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先生此時,將如何抉擇呢?鄭安平不由自主地再度將自己代入張祿。如果死戰,惟有一死;如果降,雖然也可能難逃一死,但也有可能向死而生!如果先生在時,必決會抉擇投降,而不會看著生靈遭受毀滅!
一定要把條件談好,而且信陵君一定不會欺騙自己!他對信陵君也充滿信任。如果讓信陵君出麵調停,趙人……
胡思亂想之中,鄭安平沉沉睡去。
次日,又是乏味的攻防戰。雖然聯軍沒有拿出真麵目強攻,但秦軍也必須把防禦動作做到位。一天下來,又是渾身疲憊。
收兵之後,防守河穀的公乘悄悄來見鄭安平,道:“故友複至!”
鄭安平一驚,知道是仲嶽先生又來了,也沒胡叫上五大夫,就跟著公乘到河口營地中來。
此日夜中並無月光,隻有滿天星鬥。公乘帶著鄭安平來到一處宅院內,那裡是公乘的大帳所在。和初與仲嶽先生相見時,出於謹慎考慮,把仲嶽先生安排在最近的營地不同,昨夜與鄭安平會議後,公乘知道這人就是信陵君派來招降的使者。在目前的絕境之下,公乘也覺得如果能夠媾和,那自然是再好沒有。但這事隻能由鄭安平出頭,自己隻能跟著,才能確保無事,否則隻怕遭到滅族的還有自己的家族。當仲嶽先生再來求見時,公乘就把他安排進了自己的大帳。
公乘這一安排的潛台詞,鄭安平自然明了:我是支持你和談的,在我這裡,你不要有顧慮!
鄭安平進了宅院,就見仲嶽先生和粟兄等三人都在院中等待。鄭安平與大家見過禮,公乘將諸人讓入大堂,仲嶽先生道:“今夜星光閃爍,盍坐於庭,以賞天光!”
公乘立即到堂上,取了幾張席子,鋪在庭中,便要離開。鄭安平攔住道:“吾與故友相談,公乘勿需回避!”兩張席子並頭而設,六人分兩邊坐下,幾乎促膝而談。
鄭安平道:“先生高才,必通星象!”
仲嶽先生道:“星象乃人事耳,但觀人事,星象自明!”
鄭安平道:“武安橫屍遍野,血流成河,吾固不願也。先生將以何策解之?”
仲嶽先生道:“庶等今日,正與將軍獻策!”
鄭安平道:“計將安出?”
仲嶽先生道:“什長以上皆留武安,餘者可歸上黨。其可乎?”
鄭安平道:“什長如離,恐行伍不立,徒增亂耳。”
仲嶽先生道:“將軍之意何如?”
鄭安平道:“大夫以下皆歸,獨臣留之,可乎?”
仲嶽先生道:“未可!大夫以上皆留,如此,諸侯之心乃安。”
鄭安平道:“久困之獸,豈能不安!”
仲嶽先生道:“非也。虎出於柙,將噬人,必斷其爪牙!”
鄭安平道:“虎失爪牙,雖鷹犬猶戲之,焉得活?儘入其弓矛可也!”
仲嶽先生道:“非隻弓矛也,寸金不得出也!”
鄭安平道:“此非置吾於俎上乎?何能自保?非同盟之義也。”
仲嶽先生道:“君上重將軍,非此不得心安也。恐將噬之!”
鄭安平道:“安平不修德,未能取信於君上,深自愧悔!”
仲嶽先生道:“非隻此也,丈八之柲,亦不得有。但可執棍,其長不過頂!”
鄭安平道:“誠若是,但有一二宵小相害,安平死無地矣!未敢聞也!安平願媾於君上者,固念君上之仁義,而不忍同袍相殘賊!君上必欲置安平於死地,請斬安平之首,不敢辭也!”
見鄭安平堅決不同意,仲嶽先生住了口,沉默起來。鄭安平也不再說話,雙手置於膝上,垂首觀心。良久,這邊的公乘,那邊的粟兄等三人,漸漸不安起來,朝仲嶽先生看看,又朝鄭安平看看,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