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見他說話聲音顫抖,十分緊張,問道:“卿故入朝乎?”
公乘緩道:“臣多入朝,未見王對!”
秦王道:“汝但言其狀可也。但言以實,勿他慮!”以目視子楚。子楚離席,取來一爵酒奉於公乘緩。緩拜受,心裡十分猶豫,終於一狠心,將酒一飲而儘!在酒力的作用下,臉色稍有平複。子楚又酙來一爵酒,放在公乘緩的膝前。
秦王從公乘緩初從軍時開始問起,一一詢問公乘緩參與的戰鬥。由於所問的都是公乘緩比較自豪的事,加之酒力的作用,他的回答漸漸有了豪氣,不複開始時那般緊張,說至興致處,公乘緩自然地頻頻飲酒。然後秦王又從長平之戰漸漸問到最近發生在端氏附近的兩場戰鬥,公乘緩終於能夠比較清晰地描述他所參與的作戰經過。看得出,公乘緩還是有一些作戰經驗,對作戰指揮也有自己的認識,所說都還言之有物。
但到了最關鍵的環節王稽的背叛,公乘緩就說不出什麼了。首先,他沒有參與少水諸城的攻略,對整個經過其實並不了解,隻知道情報來源於對俘虜的韓軍百人將和合陽城眾人的審訊;其次,他的心情再一次緊張起來,說話又有些結結巴巴。
秦王問道:”端氏糧草何如?“
公乘緩道:”去歲上黨士卒寡,複有戰事,所墾田畝少。糧草畝收一石有幾。惟上黨無婦人,無以炒粟。上黨但炊粥而食,所費又多。“
秦王問道:”河東輸端氏炒粟幾何?“
公乘緩道:”臣但知歲初得河東炒粟,其數不明。至春則無複炒粟矣。“
秦王又詢問了一些細節,勉勵公乘緩道:“卿等於上黨,以少敵眾,又無後援。寡人嘉之。河東尉、丞將就道,汝當從之而至河東,押輸炒粟至端氏,與蒙卿交割!”
公乘緩聽說讓他去河東,頓時驚懼不已,額上汗出。秦王問道:“奈何聞河東而驚?”
公乘緩道:“河東守稽與諸侯通,彼知臣歸報於王,焉得令臣回上黨。王以臣有罪,請麵告而殺之,誓不皺眉;若以臣無罪,願釋之!”
秦王沉默片刻,道:“汝勿憂也。吾將以內史助汝,王稽必不敢害!”
公乘緩悄悄擦去額上這汗水,俯首道:“臣之性命,賴王以存!”禮辭而還。
待公乘緩遠去,秦王立即對子楚道:“速命郎中,白衣而護之,勿令其知也。”
子楚立即出門,叫來一名郎衛,讓其傳郎中令晉見。
由於與公乘緩的交談十分不順暢,本來隻需要片刻的接見時間幾乎用了一個時辰。子楚在交待了郎衛任務後,即出宮門,親自將化名無名的芒未請進宮來。
芒未與公乘緩同時到達,但先接受召見的公乘緩陛見的時間長得離譜,芒未不知道秦王與公乘緩談論了些什麼。見公乘緩出來,芒未急忙迎上去問道:“敢問公乘,王何問?”
公乘緩擦了擦額頭殘留的汗水,有些顫抖地回答道:“但察上黨之戰事何如耳!”
芒未問道:“可及河東之事?”
公乘緩吃了一驚,心虛地回答道:“未及也!”不等芒未再問,匆匆離開。芒未見公乘緩神色驚慌,說話吞吞吐吐,也驚疑不定。
正在徘徊無計之時,忽見子楚親自迎出宮門,見禮道:“大夫辛勞,王請見!”
芒未急忙回禮道:“臣,小吏耳,敢勞公子請迎!”
子楚道:“應侯之事,多勞大夫,王自知之!”
芒未道:“但效犬馬,敢動聖聽!”
子楚道:“應侯所薦,必無差也。敢請入見!”
芒未急忙整了整衣冠,執好笏板,跟在子楚身後,趨步往大殿而來。至於階前,子楚先登,芒未亦步亦趨地跟在子楚身後。待子楚進了門,芒未不敢跟進,在門外高聲報道:“臣,大夫芒未,謹奉教覲見,王千秋萬歲!”
在門口走了幾步的子楚見狀,隻得退回來回禮道:“大夫且上殿,王請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