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閼與並無三晉聯軍擊秦之事,魏冉沉重的心才放下來,恨恨道:“幾為狡賊所欺!”
張祿問道:“中更何策?”
鄭安平答道:“相府兵曹計幾與陶相距無遠,欲以軍入於陶。惟幾舟船短少,若往衛借舟船數百,則當其用。”
張祿道:“若道歸南陽,何礙?”
鄭安平答道:“道歸南陽,儘魏地也。魏雖不為趙,亦不助秦。寧新中當南下大道,大軍側行,恐為所擊,不便!”從寧新中至南陽的道路陳四沒有走過,所以沒有地圖。但這條道路是通往邯鄲的大道,大凡遣使問聘,皆出此道,這條道路大致的情形,大家還是清楚的。
魏冉和張祿又問了幾個細節的問題,叫人帶鄭、陳二人至館驛安歇,讓陳四留下圖冊,魏、張二人返回相府,四君在相府等他們議事。自從魏冉不再坐鎮望夷宮後,相府就成為議論朝政的最高場所,在這裡定下的方略,由魏冉呈報秦王批準,成為秦王教令,由各官司施行。
魏冉的家人不多,前庭和相府周圍由劍士警衛,由幾名家臣打理;後宅隻有夫人帶著幾個妾婦打理;倒是家臣還生了幾個子女,隻有幾個未成年的入相府為僮子,前後侍候;已成年的全都不要,女的嫁人,男的入籍。長期在秦軍指揮作戰,親營四千雖然滿額,但魏冉從不讓他們處理家宅中事。魏冉不好女色,也艱於子息,並無一男半女,到老了更不願與妻妾們同房,而且也沒有再納年輕的女人,後宅除了老人就是孩子。
四君在相府第常來常往,家人和劍士們都很熟悉,見他們來了,一一讓進暖閣,隻搬進來一甕清酒,由他們自取,家人也不來侍候,四君也習慣了。涇陽君和高陵君最先到,閒談無聊,兩人都蹲在院子裡看螞蟻。隨後來的是白起,見二人看螞蟻打架,非要拉二人玩玩格鬥;二人再三推托不過,各執了竹枝要動手,華陽君來了,一聲斷喝,把他們打斷。華陽君申斥白起道:“滿院劍士,爾皆不鬥,單鬥二膏梁!何以自解?”
白起道:“避實擊虛,兵家之道也。”
華陽君道:“猾徒狡辯!”
白起道:“君侯未至,吾當奈何?”
華陽君道:“且入室議之!”
四人走進暖閣,高陵君給三人端上水,也給自己舀了一盞,放在席前。
華陽君道:“爾其各言其誌。”
高陵君首先道:“坊間傳言三晉聯合,臣以為非也。後軍既脫出,彼雖叛,無能為也。”
華陽君道:“魏軍其狀甚困,非戰勝之師也。”
高陵君道:“韓軍至今未歸國,亦未知其故。”
白起道:“恐為趙所破矣!”
華陽君道:“武安君何出此言?”
白起道:“趙與中更相持近月,無能如何,乃移兵閼與,避實擊虛耳!雖韓魏二國,如其膏梁何!”
涇陽君罵道:“華陽君辱臣,爾亦辱臣!是何道理!”
華陽君也不接涇陽君的話,隻問白起道:“然則中更入於幾,奈何?”
白起道:“彼既殘邯鄲,自當回師,取道於幾,不亦宜乎?”
華陽君追問道:“奈何不歸,而居於幾?”
白起道:“為事所困……其實不知……或廉頗引軍急追?”
涇陽君道:“幾邑非用兵之所。若擊趙軍,何妨退避三舍,於野擊之,廉頗何逃。臣以為三晉合謀,不可不防。必也難過魏地,故困守於幾也。”
高陵君道:“若自二國舉動而觀之,三晉非交合也;若自中更困居幾而觀之,三晉蓋交合也。其最惑者,在魏與韓也。”
白起問華陽君道:“魏與韓,究竟何如?其共伐安邑,是耶,非耶?”
華陽君道:“臣風聞坊間傳言,魏韓聯軍將犯安邑,乃急命安邑,四下探聽。乃聞有軍突襲唐城,絳城示警,細探其軍,乃魏軍也。哨探有言,魏軍狀甚困,不成行列,雖據唐,實無能為也。”
白起道:“魏韓必為趙所敗,此殘兵也。流竄於安邑,覓道歸魏耳!”
高陵君道:“武安君何不諳地理?自閼與歸魏,自道上黨,途南陽,渡河而南。奈何遠赴安邑?”
白起道:“趙軍既破韓魏軍,必當要道,截之令其無歸。故非繞經安邑不得歸也。”
涇陽君道:“自閼與至安邑,山高水險,非易途也。破敗之餘,而能整軍千裡而入安邑乎?”
白起道:“此將必良將也!可得聞歟?”
華陽君道:“聞其將公子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