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道:“先生有教,寡人敬聽!”
張祿雖然聽出了秦王有不耐之意,但還是堅持說道:“臣聞王將滅周,臣切以為不可!”
秦王問道:“卿何以知之?”
張祿愣了一愣,回答道:“臣聞之於公大夫陳四也!”
秦王道:“卿以病篤,寡人故請陳四代之。陳四告卿,固也。然寡人願於眾卿前麵議。”
張祿頓首道:“臣死罪!臣實病篤,非敢欺君也;惟事關重大,臣不敢不冒死以諫!”
秦王道:“卿其言之!”
張祿道:“周得天下八百年,未有失德於天下,天下士子皆歸之。而周地不百,眾不過萬,得之未足為益,失之未足為損。王滅周,於國力無所加也,而失天下士子之心。臣切以為不可!”
秦王道:“周天子在位近六旬,士子無一歸者,卿何獨言天下士子皆歸之?”
張祿道:“雖然,周天子振臂一呼,而天下諸侯皆應,事在未久,王所知也。”
秦王道:“寡人聞諸蔡卿,此實楚暗助之,非周之力也。微楚之助,周何能為?雖然,楚居其實,而周負其名,聚天下諸侯伐秦,而秦無所為,將為天下笑!”
張祿道:“西周公頓首請罪,獻西周之地及民,而王歸之。諸侯皆仰秦之德,何笑之有!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小國寡民尚繼焉,而況周乎?周承王之恩,必不敢再叛;但容地百地,以為周祀,王之恩也!”
秦王道:“先生所教,寡人謹領!先生其善養貴體,寡人將就教焉!”立即下令召見蔡澤和王齕。
太陽落山前,一道道教令從章台宮發出:丞相應侯張祿病篤免相,即日拜蔡澤為相;由於蔡澤是客卿,在鹹陽沒有自己的府邸,公子子楚立即為蔡澤騰出一處院落為相府,相府諸曹即日起入子楚府理事,各官司也從即日起入子楚府收發公文;任公大夫陳四為太子冼馬。
命令發出時,正值鹹陽城內吃飯的時間,城內大街上空蕩蕩的,隻有郎衛匆忙奔跑的腳步聲和一陣陣馬蹄聲,顯然十分突兀。
很快,大家就發現,相府諸曹將成捆的文書、簡牘從張祿府上搬出來,移到公子子楚府,沿途都有郎衛和劍士押送。陳四自然也不敢繼續在張祿的府上住了,立即跟隨前來傳令的郎衛往太子府報到,雖然一應日常用具還在張祿府上,但當夜就住在太子府內。
子楚的府裡也開始忙碌開了。子楚雖然從太子府獨立出來居住,但府邸也不是很大,要將正院騰出來當相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得已,將自己家中的女眷都送到父親的府上暫住,把自己的整個府邸都騰出來作為相府。折騰了一夜,事情還沒有完全安定,就又到了上朝的時間。
朝堂之上,郎衛們正式宣布了秦王的任免決定。從張祿那裡收繳的秦相之印,由秦王親手交給蔡澤。大殿之上,秦王將蔡澤請到西席,自己行了師禮!蔡澤雖然歲數比秦王小,但終身坎坷,相貌顯得要比秦王衰老得多。眾臣雖然不明究裡,但也知道張祿已經失勢了,待秦王行禮畢,也都依禮高聲唱讚道:“謹賀吾王,又得賢才!”殿外的人聽到殿內唱讚畢,也一齊高呼“萬歲!萬歲!萬歲!”
子楚執手請道:“古者議事必三公,今但將相耳!內史綰,曆經諸職,嫻通法律,廣有才能,臣請補三公之位!”
秦王問蔡澤和王齕道:“二卿以為何如?”
二人皆道:“公子所薦,甚得其人,臣請附!”
秦王道:“允!綰能勤王事,賜王氏。”
王綰即出班,執手道:“臣恐德才不備,願以辭!”
秦王道:“不允!”
王綰道:“既承王恩,當儘心竭力以報效也!”
秦王道:“卿其勉之!”
朝散後,新的三人組合重新開始禦前會議,討論的重點仍然是對諸侯的策略,特彆是河東的態勢。王綰在上黨和河東長期任職,他主動請纓到河東輔佐蒙驁,但秦王不許,道:“河東之事,寡人多所請教,願以佐之。”王綰隻得作罷。他詳細地分析了河東地理形勢和民眾特征,提出了自己的防禦策略。但蔡澤道:“河東之事,王儘付於蒙守,彼但便宜行事可也。鹹陽千裡之外,所策難中。”王綰隻好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