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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青鸞宗故地3

蘇淮安終是沒再堅持出去。

因為澤祀使了些手段,等他到房間時,已昏睡了過去。

他將蘇淮安放在床上,為他蓋好被褥後又走出了房間。

一開門,他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時珩。

時珩吃了一驚,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淮安呢?”

澤祀抬手,房門便輕輕的合上:“淮安心善,即使隻見過幾次麵的人死在他麵前,他也會很傷心。我不想讓他傷心,所以沒殺你。

但若你執意尋死,我有無數種方法,讓你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他陰恨的目光讓時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時珩努力保持鎮靜,才沒有使自己落荒而逃。

“我隻想見他一麵。”

見澤祀沒有回應,他忙道:“我知道印光對淮安來說很重要。”

澤祀的眉頭微挑,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若時珩有所察覺,那這個人,便留不得了。

時珩並沒感覺到周身氣場的變化,繼續硬著頭皮說道:“我此次前來,隻求你一件事,山上危險,彆讓他上去了。我知你一定也是為了宋方荀,你不該因為你的私心讓他身處險境。

還有,我今晚會上山,我一定會拚死將印光帶回來。讓他放心。”

澤祀在聽到他的話後,戾氣收斂,有些不解:“你都說了,山上危險,為何還要為了一個印光拚死上去?”

時珩已經打算離開了,聽了他的話,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

澤祀沒動,盯著他,似乎真就在等他的回答。

“我不想讓淮安涉險。”

“因為他救過你?”

時珩聞言默然,過了半晌才道:“在今天之前,你問我,我會說是因為他救過我,而且他在你身邊看起來一點都不快樂。我想帶他走。

但現在,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根本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原因。

或許是第一眼,又或許是之後帶他去看燈會。

從哪之後,我的心裡便有了他。

我,心悅他。”

……

第二天,蘇淮安一清醒,就去了青鸞宗。

澤祀沒再攔他,與他一同前往。

那個鎮子確實是離青鸞宗最近的地方,但要趕到青鸞宗所在的山腳,騎馬仍用了半個時辰。

澤祀將馬繩係在山下的樹上,那周圍,還有其他的馬在吃草,看樣子,就是昨天那群人的。

蘇淮安也察覺到了,心中異常驚惶,那麼多人一晚上都沒有下來,而他的阿兄上去時隻有一人。

“許是被上麵的事纏住了。”澤祀道,“彆擔心,我們現在就上去。”

蘇淮安點了點頭,焦急的想往上走。

澤祀伸手攔住了他:“我有更快的方法。”

他抬起手,指尖在麵前畫了一個圈,空中瞬間出現了一道藍色的裂縫,從裡麵衝出了一隻黑色的大鳥,停在了澤祀身邊。

澤祀摟著蘇淮安的腰,腳步輕點,站了上去。

站穩後,大鳥就騰躍而起,向著山頂飛去。

大鳥的速度很快,蘇淮安幾乎是貼在澤祀的身上,來維持平衡。

澤祀一手摟著他的腰,一隻手抬起,將他的身體包裹在寬大的袖口裡,為他防風,一麵則注意著整座山的情況。

按照店小二的說法,這條山路應該已兩年沒人通行了,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除了昨天那一行人留下的痕跡,其他地方已是雜草叢生,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大鳥速度很快,不多時已飛上了山頂,澤祀並未立刻降落,而是令它盤旋在青鸞宗上空。

青鸞宗的院落建於各峰之間,各處院落有木橋連接。

澤祀仔細的看了一圈,裡麵的建築完好,沒有絲毫打鬥的痕跡。

不光如此,整個山上,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他不自覺的皺起來眉頭:“奇怪。”

蘇淮安也發現了:“他們,不在?”

“或許是聚集在某個建築裡,先下去。”

大鳥在青鸞宗大門處落地。

澤祀摟著蘇淮安的腰跳下,牽著他的手往裡走。

蘇淮安的腳步有些急,快步走到了最近的建築前。

那是一座高大的閣樓,這裡是他曾經的住所。

他屏息凝神感受著裡麵的動靜。

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他慌忙往後走,去下一個地方。

這裡是山路,異常難走,澤祀怕他摔,緊握著他的手,寬慰道:“淮安,彆急。”

蘇淮安被他拽著,不能往前,有些控製不住,生氣地吼道:“我怎麼能不急!那是我阿兄!那是我阿兄啊!你昨天為什麼要攔著我!你……”

他還沒說完,陡然反應了過來,他太害怕了,以至於忘自己的身份,竟然在這裡對著澤祀大呼小叫。

他慌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求您晚點再懲罰我。求您等我找到我阿兄後。對不起。”

澤祀隻淡淡的看著他,他並不生氣,隻是有些東西,他必須提醒他:“淮安。你說過,在外麵會小心。你昨天的魯莽,已讓時珩有所察覺。”

“對不起。”

澤祀歎了口氣:“繼續找吧。那麼多人,短時間內一定處理不了,大概率還是藏了起來。”

“是。”

除了正殿,就隻有後山前的藏書閣才可以藏納那麼多人。

後院的位置蘇淮安記得很清楚,繞過兩個木橋就是了。

快到藏書閣時,他的腳步不由得加快,不多時,耳邊就回蕩起了風鈴的聲音。

就快到了。

但這時,澤祀卻陡然拉住了他。

蘇淮安有些急:“主人!”

“等一下。”

澤祀看著藏書閣上的鈴鐺,上麵有一金一紫兩股力量糾纏。

不太對。

“淮安,你先在這等……”

他還未交代完,兩股力量陡然衝了過來。

他單手結咒,將它們擋在了外麵。

兩股力量相互糾纏,卻又相互排斥,似乎並不屬於同種勢力。

“阿兄。”

澤祀聞言看了過去:“什麼?”

“阿兄的。”

其中一股力量是印光的嗎。

那另一股呢?

他正思索著,淮安卻陡然掙開了他的手,衝了出去。

他頓時被嚇得麵如土色:“淮安!”

……

蘇淮安猛然驚醒。

頭好痛。

剛剛,他不知道怎麼了,仿佛阿兄就在外麵,隻想過去。

等他掙脫出去後,腦子陡然一空,便失去了意識。

身邊沒有任何人的氣息,他站了起來,試探性的喊道:“主人?”

沒有回應。

風鈴仍響著,他的腦子一時間有些錯亂,正不知所措間,卻聽到了不遠處的腳步聲。

他慌忙躲進了藏書閣裡,耳朵貼著關閉的大門,聽著外麵的動靜。

外麵應該是個小男孩,腳步輕快,還哼著歌。

蘇淮安正思索著應該怎麼辦,那個男孩已經站在了藏書閣前。

隻是他似乎並不打算進來,就站在外麵,很快就傳來了鈍器磨牆的聲音。

他的嘴裡仍哼著歌,心情很好的樣子。

蘇淮安聽著外麵的動靜,孩子的聲音還有這個場景,讓他覺得分外熟悉。

他還沒想起來,就聽到了另一個聲音:“他們都在等你呢,在這做什麼?”

那是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

外麵的小男孩聽到聲音後開心的笑了起來:“阿兄!”

男人看著他也笑了,寵溺的道:“又在乾壞事呢?”

小男孩心虛地道:“宴會上的人我都不認識,在裡麵待著好無聊。阿兄你也彆回去了,在這陪我可好?”

“好。”

小男孩聞言立刻拉著他的胳膊往藏書閣方向走。

卻也沒進來,隻停在了其中一根柱子前:“阿兄,我在寫自己的名字,但寫不好,阿兄教我。”

“這裡可不是寫你名字的地方。”

小男孩聞言委屈巴巴地道:“阿兄,我寫都寫了。阿兄要訓方荀嗎?”

蘇淮安一怔,他記起來了,這是他八歲生辰那天發生的事。

當時他因為貪玩,從宴會上偷跑了出來,當時就是阿兄跟著追了出來,看到他在石柱上刻字,不但沒有訓斥,反而握著他的手,幫他將剩下的字刻完。

為何自己會到這裡?

那個小男孩的聲音為什麼和他小時候那麼像?

他真的是小時候的自己嗎?那另一個人,難道真的是阿兄?

外麵的印光笑著摸了摸那個小男孩的頭:“怎麼可能會有人舍得訓這麼可愛的小方荀。”

小孩聞言開心的笑了:“那阿兄教我。”

“好。”

很快,外麵又響起了石頭磨柱子的聲音。

蘇淮安靠牆縮在門後,外麵時不時傳來兩人交談的聲音。

他們說的話,一一在他的腦海浮現。

他記得很清楚,他們那時都隻以為那是一個普通的下午,但沒想到,幾天後,秦玖突然引發叛亂,殺了他父親,囚禁了他。

即使後來被阿兄他們救回去,很快又遇到了仙道的圍剿,他為了不連累無方寺,跟澤祀走了,到現在,已經過了八年。

好想再見一見阿兄。阿兄當時也隻是一個少年而已,現在是什麼樣子?

好想見他。

即使不是真的。

他站了起來,伸出手,隻要推開門就能看到阿兄了。

手扶在了門上,正欲開門,外麵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他慌忙開門:“阿兄!”

外麵卻沒有任何人。

“阿兄!阿兄!”

沒有任何回應。

他徹底慌了,四下查看。

風鈴仍在搖晃,不過片刻後,不遠處突然傳開了一個輕快的腳步聲,一個小孩哼著哥兒跑了過來。

第二十二章 青鸞宗故地4

蘇淮安愣在了原地,這個聲音,與剛才一模一樣。

腳步聲越來越近,理智促使他躲在了一棵樹後,暫時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還是那個小男孩,他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藏書閣的門被打開,走到門口第二根柱子下,開始刻字。

他的嘴裡仍哼著歌,心情很好的樣子。

不多時,不遠處就走來了一個男人。

“他們都在等你呢,在這做什麼?”

小男孩聽到他的聲音後開心的笑了起來:“阿兄!”

“又在乾壞事呢?”

“宴會上的人我都不認識,在裡麵待著好無聊。阿兄你也彆回去了,在這陪我可好?”

“好。”

蘇淮安怔怔的聽著他們重複剛才的話,一起走向了藏書閣。腦子裡很亂。

為什麼會這樣?

“有人進藏書閣嗎?怎麼門是開的?”

印光的話讓蘇淮安冷靜了下來,仔細注意著那邊的動靜。男孩聞言也看了那扇門一眼,而後笑了:“彆管那個了,阿兄,我在寫自己的名字,但寫不好,阿兄教我可好?”

印光的視線在那道門上停留了片刻,聽了他的話後才點了點頭,道:“好。”

小男孩聞言立刻拉著他的胳膊往藏書閣方向走。

蘇淮安的手指不由得握緊,阿兄注意到了那扇門。

但那個孩子卻阻止了阿兄深想。

會不會,是那個孩子困住了阿兄。

他之前聽澤祀說過一種幻術,名為封神咒,會將人的意識封印在自己的執念裡,隻要不識破便永遠都出不來。

若是阿兄被困在這裡,就說的通了。

外麵傳來了陣陣石塊磨牆壁的聲音,其中還有印光疑問的聲音:“人都在前廳,誰進去了?是小方荀進去的嗎?”

“阿兄,你看還沒寫完。”

“抱歉。”

石柱上的字隻剩下了最後一畫,但就在這時,他們身後突然闖出來一人。

印光立刻站了起來,看到的確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他的眼神瞬間警惕了起來:“你是誰?”

蘇淮安抿著唇,他知道澤祀為了隱藏他的蹤跡,將無方寺所有人關於他的記憶全消了。阿兄現在一定不認識他。

但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再撒一個謊一定不會讓阿兄信任。

他有些忐忑地道:“阿兄……我……我是方荀。”

印光還來不及驚訝,他身旁的孩子就冷聲道:“他是壞人。阿兄,他一定是被派來刺殺方荀的!”

蘇淮安慌忙道:“阿兄!我不是……這裡是幻境,他不是方荀……”

他還沒說完,印光就攻了過來,一掌將他掀了出去。

他撞在樹上,身上傳來一陣劇痛,他強忍著痛處站起:“阿兄,我真的是……”

“你到底是何人,為何潛入青鸞宗!”

印光的聲音冷漠,讓蘇淮安怔了一下。

他旁邊的小孩見此道:“阿兄,他潛伏在這,一定是想殺方荀。阿兄,我好害怕。”

蘇淮安慌忙道:“我沒有……阿兄……我……”

印光卻不打算聽他的解釋,猛攻了過來。

蘇淮安慌忙躲閃,但他隻躲不攻,很快就敗下陣來,被印光一掌擊中了胸口。

蘇淮安猛的摔進了藏書閣中,撞碎了一片矮桌。

印光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又衝了過來。

蘇淮安慌忙躲閃,幾人又交戰了幾十個回合,將藏書閣裡的字畫全部撕碎,整個講堂一片狼藉。

蘇淮安幾乎已經沒有了力氣,很快就擊中前胸,摔在了牆上。

印光毫不手軟,掐著他的脖子按在了牆上。

蘇淮安呼吸困難,抓住他的手,艱難地道:“阿兄……我真的是……方荀……”

印光的力度卻陡然增加:“還想騙我!你怎麼可能是!方荀明明就在那!你怎麼敢!”

蘇淮安疼的悶哼一聲:“我小時……身體不好,被送到……無方寺修養,是阿兄照顧我。

阿……阿兄隻比我年長……幾歲,教我習字,為我用木頭刻過一隻……小鳥,還騙我說,隻要我認真照顧,小鳥就會……活過來。我一直將那隻鳥放在……房間裡,還喂它喝水,吃東西。”

印光的眼睛瞪大,這些事隻有他和方荀知道,但他不敢相信:“你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方荀怎麼可能會是這個樣子的!”

蘇淮安表情愈加痛苦:“兄長,你……不記得了,在你走後沒多久,秦玖囚禁了我,給我喂……蠱蟲,那些蠱蟲……蠶食我的身體,讓我容貌……大變。”

印光陡然回神,慌忙鬆手,他不敢相信的看著蘇淮安:“你……怎麼可能!方荀……”

蘇淮安跪在地上,不顧身上的疼痛,爬向印光,艱難的抓住了他的衣角:“阿兄,你現在看到的不是真的。阿兄,同我回去。”

印光的眼神有些慌亂,迷茫:“方荀?”

“阿兄!”那小孩子突然衝了進來,吼道,“我才是方荀!殺了這個冒牌貨!阿兄!殺了他!”

蘇淮安已沒了反抗的力氣,抓著印光衣角的手一鬆,倒在了地上。

但他等了一會,卻沒有感受到相信中的疼痛,反而被一雙手抱進了懷裡。

頭頂傳來印光的聲音:“方荀出生後沒多久,就被送來了無方寺,能走路時,看到路上有螞蟻,即使自己會摔倒,都會想辦法繞開。”

他歎了口氣:“連一直螞蟻都不忍心傷害的人,怎麼可能會教唆我殺人呢。”

小孩兒驚訝的看著他:“阿兄。”

“貧僧不是你的阿兄,你,也不是方荀。”

“阿兄!阿兄!”

印光沒有理會他的話,抱著蘇淮安,緩緩走了出去。

因為他的清醒,身後的一切都在碎裂

蘇淮安有些猶豫的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臉,阿兄的模樣變了好多,皮膚也變得有些粗糙,但他依稀還能辨出之前那個少年的模樣:“真的是……阿兄?”

印光將他摟緊了一些:“是我。對不起。”

蘇淮安搖了搖頭:“我沒關係。阿兄為什麼會在這?”

“我聽說了青鸞宗的事,擔心此事真的與你有關,所以趕了過來。

我一來就察覺到了這裡被下了封神咒,但此時已來不及了,為了不使自己徹底陷進去,我在外麵留下了一縷魂,他會指引真正的方荀進來,帶我出去。”

“阿兄……”

“方荀。對不起,我們現在得暫時分開了。彆擔心,我很快就會出去找你,在外麵等我。”

“不要。阿兄……阿兄!”

抱著他的力量陡然消失,他的身體墜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耳邊傳來鎖鏈的輕響,手和腳被什麼東西束縛。

他猛然睜開了眼睛,竟能“看見”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房間,唯有鐵門處的一扇小窗能從外麵透出光來。

鼻尖傳來難聞的氣味,就是是肉被腐蝕的味道。

他動了動手,隻傳來了鎖鏈的叮當聲,他被鎖鏈鎖在了牆上。

這裡是哪?

耳邊傳來哐當一聲,有人打開了麵前的門,孩子的低哭合著燭火的光泳了進來,映著站在門口的那個人。

白衣,極白的麵皮,長發披散,不想凡人,辨不出性彆。

那人看到他時笑了一下:“誒呀,這醒了一個。”

在他身後,又出現了一個與那人模樣無異的人,他端著一個裝著藥的瓷碗走了過來:“剛好試藥,可彆浪費了。萬一成了呢。”

黑色的藥隨著它的動作回蕩,可以看到,藥下麵翻滾的蠱蟲。

那是秦玖曾經逼他喝的藥。

蘇淮安的呼吸陡然急促,害怕的掙紮,卻隻引的鎖鏈哐當響。

“淮安。”

耳邊陡然傳來了一個的聲音。

是澤祀。

蘇淮安仿佛獲救一般喊道:“主人!救救淮安。求您救救我。”

聲音回蕩在他的腦海,他口中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但澤祀似乎感覺到了:“彆害怕,淮安,我現在帶你出來。”

身上湧現了一股暖流。

就像被人抱住了一樣,他的眼前逐漸變黑,四肢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身體才有了知覺。

他慌忙動了動手,雖然還有些無力,但可以活動,沒有被綁起來。

在他的對麵,澤祀正在為他度氣,見他已清醒,收了力量。

“好些了嗎?”

蘇淮安的精神還有些恍惚:“主人?”

“我在。”

“我剛剛……”

“進了封神咒。彆擔心,已經沒事了。”

“封神咒……那……阿兄……”蘇淮安有些急切地道,“阿兄在這裡!主人,求你救救阿兄。求你救救他。”

澤祀伸手抱住了他:“彆急,淮安,先將你經曆的事告訴我,我們才好去找他們。”

他的話點醒了蘇淮安,他立刻將剛剛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說完後,他還有一點不明白:“我剛剛看到的是什麼?他們在給誰灌蠱蟲?”

澤祀聞言默然,按照淮安的說法,淮安是被印光的一縷魂魄帶進去的,之後滅魂咒破碎,淮安恐怕是隨著那縷魂魄被帶進了印光的身體。

他那瞬間看到的,就是印光眼前的東西。

但他並沒說出來,繼續問道:“淮安,青鸞宗有這樣的地方嗎?”

蘇淮安搖了搖頭:“沒有,青鸞宗不會設這樣的地方。”

澤祀也猜到了,剛剛他在上麵時就發現,整座山上,沒有任何人跡。

但那些人一定在山上。

造成這種現象隻有一種可能。

“芥子。”

蘇淮安此刻已經冷靜了不少,要進去需要找到入口,入口可能在任何地方,到底在哪?

“淮安你剛剛說在裡麵聽到了孩子的聲音?”

蘇淮安點了點頭:“像是小孩子的哭聲。應該就是鎮子裡丟失的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都是七八歲的男孩。”

“七八歲的男孩?”蘇淮安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麼,驚恐地道,“他們想用秦玖的方法煉化魔神!”

澤祀點了點頭:“他們連孩子的年齡都能精確到,那麼地方,會不會也是如此。”

第二十三章 青鸞宗故地5

芥子內。

轟的一聲巨響後。

那兩人被震了出來。

印光掙脫束縛衝出,但外麵,卻是更多如同那兩個水鬼一樣的人。

他一下子被團團圍住。

若是以往,要對付他們不成問題,但現在他已不知被困了多少天,數日未進食,身體也還未完全恢複,就這麼打下去一定出不去。

他四處查看,想找出一個出口,但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座牢房一般,四麵都是銅牆鐵壁,隻有幾個房間,全用鐵門阻隔。

他的視線最後定格在唯一一個沒有上鎖的房間,在那些人衝上來的瞬間,他手中聚下符陣,符咒凝聚成一個大鐘,將他覆蓋,震退了衝上來的幾個人後,他迅速衝進了那個房間,關上門又用符陣將門暫時封鎖了起來。

門口傳來陣陣震動,是外麵的人在撞擊鐵門的聲音。震動很大,震得牆壁上石灰撒下。

這裡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轉過身,想要在裡麵找尋彆的出路,卻陡然被裡麵的場景驚住了。

惡心。

他隻想到了這兩個字。

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裡麵堆著二十多具屍體。從一些還未腐爛的人臉上可以推測出,這些,應該就是青鸞宗原本殘留下來的弟子。

他們被喂了蠱蟲,蠱蟲蠶食他們的血肉,又在他們的傷口處種下毒素,魔骨沒有蠱蟲吃得快,所以屍體的肚子全是空的––被蠱蟲吃空的。

上麵還沾著蠱蟲的屍體,有些蠱蟲還沒完全死透,還在吃肉,發出哢滋哢滋的聲音。

印光的臉發白,他知道這群人的目的了,難怪他們會抓那些孩子。

他得儘快想辦法闖出去,得找到那些孩子。

這個房間唯一的出口隻有對麵一扇有些高的窗子。

他走過去剛想將窗戶掰開,就見外麵兩個人衝了過來。

印光驚得往後退了一步,慌忙畫符抵住那個出口,那些人已擊碎了窗戶,巨大的衝擊讓他半跪在地,力量已瀕臨潰散。

他咬牙硬撐,剛剛還答應了要去找方荀,他不能在這裡死掉。

但兩邊的符陣讓他的力量急速流逝。

就在這時,門口的震動陡然停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驚叫聲。

屬於那些水鬼的驚叫聲。

印光還未弄清楚狀況,隻聽“哐當”一聲,麵前的大門被猛地踹開。

從外麵走進來一個男人,黑發黑衣,襯的皮膚更加如玉般白皙,鼻梁高挺,眼眸微微上挑,身型挺拔,貴氣逼人。

來人純黑的眸子撇向了印光,右手突然凝聚出幾把冰刀,朝他飛了過來。

他心頭一驚,隻來得及抬手做出防禦裝。

但那些冰刀卻偏開了他,射向了他的身後。

身後傳來一陣慘叫,他扭頭看去,卻見幾個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麵前的水鬼被那些冰釘釘在了牆上。

那人側身讓開了一條道:“出來。”

印光沒什麼猶豫地走了出去。

他並不懷疑這個人會對他不利,否則剛才他就已經動手了。

他剛出門,就被什麼東西絆住了,低頭一看,卻是剛才那些水鬼的屍體,不過片刻之後,這些屍體就消失殆儘。

遍地都是,那人一個人都沒留下,他忍不住問道:“施主為何不留下一人問話?”

那人冷峻的眸子掃了他一眼:“幾個小鬼而已,也問不出什麼。”

他的眼神冷,聲音亦冷,但印光猜他應該對誰都是如此,並非針對他一人。他合掌行禮道謝:“今日多謝施主相救,不知施主是何門派,來日必當重謝。”

“不用,我救你,是因為淮安。”

印光有些疑惑:“淮安是何人?”

澤祀正準備進去,聞言扭頭看了一眼,卻見蘇淮安已沒在原地,想是躲在了他們來的出口處,他往對麵被他踹開的門處一指:“那後麵。”

印光愈加疑惑,但想著畢竟是救自己的人,總要去道謝的,便走了過去。

蘇淮安在聽到澤祀喊他的名字後,慌忙轉身,想要跑出去。

他很想見阿兄,但現在不該見,現在人仙妖三界無不想讓他去死,他們見麵,隻會給阿兄帶來負擔。

可他剛剛進來的通道卻陡然關閉,將他困在了裡麵。

“方荀!”

蘇淮安一怔,一直想見的阿兄就在身後,但他卻不敢回頭。

印光連忙走了過來:“方荀,我是阿兄。”

蘇淮安的手指緊張地抓著衣角,最終還是咬牙道:“我是蘇淮安。不是宋方荀。宋方荀已經死了!”

印光明顯地愣了一下,笑道:“在說什麼傻話,方荀就在這裡,彆再這麼咒自己了好嗎。”

蘇淮安轉過身吼道:“八年前我就拋下無方寺逃走,因為你們太無能,沒辦法保護我,所以我為自己找了一個新的靠山。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根本不需要你們!不要再嘗試找我了!

你們對我來說隻是負擔!”

蘇淮安本以為說到這種程度,阿兄就該放棄他了。

但印光卻絲毫沒有生氣,反而溫和地道:“是因為這個啊。”

蘇淮安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又聽他道:“方荀放心,從前是阿兄沒用,保護不了方荀,但現在阿兄已經很厲害了。

無方寺也今非昔比,沒人再敢欺負無方寺,阿兄也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蘇淮安的嘴唇緊抿,他都已經這麼說了,為什麼阿兄還要還要這樣。這條爛命他自己都不在意了,卻還有人想著保護他。

印光緩緩走向蘇淮安,安撫道:“方荀不願意,阿兄不會將今天見到你的事告訴其他人,阿兄也不會要求你留下。阿兄隻想告訴你,你是有家人的。”

印光站在了他的麵前,伸手抱住了他:“這些年方荀在外麵一定受了很多苦,對不起,是阿兄沒用。你答應阿兄,以後有什麼難處一定告訴我好嗎?不要再這樣了。

方荀這麼善良的人,說這些話心裡很難受吧。”

他應該將阿兄推開的,應該不擇手段地讓阿兄不再和他有聯係。他的存在注定會害了阿兄。之前就已經有過一次了。

但他卻什麼也沒做,他就這麼靠在印光的肩上,肆無忌憚地感受他的溫暖。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跟阿兄走,想回無方寺。

等他回過神時,他已經回抱住了印光。

“阿兄。”

他喊他,聲音好像要哭一樣,他不想這樣,但卻忍不住。

印光抱緊了他:“方荀如果有什麼事,一定要同阿兄說,阿兄一定會站在你這一邊的。方荀不想連累無方寺,我明白。我不會將你的行蹤告訴他們。你隻同阿兄講,好嗎?”

“好。”

印光輕拍著他的背,溫和地問道:“方荀,可以告訴阿兄,你的眼睛為何會這樣嗎?”

蘇淮安的身體一緊:“之前不小心弄瞎的。”

“還好的了嗎?”

“應該好不了了,不過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阿兄不要擔心,沒有眼睛也是一樣的。即使是在幻術裡,我也能知道你就是阿兄。”

“好。不過剛剛那人到底是誰?擁有那麼強的力量,又不屬於任何門派。他知道你的身份嗎?對你沒有其他的企圖嗎?”

“他的身份不便說,他知道我的身份,但他幫我,並不為我的魔心,他對我也很好。”

印光的表情明顯的不相信,剛剛他也看到了,那人明顯不是喜好多管閒事之輩,莫名的對方荀好,還沒有任何企圖,這怎麼可能。

蘇淮安也猜他一定不相信,連忙道:“阿兄也看到了,他那麼強,想拿魔心的話早拿了。”

倒也不無道理:“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同阿兄說。”

蘇淮安連連點頭:“嗯。”

兩人出去時,澤祀也已從那個房間裡走出,見蘇淮安過來便對他伸出了手:“淮安,過來。”

蘇淮安聞言走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印光有些疑惑地看著兩人,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哪裡奇怪,難道真的如方荀所說,兩人的關係,當真好到了如此程度?

澤祀沒在意印光的眼神,溫和的問道:“他們被灌蠱已有些時日,救不回來了。”

畢竟是曾經的師兄,以這種方式死去,蘇淮安仍有些難過:“他們會和我一樣嗎?”

澤祀看著他,知道他指的是他死後魂飛魄散,不入輪回的事。

他有些憐惜的抱住了蘇淮安:“不會。他們的身體和魂魄還未完全被侵蝕,我已用寒焱火幫他們洗去魔障,助他們入輪回。”

蘇淮安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謝謝您。”

“他們欺負過你嗎?”

蘇淮安搖了搖頭:“秦玖當時看得很嚴,沒人欺負過我。”

“好。那便交給地下的那些人吧。”

印光不解的看著兩人,兩人的舉止甚至比他和方荀還要親昵,莫非這個人,是方荀的義兄?

他搖了搖頭,隻要他對方荀好就可以了,不在乎兩人的關係,,現在最關鍵的是找到那些孩子,他連忙道:“我們得先找到那些孩子,他們上山還不足一個月,說不準還有被灌那些藥。”

澤祀有些不耐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沒說什麼,抬起手,在他身邊登時升起一層氣浪,他的手一推,氣浪便將剩下的三扇門全部撞開。

其中兩扇裡麵關著許多仍在昏迷的人,就是那些他們在山下看到的那些人。

還有一扇卻是空的,沒有那些孩子的身影。

第二十四章 青鸞宗故地6

印光驚訝地看著那些人:“嶽青山派,佛雲莊,明嵐教,他們怎麼會在這?”

蘇淮安聞言有些奇怪的問道:“阿兄不是因為聽說青鸞宗出現了失蹤案才過來的嗎?”

印光搖了搖頭:“我來這是因為一些私事。

失蹤案是我來之後才聽說的,而且失蹤案已經過了有月餘,按理說任何幫派的消息都比無方寺要靈通,他們若是有心處理這件事,也早該來了。”

蘇淮安聞言默然,從他昨天聽到的東西來看,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自己。但他們是通過什麼來確定這裡一定有自己的呢?

能夠一時之間聚集這麼多人,單靠那些人口中的猜測顯然不行。

印光思索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麼:“莫非,是因為我過來,讓他們懷疑這件事與你有關?我真是糊塗啊,無方寺這麼久都沒有動靜,突然出來,當然會引得他們懷疑。

方荀,你與他們碰到了嗎?”

蘇淮安想要安慰,但澤祀卻先他一步開口:“自然是碰到了。”

印光一時之間慌亂了起來:“怎麼辦,都怪我,我應該更小心的。

方荀,你在外不安全,和我回無方寺吧。”

澤祀相當不客氣地道:“你無方寺若能保他,他八年前也不至於求我。”

印光一時間被懟的啞口無言。

蘇淮安連忙道:“阿兄放心,他們並不知我的樣貌,即使我站在他們麵前,他們也是認不出來的。”

印光鬆了口氣:“如此便好。不過方荀,你的模樣真的是在青鸞宗時變化的嗎?為何我完全沒有印象?”

澤祀挑了下眉:“如今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連你都不知他的樣貌,對他而言,才是最安全的。還有一件事,他現在的名字是蘇淮安,他的身份,暫時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印光點頭:“這點我明白。”

“你並不完全明白,無方寺之前與宋方荀的交往太密,導致現在任何門派對無方寺敬而遠之。

你剛剛也說了,各大門派現在仍舊盯著你們,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又與你一道,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想?”

印光的心一沉:“你想讓我與方荀保持距離。”

“我剛剛說了,是淮安。”

印光看向了蘇淮安,後者低著頭,看不清麵容,那人說的沒錯,現在讓方荀的身份暴露,隻會給他帶來危險:“好。”

澤祀點了下頭,帶著蘇淮安去了那個空房間:“這裡交給你。我已將封神咒毀滅,他們很快就會清醒過來。”

印光見此忙道:“方那你們去哪?”

澤祀沒理會他的話,走進了房間後直接將門關上,又咬開手指,在空中畫符,符成後,化為數百張,散落在屋中各處。

他閉上了眼睛搜索,很快,就看向了一處,所有的符全彙聚到了那裡,片刻後,就形成了一個漩渦。

果然,那些孩子不過消失月餘,即使殺了,也不會有太多時間處理,既然這裡沒有,又要與那座小屋取得聯係,那便一定是與這個芥子連通的另外一個芥子裡。

他牽著蘇淮安的手走了進去。

兩人進去後,漩渦也隨之消失。

印光撞開鐵門後,看到的,隻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如果不是因為那些人接二連三的醒來,他甚至覺得剛才的一切,就如夢一場。

澤祀牽著蘇淮安的手走過了一段黑暗的空間,等視線再度明亮時,看到的,就是一座小木屋。

木屋不管是構造,還是外麵的環境,都與芥子外的那個小木屋一模一樣。

他牽著蘇淮安的手走了過去,但剛一靠近,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腐臭味,這個味道比剛剛堆放屍體的那個地方還要難聞。

澤祀皺了下眉,一腳踹開了木門,就在這時,一個人揮劍衝了過來。

澤祀反應極快,一把將蘇淮安拉到身後,躲過那人的攻擊,又一腳將那人的武器踢飛,接住那把劍刺向那人的喉嚨。

但在看到那人時,他的劍猛地停住:“你怎麼會在這!”

時珩的眼睛緊閉,在聽到澤祀的話後猛地睜開了眼睛:“你!你們怎麼會在這?”

澤祀有些不耐煩地道:“回答我的問題。”

時珩知他沒什麼耐心,雖然也有些生氣,但還是道:“我昨晚上山之後,陡然聽到了一陣鈴聲,之後我就看到了”

他小心的看了蘇淮安一眼,還是沒能說出來:“我學過封神咒,明白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覺,等我突破封神咒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到這裡了。

剛剛看到門被猛然踹開,還以為是他們來了,所以就攻了過來。

不過,你不是說過不會帶淮安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嗎!男子漢大丈夫,怎可食言!”

不知為何,澤祀從知道時珩對淮安有意後,他就有些心煩意亂,尤其是看到時珩剛剛的眼神,真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

理智告訴他不該同一個凡人慪氣,但心裡卻不受控製。

“是我求主人帶我過來的!我說過,我們隻是陌生人而已,我的事,不用你管!”

蘇淮安的話讓時珩一下子愣住了,但卻讓澤祀心情瞬間大好,他拉著蘇淮安的手道:“我們先進去。”

時珩卻又攔住了他們:“等一下,你要進去我不攔你,但你不能強迫淮安跟你進去!”

澤祀沒理會時珩,徑直地走了進去。

但當他看到裡麵的東西後,瞬間怔住了,屋子很小,正中間是一口鍋,裡麵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人。

已經半死不活的人。

有些是大人,有些是孩子。

尤其是小孩子,他們的肚子已經被吃穿,但在兩人進去的時候,他們的眼睛卻還轉動了一下,預示著他們還活著。

“哥哥。”

一個聲音從腳下傳來,他低頭看去,是一個小男孩,他瘦得隻剩下了一副骨架,掙紮著爬到了蘇淮安的腳邊,說話時,有一隻蠱蟲從他已經被吃穿的一隻眼睛裡爬出。

“哥哥。能殺了我嗎?我好疼。我受不了了。幫幫我。”

澤祀此時才明白時珩為什麼不想讓淮安進去,已經有些後悔沒聽他的話了,忙道:“淮安,你先出去。”

但是蘇淮安卻沒有動。

“淮安?”

蘇淮安怔愣在原地,他能聞到一股惡心的惡臭味,還能聽到蠱蟲吃肉的哢噠聲和一個極度虛弱沙啞的聲音。

這個聲音與他印象裡的聲音重合。

那個孩子也如這樣求過一個人,但那人卻隻是轉身離開,看著他被痛苦折磨了五年。

如果當時有人這麼幫他就好了。

“我幫你。”

他蹲下身,手掐住那個孩子的脖子。

就在這時,他的手被人一把握住:“淮安。我來。”

澤祀的聲音讓他陡然回神,他連忙鬆開了手,有些慌亂地道:“對不起對不起主人,我不是故意的。幫幫他們。求求您幫幫他們。”

澤祀看著他溫和的道:“我會幫。”

他說著看向了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時珩:“帶淮安出去。”

時珩被剛才蘇淮安的舉動嚇到了,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連忙跑去抱起了蘇淮安:“淮安,我帶你出去。”

但蘇淮安仍抓著澤祀的手不放:“主人,淮安求您,求您幫幫他。”

澤祀安撫道:“我會幫。在外麵等我。”

他說著輕輕拉開蘇淮安的手,對時珩使了一個眼神。

時珩了然,抱著蘇淮安就往外走,剛一出門,大門就在他身後關閉。

他看著緊閉的大門,過了好一陣才緩了一口氣。

裡麵的人自然是沒救了,他來的時候就看出來了,他也不知道那個人要做什麼,不過,想也不會比現在的情形更糟糕了。

他低頭看著蘇淮安,離開了澤祀身邊後,他就像是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幼獸,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麼。

時珩抱著他寬慰道:“彆擔心,淮安,彆擔心。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蘇淮安的臉色蒼白,嘴裡說著時珩聽不清的胡話,甚至都稱不上清醒。

時珩隻能不停地寬慰。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淮安才停止了掙紮和囈語,乖乖地躺在他的懷裡,看樣子,似乎是暈了過去。

時珩摟緊了這個堅強又脆弱的人兒。

隻要看著他,腦子裡,卻總會出現一些汙濁不堪的畫麵,在封神咒裡,他就是親吻著這樣的唇。

淮安的唇是什麼滋味?

他咽了口唾沫,頭不自覺的往下壓,但很快他就清醒了過來,慌忙搖頭,自己出生名門正派,怎麼能有如此非分之想,簡直是給嶽青山派蒙羞。

但現在那個人不在,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以後這種機會也不會再有了。

他的頭往下壓,腦子裡一直重複,隻是看看,不會做什麼,他能控製住。

可他的唇卻忍不住下壓,就在他的唇即將碰到淮安的唇時,他旁邊的大門被猛然打開。

他慌忙抬起頭,正撞上了澤祀冰冷的眼眸。

第二十五章追憶1

蘇淮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得一直不安穩,反反複複地做夢,夢到了很多以往的事,夢到了多年前的藏書閣,夢到了他與秦玖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當時宋方荀剛被從無方寺接回來,雖然是自己家,但卻隻覺得陌生,經常獨自躲在藏書閣。

這天,他正躲在那些字畫後,拿著筆紙隨意地塗塗抹抹,很少有人的藏書閣卻陡然被打開。

他疑惑地從字畫裡探出腦袋,卻見一個人走了進來,他看樣子不過二十歲,卻一瘸一拐的,身上全是泥,清秀的臉上也帶著傷口。

察覺到這邊有人,他有些深沉的眼眸往這邊看了一眼,嚇得宋方荀連忙又躲到了那些畫後麵。

好在,那人隻是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找了個位置坐下,那位置上有許多書,他一本一本的拿起來翻看。

宋方荀沒心思畫畫了,時不時地就往那裡探頭看一眼。

那人沒注意他,認真地看著書上的內容。

他受傷很嚴重,衣服都破了,傷口還在流血。

一定很疼。

宋方荀抿著唇看了一陣,就放下筆跑了出去。

他在這隻認識一個人,是她去無方寺接的他,阿兄告訴他,那是他的娘親。

她是個很溫柔的人,應該也會幫他。

他跑得很急,路過了許多地方,很多人看到他都會忍不住多看他兩眼,再向身旁的人打聽他是什麼人。

宋方荀沒有理會,跑到了一個山頭的院子裡,那是她娘親住的地方。

娘親的院子裡種著兩棵菩提樹,一進去就是一片陰涼。

大門是打開的,正中間是一個佛像,娘親正跪在裡麵拜佛。

他沒什麼顧忌地就跑到了娘親的身邊,急急地喊道:“娘親。”

娘親看到他後,對他溫柔地笑了笑,替他擦著他額前的汗:“什麼事,這麼急,流這麼多汗。”

“娘親。有藥嗎?”

“方荀受傷了?”

宋方荀連忙搖頭:“不是我,是一個大哥哥,他他是這麼來的”

他說著演示了起來,還一邊急切地說:“他的臉上,這個地方紅紅的,還有血,還有還有”

他想了一下,不太記得那人是什麼樣子了:“就是很嚴重的傷。”

娘親認真的聽他說完,才道:“我知道了,來,娘親幫你拿藥。”

娘親帶他去了自己的閨房,她的房間很簡單,隻有一張床,還有一旁的櫃子。

她走到櫃子前,打開櫃門,從裡麵拿藥。

宋方荀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櫃子裡的模樣,裡麵沒幾件衣服,而且全是跟她身上一樣的素色。

她從櫃子中間的抽屜裡取出了幾瓶藥遞給宋方荀:“這個藥瓶裡的小藥丸是吃的,每次半粒就行,一日三次,這個是塗的”

宋方荀仔細的聽著,卻仍是記不住,弱弱地問道:“阿娘,可以再說一次嗎?”

阿娘笑了一下:“是阿娘沒注意,方荀這麼小,當然記不住,阿娘給你寫下來。”

宋方荀點點頭:“好。”

很快,他就抱著藥瓶和寫好的用藥方法出門。

他仍是急急地跑,藏書閣離這裡遠,跑過來加上在這耗的時間,天已明顯的暗了下來。他怕再晚一些,那個人就不在了。

由於太匆忙了,以至於沒有看到前麵的路,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那人沒事,他卻被撞得摔在了地上,藥瓶也滾的到處都是。

他的屁股狠狠地摔了一下,一時間站不起來,但也記著給對方道歉。

那人也是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你是方荀?”

宋方荀疑惑地抬起頭,看到了一個極其高大嚴肅的男人,一下子就被那人的氣勢嚇紅了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見他快哭的樣子也有些不知所措,連忙道:“沒事沒事。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我是不是把你撞疼了?”

“沒有沒有。”

宋方荀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自言自語地道:“把我自己撞得好疼。”

那人聞言笑了,彎下腰細聲問道:“什麼事呀,跑得這麼急?”

正在摸屁股的宋方荀聞言陡然記了起來:“我要去送藥。”

“給誰送藥?”

一句話把宋方荀問住了:“誰?我也不認識。”

“不認識你為什麼要這麼急?”

那個人說話的聲音很柔,但他的臉就是很嚴肅,嚴肅到有些嚇人,蘇淮安的眼睛還是紅紅的,聲音也小:“他受傷了。我得去給他送藥了。不然不然晚一點他就走了。撞到你,對不起。

我不是想跑,我我是真的要走了。”

那人摸了摸他的臉:“好。你受傷了,我帶你去。”

宋方荀連忙搖頭:“我沒事,不用。”

“沒關係。”

那人說著就將宋方荀抱了起來,就彎腰去撿那些瓶瓶罐罐。

宋方荀有些緊張地靠在他的肩上,嘴唇崩成了一條線。

那人可能感覺到了他的緊張,溫溫和和的問一些問題,想要調節兩人之間的氛圍。

“你多大呀?”

“五歲。”

“已經五歲了呀。”

“你呢?”

那人聞言笑了笑:“很大,有六七個小方荀大。”

“六七個是多大?”

“等你以後就知道了。”

“哦。”

“無方寺的阿兄阿伯們對你好嗎?”

“好。”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誒!你怎麼知道無方寺?”

那人聞言笑了:“猜到的。我厲害嗎?”

“厲害。”

那人又笑了,他從剛剛開始,就笑得合不攏嘴一樣。

宋方荀有些奇怪:“我長得很好笑嗎?”

那人聞言有些疑惑:“為什麼這麼問?”

“你一直在笑。”

“因為我喜歡方荀,看到方荀開心呀。”

“但是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

“不是第一次,隻是上一次方荀還太小了,不記得了。”

“哦。”

“方荀來這裡多久了?”

宋方荀聞言掰著指頭數道:“今天,昨天嗯昨昨天。三天了。”

那人依然在笑:“已經三天了啊。阿娘去接你的對嗎?”

“對。”

“喜歡阿娘嗎?”

“喜歡。”

“那喜歡阿爹嗎?”

宋方荀搖了搖頭:“不知道,沒見過阿爹。”

“我就是你阿爹。”

宋方荀驚得往後退了一點:“阿爹?”

宋元應了一聲:“誒。”

這弄得宋方荀有些慌張:“我我沒在喊,我我隻是不確定,你真的是阿爹?”

“對呀。阿爹那天沒去接你,因為有事耽擱了,你會討厭阿爹嗎?”

宋方荀聞言也沒管自己突然多了個爹的事,搖了搖頭:“不會。”

“但阿爹阿娘在你出生後就把你送走了,這麼多年都沒去看過你,你不討厭我們嗎?”

“不討厭,阿兄說阿爹和娘親也是為了方荀好。”

宋元摸了摸他的頭:“小方荀真乖,以後小方荀就在青鸞宗,我們永遠都不分開了,好嗎?”

宋方荀點點頭:“好。那,阿兄阿伯呢?”

“他們很快就會過來看方荀的。方荀就在這裡等他們,好不好呀?”

“好。”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他們無不停下,對宋元行禮道:“宗主。”

宋元則點頭說好。

宋方荀圓圓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們,好奇地問道:“他們為什麼喊阿爹宗主?”

“因為阿爹是他們的師傅。”

“哦。”

“方荀,阿爹平時要處理很多事情,會很忙。可能會有很長時間都不來看方荀,方荀不要怪我好嗎?”

宋方荀點了點頭:“方荀明白。不怪阿爹。”

“方荀真乖。”

到藏書閣時,天色已晚,裡麵也沒有了那人的身影。

宋方荀一時間有些焦急:“不在了。不在了。都怪方荀,來的太晚了!”

宋元摸摸他的頭,溫和地道:“方荀彆急,方荀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嗎?阿爹幫你去給他。”

宋方荀抿著唇搖頭。

宋元笑道:“你什麼都沒說就去幫他拿藥了嗎?”

“我不認識他,不敢和他說話。”

“沒關係。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

宋方荀想了好一會,有些自責的搖頭:“不記得了。”

宋元想了一下:“這樣,先把這些東西放在這裡,明天他如果再過來的話,一定會看到的。”

宋方荀擔心那個人沒看到那些藥,第二天又去了藏書閣,他依然躲在那些字畫後麵塗塗畫畫,才畫了第二張,他就聽到了門口傳來的動靜。

他立刻探出了頭。

是那個哥哥,他知道,那個哥哥今天的傷似乎更嚴重了,大半張臉上都是淤青。

他今天一眼都沒看宋方荀,徑直地走向了昨天坐的位置。

桌子上就擺著宋方荀拿來的要,那人看了那些東西一眼,坐到位置上依然看書,沒理會那些東西。

宋方荀有些著急,也顧不得害怕,跑過去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推過去給那個人,硬著頭皮道:“這些給你。”

他低著頭,看不到那人的表情,隻聽到他的聲音:“為什麼給我?”

“你受傷了。”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過了一會才道:“為什麼?”

宋方荀不明白為什麼同樣的問題要問兩遍,自顧自地將娘親寫的那張紙條遞給他:“這些是那些藥的用法,你照著上麵的做,應該很快就能好了。”

他說完就又跑回了剛才待的地方。

但他糾結了一下,又跑回到了那個哥哥麵前:“我叫宋方荀,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似乎還有些震驚,過了一會才反應了過來:“秦玖。”

第二十六章 追憶2

“秦玖?”房間裡,娘親疑惑地看著宋方荀,“為什麼突然問他?”

宋方荀抱著娘親的胳膊撒嬌道:“方荀想知道,娘親能告訴我嗎?”

他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娘親哪受得了,笑著道:“當然了,方荀想知道什麼娘親不會告訴你?

隻是我向來不管前院的事,關於秦玖,隻聽過一些傳聞。

他大概是四年前上的山,他當時不過十六歲,在山下他就有了很高的聲望。你父親當時也說過他很有造詣,是修仙的料。

隻可惜,兩年前,因為處理一些事情,導致武功全廢,這麼多年也沒有恢複過來,你父親曾經還想過讓他當自己的接班人,著實可惜。

我知道的就這些,不過,方荀問他做什麼?”

“秦玖他”

娘親糾正道:“他比你入門要早,年歲也長於你,你應當喊他師兄。”

宋方荀點了點頭:“秦玖師兄被欺負了,他昨天身上就有好多傷,今天好像更嚴重了。”

娘親聞言臉色有些凝重了起來:“你確定?會不會是修煉時弄出來的傷?這孩子一向對自己嚴格,經常弄得滿身是傷。”

她這麼一說,宋方荀一下子就有些拿不準:“我不確定。但我覺得不太像。”

娘親想了一下,道:“不如,你去找薑麾師兄。你還記得薑麾師兄嗎?”

宋方荀點了點頭:“記得。”

薑麾師兄是那天和娘親一起去接他的人,當時還給了他準備了糖。

“他是大師兄,資曆最長,你父親不在時,都是他把控大局。你將這件事告訴他,他一定知道該怎麼做的。”

宋方荀道了聲好,就要跑出去。

娘親趕緊叫住了他:“方荀,你知道該去哪找他嗎?”

宋方荀一下子站住了:“不知道。”

“他們現在應該在練功場上練功,練功場你知道嗎?”

宋方荀一臉懵地搖頭。

“方荀知道什麼地方?”

“藏書閣。”

“練功場在藏書閣偏左的山峰上,中間有石橋相連。”

“好。”

宋方荀說完就急急地往外跑,按照阿娘說的,去到了練功場。

但他還未到地方,就聽到了來自薑麾師兄的聲音:“哈哈哈,秦玖,你看,你這麼多年都毫無進步,我們是在幫你啊。”

練功場內,所有的人圍成了一個圈,將一個人包圍,那人正是秦玖。

秦玖半跪在地上,冷冷的看著他們,他的外衣已經被撕開了數條口子,身上全是傷口。

在他對麵,薑麾手中運功,地上的碎石彙聚成一個球,又被他猛地推出,撞向了秦玖。

秦玖早已沒了躲閃的力氣,本欲硬抗下來,就在這時,從人群中突然闖出來一個人,擋在了他的麵前。

眾人皆是一驚:“方荀!”

秦玖來不及多想,一把抱住了麵前的小孩,兩人一起被掀了出去。

他護著宋方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也顧不上自己身體的疼痛,慌忙看著宋方荀。

因為他的身體調轉不及時,宋方荀的右臂被劃出了一道口子,血滲了出來,他疼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秦玖師兄,我疼。”

秦玖也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我帶你去上藥!”

但他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動作,就被薑麾一腳踹了出去。

薑麾慌忙檢查著宋方荀的傷口:“方荀,你怎麼樣?都怪秦玖那個蠢貨,師兄現在就帶你去療傷。”

宋方荀被弄懵了,直到薑麾拉他的手他才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了薑麾,衝向了秦玖。

秦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最終也隻是半跪了起來。

宋方荀一把抱住了秦玖,紅彤彤的眼睛緊張地看著他們:“你們為什麼欺負秦玖師兄?阿兄說過,這樣是不對的。”

薑麾的眼裡閃過一絲不耐,但下一刻就笑道:“方荀,我們不是在欺負他,我們是在幫他練功呀。但他剛剛竟然讓方荀受傷了,那我們就應該懲罰他。”

宋方荀慌忙道:“不是!”

薑麾的眼神一變,明明是在笑,眼底卻是一陣寒意:“不是秦玖弄傷的方荀,還是誰呢?你們剛剛看到了嗎?是誰弄傷了方荀?”

其他人眼神凝重,都閉口不言。

宋方荀心臟狂跳,有些害怕地道:“不是秦玖師兄,我我也沒看到是誰,但一定不是秦玖師兄。”

薑麾走了過去,蹲下身,溫和的道:“方荀,你看,你都說了,你沒看到。但是我們看到了,是秦玖傷的方荀。宗主現在在忙,沒時間處理這些事,但方荀放心,師兄一定給方荀一個交代。”

薑麾說著看向了身旁的兩人:“把秦玖帶走!”

宋方荀聞言慌忙抱緊了秦玖的脖子:“是方荀!是方荀自己不小心摔傷的!”

秦玖忙道:“宋方荀!你不用這樣!”

宋方荀急切地道:“真的!方荀方荀喜歡亂跑,經常摔倒,也經常受傷。娘親知道的。薑麾師兄,方荀是自己摔傷的,不關秦玖師兄的事。”

薑麾盯著宋方荀看了半晌,才道:“方荀怎麼可能自己把自己摔傷呢?方荀,你不用為了秦玖這麼說。”

“方荀不是為了秦玖師兄,方荀跟娘親也會這麼說的。薑麾師兄,我要和秦玖師兄一起去找娘親。可以嗎?”

薑麾幽深的眼眸看了眼秦玖,但這個眼神轉瞬即逝,很快就又恢複了笑容:“當然可以。”

宋方荀連忙看向了秦玖:“秦玖師兄,你還可以走嗎?”

“你先把手放開。”

宋方荀這才察覺到自己幾乎是掛在他的脖子上的,連忙後退了幾步。

秦玖站起來後,宋方荀立刻跑過去握住了他的手,緊靠在他身邊和他一起回去。

眼見著兩人走遠,一人不解地看向薑麾:“真就讓他們走了?宗主和夫人那麼在意這個孩子,萬一之後他在夫人那說是我們弄的,怎麼辦?”

薑麾冷哼一聲:“怕什麼,還有我呢?即使他真說出來了,你覺得宗主是相信我們?還是相信這個話都還說不清楚的孩子。”

眾人聞言才算是定了心。

不知是誰道:“不過秦玖運氣還真好,這麼快就搭上了宗主的孩子。萬一他的功力再恢複,那大師兄的地位”

薑麾冷眼看了他一眼,那人慌忙把之後的話吞了進去:“就憑他?一個力量被消散兩年的人?”

那人聞言連忙道:“大師兄說的是,我們也欺負他這麼多年了,要恢複,也早該恢複了。宗主將主理宗門上下的大事全交給大師兄解決,對大師兄的器重不言而喻,將來也一定”

他一席話說得薑麾很滿意,但即使是他,也不太敢提前說這些事,連忙乾咳了一聲:“我們怎可左右宗主的想法!都散了,繼續訓練。”

宋方荀能看出來,這裡每個人都對他很恭敬,恭敬到有些討好,這他並不讓他開心,反而覺得有些害怕。

等走出去好遠,他砰砰亂跳的心才平靜了下來。

“傷口還疼嗎?”

秦玖突然的問話,讓宋方荀反應了過來,剛剛太緊張了,沒顧得上,現在靜下來了,才感覺到:“疼。”

“知道疼為什麼還衝過來?”

“方荀以為這樣他們就不會再繼續欺負秦玖師兄了,沒想到還是害得秦玖師兄受傷,對不起。”

秦玖歎了口氣:“你不用這樣,我們隻是剛認識而已。”

宋方荀低著頭哦了一聲,就沒再說話了。

秦玖明顯察覺到了他的失落,低頭看著他,卻見大滴大滴的眼淚從他的臉上滑落。

他一下子慌了,蹲下身手忙腳亂地幫他擦眼淚:“怎麼了?哭什麼?”

宋方荀原本隻是默默地流淚,聞言卻哭得愈發大聲:“我什麼都做不好。我想幫秦玖師兄的,還是害得秦玖師兄受傷。剛剛我也好害怕。

傷口好疼,回去一定會被娘親說的。還被秦玖師兄嫌棄。”

秦玖連忙解釋:“我沒有嫌棄。我隻是不想你摻和進來,我不想你再受傷。你不是什麼都做不好,相反,你做得很好,如果不是你,他們隻會更過分。”

宋方荀聞言停止了哭泣,吸了吸鼻子問道:“真的嗎?”

秦玖連連點頭:“真的。”

宋方荀立刻就破涕為笑:“好。”

“傷口還是很疼嗎?”

“不是很疼了。秦玖師兄還疼嗎?”

“不疼。”

“騙人,方荀身上這麼小的傷口都好疼,秦玖師兄怎麼會不疼。”

秦玖一下子噎住了。

宋方荀拉著他快步往娘親所在的方向走:“我們去找娘親,娘親那有很多藥,一定會很快治好秦玖師兄。”

兩人進去時,娘親已經等在了外麵,看到兩人的模樣吃了一驚:“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

宋方荀連忙道:“方荀是自己摔的,秦玖師兄,秦玖師兄是”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還是秦玖自己道:“修煉時受的傷,多謝夫人關心。我是來送方荀的,現在人送到了,我先走了。”

娘親慌忙道:“不急,即使是修煉,也不能太勞累了不是。既然來了,就在這裡休息一會,處理一下傷口也好。”

第二十七章追憶3

娘親讓兩個丫鬟幫秦玖處理傷口,自己則幫宋方荀包紮。

她有些心疼地問道:“疼嗎?”

宋方荀搖了搖頭:“已經不疼了。”

這是實話,傷口本來也不大,這會已經不疼了。

娘親歎了口氣,憐惜地摸了摸他的臉:“方荀。你實話告訴娘親,到底是怎麼弄的?”

宋方荀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真的是不小心摔的。”

“那秦玖呢?他是怎麼回事?”

宋方荀猶豫了一下,才道:“薑麾師兄說他們是在修煉,但方荀覺得不像。可方荀也沒有修煉過,方荀也不能確定。”

她聞言已了然,以修煉的名義欺負的事,她也不是沒見過,她摸著宋方荀的頭道:“方荀,你覺得秦玖師兄怎麼樣?”

“秦玖師兄很好,對方荀也很好。就是經常受傷。”

“娘親有個方法,可以讓秦玖師兄不受傷,方荀想聽嗎?”

宋方荀聞言連忙點頭:“想。”

“之前娘親就考慮過,方荀畢竟是男孩子,娘親這裡全是女眷,又太過僻靜,實在沒什麼意思。方荀喜動,又喜歡待在藏書閣,我就想著,不如方荀搬到藏書閣後的小屋裡居住。”

宋方荀聞言眼眶一紅:“娘親是嫌方荀太吵了嗎?”

娘親連忙道:“當然不是。娘親怎麼可能會嫌棄方荀!”

“那為什麼要趕方荀走?娘親不要趕方荀走,方荀一個人害怕。”

“娘親不是要趕方荀走,娘親也不是想讓方荀一個人。方荀不是說秦玖師兄很好嗎?讓秦玖師兄和你一起去住怎麼樣?還可以讓秦玖師兄幫方荀修煉一些基本功。

秦玖師兄也不用待在原來的地方受欺負。”

宋方荀聞言眨巴了一下眼睛:“秦玖師兄願意和方荀一起住嗎?”

“娘親去幫你問一下,好嗎?”

宋方荀點了點頭:“好。”

娘親過去的時候,秦玖正準備辭行。

她當即委婉地跟秦玖說了這件事:“方荀他害怕一個人,你也經常去藏書閣,那兒離藏書閣也近,我就想著你能不能過去陪陪他,再教他些防身的武功。”

秦玖的模樣有些落寞:“夫人說笑了,我能教什麼。”

娘親知他是因為修為儘散的事,忙道:“方荀年紀小,也學不來太複雜的。我隻希望他學一些基本功,鍛煉一下身體。”

秦玖默然。

娘親見此也不勉強:“方荀之前在五方寺被寵慣了,是有些頑皮,也是我唐突了,你若不願意,便當我沒有說吧。”

原本正一臉期待地躲在門後聽著屋內動靜的宋方荀,聽到娘親這麼說眼眶頓時紅了,跑進屋蹲在一個牆角。

沒一會,他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來人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怎麼這麼愛哭。”

宋方荀偏開了頭,沒理會他的話。

“生氣了?”

宋方荀埋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但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哭腔:“我要一個人住了。我不想一個人住。我害怕。娘親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你們都不想要方荀。”

秦玖連忙道:“我沒有不要方荀。隻是我實在教不了你什麼。如果是要和你一道住的人,那自然是像薑麾那樣,強大的可以保護你的人才行。”

宋方荀聞言抬起了頭,眼角還帶著未乾的淚痕,看著可憐兮兮的:“但是方荀不想和薑麾師兄住。方荀有點怕薑麾師兄。秦玖師兄不可以嗎?方荀不要太強大的人,方荀隻想有個人能陪我。

秦玖師兄能陪陪我嗎?”

秦玖擦了擦他的眼睛,終是拗不過他:“好。”

娘親建議今天就去,秦玖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著急,在蘇淮安的撒嬌攻勢下,秦玖當天下午就去原來的住所整理東西。

宋方荀牽著他的手跟他一起走了過去。

按照以往的時間,這個點他們應該還在訓練,但等秦玖回去時,他們卻已經全部聚集在了住所。

兩人的出現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薑麾無視秦玖,蹲下身柔聲問宋方荀:“方荀過來做什麼呀?”

宋方荀眨巴著眼睛:“娘親說方荀住在她那裡不方便,讓方荀搬到藏書閣後麵住。方荀一個人害怕,娘親說讓秦玖師兄陪我住。我們現在過來拿東西。”

薑麾忍不住挑了下眉,看向了秦玖,其他人也都看向了他,氣氛陡然凝重。

宋方荀能感覺到,有些緊張地又靠近了秦玖一點。

秦玖摸了摸他的頭道:“走吧。拿完東西就走。”

宋方荀點了點頭,剛要跟他一起過去,卻被攔了下來。

一個人笑眯眯地蹲下身道:“方荀,他整理東西呢,你跟著過去做什麼,裡麵很無聊,你留在這裡,我們陪你玩啊。”

這個人宋方荀不認識,有些遲疑地看著秦玖。

秦玖看了他一眼,鬆了手:“那你就在這裡,我整理好東西就出來找你。”

宋方荀見此點了點頭:“秦玖師兄早點出來,方荀困了,想快點回去睡覺。”

“好。”

秦玖走後,薑麾和其他的幾個人也跟了進去,剛剛攔住他的人依然是笑眯眯地問他:“方荀為什麼喜歡跟秦玖玩?他那死氣沉沉的人,有什麼有趣的?”

“秦玖師兄對方荀很好。”

“我們對方荀就不好了嗎?”

“你們也好。”

“那為什麼唯獨讓秦玖和你一起住呢?”

宋方荀答不上來。

那人又繼續問:“方荀不喜歡我們嗎?”

宋方荀連忙搖頭:“沒有不喜歡。”

“那為什麼方荀不和我們玩呢?”

宋方荀眼神閃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旁邊一人嗔怪地看了那人一眼,將他推到了一邊:“你嚇到方荀了。”

他笑著摸了摸宋方荀的頭:“方荀,彆聽他說的,你什麼時候想來找師兄們玩都可以,師兄們都喜歡方荀,都想和方荀玩。”

宋方荀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點了點頭:“嗯。”

那人笑了一下:“不過,方荀,師兄不是想嚇你,但我之前在山下時,就聽到過一些不好的傳聞,傳言秦玖出生後不久,村子裡就起了疫症,整個村子裡的人都死了,隻有他活了下來。

他後來被一個郎中收養,但沒多久,那個遊醫也死了。”

宋方荀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怕得臉發白。

那人見此摸了摸他的臉:“方荀,我們真的是為你好,和秦玖靠得太近的人,都死得很慘的。”

他的聲音幽深,宋方荀嚇得跑開了,衝進了秦玖他們剛剛去的房間。

還未靠近就聽到了薑麾的聲音:“幾年不見,修為不見漲,倒是愈發通世故了。”

秦玖不答。

薑麾有些惱得道:“彆以為現在有宋方荀,我就不敢動你!”

宋方荀慌忙喊道:“秦玖師兄,好了嗎?”

正欲動手的薑麾一下子停住了,對宋方荀笑了笑:“方荀怎麼來了,不是在和他們玩嗎?”

宋方荀也笑了笑,隻是肉眼可見的勉強:“方荀有些困了,見秦玖師兄半天沒有回來,就過來看看。”

他說著看向了秦玖:“秦玖師兄,好了嗎?”

青鸞宗弟子的住所每間房裡都有兩張床,秦玖正站在其中一張床旁,那張床上的布料有明顯的縫補痕跡,而且,竟然還是濕的。

秦玖就在旁邊整理東西,他的東西很少,隻一個小包裹,提起來就走向了宋方荀:“好了。”

宋方荀立刻過去牽住了秦玖的手,走前還對薑麾他們道:“薑麾師兄,我走了,改天再來找你們玩。”

眾人都笑著道了聲好。

但等他們出去後,眾人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宋方荀握著秦玖的手很緊,緊到秦玖都感覺到了異常,走出去不久,秦玖就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宋方荀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卻搖了搖頭。

秦玖將他帶到一棵小樹下,蹲下身看著他:“有什麼想問的,想說的就說吧。”

宋方荀垂著眼眸,太陽漸落,留下了一片殘陽,落日的餘暉在他琥珀色的眼睛裡留下了一片光暈。

原本漂亮的一雙眼睛,此時卻顯得低沉。

他欲言又止,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秦玖於是先他一步道:“他們是不是說我的父母早亡,還有收養我的郎中,都是被我克死的?”

宋方荀跑過去抱住了他:“秦玖師兄,方荀不會相信他們的話的。”

秦玖愣了一下,回頭抱住了宋方荀:“方荀,謝謝你。”

宋方荀抱著他的脖子,點了點頭,憋了好長時間,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秦玖抱了他一會,就鬆開了他,看著他紅腫的眼睛,不由得想笑:“怎麼跟個小哭包一樣,一碰就哭。”

宋方荀吸了吸鼻子:“我沒哭,我難過,他們那麼欺負秦玖師兄,秦玖師兄應該比我更難過。”

秦玖擦了擦他的眼睛,溫和地道:“已經過去了。”

宋方荀點了點頭:“對。秦玖師兄現在不是一個人,秦玖師兄還有方荀,方荀會陪著秦玖師兄的。會一直陪著秦玖師兄。”

秦玖給他擦眼睛的手停了一下:“謝謝你,方荀。”

第二十八章 追憶4

藏書閣內。

秦玖端坐在位置上,查看著書上的內容,手邊放著筆紙,看到重要的地方,就會記下。

宋方荀躲在字畫後,時不時地探出頭看看秦玖,又用筆在紙上畫下。

他畫了好一會,正準備再出去看時,卻見那些字畫已經被掀了起來,秦玖的眼睛看著他:“在做什麼?”

宋方荀嚇了一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偷偷地將身旁的宣紙往後麵挪了挪:“沒什麼。”

秦玖毫不客氣地將那張紙抽出,站了起來。

宋方荀急得慌忙鑽出來,但是又搶不到,急紅了眼:“秦玖師兄,還給我,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秦玖沒理會他的話,看著紙上的東西,畫畫得並不好,隱約可見一個坐在桌邊的人,正對著外麵傻笑。

他挑了下眉:“畫的我?”

宋方荀聞言低下了頭:“對不起。”

“沒在怪你,為什麼畫這個?”

宋方荀抬起了頭,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方荀從來沒有見秦玖師兄笑過,方荀想秦玖師兄多笑笑。”

秦玖看了他一會,將畫疊起,放在了懷裡:“畫的不好,沒收了。”

他說完就轉身回了剛才的位置上。

宋方荀哦了一聲,沒聽到秦玖責備的話,立刻又蹬蹬蹬地湊了過去:“秦玖師兄在做什麼?”

秦玖一邊翻著書,一邊道:“查東西。”

“查什麼?”

秦玖的手停了一下,才繼續翻書:“恢複功力的方法。”

宋方荀與秦玖已經一起住了兩年,這兩年他不是在藏書閣查史料就是在修練,儘管如此勤奮,卻仍連聚氣都做不到。他當然想快點恢複以往的功力。

“那,方荀就不打擾秦玖師兄。”

秦玖聞言摸了摸他的頭:“沒關係,方荀在旁邊陪陪我,對我來說就很有幫助。”

宋方荀聞言笑了,點點頭:“嗯。”

秦玖又摸了摸他的臉,才低下頭繼續看書。

宋方荀坐在一旁看著,他能看出來這些是醫書,秦玖寫了很多配方,那些紙都疊層了一小摞。

在那些紙張中,有一張被疊了起來,隨意地放在一旁。

宋方荀好奇地打開看了看,裡麵是一長串名字,還有圖畫,很複雜,他看不懂,就去問秦玖。

秦玖看了一眼:“這個是抵命的法子。”

“抵命?是什麼?”

秦玖解釋道:“這個法子能在短時間內將功力提升至無限接近於仙者的高度,但這是一個拿命修煉的法子,一旦用了,最多就隻剩下五年壽命。即使是死後,也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可超生。”

宋方荀嚇得臉發白,慌忙把那張紙條收了回來:“秦玖師兄!不能用這個!”

秦玖摸了摸他的頭:“放心,我不會用的,我還想多陪陪方荀。”

宋方荀還是不放心,將紙條放在了自己懷裡:“這個放在我這裡,秦玖師兄一定不可以用。”

“好。”

宋方荀回去之後就將那張藥方燒了,他當時還太小,沒有想到,這張藥方隻是謄抄下來的。

不久之後的夜晚,宋方荀被薑麾師兄叫到了娘親那裡,因為他的阿爹回來了。

聽到消息後,宋方荀直接衝了出去。

此時已是冬天,外麵天寒地凍的,薑麾怕他摔了,連忙跟在他的身後,讓他彆急。

但宋方荀怎麼能不急,阿爹很忙,大部分時間都在後山,方荀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難得能見到,他當然急。

此時天已漸暗,娘親院子裡的燭火已經亮起。

他開心地衝過去就想喊娘親,卻陡然聽到娘親近乎發狂的聲音:“你說的辦法就是這個!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怎麼可以!”

宋方荀第一次聽到娘親這麼歇斯底裡的聲音,一時間愣住了,和他身後的薑麾一起站在了原地。

薑麾反應很快:“方荀,我就先走了。”

宋方荀還沒說話,他已經走了出去。

屋子裡的動靜還在,是阿爹安慰娘親的聲音:“夫人,冷靜一點。”

“你讓我怎麼冷靜!那個孩子那麼無辜,你見過他被欺負的樣子嗎!還有方荀,方荀那麼在意”

“我就是為了方荀!”

阿爹說完後,兩人都冷靜了下來,他們還在說話,隻是聲音很小,宋方荀聽不到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直到麵前的門被打開,阿爹走了出來。

宋元在看到宋方荀時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走過去抱起他:“來了怎麼不進來,現在外麵天多冷啊。”

宋方荀還沉浸在剛才聽到的內容中,表情顯得有些低沉:“阿爹和娘親吵架了嗎?”

“怎麼會呢。”

“但我剛剛聽到了阿娘的聲音,阿娘的聲音好大,好像很生氣。”

宋元沉默了一會,才道:“是阿爹惹阿娘生氣了。”

“阿爹為什麼會惹阿娘生氣?”

“因為阿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阿爹為什麼要做不好的事?”

“因為”宋元笑了笑,“小方荀的問題真多,但這個問題,阿爹暫時還不能回答你,等你大些了,自己就會明白的。”

“阿爹不能現在就告訴方荀嗎?”

宋元笑著搖頭,忽而問道:“方荀和秦玖住在一起?”

宋方荀點點頭:“嗯。”

“喜歡秦玖嗎?”

“喜歡,秦玖師兄對方荀很好。”

“那”

宋元欲言又止,宋方荀忍不住問道:“什麼?”

“方荀。”

“嗯?”

“你喜歡阿爹嗎?”

“當然喜歡。”

“秦玖和阿爹,你更喜歡誰?”

宋方荀有些答不上來:“阿爹為什麼要這麼問?”

宋元隻是笑了笑:“沒什麼,隻是隨便問問。”

他雖然不說,但宋方荀仍能看出他心事重重的,忍不住問道:“阿爹,到底是什麼事?不能告訴方荀嗎?”

宋元卻仍是笑了笑:“能有什麼事。方荀不要擔心,沒事的。阿爹阿娘也沒有吵架,很快就會好了。”

宋方荀聞言開心地點頭:“嗯。”

宋元陪宋方荀在外麵玩了一會,才帶他回住所。

藏書閣後麵的小房子的燭火已被燃起,靠近時,就能看到站在門口的秦玖,他的手裡還拿著宋方荀的小鬥篷。

他一看到宋方荀,連忙跑過去給他披上鬥篷:“這大冷天的,出去也不知道穿件厚衣服。”

宋方荀的臉被凍得紅紅的,乖乖地等他給自己係鬥篷,笑著說:“阿爹回來了,太開心了。阿爹還帶我出去玩了。”

剛剛天暗,秦玖沒注意到一旁的人,聞言連忙道:“不知道宗主過來,秦玖失禮了。”

宋元笑了笑:“無事。在這等方荀很久了吧?”

“修煉回來後沒看到方荀,也不知道去哪了,就在外麵等了一下,沒多久。”

“下次不用了,方荀能去哪,不用太擔心。”

“是。”

宋元拍了拍了秦玖的肩:“天晚了,回去休息吧。”

“是。”

宋方荀跑過去牽起秦玖的手,跟著他進去,才走了幾步,忽而停下,轉頭問宋元:“阿爹明天還可以陪方荀玩嗎?”

宋元還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聞言笑了笑:“當然,阿爹今年要陪方荀過除夕的。”

宋方荀聞言開心地笑了:“好。阿爹,明天見。”

“嗯,明天見。”

宋方荀害怕一個人睡覺,從搬到這裡的第一天,就天天纏著秦玖,要在他的床上睡。

秦玖拗不過他,隻能同意了。

小孩子睡覺頑皮,經常踢被子,睡得四仰八叉的,秦玖總不厭其煩地幫他蓋被子。

平時宋方荀都睡得很早,但今天,已近深夜,他卻仍沒有睡著。

他湊近了秦玖,小聲問道:“秦玖師兄?”

秦玖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嗯?還沒睡嗎?”

“秦玖師兄,我今天聽到阿爹和娘親吵架了。阿爹說沒事,但我有點擔心,阿爹和娘親沒事吧?”

秦玖聞言揉了揉他的腦袋:“隻要是夫妻就少不了爭吵,常有的事,沒事的。”

宋方荀的聲音有些急:“但我第一次見娘親那麼生氣。以往阿爹回來,娘親都會陪我們一起玩,但今天,直到方荀回來,娘親也沒出來看方荀。

秦玖師兄,你說娘親會不會不要阿爹,不要方荀了。”

秦玖伸手抱住了他:“怎麼會,不會有人不要方荀的。方荀不要多想。可能是因為宗主總不回來。所以夫人才生氣的。

方荀還太小了,不懂男女之情,其實有時候吵架並不意味著要分開。也可能是因為方荀的娘親太想宗主了。這反而代表著他們感情好。”

聽他這麼說,宋方荀放心了,點點頭:“嗯。”

“睡吧,已經很晚了。”

“嗯。”

但很快,宋方荀就探出了腦袋,借著夜光看向了秦玖:“秦玖師兄會和方荀吵架嗎?”

“怎麼會呢。”

“那秦玖師兄會凶方荀嗎?”

“不會的。”

“秦玖師兄,你可以答應方荀,即使以後方荀做錯了事,也不要像這樣不理方荀。你告訴方荀,方荀會改。”

秦玖聞言睜開了眼睛,很認真的看著他:“好。我答應你。”

第二十九章 追憶5

娘親和阿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了。

娘親不光不見阿爹,也不見宋方荀。

宋方荀擔心地去問秦玖,秦玖也覺得奇怪,但宗主和夫人之間的事,他也沒辦法摻和,隻能先安慰宋方荀。

他也去問過阿爹,他之前聽到了阿爹和娘親的爭吵,一定是因為阿爹做了什麼才惹得娘親如此生氣。

但阿爹卻總以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隻說沒事,過段時間就好了。

可宋方荀不止一次地看到阿爹站在屋門口給娘親解釋,卻都沒有被娘親放進去。

有次,他聽到阿爹對娘親道:“夫人想想方荀,夫人不見我可以,但你怎麼忍心不見方荀。”

“我知道夫人是在怪我,但我也是為了方荀呀。方荀他還那麼小,你就忍心看著他”

他還沒說完,娘親的房門就被陡然打開。

娘親就站在門口,她看上去精神很差,原本就瘦,現在更顯擔保。

阿爹心疼壞了:“夫人。是我的錯,你怎可如此為難自己!”

娘親冷冷地道:“進來。”

兩人進去後,方荀就沒有再聽到裡麵的聲音。

但方荀很開心,至少娘親願意聽阿爹解釋了。

他興衝衝地跑回去想要將這個消息告訴秦玖,可等他回到屋子裡時,卻沒有看到秦玖的身影。

此時天也早已暗了下來,若是平時,秦玖師兄早回來了,今天是怎麼了?

宋方荀一個人在屋子裡等。

直到屋子裡一點光都照不進來了,他不會點燈,又怕黑,就跑到屋外等。

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看到不遠處有兩個人走了過來。

他已有些困倦,隻模模糊糊看到一個人是秦玖師兄,另一個看不清,那人也沒走過來,看到他後,想跟秦玖說些什麼,但見著秦玖急衝衝的往他這裡來,那人就轉身離開了。

秦玖脫下外衣將他包裹起來抱進屋裡:“怎麼在這等著,外麵多冷。”

“裡麵好黑,方荀害怕,秦玖師兄怎麼現在才回來?”

“有點事。”

“剛剛和秦玖師兄一起的人是誰?”

“沒有誰。方荀困了,想睡覺吧。”

宋方荀並沒有懷疑,也確實太困,很快就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阿爹和娘親好像又恢複了以往的樣子,不再爭吵,娘親也不會將阿爹關在外麵。隻是娘親對阿爹的態度還是有些冷淡,但娘親願意理方荀了,方荀還和從前那樣,經常開心的過去蹭飯。

宋方荀將這件事告訴了秦玖,想同他分享自己的喜悅,可秦玖隻是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即使如此,宋方荀也沒感覺到有什麼問題,隻覺得是秦玖太累了。

過完除夕,阿爹又回了後山。

秦玖把幾個小燈放在了宋方荀能夠得到的地方,教他怎麼點燈,這樣方荀就不用在外麵等他了。

宋方荀學會後,秦玖每天回來得都很晚。

經常是宋方荀睡著後很久,他才回來,兩人的交流也愈發的少了。

宋方荀也怕打擾他,經常隻敢站在不遠處看他修煉,也時常能看到秦玖因為仍然無法聚力而焦躁的砸石頭。

大概一個月後,秦玖那一天回來的很早,他突然告訴他,自己找到了能恢複自己功力的辦法,但是有些藥材很難找到,希望宋方荀能幫他弄到。

那些藥材就在他阿爹的藥材庫,他很容易就能弄到。

但是他有些不明白,之前秦玖花了那麼多時間在藏書閣上,都沒找到方法,怎麼現在去藏書閣的時間少了,他反而還找到了。

秦玖說他也是偶然得到的,他也不確定一定有用,想先試試。希望宋方荀能幫幫他,而且,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宋方荀有些疑惑:“為什麼?我拿阿爹的藥材是一定要跟娘親說的。”

秦玖的臉色變了變:“方荀,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如果夫人不允許呢?”

“娘親那麼好的人,一定會同意的。”

“方荀,你若不想幫我,那便算了吧,我會自己想辦法。”

秦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理過他了,難得一次求他辦事,他實在不想讓他失望,連忙道:“好,我可以幫秦玖師兄拿,秦玖師兄要什麼?”

藥材庫的鑰匙就在娘親衣櫃的一個匣子裡,宋方荀要拿到很容易,他經常會在娘親的房間裡玩,娘親也很少清點這些東西。

但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拿到鑰匙的那一刻,心臟仍怦怦地跳,他也沒留下和娘親一起吃飯,就急衝衝地跑了出去。

秦玖在拿到鑰匙的那一刻,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笑容,他摸了摸宋方荀的頭,道:“謝謝你,方荀。”

宋方荀也笑了笑:“秦玖師兄,等你恢複了功力,可以多陪陪方荀嗎?”

秦玖一愣,過了片刻,才道:“好。”

秦玖很快就將鑰匙還給了宋方荀。

宋方荀鬆了口氣,將鑰匙偷偷地還了回去。

本以為秦玖師兄很快就會像以前那樣陪他,但,卻是大半年幾乎都沒怎麼看到他的身影。

以往秦玖師兄都會在藏書閣後的池塘前練功,但那之後,他卻沒再去過那裡,宋方荀在哪都找不到他,想著之前秦玖師兄說過這件事要保密,他也不敢去問其他人。

隻能從床邊原本被他點燃的燭火,總在他睡著後不久熄滅察覺到,秦玖師兄每晚都會回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將近一年。

直到一年後的午後,那天天氣很冷,宋方荀像之前一樣,無聊地在院子前堆石頭。

夕陽西下,天空中的光線逐漸黯淡,他正打算回屋將屋裡的蠟燭點燃,站起來時,卻突然看見兩個身影正緩緩走了過來。

其中一人正是秦玖。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過秦玖了,開心地跑過去抱住了他。

秦玖蹲下身把他抱了起來:“長大了好多。”

宋方荀抱著他的脖子,笑著說:“方荀已經八歲了,秦玖師兄去哪了?為什麼在方荀八歲生辰的時候都沒有過來。”

“對不起,有事耽擱了。我今天陪方荀好嗎?”

宋方荀笑著點頭:“好。”

但這時,秦玖旁邊的一人開口道:“我先走了,彆忘了你要辦的事。”

秦玖沒有理會他的話,抱著宋方荀往屋子裡走。

宋方荀奇怪地看著那人,薑麾師兄?

雖然奇怪秦玖師兄為什麼會和薑麾師兄在一起,但他仍然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薑麾卻也隻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此時天已全暗,薑麾的身影完全暗了下去。

可就是這個身影,卻讓宋方荀覺得熟悉,除夕夜後的那個晚上,他在門口等秦玖師兄時,與秦玖師兄一起回來的,是不是就是薑麾師兄?

他還沒想明白,就聽秦玖師兄突然問道:“困嗎?”

宋方荀搖了搖頭:“還好。秦玖師兄的功力恢複了嗎?”

秦玖將宋方荀抱到床上,給他蓋上被子,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黑暗中,他能感覺到秦玖正看著他,就隻是看著他,也不說話,這讓宋方荀有些緊張:“秦玖師兄?”

秦玖伸出手,手指輕柔地撫摸著他的臉:“方荀。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你能原諒我嗎?”

宋方荀有些奇怪:“什麼事?”

秦玖卻隻是笑了一下:“沒什麼,說的玩的。方荀還不困嗎?”

即使是之前,秦玖都很少笑,現在如此勉強的模樣,讓宋方荀明顯感覺到了問題:“不困。但秦玖師兄為什麼要這麼問?”

“隻是隨便問問而已,彆多想了。”

宋方荀的嘴唇緊抿,他現在說的話,和一年前阿爹跟他說話的樣子像極了,當時他被阿爹糊弄糊弄就過去了,但是現在他已經長大了,秦玖師兄顧左右而言的樣子,讓他有些緊張。

他拉住了秦玖的手,很嚴肅地問道:“秦玖師兄,你能告訴我嗎?到底是什麼事?”

秦玖握著他的手,卻仍是沒有說話,這讓宋方荀愈發惶恐:“秦玖師兄?”

秦玖卻一把抱住了他,摟得很緊,幾乎讓宋方荀喘不過氣:“秦玖師兄?”

“方荀,對不起。”

宋方荀一驚:“什”

但他還沒問完,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宋方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後,屋外的天仍是黑的,但後山的方向,卻燃起了一陣火光。

那是阿爹所在的方向。

他心頭一驚,鞋都來不及穿就慌忙跑了出去。

後山離藏書閣很遠,他翻過了一座石橋,爬上了石階,跑得太急了,摔在了地上,胳膊和腿上都磕出了血,他來不及理會,爬起來慌忙往上跑。

山上的火光染紅了一大片天地。

他愈加匆忙,等他終於趕到阿爹的住所時,看到的卻是已經傷痕累累,半跪在地上的阿爹,和帶領眾弟子圍困住阿爹的秦玖。

火光印著秦玖冰冷的眼神,他緩緩的舉起了刀,一刀砍下。

宋方荀瘋了一樣衝過去:“阿爹!”

血光飛濺,那個總喜歡對著他笑的阿爹,就這麼倒在了地上。

第三十章 追憶6

宋方荀猛然驚醒,看到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隻手伸了過來,幫他擦掉臉上細密的汗珠。

他猛地看了過去,是秦玖!

他一把抓住了他,緊張地問道:“秦玖師兄,我我昨天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我夢到,你殺了阿爹。哈哈哈,秦玖師兄,是不是很好笑,我竟然坐這麼好笑的夢。

秦玖師兄,怎麼會殺我阿爹。秦玖師兄,你帶我去找我阿爹好不好?好不好?”

秦玖的眼眸低垂,許久才敢正視宋方荀的眼睛:“方荀,那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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