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相沉思片刻,道:“濟土承大國所賜,不敢有所藏也。敢以其稅三十萬石奉之大國,幸勿為輕!他者未敢聞也。”
趙使隻要到三十萬石糧食,雖然少,但看來再想多要已經不可能。遂回國複命。
在趙使抵達齊國時,田單也到達了魏國。
從邯鄲到大梁如果不走大道,隻有六百餘裡,比到臨淄要近。為了掩飾自己出使的消息,田單在邯鄲主持了鄭朱的出使儀式,才秘密出發,造成田單仍在邯鄲的假象。於是中途較近,田單雖然比使齊的使臣晚出發幾天,卻也幾乎同時到達。
為了避開已經被秦軍占領的南陽,田單走的是另一條偏西的道路:從邯鄲入黃河後,至宿胥口登岸。傭車穿過一段陸路到達桂陵後,再登船沿濮水而上,到達著名的黃池。當初吳王夫差在這裡與晉公盟誓,吳王去王號,稱“公”,而晉公允許吳公也稱霸主(晉公早就是霸主)。現在,無論是吳公還是晉公都化作曆史塵埃,黃池也洗去鉛華,重歸平淡,是魏都大梁北邊的一處邊邑小城。當初停泊了吳王百千戰船的湖泊,今天還有漁船在這裡停歇,南來北往旅人也會在這裡歇歇腳,住上一夜。
打扮成商旅的田單住進館驛中。魏國的館驛在沒有官員進駐時,是可以接待貴客的,隻是要付足夠多的錢。田單從人百餘,財貨無數,住進這座邊邑小城自然沒有問題。黃池並不在交通要道上,平時豪客不多,陡見如此奢華的商旅,都驚詫不已。
黃歇派了幾名隨從駕車先往大梁,密見信陵君。
自從魏齊被張祿虛言恫嚇“追殺”,棄官逃往邯鄲,魏國就沒有再任命相國,國家大典的司儀由魏王臨時指定魏公子代理,凡有軍政大事,統由信陵君與諸大臣協商決定。
從魏齊那裡,田單得知,與趙合縱的主力推手是信陵君,趙王其實是希望能與秦結盟,但在朝上拗不過信陵君,也隻好同意派使者來合縱。從法律上說,趙與魏是有合縱盟約的盟國。
從黃池到大梁不過五六十裡,使者連夜趕路,天明時正好趕上開城。幾人入了城,來魏公子府求見信陵君。
信陵君下朝後,聽說田單秘密派人來訪,請知有事。他立即通知張輒、仲嶽先生、郭先生等一眾高級門客陪同接見。見麵後,隨從隻說田單見在黃池,欲見公子和魏王,有要情麵呈。
信陵君問道:“聞趙與秦想拒於長平,其戰何如?”
隨從推托道:“此軍國大事,非臣之下駑所敢知也。”
信陵君既然從隨從口中問不出什麼,隻得安排仲嶽先生親自前往黃池接駕。見到田單後,仲嶽先生詢問來意。田單道:“趙與秦想拒於長平,難決雌雄,凡吾同盟,正當同心協力,以竟全功。奈何公子無所出耶?”
仲嶽先生道:“此誠公子之所欲也。然魏王不允,奈何?”
田單道:“願以公子得見魏王。”
仲嶽先生道:“吾聞趙將媾於秦,以大夫鄭朱為使,見在南陽。趙既媾於秦,奈何縱於魏也?”
田單道:“鄭朱在明,以掩臣之暗也。”
仲嶽先生道:“君上之出也,天下瞻觀,魏雖不出,秦必以魏將出也。”
田單道:“此所以必以微至也。”
兩人都是聰明人,觀色聆音,無人能及,很快就了解了對方的意圖,達成妥協。仲嶽先生護送田單前往大梁,這些隨從仍扮著商旅,出濟水,往滎陽,入韓國,繼續他們的商人之旅。兩邊將在信陵君的封地管重新彙合。
下午,田單在仲嶽先生的陪同下進入大梁,來到魏公子府,不用通報,直接進入。信陵君正在堂上室內調琴,猛見仲嶽先生進來,急起身道:“安平君至乎?”
仲嶽先生後撤一步,向前一揖,將田單揖入。田單進門道:“臣平都君單謹見信陵君!”
信陵君見田單自稱平都君,不是何故,是偽名或是另封?但他沒有追究,而是順著這一稱謂回禮道:“臣信陵君無忌謹見平都君。”
兩邊相見已,各處坐下。信陵君讓仲嶽先生把張輒等人也請來。田單知道信陵君與這些心腹門客之間沒有秘密,也就不阻攔。
參與會見是隻有五名門客:張輒、仲嶽先生、郭先生、靳先生和曹先生。
信陵君吩咐設宴,田單道:“未可。嶽先生有言曰,臣則入魏,魏雖不出,秦必以魏將出也。”
信陵君疑惑地看了仲嶽先生一眼,仲嶽先生道:“雖無宴樂,塵不可不洗!”
信陵君道:“如此輕慢君上,君上勿罪!”郭先生下去,命塚宰按公卿的標準準備一份餐食。
信陵君問道:“君上遠來,必有以教我。”
田單道:“單有所聞也,昔者,魏與趙合縱,而公子之力為多。敢問公子,必也合縱者,秦弱而趙強乎?趙弱而秦強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