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未道:“山東諸侯皆望秦趙相爭,於中取利。秦固不與趙爭也,但得其諾,無不可也。”
趙使道:“趙王豈不知山東諸侯皆望秦趙爭耶?然割地求和,非所願也。若不割地,他者猶可。”
芒未道:“非敢固求其地,蓋趙之諾也,焉得失信?”
趙使道:“平原君為王所禁,君上為脫困厄,應口許之,蓋保其性命,焉得為憑?秦王以君上為友而召之,至而禁之,能為信乎?”
芒未道:“臣敢秘語與子,應侯與武安君不睦。秦軍在外,武安君無所措力,必為應侯所滅;若秦軍早歸,武安君則安矣!”
趙使道:“武安君之安與滅,孰利於諸侯?”
芒未道:“兩虎相爭,與諸侯利也。願趙早獻六城,秦軍早歸,應侯與武安君不相能,不相下,秦政必亂,必有可乘也。”
趙使有些詫異地望向芒未道:“應侯非汝君乎?奈何為不君謀,而欲其敗也?”
芒未道:“武安君無罪而不得其死,雖臣亦心驚也!故願吾主之謀不成。”
趙使道:“武安君,世號人屠。所屠山東之卒,曾以百萬。山東諸侯,無不願武安君早亡!若應侯能殺之,吾等皆願助之。”
芒未長歎一聲,道:“淺識之徒,未足與謀也!”
其實,趙使未必不知道,讓應侯與武安君內鬥,對諸侯更有利。但這事乃從芒未口中道出,未必不是秦人一計。作為趙使,他隻能一口咬定,獻城的事絕對不能做。至於武安君是死是活,等他回去報告趙王,另行定奪。
芒未沿渭水河邊直馳到渭水橋頭,下車過了橋,就是趙使住宿的館驛。芒未將趙使送進館驛,自己獨自駕車回相府。
鄭安平、陳四、芒未三人都在鹹陽郊外有自己的府邸,還娶了妻,生了子。但那裡距離鹹陽太遠,來回一趟乘車也要花一個時辰。張祿拜相封應侯後,就在鹹陽城內擁有一座寬敞的府邸,張祿又沒有多少家人,鄭安平、陳四、芒未三人就在相府中,各自占據了一個小院,把家眷接到鹹陽居住。婦人們在鄉裡的親眷,多有借著這層關係,在相府裡當上家臣、僮仆、妾婦的。張祿身體殘疾,雖然當上秦相,被封應侯,卻也未再娶妻。鄭安平、陳四、芒未三個男人協助張祿處理政事,而他們的夫人則為張祿處理家務,算是半個當家的。小奴尤其展現出理家的才能,把張祿的府邸打點得整整齊齊。張祿暗暗稱奇,覺得這一女人必有隱情。
蓋聶早已成人。長平之戰時,蓋聶曾為秦王的貼身侍衛,曾經參與挫敗過幾起刺殺事件,敘功晉爵為不更,再往上一步就能成為大夫。目前,他被派往劍士營中,管理著十名劍士。蓋聶天生習武的料子,又等名師指點,武藝超群,營中劍士沒有不服的。
回到相府,芒未向張祿報告了與趙使會談的情況。聽說趙使沒有絲毫鬆口的意思,張祿感歎道:“邯鄲戰事,未能定也。”
芒未有些困惑地問道:“邯鄲之戰,久則為利歟,暫則為利歟?”
張祿道:“久則有道,暫亦有道,惟道不同耳。今知其久,當出久之道也!”
芒未道:“久之道奈何?”
張祿道:“必也掠於邯鄲之野,而絕其收。外聯諸侯,令其勿救也。”
芒未道:“秦軍十萬,久困堅城之下,得勿危乎?”
張祿道:“邯鄲糧多,十萬之眾,若無大戰,其勿危也!”
芒未道:“若無大戰,屯兵邯鄲何謂也?”
張祿道:“但掠之而令無獲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