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須賈論商(2 / 2)

長平長平 楚秦一鶴 4934 字 7個月前

秦太子道:“少府有圃田之稻,司工之匠,山川所出,天地所成,奈何將廢王事?”

須賈大夫搖頭道:“王欲實兵庫,段子乾主焉。所募皆冶鑄之匠,所為皆戰陣之事,所入者眾,而無所利也。”

秦太子道:“秦之武庫,正相當也。工匠之費,皆由少府出焉……”

須賈大夫道:“安邑以糧易鹽,少府皆出所藏,而易鹽也。”

秦太子道:“但逐其利,其弊如此!”

須賈大夫也不好多說,道:“今少府少糧,惟以金糴之,而糧價騰,所得少,是以將廢王事。”

秦太子道:“今大夫何所令於敝邑也?”

須賈大夫道:“但能去鹽官之弊,則無慮也。”

秦太子道:“鹽以少價出之,奈何為弊,必欲廢之?”

須賈大夫道:“以鹽易糧,是糧儘歸於安邑也!”

秦太子道:“敝邑未見其弊也。”

須賈大夫道:“秦賤商賈,公買公賣,糧不得出於境,是以無弊也。關東諸國,皆不廢商道,商賈往來,取其所餘而補其不足,本利天下也。而安邑廢鹽商賈而官,令天下之糧儘歸安邑,而餘地價倍於時。有餘之地糶之而取利,不足之國則號咷而絕也。”

秦太子道:“臣惟願天下治國之士,皆聞大夫之論也!昔秦貴農而賤商,天下以為不便。今聞大夫之言,其便多矣!”

須賈大夫道:“臣曾不知治道,惟知商道也。焉敢妄言治國。”

秦太子道:“能知商者,亦當治國也。商者,其猶四時也,順之則昌,逆之則亡,不亦懼乎!”他又問須賈大夫道:“夫商者,何以知貨之有餘不足也?”

須賈大夫道:“夫商者,猶伊尹、呂尚之謀,孫吳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與權變,勇不足以決斷,仁不能以取予,強不能有所守,非所謂也。”

秦太子道:“若夫天下商人,可稱道者幾何?”

須賈大夫道:“若夫商者,首推管子。凡人之情,見利莫能勿就,見害莫能勿避。管子從之,能以利害治齊國。何者?商人通賈,倍道兼行,夜以續日,千裡而不遠者,利在前也。漁人之入海,海深萬仞,就波逆流乘危百裡,宿夜不出者,利在水也。利之,則民自美安,不推而往,不引而來,不煩不擾,而民自富。如鳥之覆卵,無形無聲,而唯見其成。其次則計然,修備而知物。旱則資舟,水則資車,物之理也。糶,二十病農,九十病末,上不過八十,下不減三十,則農末俱利,平糶齊物,關市不乏,治國之道也。積著之理,務完物,無息幣。論其有餘不足,則知貴賤。貴上極則反賤,賤下極則反貴。貴出如糞土,賤取如珠玉。財幣欲其行如流水。此所謂計然七策。用其五,越已滅吳。陶朱公,泛舟於江湖,用計然之策,三富其家。其次則有猗頓焉,以牧起家,以鹽致富,以珠玉繼其後;其所在者猗氏,正安邑之側也。有白圭焉,亦魏人,菏澤營焉。曰人棄我取,人取我與;能薄飲食,忍嗜欲,節衣服,與用事僮仆同苦樂,趨時若猛獸摯鳥之發。此數子者,皆商之巨擘,世之英傑也,非獨商也。管子固無論也。陶朱公為官則致公卿,為富則致萬金。計然起弱越而勝強吳。白圭掌魏政數年,其績班班!其餘者,則有端木氏、呂氏、郭氏諸輩,皆天下巨商也。”

秦太子慨然道:“曾不意天下英雄能若此也。夫商君之抑商賈,所失亦多矣!”

須賈大夫道:“秦雖抑商,而陶則天下之中,商賈雲集,今穰侯在焉,是亦不廢商也。”

秦太子道:“焉得商中之伊尹、孫吳哉!”

須賈大夫道:“太子其訪之,必得!”兩人相談甚歡。惟對以糧易鹽一事,各不相讓!須賈大夫也無可奈何。

太子等須賈走後,將須賈以商治國的理念寫在一塊簡牘上;又讓於屏風後筆記的書吏取出所記之言,一一摘錄須賈所言及的巨商,以及他們的經商理念,覺得有了新的想法。他靜靜地思考著,一旦自己即位,就將進行一場重大的改革,把商業重新置於重要的位置上。

他又仔細思考了河東守張祿的做法。短時間來看,張祿無疑是得利了,為安邑積聚起大批糧食。但如果著眼於天下,糧食並沒有增長,隻不過從這些人那裡轉移到那些人那裡,隻不過“那些人”恰好是秦人,所以覺得自己得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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