秦人始祖大駱原居於犬丘,長子成繼承了大駱的遺產,仍居犬丘;次子非子因為得寵於周王,被封於秦。因此要說起正宗來,秦要管犬丘叫爸爸。而那時,漢水的源頭就在犬丘附近,被稱為“天水”。今天,天水向東南彙入嘉陵江,但在當時,天水大轉彎向東流,彙積了褒水、漾水、玉帶河後,在米倉山和秦嶺之間一片比較寬闊的山穀中,衝積出一塊肥沃的盆地,南鄭就在這片盆地的漢水南岸。
褒水穀口原來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國家褒國。周幽王遠征褒水,滅掉褒國,把褒國美女褒姒搶到宮中,還立為王後,這才有了“烽火戲諸侯”的故事。
周幽王時期,執政的是他的親叔叔鄭桓公。執政的鄭桓公當然看到了周天下繁榮背後的衰敗,雖然早早為自己留了後路,把國家搬遷到當時還很荒蠻的“洛東”,但周王國的敗亡還是太過迅速,他隻來得及把部分婦孺和財貨運出虎牢關,就被不明不白地殉國了。殘餘的鄭人,沿著當初周幽王進軍的道路逃到殘破的褒國故地,在那裡定居下來。這可能就是南鄭的由來。
漢水繼續東流,穿過一片峽穀,進入另一片開闊的穀地,在這裡也於積出一片盆地。這片盆地連同周邊的群山,曾經屬於一個強大的國家——庸國。庸國沒有把國都建在這片盆地上,而是建立在一座孤立的山岡上,——可能當時庸國還不是農業社會。在那名“一飛衝天,一鳴驚天”的楚莊王率領下,楚人利用庸人的冒進,於內有饑饉、外臨強敵的窘境中,發出絕地一擊,和秦國、巴國聯合滅掉庸國,設立上庸縣,從此醜小鴨變成白天鵝。後又在盆地上設立了西城縣;而這片盆地由於位於漢水中段,被稱為漢中,是抵禦西麵秦軍的重要防線,也是進出秦地的重要出發陣地。它不僅可以沿漢水而上,經褒斜穀進入秦京畿的郿縣,而且還可以經漢水的另一支流子午水,直抵鹹陽。
在楚國,漢中的前線,上庸是後方,所以楚的漢中郡是包括上庸在內的,甚至是以上庸為依托。但秦奪取漢中後,情況有些不同:漢中固然還是前線,但後方依托變成了南鄭,所以秦的漢中郡包括西城和南鄭,而上庸則被秦劃歸了南陽郡。
當初秦軍伐蜀時,司馬錯應該在這裡長時間駐留,屯積軍資,休整兵力,準備預備隊。蜀地被征服後,蜀人多次反叛;而當時秦國把上庸歸還了楚國,東邊楚國的壓力同樣巨大。因此,當魏冉初次擔任秦國丞相時,推薦了當時著名的大力士任鄙為漢中守。任鄙去世後,秦王曾親自南巡漢中。
經過艱苦的努力,秦終於在兩年前設立了南陽郡。擁有南陽郡,漢中郡東麵的威脅基本解除,南邊是蜀郡、北邊是秦本土,漢中從邊郡變成內地。漢中大批士卒將無用武之地。正在這時,司馬靳的信使到了。
司馬錯主管蜀地軍政數十年,漢中是重要的基地。雖然現在司馬錯已經去世,但餘蔭仍在。信使雖然隻是司馬家一名家臣,但也受到漢中守的熱情接待。拆閱了司馬靳的信件,漢中守沉默了下來,良久道:“公乘之命,臣本不敢辭。然漢中處攻守之地,關隘險要眾多,士卒雖眾,猶恐難備;焉得他顧!”
信使道:“公乘其言,南陽郡之立也,漢中無東顧之憂;褒斜之通也,漢中有北援之利。正為漢中之利也。”
漢中守道:“公乘之言,自然無虛。然此褒斜道通之後利。褒斜道之通也,或在數年之後,此間師老兵疲,能保無難言者乎?”
芒未道:“褒斜之通也,少則數月,多則一年,斷無耗時數年之理。”
漢中守道:“子之言差矣。褒斜道險峻非常,昔者錯公引軍而南也,亦頗困於道之難通,而不能修者,正修之難也。簪嫋從斜穀至,或易視褒穀之險。斜穀之於褒穀也,其險峻不可共語,實天淵也。斜水雖險,流緩而岸平;褒水則不然,湍流擊石,兩岸懸壁,常百裡而不絕。人於此也,足無所立,手無所措,目不敢視,耳無所聞。簪嫋親曆,當知所言無虛!”
芒未道:“守君之言是也。臣於彼時,亦手足驚戰,無能自已;閉目穩心,乃得過也。然前人之跡彰然,臣等雖無能,願躡而從之。”
漢中守道:“子此來,蓋欲躡而從之乎?”
芒未道:“非也!臣之至者,實為守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