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嶽先生和鄭安平都知道,現在正是向對方施加心理壓力的關鍵時候,誰都不能後退半步!甚至都不應該先開口,以免輸了氣勢!
但小四打破了沉寂,道:“鄭兄營中,其有飲水?吾渴甚!”
鄭安平哈哈一笑,對公乘道:“可汲水奉先生與諸兄!”
公乘出去,讓從人將縮好的河水打一罐過來。這兩天天氣漸暖,洺水已經化凍,可以直接汲水,而不用砸冰。汲上來的水用縮草縮一下,濾去雜質,口感甚佳;隻不過還是有些冰涼。
公乘捧著水罐過來,鄭安平親自為眾人傾出,一一奉上。彆人喝完倒沒有說什麼,惟小四喝完道:“彼時在驛站,鄭兄與吾等皆飲河中之水,何如今日之甘冽!”
公乘道:“洺水上遊,為魏軍所據,汙穢之物日下,若不縮之,無可飲也!”
仲嶽先生道:“公乘其知,今日何日?”
公乘道:“久在山野,無所知也。”
仲嶽先生道:“其日乃春正朔日。凡吾三晉,其日當除其舊,迎其新也!”
鄭安平和公乘皆是一震。正月朔日,正是夏曆新年。趙、魏、韓三國皆從晉分出,常並稱“三晉”,都遵循晉的傳統,以正月初一為新年的開端。但秦國守的是顓頊曆,以十月為歲首。鄭安平久在秦國,已經習慣了秦國的生活方式,所以竟然對正月已經沒有了概念。
鄭安平感慨道:“竟入新年矣!是歲乃魏王……”
仲嶽先生道:“魏王二十年,趙王九年。”
鄭安平道:“魏王初即位,猶在昨日,已二十春秋矣!”
仲嶽先生道:“將軍其念大梁之舊乎?乃與君上同歸,不亦可乎?”
鄭安平道:“固所願也,惟身家在秦,勿敢望也。”
仲嶽先生道:“將軍既為秦謀,當知二萬士卒,皆秦子弟,妻兒所賴,父母倚門,未可輕棄也。今彼之命,皆司於將軍,願將軍深謀之。”
鄭安平道:“先生欲置彼於俎上魚肉,是故不敢奉教!願先生複教之!”
仲嶽先生道:“若不釋兵,魏人皆懼,未敢輕放也!”
鄭安平道:“吾釋弓矛,猶未可耶?”
仲嶽先生道:“未可!秦人首戰功而輕死,縱無弓矛,但有乾戈,亦難敵也!”
小四也在旁邊幫腔道:“吾以矛入彼戟,固非易也。何況其他!非敢置兄於俎上,實為自保耳!若執銳兵,秦人之出也,反身殺來,吾等何以禦之?”
粟兄和犬兄也都跟著道:“四兄之言,實經驗之談也,願鄭兄思之!”
鄭安平道:“除弓矛外,再卸其甲,未可有餘矣!”
仲嶽先生道:“將軍何欺之甚也?秦卒其有著甲者乎?至於秦將,本留邯鄲,卸甲與否,於大局何礙!”
粟兄道:“先生與鄭兄皆無相害之心,惟懼失信也。以臣之見,兩子各退一步,將軍解兵,惟留其柲,其可乎?”
鄭安平道:“如此,則弓矢亦但去其鏃,而留其杆可也。”
粟兄道:“未可。戈矛之去也,人皆知之。鏃之去與否,孰能查之?弓矢未可留也。”
鄭安平道:“弓矢依粟兄,其盾乃防身之用,無預於戰,願存之!”
仲嶽先生沉思片刻,道:“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