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並道:“秦之所欲,乃在新中。侵頓丘何為?”
芒申心有所動,道:“出頓丘至黃城,抵新中也。”
公子並道:“黃城與新中鄰,彼圍新中,必及黃城也。”
芒申道:“公子之言,正中肯綮!”弄得公子並有些莫名其妙,道:“臣但言其實,未及其餘,公子所計,非臣所能及也。”芒申道:“公子諳於地理,真乾才也!一言所惠,不敢忘也。”見公子並還在糊塗中,芒申也不解釋,道:“且往府中宴坐。”
宴會直到夜裡才結束,其間水陸雜陳,歌舞升平,完全嗅不出大戰將至的氣息。
回到城外營中,派往後方催促部隊的軍使回報,楚軍前鋒已經進抵汲城,後軍輜重較多,還在集結中。芒申聽說楚軍才剛剛進到汲城,有些不滿意,再派軍使催促,讓楚軍加快行軍速度;前鋒先派遣精銳一千人,星夜兼程趕到朝歌城外。
天亮後,公子糾派人來告芒申,說韓軍已經全部到位,正準備向秦軍進攻,請芒申歸還一營韓軍。芒申將那一營韓軍交給來使,帶回朝歌。又派了軍使催促楚軍趕上來。他已經有了一個完美的計劃,隻等楚軍一到,就立即付諸行動。
韓軍已經全部抵達朝歌,從汲城到朝歌的大道已經完全敞開,這讓楚軍有了加快行軍速度的條件。在淩晨接到芒申的命令後,前鋒司馬立即派出一千人,隻帶水不帶糧草,快速趕到芒申處。不帶糧草是楚軍急行軍的習俗,一方麵減輕負荷,一方麵逼迫軍隊快速到達,隻有到達目的地後,才能得到補給。所以這支部隊在路上隻打了兩個尖,喝了口水,一晝夜時間急行一百裡,來到朝歌以西芒申的營地中。芒申事先得到報告,已命營地內的邑民準備好粟粥,接待楚軍。
休息到中午,芒申帶著這一千五百楚軍和五百魏軍,再度啟程前往頓丘,於黃昏前到達頓丘城下十裡安營。
夜間,芒申令楚軍將兩根長兵器的竹竿綁在一起,明天準備爬城。
楚軍爬城有一門獨門絕技:把兩根長二丈長竹竿接在一起,成為一條近四丈長的長竹竿,足以攀上城牆。再選身手敏捷的士卒一人在前,十名普通士兵在後,用竹竿把前麵這名士兵頂到城牆上去。成功的關鍵是要有足夠粗的毛竹,而這種竹子隻產於楚地。
次日吃過早餐,芒申讓魏軍監視頓丘,自己帶著楚軍來到山前,開始訓練爬城。千人持竿,推動一百人上城。上城的人,身披堅甲,手執長戟。先在平地上訓練,相互適應速度;隨後在坡地上訓練,並逐漸加高坡度。從早間一直訓練到日落,才回營休息。
訓練兩天後,楚軍前隊到達。再過了兩天,楚軍後隊也至。眼看著牲口、輜車絡繹不絕進入營中。
夜間,芒申讓前隊作好奪城的準備。前部司馬疑惑道:“將軍欲偷城乎?”
芒申道:“非也,彼將自棄之!”
果然到半夜,頓丘城內火光一片,人聲鼎沸。芒申擂響大鼓,楚軍一擁而出,那一百人率先登城,隻有幾人因配合不當掉下來摔傷,其餘八九十人都順利登城,打開城門,楚軍擁入。搶奪了城池,撲滅大火。滿城百姓張皇失措,眼睜睜地看著楚軍進城,無人敢起而抗爭。楚軍占領了城池後,派一千人追擊了數裡,隻截得些老弱婦孺。
望著不戰而得的城池,前部司馬問道:“將軍何以知彼城將亡?”
芒申道:“吾旦夕演攻城,兵複大至,城內驚恐,必棄城而亡。又何怪哉!”
芒申進入令府,令府已經空無一人。尋到一些小吏詢問,他們隻知道夜間左右營司帶著自己的家族成員逃出城去。把從城外截獲的老弱叫進來詢問,他們原來都是城中的豪族,在十裡八鄉頗有勢力。現在則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個個如驚弓之鳥。見芒申詢問,個個奉承惟恐不及,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頓丘雖然歸屬於魏國管理,但每年隻負責向大梁繳納賦稅,魏國委任的官員在這裡必須依附於豪族才能完成任務。城中兩大豪族,被頓丘令任命為左右營司。這其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像頓丘這樣的小邑,戶口不過數千,一般隻會有一二百人的治安部隊,設一個左右卒伯就已經足夠,連一個營司的名額都沒有;而且營司通常是中大夫,爵位比下大夫的縣令還要高,縣令根本無權任命營司。但這兩大豪族,各有數百精壯,硬要頓丘令任命他們的族長為營司。頓丘令也不敢報告大梁,欺上瞞下,私自任命了兩族的族長為營司,自己刻了節符為憑。十多年來,頓丘令更換了幾茬,但兩族的族長一直擔任著左右營司。頓丘令連自己的衛兵都沒有。
在得知河內遭劫後,頓丘令尉丞張皇失措,在秦軍占領朝歌後,立即棄官潛逃。左右營司則順理成章地接管了頓丘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