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祿對秦王的家事一無所知,問道:“秦王年逾五旬,太子與公子繒皆長,其女年幾何?”
王稽道:“秦王艱於子嗣,雖數生兒女,然多夭。所成人者,但二男一女耳。二男者,卿所知也。一女者,王四旬所出,性聰慧,王甚愛之。今當及笄。太後與太子遊,甚愛之,命王以女嫁之!”
張祿道:“王其允之?”
王稽道:“王甚孝,太後親命,焉得不許!惟王愛女甚,不願其出也,願太子長居於秦。”
張祿道:“太子其允之?”
王稽道:“太子焉敢複言。太子傅言,左徒,其父執也,當報之,而告之於王也!”
張祿道:“多此一言。焉有秦王嫁女於太子,而楚王不知者?”
兩人就秦王嫁女的事宜談論了多時,張祿發現,好像太子與王女已經都見過麵了,而且相互還很對眼。這倒讓張祿嘖嘖稱奇起來。他有些期待地想知道,黃歇對這事是什麼態度。
來接班的謁者準時到來,王稽向那名謁者示意,中更和張卿進行了簡短的交談,均已記錄。謁者點頭同意,讓王稽回宮報告。張祿也跟著王稽一起離開,去館驛休息。
張祿到達館驛時,穰侯派來的使者已經在等他。張祿更了衣,就跟著使者離開。
使者把張祿帶來魏相府中,魏相的家人打開門,把張祿接進去。少時,魏冉一身便裝出來了。兩人見過禮,相對而坐。
魏冉先向張祿道了辛勞,再問了軍隊和士卒的情況,當聽說敘功人員達到數千人,十分高興,道:“吾之所慮者,在農事之不足也。今春複得數千頃田,是必有獲。”然後問道:“卿家二子同往中更營中,其敘功乎?”
張祿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承中更抬舉,各敘一功。”
魏冉道:“卿家陳氏所繪山川地勢圖卷,甚利於圖。吾將複為之功。”
張祿伏拜道:“君侯抬愛,臣當謹謝!”
魏冉道:“卿之視中更,所居時長,其狀何如?”
張祿道:“中更傷勢危重,氣息奄奄,非安養難起也。”
魏冉道:“武安君以為毒火攻心,不可回也。豈料調養數日,竟熱退神清。實有天祐!”
張祿道:“然吾觀傷勢垂危,正衰邪勝,凶吉正未定也。”
魏冉道:“卿所言是也。然中更於病危之際,乃獻計於王,言上黨有道通於邯鄲。”一邊說,一邊取出一幅圖卷認真看起來,道:“是以陳子所繪圖卷改繪。”指著圖道:“陳子從閼與而下,三日而至邯鄲。”
張祿道:“臣在洛陽,亦聞魏軍出於南陽。使臣所報,亦不過三二日。”
魏冉道:“韓軍之入上黨,是在南陽;魏軍之下上黨,乃從山右。是有二道可通上黨也。而中更複言,或曰太原之通邯鄲也,亦過上黨。是複有三也。”
張祿道:“臣願鑿通道路,直達邯鄲。”
魏冉看了一眼張祿,道:“陶邑水路四達,亦通邯鄲,然兵少力微,難以為也。若得廣陶邑……”
張祿道:“陶邑,商賈之地,民素刁頑,不習征戰,而好內鬥。縱有十萬,未可一戰也。”
魏冉道:“民不習戰,在官府教之!陶,臣封邑也,素不習戰,臣之罪也。今當多責習之。”
張祿道:“坐賈行商,多蓄僮仆,輕鄉土而重利益,其行與農家大不同,難以習戰。昔商君之變法也,重農而抑商,良以此也。陶,天下之中,商賈盛行,莫之能抑;四野雖闊,常有水澇之災,耕種為難,農家反少。縱以秦法抑彼重此,亦恐難為也。”
魏冉道:“張卿但知其一,未得其二也。商賈僮仆眾多,舟車多行千裡,體捷而便,不練而為精銳;且耳目天下,上至廟堂,下至草莽,無所不聞。若能收而用之,天下不足征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