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有些沮喪道:“未之聞也!芒卯之去魏也,複得公子咎,寧非去一鹿,而得一虎歟?魏所得多矣!”
華陽君道:“素未聞其人,其天乎?”
白起道:“名將者,非經百戰,未之聞也,豈天哉!”
華陽君道:“趙之廉頗,一出而為上卿,豈經百戰?”把白起說得沒話了。
正說之間,就聽得車聲轆轆,四人齊道:“至矣!”起身迎出門去。魏冉和張祿下了車,衝著四人拱手而來。華陽君道:“二子麵露喜色,秦人必無恙。”
魏冉把大家讓進暖閣內,齊齊坐下。高陵君又給魏冉和張祿各舀了一盞清水。魏冉從背囊中取出圖冊,把陳四向他介紹的情況,扼要複述了一遍,特彆是邯鄲武安、邯鄲城下的戰事,魏冉大概是充分理解了陳四的描述,說得更加生動。魏冉說完,再讓張祿補充了一些細節,就停下來望向眾人。
白起卻言不及義地問道:“是圖冊何人所為?”
魏冉道:“客卿門下陳四。”
白起道:“現為何爵?”
張祿道:“爵不更!”
白起道:“設有此功,當晉三級!”
張祿道:“並無攻伐之功,何以晉之?”
白起道:“有此圖在,邯鄲未足取也!”
魏冉道:“武安君其薦乎?”
白起道:“恐與客卿未便!”
張祿道:“陳四非臣門下,實臣客鄭氏安平之客也。鄭氏爵大夫,恐陳四未得加其上!”白起於是不再說話。
魏冉道:“中更以為,幾距陶未遠,若得其便,說衛助之,有舟數百,即可渡河而至於陶也。”
魏冉提出這話後,大家沉默了片刻,涇陽君道:“前者,客卿灶所領三萬人,皆已入陶。中更所部二萬人複更入陶,是陶得眾五萬矣!況中更、五大夫,皆國之乾城,必歸於國,乃得其用!”
白起問道:“道南陽而歸,其未便乎?”
魏冉道:“其不便有二:外有趙人追躡,內有魏人暗拒。何謂也?趙將廉頗,自邯鄲出兵,追躡不止,距中更不過一日路程。中更至於寧新中,本魏邑也,或得借以拒趙,廉頗不敢越魏境而擊秦。然寧新中守拒秦軍於城外。中更以為,若不得其允,繞城而過,非止趙軍必至,魏軍亦或側擊。故於其旁百裡,據幾邑以為守,以待援也。”
白起道:“幾與陶相距幾何?”
魏冉道:“不過三百餘裡。而距鹹陽千餘裡,且過魏境。”
華陽君忽然道:“魏軍公子糾部前出安邑,或入吾彀。以公子糾為質,或開魏境,而阻趙躡!”
魏冉道:“何謂也?”
華陽君道:“前者,坊間傳言,韓魏叛秦為趙,共擊秦軍——誠為妄言!而趙軍躡秦之後,魏軍或收安邑。臣之聞也,即遣使往安邑,細密查之。知魏果有一軍,約萬人,突襲霍山之下唐城。其卒皆憊,無足道也。然其突現安邑,頗費思量。武安君以為,此必為趙奢所敗之魏韓殘兵。然閼與之與安邑,其間千裡,敗兵潰而不散,實非易也。必也魏卒之精銳!若斷其道而通於魏王,魏王必借道於中更,而南陽得通也。”
魏冉道:“其有是乎?”
華陽君道:“吾昨夜方得其報,本欲今朝報之,而朝會暫歇,故方與諸君議之。武安君於魏將公子糾讚歎不已!”
張祿道:“華陽君所見,亦合兵法。”
魏冉道:“幾距邯鄲不過數百裡,趙軍之援旦夕而至,若欲通於魏,而令其通南陽,誠恐緩不濟急。”
張祿道:“若無魏軍之事,誠如君侯所言。今魏軍在安邑,其軍雖敗而不潰,其道雖千裡而兵隨其將,其將其兵,皆非凡俗,必也魏之精華!但以此說之,令通魏道,魏王必允!持王節而入幾,順河而下,不過一二日,再至寧新中,通計不過三四日也。”
魏冉道:“若趙集十萬之眾強攻,吾軍不過二萬,三四日必潰!”這一判斷再次讓室內陷入沉寂。
少時,高陵君道:“若王遣使赴趙言和……”
涇陽君道:“趙欺吾秦之甚也,秦必報之,焉得求和!”
高陵君道:“中更就糧武安,殘破邯鄲,趙人喪膽,三城之失,業已報之。此時求和,亦得其時!況者,名為求和,實拒趙軍。若中更退走,和議或成或輟,皆操之於吾也。”
張祿道:“高陵君此議甚妙。秦使之發也,順流而下,不過三數日可至於幾。於幾通報趙軍,秦王言和,廉頗必不能阻,而通邯鄲。自幾或未至邯鄲,而魏道已通,中更得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