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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你不會,真的載了吧

第一次見長琴,是在七年前。

那時他正在練劍。

澤祀對他一向嚴格,若是他那一天沒有達到他的預期,當天是不允許休息的,即使一整天沒睡,第二天的訓練依然不會落下。

當時,他剛接觸這些東西,不熟悉,錯的也多,已經不知道多少天沒有休息了,握著木刀的手綿軟,沒有力氣,他可能做錯了一個動作,一顆小石頭便被澤祀彈出,砸在了他的膝蓋上。

他一時泄力,原本就受傷的膝蓋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錯了。”他聽到澤祀冷淡的聲音。

“對不起。”

“繼續。”

“是。”

他想要站起來,但剛剛那一下讓他的腿酥麻,他一時竟站不起來。

澤祀見此,拿著戒尺走了過來:“手伸出來。”

蘇淮安知道這是要打他手心,隻要他做錯了,澤祀就會像這樣打他的手心,他伸出手緊張地等著,但卻並沒有感受到手上的疼痛,他反而感覺身下一空,被人抱了起來。

“他受傷了!”

他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

澤祀無所謂地道:“你不在前院待著來這做什麼?”

“你怎麼可以這麼欺負一個孩子!”

澤祀隻覺得好笑:“他若在成年後還這麼弱的話,就不是欺負的問題了,他會以你難以想象的痛苦方式死去。”

那人聞言默然了半晌才道:“即使如此,你也不應該這麼嚴厲,難道你對自己當時也是這樣”

“我對自己更狠。”澤祀冷然道,“不變強就會死。我不可能護他一輩子,也沒有理由護他一輩子。”

那人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蘇淮安輕聲問道:“那個,您可以放我下來嗎?我要繼續練劍了。”

但那人並沒有將他放下來,而是抱著他直接走了。

蘇淮安嚇得想直接跳下去,但那人將他抱緊:“彆怕。我帶你去治療,有我在,他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我,不用,我要繼續練了。”

“都受傷了,還練什麼。乖,等你傷好後再練。這樣拖著隻會讓你傷的更重,更練不好。”

儘管蘇淮安一再強調自己沒事,那人還是將他帶回了他的住所。

他住在前院,那是屬於客人的院子,過來參加晚宴的其他守護獸都住在那塊地方的其他院子裡。

他用自己的衣服將蘇淮安包裹,沒讓其他人看到他。

那天他為他包紮了傷口,給他準備吃的,還讓他留在了那裡。

他比蘇淮安相信的還要了解他,甚至知道他晚上會做噩夢,特意為他熬了安神湯。

那一晚他睡得很好,是去了那棟宅子後睡得最好的一晚。

但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一陣爭吵聲吵醒:“他的腿傷到了經骨,再練下去,那雙腿就算是廢了。”

“那又如何,隻要手還在,還能使劍不久行了。”

“你瘋了吧。”

“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寬了嗎,長琴?”

蘇淮安聽到澤祀的聲音,慌忙下床,但腿上陡然傳來一陣劇痛,他一下子摔到了床下。

外麵的人聽到裡麵的動靜後瞬間停止了爭吵,長琴立刻跑了進來,將他抱起來放到床上:“彆動,你傷的很重。”

“我沒事呃!”

他還未說完,他的褲腿就被人粗暴地扯了上去,碰到了傷口,引得一陣劇痛。

長琴吼道:“你做什麼!”

澤祀沒有回答,隻盯著蘇淮安的傷口看,他的膝蓋烏紫,高高地腫起,白皙清瘦的腿上滿是傷痕。

澤祀看了半晌才道:“這幾天先休息,等傷好後要將之前落下的全部補回來。”

蘇淮安有些驚訝,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但還是道:“是。”

那幾天,他都是和長琴待在一起,長琴知道他的一切,也知道他的那顆魔心,但他卻沒有向他露出任何惡意,隻是將他當成普通的小孩子。

除了阿兄和阿伯,他第一次見一個對他這樣溫柔的人。

他會給他吃好吃的東西,也會為他彈琴。

蘇淮安很喜歡聽他彈琴。

長琴大概也能猜到,他眼盲,琴音便是他能感受到的唯一放鬆的東西。

“淮安,你想學琴嗎?”

有一天,長琴突然這麼問他。

蘇淮安有一會沒有反應過來:“學琴?”

“嗯,跟我學琴,我做你師父。不用擔心澤祀那邊,我會去和他說。你隻用告訴我你想不想學。”

蘇淮安幾乎立刻就道:“想。”

長琴聞言笑了:“好。”

蘇淮安不知道長琴是怎麼說服澤祀的,即使是後來,蘇淮安腿傷好了,澤祀也會安排固定的時間讓他去學。

長琴是個很好的老師,他學得也很快,但兩年後的某一天,長琴像以往一樣教了他一首曲子後,便道:“我要走了。”

蘇淮安原本認真地彈著曲子的手一停。

長琴是作為仙界的使者下派來主理每年晚宴的,他已連續待了兩年,本就已經超出仙界規定的日期,再不走,確實也說不過去。

蘇淮安知道,但仍舊有些失落:“我知道了。”

“淮安,跟我走吧。”

蘇淮安一愣,有些不明白:“什麼?”

“我可以製藥,為你收斂魔性,他們隻會認為我在澤祀這裡討了一個凡人。隻要你願意,我就帶你走。”

蘇淮安還未開口,他身後就出現了另一個聲音:“哦?你對我的狗感興趣?”

長琴聞言挑起了眉頭:“澤祀,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一個孩子。”

“哦,我說的有問題嗎?淮安?”

澤祀的話,打破他心中那一點點的猶豫和期待,他低著頭道:“沒問題。淮安就是主人的狗。”

“過來。”

蘇淮安立刻走了過去,但長琴拉住了他:“淮安。跟我走。”

蘇淮安伸手,將他的手拉了下來,對他行了個長揖:“多謝您的教誨,恕淮安不能遠送。”

自那之後,蘇淮安就沒再見過長琴。

隻每年澤祀去他那拿藥時,會問他要不要給他帶話。

蘇淮安在以往,尤其是幼時,有很多話,儘管當時他還未適應黑暗,也會嘗試著去寫字,他會為長琴寫下一封封長長的信。

長琴則會回給他一個海螺,隻要將那個海螺靠近耳朵,就能聽到他的聲音。

他會認真的回複蘇淮安信裡的所有問題,會問蘇淮安過得怎麼樣,他告訴他,他的話依然算數,什麼時候他想離開澤祀,偷偷在信裡告訴他,他就會來接他。

儘管蘇淮安知道不可能,還是會為他的善意高興好久。

但現在,他突然覺得自己一個將死之人,何必要讓另外一個與自己甚至可以說隻是萍水相逢的人為自己牽掛。

可在聽到千羽說長琴過來的時候,他還是去了主院。

他想見見他,他好想他。

主院,客室外,騫岩一眼便看到了趕來的蘇淮安,那一瞬間他有些慌張,想著要不要先躲一躲,雖然是為著尊上的計劃,但怎麼說,雙兒也算是他害死的。

但蘇淮安的反應比他想象中的要鎮靜,他隻是問道:“師父長琴仙君在裡麵嗎?”

他恭敬地回答道:“剛剛進去了,尊上在外麵下了咒,外人不能進去。蘇公子若要見長琴仙君的話,可能還要再等一等。”

“好,我就在外麵等。”

蘇淮安說完就站在一旁,安安靜靜,沒有與他談雙兒,也沒有責怪他之前害的他那般處境。

這倒攪的騫岩有些自責,忍不住道:“蘇公子,我欠你一聲抱歉。”

蘇淮安心不在焉,聞言道:“我知騫岩將軍隻是為主人辦事。”

騫岩之前對溫醇說的唯一一句實話就是,他討厭蘇淮安。

這裡的人都討厭蘇淮安,他也不例外。

他曾經還對與蘇淮安走到近的千羽嗤之以鼻,覺得就連大將軍都要討好一個男寵,實在太過窩囊。

但現在他卻對蘇淮安有了不一樣的感覺,蘇淮安,或許並不像他們之前說的那般不堪

澤祀看著自己麵前的人,開門見山地道:“你在躲什麼?”

在他對麵正吃著桌上糕點的人疑惑地問道:“什麼躲什麼?”

“紅蝶,為什麼要以長琴的樣貌過來?”

正在吃糕點的人手一停:“我都這麼像了,你怎麼發現的?”

“那個荷花酥你要那麼喜歡,就都拿去,我這裡還有很多。”

“哦,不用,這個也沒那麼好吃,隻是我不習慣讓自己的嘴巴閒著。”她突然明白了什麼,“長琴在你這都不吃東西的嗎?”

“你覺得呢?”

紅蝶咬了一口手中的酥餅:“你們這些人,就是不懂食物的美味。”

澤祀已不想再同她閒扯:“你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紅蝶仰著頭咀嚼著嘴裡的食物:“嗯嗯嗯嗯我來是為了你的小甜心。”

“淮安?”

“你真惡心。”

澤祀冷然看了她一眼,她才正經地道:“幾日前,檮杌來找過我。

這個時候你在做什麼,和你的小甜心你儂我儂?”

澤祀已有些不耐煩:“紅蝶,你到底要說什麼?”

紅蝶笑了笑:“好嘛,不開玩笑了。檮杌言語間都在暗示,宋方荀在我這裡,我猜除了他,混沌也是這麼想的。

但我當然清楚,宋方荀不可能在我這。”

她說著委屈巴巴地看著澤祀:“你知道嗎?我真的比竇娥還冤。”

見澤祀不理她,她才繼續道:“不過,經他這麼一提醒,我突然有了個有趣的想法。

澤祀,他們之所以不懷疑宋方荀在你手上,是因為他們肯定,你會用他去救女魃。

如果你沒有這麼做。那是為什麼呢?

澤祀,你不會,真的載了吧,載在了宋方荀,不對,現在應該叫,蘇淮安,手裡。”

第六十二章 我看好你哦,小家夥

澤祀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紅蝶也沒有指望他回答,繼續道:“我也不想以長琴的名義過來,但我若以自己的麵貌過來,檮杌豈不就發現了你的問題。你這脾氣又臭,朋友又少,想來想去也隻能是他了。

雖然一個仙君突然過來找你也很奇怪,但好在他偏居一處,他們應該不能立刻發現問題。

至於檮杌那邊,我給了他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他現在幾乎已經確定了宋方荀就在我手裡。

雖然他們暫時還沒懷疑到你頭上,但應該也差不多了。他們自知找到女魃已無望,將所有的心裡全壓在了宋方荀身上。

他們正在想辦法,想像之前強行闖入你的宅院一樣,闖進我那裡。

我會儘力將他們堵在外麵,但能堅持多久”

她搖了搖頭:“難說。等他們進來,察覺到自己被耍了之後,就離他們知道蘇淮安其實就是宋方荀,也不遠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紅蝶笑了笑:“自然不會白給你。”

“你想要什麼?”

紅蝶的指尖貼近自己的唇間:“噓。這件事暫且不談,等這件事過後,我自會向你取我所需要的東西。彆擔心,我要的,你一定給得起。”

大門打開時,蘇淮安立刻迎了上去,但當裡麵的人走出來時,他卻站住了。

不是他。

澤祀卻道:“淮安,你師父難得來一趟,還不過來迎接?”

蘇淮安還沒反應過來,紅蝶便用長琴的聲音道:“罷了,畢竟這麼長時間沒見。”

她走到蘇淮安身邊,摸了摸他的頭:“已經這麼大了呀。”

她靠近蘇淮安,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看好你哦,小家夥。”

蘇淮安一驚:“饕餮。”

紅蝶輕笑了一聲,捏了捏他的臉,又轉為了長琴的聲音:“今日我還有事,下次見麵再敘。”

她說完便離開了,獨留蘇淮安怔愣在原地,直到澤祀走到他的身邊,將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肩上,調笑道:“之前不是連話都不願意說嗎?結果知道他過來就這麼急地跑過來。”

“他不是”

“淮安,今天天氣不好,外麵冷,我們先回去好嗎?”

澤祀並未等他回答,就牽著他的手往東院的方向走。

路上,澤祀問道:“什麼時候醒的?醒了就過來了嗎?是不是飯都沒吃?”

“我想見他。”

澤祀聞言停步,他當然清楚淮安說的是什麼:“等這段時間之後,我就帶你去見他。”

“我想見他,現在就想。”

“淮安。”

澤祀的聲音不大,也無斥責意味,但讓蘇淮安陡然反應了過來,他有什麼資格對澤祀討價還價:“我知道了,對不起。”

他的話讓澤祀有些愧疚,淮安難得向他提出自己的需求,但自己現在卻偏偏無法滿足他,他一把抱住了他,溫聲道:“淮安,等過段時間,我就帶你去見他。”

蘇淮安一向很聽他的話,那天也不例外,他沒再提想去見長琴的事,但他仍對饕餮假扮成長琴過來的事十分在意。

隻是澤祀並沒有給他詢問的機會,幾乎一晚上的翻雲覆雨,將他折騰的沉沉睡去。

澤祀抱著蘇淮安,手指揉著他的眉心,他看得出來,淮安是很傳統的人,儘管澤祀已經十分控製,儘量讓他隻感受到舒服,少些疼痛,但他對這類情事仍舊無法接受。

也可能正是因為淮安的腦子裡被羞恥感填滿,反而讓他這些天睡得安穩了一些,沒再像以往那樣,總被夢魘纏繞。

屋外傳來一聲輕響,他回頭望了望,正欲起身,身旁的人卻抓住了他的衣袖,嘴裡小聲咕噥著什麼。

澤祀湊近了一點,卻聽到他在說:“彆走,我不想一個人,害怕”

淮安以前不會這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最近做得太過了,淮安有時會像這樣,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格外地依賴他。

澤祀自然高興,他脫下自己的外衣塞進蘇淮安手裡,捏了捏他的臉,輕聲道:“我馬上回來。”

蘇淮安沒有回複,他抱著澤祀的衣服,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澤祀親了親他的額角,才起身走到了外麵。

剛出門,騫岩便迎上來行禮道:“尊上。”

這幾天澤祀已下令,千羽晚間不必過來,為的就是防止這些事:“怎麼樣了?”

“屬下已派人追蹤檮杌和混沌上君,不日將至。”

“過段時間我會帶淮安去凡界,那邊的消息繼續追蹤,一定要由你第一時間傳給我。”

“是。”

“還有,這件事隻能有你我兩人知曉。”

“屬下明白。”

第六十三章 七夕節

第二天,蘇淮安清醒時已是正午。

他困倦地伸了個懶腰,手指就像小貓的爪子一樣張合。

澤祀看得有趣,伸手將蘇淮安的一隻手掏過來,握在手裡把玩。

蘇淮安之前還會被澤祀突然的動作嚇到,但現在早已習慣,他由著澤祀把玩他的手,轉過身繼續小憩。

澤祀從背後一把抱住他,輕聲問道:“還困?”

蘇淮安懶懶地嗯了一聲。

“馬上到七夕了,我帶你去凡界玩,想好去哪了嗎?”

“我想去找秦玖。”

出人意料的,澤祀竟然答道:“好。”

蘇淮安有些驚訝,他轉身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我想去找秦玖。”

澤祀便又回答了一遍:“好。”

雖然是蘇淮安想要的答案,但他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嘴唇抿成一線。

澤祀見此捏了捏他的臉頰,調笑道:“這不一隻都是你想要的嗎?怎麼還不高興?”

蘇淮安仰頭問道:“饕餮上君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

澤祀的手一停:“怎麼會這麼想?”

“她說不是說我將不久於人世?”

“亂說什麼。”

“如果不是因為我要死了,你為什麼突然要帶我去找秦玖?你之前明明還那麼排斥我去調查關於秦玖的事。”

“你為什麼覺得我不想你去調查秦玖?我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蘇淮安一噎:“我不知道。”

“既然沒有理由,我為什麼要去做呢?”

澤祀總會用這些歪理來堵蘇淮安的話,但他偏又想不出反駁的辦法,悶著頭不說話了。

澤祀摸了摸他的頭:“還有其他問題嗎?”

“饕餮上君為什麼要偽裝成師父的樣子?她在躲誰?”

“淮安。”

“這是不能告訴我的嗎?”

澤祀沒有說話,但蘇淮安已經明了:“我明白了。”

他真就沒再繼續問了。

澤祀一低頭,就可以看到他乖巧的模樣,忍不住親了親他的額頭,突然問道:“七夕節想要什麼禮物?”

蘇淮安有些奇怪地問:“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七夕節的時候你的阿爹不會給你娘親送禮物嗎?”

蘇淮安點了點頭,他記得在他還小的時候,每年七夕節,阿爹都會給娘親準備禮物,但他不明白澤祀為什麼要送他禮物。

澤祀湊近他的耳朵輕聲道:“相公當然要給娘子準備禮物了。”

蘇淮安的頭轟的炸開,之前的記憶瞬間湧現,那一晚,他不知喊了澤祀多少聲相公。

他的耳根一下子變得通紅,偏偏臉仍舊板著,看得澤祀愈發想逗他:“娘子那晚上真是喊得夫君心癢難賴,不會醒來就想賴賬吧?”

蘇淮安是真的想賴賬,硬著頭皮道:“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什麼?”

蘇淮安不說話了。

澤祀輕笑一聲,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耳朵都紅了,還說不記得。淮安,說謊可是要受罰的。”

蘇淮安悶悶的,一副打死都不承認的樣子。

看到澤祀愈發心癢難耐,他低下頭便吻上了蘇淮安的唇

一枚煙花在天空中炸開,綻放出美麗的色彩。

街道兩旁的店鋪掛滿了五彩斑斕的燈籠,微風拂過,燈籠輕輕搖曳。

遠處,鼓聲陣陣,夾雜著歡快的笛聲和清脆的銅鑼聲。穿著鮮豔新衣的孩子,手捧著從街邊小販那買來的糖葫蘆好一些小玩意,穿梭在人群中。

街道上,小販們叫賣著各種小吃和玩具。

澤祀買下一串糖葫蘆,遞給了蘇淮安。

蘇淮安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甜絲絲的味道,讓他的難得的放下戒備,露出屬於小孩子才有的純真的模樣。

澤祀笑看著他:“好吃嗎?”

蘇淮安點了點頭:“好吃。”

“給我嘗一口。”

蘇淮安聞言將手裡糖葫蘆收了一下:“你再買一個。”

“我想吃你的。”

蘇淮安聞言猶豫了一下,才將糖葫蘆遞了過去。

澤祀沒太欺負他,隻咬了一小口。

“你不是一向不吃東西嗎?”

“對,隻想吃你的。”

蘇淮安有些無語,低頭繼續啃糖葫蘆。

澤祀牽著他的手,走在長街上。

今天是七夕節,澤祀按照之前說的,帶蘇淮安來了凡界。

他並沒有立刻去蘇淮安想去的地方,而是去了東方最熱鬨的城鎮,帶蘇淮安過節。

街上人來人往得好不熱鬨。

澤祀擔心他們撞到蘇淮安,帶他去了河岸邊,這裡要僻靜許多,很適合他和淮安獨處。

“你想要什麼禮物?”

蘇淮安正吃著糖葫蘆,聞言手一停,他放下了糖葫蘆,道:“我想要他們死。”

澤祀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換一個能讓你開心的禮物。”

“他們死後我就會很開心。”

澤祀停步,轉頭看著他:“然後呢?他們死了之後,你要怎麼辦?”

“魔心給你。”

“我說過,我不要那東西。”

“但他們很想要。他們已經懷疑上了饕餮。應該很快就會懷疑上我。”

“淮安!”

“她之前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吧。”

第六十四章 宣戰

饕餮既然來了這裡,自然不是為了躲澤祀。

在凡界能讓她如此戒備的,就隻剩下檮杌和混沌。

溫醇是由混沌送來,最後由檮杌收尾,從這來看,他們大概率已經聯手。

而這一次,會讓饕餮如此急的來找澤祀的事,蘇淮安也是想了好幾天才想明白。

“如果他們知道我就是宋方荀,你會把我推出去嗎?”

澤祀默然,他想到了他的淮安可能會察覺到這些,但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快。

“會吧,”蘇淮安道,他臉上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失望,平淡的好像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所以你現在讓我來凡界,還說帶我去找秦玖,是對我的補償嗎?”

澤祀一把抱住了他,卻隻是道:“淮安,我們現在先不說這個。”

蘇淮安笑了笑,心中說不出的有些難過,但他仍舊乖巧地道:“好。”

兩人都沒再談這件事,隻是,澤祀也沒再將蘇淮安帶到繁華的街道上,而是繼續往靜謐處走去。

“淮安,交界地包括雲河縣在內,一共有八個縣。他們都遠離管束太久,已經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法則,所以每個縣都很混亂。”

蘇淮安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便沒有說話,隻默默地聽著。

“我派來的人才到不足半月,”澤祀繼續道,“還未完全讓他們信服。不過他們與元河縣一樣,做事全憑信仰。因為之前你在元河縣弄出來的事,他們幾乎全部都開始信仰玄鳥。”

“如果讓千羽過來管理這裡,是不是要容易一些?”

澤祀笑了笑:“你說到點子上了,淮安,千羽一定會過來的,但不是現在。”

“那是什麼時候?”

澤祀卻沒再繼續說下去,轉而道:“淮安,你知道哪裡能避開雲雀嗎?”

蘇淮安立刻打起了精神,他想到了秦玖,之前時珩說過,華音正在派雲雀搜索秦玖。

他猜測道:“水路?”

澤祀點了點頭:“不錯,水路。但凡人不可能在水下太久,這要怎麼辦呢?”

“芥子?”

澤祀聞言笑了:“我的淮安就是聰明。”

“芥子要如何尋找?”

“芥子如果製造得好的話,一般人,即使是華音也難以找到芥子的具體方位,除非是檮杌或者玄靈元君親自出馬。”

“那現在檮杌和玄靈元君還沒有什麼動靜,是因為秦玖還不足以讓他們行動嗎?”

“或許。但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藏得太好。即使是我們,要找到一個芥子,也還是需要知道它的大致方位。而且檮杌和玄靈元君與其他人不同,不可能跟著那些雲雀四處找。”

蘇淮安點了點頭:“明白了。”

“淮安,我今天要教你怎麼用芥子。”

蘇淮安一愣:“為什麼要教我這個?”

“因為以你的靈力,現在還不足以製造一個芥子。”

“不是,我是想問”

為什麼突然要教我這些東西?

但是他最終也沒有問出來,他察覺到自己似乎越界了。

澤祀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澤祀要教什麼他就學什麼。

他本該這樣。

但現在他的問題變多了,他甚至在不想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拒絕澤祀。

他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將自己與澤祀放在了同一級。

這樣不對。

澤祀見他突然沒有說話了,也不覺得驚訝,隻將他帶到了河邊:“我現在手邊隻有一個芥子,就是之前在元河縣收的那一個。裡麵的滅魂咒被我解了,以你現在的能力還不太能控製它,這樣你用著會更方便。”

他說著便握著蘇淮安的手,教他如何將芥子喚出,如何隱入水底,如何將芥子收起。

隻是使用芥子與凝冰不同,又是完全不同的事,蘇淮安學得很慢。

澤祀也不急,手把手地教,認真又溫和,與之前教蘇淮安練功時完全不同。

“對,就是這樣,靈力流轉與指尖,便可以穩住芥子。”

“很好,我的淮安,就是聰明。”

但實際上,蘇淮安隻是剛學會了打開芥子的門而已,剛打開,便散了。

若是以前,他練了一個晚上還是這種程度,澤祀定然不會讓他休息,也不允許吃飯,整夜整夜的練習。

但今天,澤祀不光沒有這麼做,隻要蘇淮安有了一點點的進步就會立即誇獎,眼見著天色漸晚,就立刻帶著蘇淮安回了客棧。

沿途看到賣果子的鋪子,還給蘇淮安買了很多點心。

蘇淮安手裡拿著點心,自覺受之有愧:“我沒做好。”

澤祀笑了笑:“控製芥子,本就很難,即使是半仙都要用月餘才行,你才用了一個晚上就打開了門,作為一個凡人,可以說是前無古人了。”

“你之前不會這麼說。”

澤祀扭頭親了蘇淮安一下:“吃完了休息,今天放過你。聽說閬中有個名伶曲子唱得好,明早我們過去看看。”

“但是我要繼續練。”

“不急,我們明天晚上再繼續練。”

景初焦急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時不時地看一眼院中的日晷。

巳時已過,怎麼還不回來?

他的眼眸陡然轉向院門,一個人正急急地走了進來:“將軍,檮杌上君求見。”

景初忍不住嘖了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

那人有些緊張地道:“怎麼辦?將軍,尊上時不時還沒有”

“平塵!”

平塵聞言立刻止住了話頭:“屬下知錯。”

景初歎了口氣:“去請檮杌上君。”

平塵有些著急地道:“可”

但看到景初的眼神後,他又閉了嘴:“是。”

平塵走後,景初立刻趕往了客室。

一進去就能看到一大桌的食物,和正坐在主位上,低頭吃菜的饕餮。

景初上前行禮道:“尊上,檮杌上君到了。”

饕餮咽下口中的食物才道:“請。”

“是。”

不多時,檮杌便走了進來,但在他看到饕餮的瞬間便挑起了眉頭。

景初站在一旁,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他隻是道:“你還是喜歡吃凡人這些臭烘烘的東西。下次我來時,能不能將這些東西收起來。”

景初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

饕餮隻抬頭白了他一眼,便故意將一塊燒製的羊排塞進了嘴裡。

檮杌冷哼一聲,坐在了饕餮的對麵的椅子上:“我上次同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說了,我這裡,沒有你要的東西。若有,我何必留到現在。”

檮杌聞言笑了:“你還是這麼不識趣。不肯說實話便算了,連麵都不願意露,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

景初心頭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檮杌便抽出腰間的刀,他隻一揮,那張桌子,連帶著桌子後麵的饕餮一同斷作兩半。

隻是那個“饕餮”在斷裂的瞬間便化成了一塊木頭摔在地上。

檮杌調轉刀頭,直指向景初的脖子:“幾根爛木頭就想騙過我?說!饕餮在哪!”

來自守護獸的力量太強,景初被那窒息的壓迫感壓得動彈不得。

檮杌的刀靠近了一份,刀鋒刺破皮肉,一抹血色順著他的脖頸流下。

“我沒有多少耐心,再不說就殺了你!”

景初緊握著拳頭,仍是一言不發。

檮杌的耐心已用儘,他抬刀砍下。

景初隻來得及閉上眼睛,就在劍氣即將逼近他時,卻在中途被什麼東西擋了下來,兩股力量在空中形成了一陣勁風。

景初猛然睜開眼睛:“尊上!”

饕餮擋在景初麵前,冷然看著檮杌:“你又在發什麼瘋!”

檮杌見她出來,才收刀入鞘:“現在想見饕餮上君,還真是不容易啊。剛剛做什麼去了?不會是心虛躲起來了吧?”

“隻是不想看到你這張惡心的臉。我說過,我這裡沒你要的人!”

“若是沒有,何不讓我們進去一探究竟。”

“我這裡憑什麼讓你查!”

檮杌冷笑一聲,直視她的眼睛:“饕餮,我是因為忌憚窮奇的力量,才會同他談條件。但是你,嗬,你有信心能接住我幾招?”

饕餮眼裡滿是怒火:“你是打算宣戰?”

檮杌無所謂地道:“我不介意和你打,反正無關痛癢。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你若再是這種態度,我就直接帶人攻進來。”

他說完便離開了,離開前還裝模作用地道:“希望饕餮上君,不要讓我為難。”

饕餮深吸了一口氣,才緩解了一下自己的怒火:“景初,通知上下,做好防護,準備迎敵。”

景初一驚,忙道:“尊上,我們有必要為窮奇上君做到這個地步嗎?”

饕餮聞言看向了他:“景初啊,你以為事情鬨到這個地步,就靠我說一聲宋方荀在澤祀那裡就能擺平嗎?

這一仗非打不可。

不過我們需要做的是儘量拖住他們,在他們攻進來之前儘力就可,待檮杌攻進來時,他們再逞強也沒有意義。打不過便跑了。

檮杌也不會想將事情鬨大,斷然不會做到那麼絕。

總之,我們隻需要拖延時間,死一個人都是虧了,讓他們把自己的命都守好。”

景初也知這一仗無可避免,隻得到:“是。”

第六十五章 學習

蘇淮安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胳膊,想要去旁邊空一點的地方,但被澤祀又拉了回去,抱在懷裡:“怎麼了?”

蘇淮安有些不舒服地動了動身體:“緊。”

澤祀怕熱,在夏天,宅子裡已經足夠陰涼的情況下,他的房間裡也總是堆滿了冰塊。

像現在,七八月,正是人界最熱的時候。

他知道蘇淮安畏寒,也沒讓人準備冰塊,在這樣熱的房間裡睡覺,對他來說應該是很難受的。

所以每晚他都抱著蘇淮安入眠,因著蘇淮安的身體本就天生寒涼,又練了澤祀的功法,就像個天然的大冰塊一樣。

隻是他每晚都抱得很緊,蘇淮安有些難受。

澤祀聞言手臂上的力道稍微鬆了鬆:“這樣好點了嗎?”

沒有,完全沒有,蘇淮安忍不住道:“你那麼難受,為什麼不換一個房間,把那個房間弄得像你在宅子裡的房間一樣,全部堆滿冰塊,床上也堆滿冰塊。”

“那樣你會受不了的。”

“所以我才說你再去要一個房間。”

澤祀的頭貼在蘇淮安的脖頸上蹭了蹭:“不抱著你我睡不著。”

蘇淮安被蹭得癢癢,下意識往後退了退,但很快又被澤祀拉了回去,後背貼在他發燙的胸口上。

蘇淮安掙紮無果,便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你要習慣,等我死了之後,你就抱不了我了。”

想了一下,他又道:“不過你也可以再換一個人抱。反正你之前男寵那麼多。”

澤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閉著眼睛道:“睡覺,彆說話了。”

以往這個時候蘇淮安就會順著他的意思,但是今天,蘇淮安卻想繼續說下去。

他拉下澤祀的手,澤祀本來就沒用力,很容易就被拉了下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找秦玖嗎?為什麼不去了?”

“會帶你去的。”

“但是我沒有時間了。”

“彆說胡話。”

“下個月八月初八就是下汜節,女魃能力恢複的最好時機。如果這個時候檮杌他們知曉了我的身份,他們的視線一定會轉移到我身上,這樣,你就可以毫無乾擾的,幫她療傷了。”

澤祀沒有說話,蘇淮安繼續道:“你當初沒殺我,就是想到了這一刻嗎?”

“如果我真這麼想,”澤祀認真的道,“我當時就會直接殺了你取魔心,為什麼還要再等八年。”

“那你當時為什麼沒有這麼做?你當時如果要我一定給你了。你現在要我也可以給你,隻要你幫我殺了秦玖和薑麾。”

澤祀聞言默然。

“這對你來說並不難,比用你自己的力量來幫女魃恢複簡單很多。”

“睡吧。”

“有時候我真的不懂你。”

澤祀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明天帶你去劃船。”

他與澤祀已經來凡界將近五日,每天都是這樣,白天澤祀帶他去聽戲聽曲,去各個地方玩,晚上帶他去練習芥子。

再晚一些,就會被澤祀拉著行房事。

隻是澤祀現在沒像之前那麼毫無顧忌,將蘇淮安弄的第二天下不來床,可能因為知道蘇淮安還要練習芥子。

澤祀這幾天也沒再提過檮杌即將知曉蘇淮安身份的事,就像這件事不存在一樣。

“我不想劃船。”

“那我們去聽曲?”

“我不想聽曲,我什麼都不想做,我隻想”

他還沒說完,澤祀的唇便堵上了他的唇。

他有些惱得想把澤祀推開,澤祀總是這樣,在提到他不想說的事時,就會這樣堵他的嘴。

但是蘇淮安真的受夠了,他想要澤祀對他說清楚,他不想再這樣猜他的心思。

但澤祀的力氣很大,他推不開,反而被澤祀抓住了手腕,按在了床上

第二天澤祀帶他去了湖邊,澤祀租了一葉小舟,親自劃槳,帶著蘇淮安去了湖心。

蘇淮安躺在舟中,對外界的事都不感興趣。

昨天澤祀又折騰了他好久,一直到天開始泛白才放了他。

他現在隻覺得累,累到連昨晚澤祀還沒回答的問題都不想再深究。

“淮安,你還沒劃過船吧。我教你。”

蘇淮安躺在船上,沒有動。

澤祀也不惱,將他扶起來,把船槳塞到了他的手裡:“你需要掌握船的平衡,其次是方向。這個季節的風向則以南風為主。這條河相對平緩,如果沿著這條湖往北,大概劃兩個時辰,就會到交彙處。

交彙處的水流激烈,水流方向自西向東。

到了交彙處,順著水流行兩天,就是元河縣。”

蘇淮安在聽到這裡時立即來了興趣:“你要帶我去元河縣?”

“現在還不去。”

“那什麼時候”

“等你先學會了劃船。”

蘇淮安不明白他的用意,但還是聽了他的話,接過船槳劃船。

這種事他之前從未做過,但比起控製芥子要簡單得多,他學得很快。

不過一個下午,就已經基本掌握。

澤祀在教蘇淮安的時候,總會忍不住親親他的臉頰,說:“我的淮安,就是聰明。”

蘇淮安已經習慣了,不太理會他的這些話,隻繼續認真地學習劃船。

一直到下午,等蘇淮安平穩地將船停靠在岸邊後,澤祀又帶他去了另一個地方。

剛一靠近,蘇淮安就知道了那是什麼地方:“馬場?”

“對啊。”

那是一片廣袤的馬場,場地極大,能聽到馬蹄的聲音。

澤祀牽著他的手進去。

馬場主人在看到蘇淮安的時候,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這位小公子?”

澤祀點了點頭:“是。”

馬場主人仍舊疑惑,但還是帶著他們去了一匹馬旁,那是一匹白色的駿馬:“這匹性格溫順,適合剛開始學的人,但騎馬多少都有些危險,這位公子的眼睛真的沒問題嗎?”

澤祀點了點頭:“無視,多謝。”

馬場主人聞言便也沒再繼續勸,將馬繩遞給了澤祀。

澤祀一手牽著蘇淮安,一手牽著馬去了馬場:“之前有騎過馬嗎?”

蘇淮安搖了搖頭,他八歲就被秦玖囚禁了起來,八歲之前還太小,之後就跟著澤祀去了宅子裡。

隻有兩次與馬的接觸,一次是被時珩帶著,一次是澤祀。

“騎馬本身不難,但對你來說,躲避障礙物是一個難題。以你現在的感知力,騎得慢一些應該沒什麼問題,但若太快了,可能就顧不上來。我先教你,你這幾天訓練一下。”

“為什麼突然要學這個?”

“多學一點東西對你沒有壞處。”

澤祀回答的永遠這麼模棱兩可。

蘇淮安也沒再繼續問下去,問了一定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澤祀蹲下身,扶著蘇淮安的腳踏上了踏板:“踏板的位置在這裡,高度在你的肩以下,胸口的位置,可以上去嗎?”

蘇淮安點了點頭:“可以。”

澤祀繞到馬邊,拽住韁繩道:“你先上去。”

蘇淮安踩著馬鐙,腳下用力便上去了。

待他坐穩後澤祀便也坐了上去,他將韁繩遞到蘇淮安手裡:“嘗試著讓它往前走。慢慢來。”

蘇淮安聽了他的話,認真地拽了拽韁繩,學著他的音調控製著馬往前。

然而馬紋絲不動。

他皺起了眉頭,更加努力地拉動韁繩,甚至輕輕拍了拍馬腹,小聲道:“怎麼還不走。”

澤祀好笑地看著他,見他實在沒有辦法了,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不用那麼緊地拽韁繩,放鬆一點,用你的小腿夾緊馬肚子,像這樣。”

馬兒在他的控製下開始往前走。

蘇淮安的模樣驚訝,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澤祀被他可愛的模樣吸引,忍不住親了親他的臉頰:“真可愛。”

蘇淮安的臉瞬間緊繃:“然後呢?”

“調轉方向就拉動韁繩,左拉就是往左邊”

澤祀一直教到深夜。

蘇淮安也理解澤祀為什麼晚上才教他這些東西,畢竟在白天萬一有人看到有人教瞎子騎馬,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害怕。

蘇淮安學東西很快,已經能讓馬跑起來了。

下半夜,澤祀依然帶蘇淮安去練習如何控製芥子。

他已經學會該如何將芥子收起,如何進去,隻是芥子在他手上不能維持太長時間,他最多在裡麵待上五六日,整個芥子就會崩塌成一個靈力球。

“應該隻能到這種程度了,”澤祀道,“如果還要維持再長一點的時間,你需要更強大的靈力,要短時間提升你的靈力並不容易。這個芥子暫且放在你手中,算是我送給你的七夕禮物。”

蘇淮安抿著唇不說話,他不想要這個禮物,他也不知道澤祀將這個東西硬塞給他做什麼。

澤祀看出來他的不滿,但沒說什麼,牽著他的手往回走。

在快到客棧時,蘇淮安小聲道:“我今天不想做。”

澤祀聞言看了他一眼,隻是道:“好。”

蘇淮安卻有些驚訝,就這麼放過他了?

他試探性地道:“我明天”

澤祀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我可以讓你休息一下,但太多天不行,我忍不了。”

第六十六章 城破

一連幾天,澤祀都在教蘇淮安這些。

辨彆方向,撐船,騎馬。

就像

蘇淮安猛然反應了過來,伸手想要推開在他身上親吻他的澤祀。

但澤祀力氣太大,根本推不動。

好在澤祀感受到了他的抗拒,鬆開了他:“怎麼了?”

蘇淮安喘息了一陣才道:“你要做什麼?”

澤祀輕笑一聲,伸手描摹著他的唇邊:“做|你啊。”

蘇淮安慌忙搖頭:“你讓我學撐船,學騎馬,這些你之前從來不讓我碰,你之前擔心我逃跑,但你現在好像是呃!”

他還沒說完,就感覺身下一陣脹痛,澤祀進去了。

“專心些,”澤祀道,“我要繼續乾|你了。”

蘇淮安沒再找到說話的機會,光是應付澤祀就已經精疲力儘。

直到將蘇淮安弄的昏死過去,澤祀才從床上下來。

他披上一件外衣,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黑暗中,一個人跪在了他的腳邊:“尊上。”

“怎麼樣了?”

“檮杌上君並未給饕餮上君交涉的機會,兩天前便直接強攻,饕餮上君似乎也沒有與他久戰的意思,隻守不攻,按照這個架勢,最遲明晚,檮杌上君就該攻進去了。”

紅蝶能幫他到這種程度,已在他的意料之外。

她已經拖了足夠長的時間,剩下的,就隻能看淮安自己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澤祀轉身,走進屋中,月光照在屋內人的側臉上,蒼白又虛弱。

他伸出手,撫在蘇淮安的心口上,藍色的靈力,順著指尖,流向了蘇淮安體內,在他的心口成結,護住了他的心脈。

靈力的流失也讓他踉蹌了一下,他吐了口氣,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

淮安已經察覺到了他要做什麼,這樣正好,若是讓他說,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伸手輕撫著蘇淮安的臉:“若是再晚些就好了。我就可以為你安排好一切,而不是這麼倉促的,讓你一個人麵對。

淮安,隻要一個月就好,隻要過了這一個月,你要什麼補償,我都給你。”

蘇淮安第二天醒來時隻感覺渾身酸痛,他翻了個身,想要再躺一會,但下一刻,卻猛然驚醒。

澤祀?

他試探性地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不在。

以往他都在這裡的。

蘇淮安慌忙起身,匆忙穿好衣服後就出了門。

外麵正站著一個人,卻不是他。

“蘇公子,”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與您一起的那位公子讓我將這個東西交給您。”

澤祀的東西?

他接了過來。

見他接過,老人便退了出去。

蘇淮安摩挲著手裡的東西,那是一個木盒,觸感卻是冰的。

他將盒子打開,裡麵是一塊嵌在盒子裡的冰,冰上刻了兩行字。

“一個月內不讓檮杌找到你,我便幫你報仇。”

他的指尖拂過那些字後,冰塊便消融成水。

哐當一聲,隨著掉下的盒子濺出。

澤祀他,走了。

蘇淮安明白他的意思,現在正是女魃恢複的關鍵時候,他決不可能讓自己陷入那樣的麻煩中,不將蘇淮安交給檮杌,已是最大的仁慈。

蘇淮安覺得自己應該心懷感激,至少他還給他求生的機會。

但在知道他走後,蘇淮安仍覺得,有些難過。

他搖了搖頭,擺脫自己可笑的想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便轉身向外走去。

他去了那個湖邊。

用澤祀給他留下的玉佩買下了一艘船。

若是檮杌知曉他的身份,一定會聯合凡界的仙道找他,這個時候走水路可能碰到的人最少,最安全,也最快。

他要去元河縣。

反正哪裡都一樣,不如去那裡,即使要死,也得死在報仇的路上

檮杌看著麵前的宅院,經過三天三夜的持續進攻,宅院外的靈力罩早已不堪重負,隻要他再親自給那致命一擊,便能將其徹底擊碎。

但他還不想做到這一步,靈力罩阻隔著妖魔與凡界,一旦破碎,妖魔就會順著這條通道闖入,禍患人界。

雖然等他將宋方荀搜出來後,這些事他也可以解決,但他並不想將事情鬨到那個程度。

他看向外牆上的紅蝶,道:“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現在將門打開,我保證不動你的人。

但若你再執迷不悟,我可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景初聞言也慌忙看向紅蝶:“尊上,我們現在怎麼辦?”

紅蝶抬眼看著天空,此時天已泛白,一輪陽光刺破黑暗照了下來。

“卯時了。”

“尊上?”

紅蝶歎了口氣:“開吧。”

城門被打開的時候,檮杌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他的視線再次轉向紅蝶時,後者已冷著臉走開了。

他轉身對身旁的人道:“你帶幾個人去看著饕餮,彆讓她有機會將宋方荀轉移。”

那人道了聲是,便帶著幾個人走了進去。

他又拿出一個羅盤,交給身後的人:“你,還有你們幾個,拿著這個去搜。這是玄靈元君的聖物,隻要靠近那個魔物,它就會有反應。找到他後,立刻帶過來!”

幾人道聲是,便帶人衝了進去。

“其他人看住饕餮院子裡那些人,他們的任何小動作都要上報!”

“是!”

檮杌交代完,便轉身走進了獸車裡。

玄靈元君正在裡麵閉目養神,外麵的一切他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見檮杌上來,他忍不住問道:“檮杌,你確定那魔物就在這裡?你這次鬨出這麼大的動靜,於上麵也不好交代呀。”

“我已與混沌商議過,那魔物,隻可能在這。元君放心。”

但玄靈元君並不放心,他欲言又止,但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多說無益,最終也隻是道:“希望如此。”

大規模的搜索進行了很長時間,監視紅蝶的人來報過幾次消息,說是紅蝶又回到了她的院子,吃起了東西。

檮杌開始隻覺得她是在裝模作用,但去查找宋方荀的人,卻沒有一點消息。

他也由原來的信心滿滿,逐漸變的不耐煩。

他乾脆從馬車上下來,親自找。

他們找了一天一夜,排查了所有可能的人,卻都沒有一點消息。

玄靈元君也等不住了,也匆匆走了進去,問道:“你確定他就一定在宅子裡麵?”

檮杌愈發焦躁:“魔心極不穩定,即使用秘術或者藥物抑製住魔性了,也難以預測下一次魔性會什麼時候爆發,必須留在身邊。他如果是被饕餮收了,就一定在宅子裡。

元君,這個羅盤真的能找到那個魔物嗎?”

玄靈聞言挑起了眉頭:“你是在懷疑老夫的聖物?”

檮杌聞言慌忙道:“元君恕罪,我並無這個意思。”

“你們為什麼就確定那魔物一定在這?”

檮杌此時也有些猶豫:“那魔物能被藏到現在,一定是有人用某種力量收斂住了他的魔性,在凡界能做到這些事的,應當隻有我們幾個了。”

“這話不假。但為什麼就一定是饕餮?”

“元君懷疑是混沌?”

“若是他,他怎麼可能將疑點往你們這些守護獸身上引,這樣遲早會懷疑上他。”

檮杌一時想不通:“那還能是誰?莫非我們一開始的猜測就是錯的?”

玄靈元君的神色凝重,此番禍事已經闖出來了,是一定要有結果的,否則他也會受牽連。

那個宋方荀,一定得找到。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看向了檮杌:“還有一個人。”

檮杌聞言看了過來:“誰?”

“窮奇。”

“他?不太可能。”

“為何?”

“他那麼在意女魃,若是真得到了魔心,自然會將魔心用於給女魃療傷。女魃傷好後一定會想辦法重歸天庭。

但現在他們那邊還沒有消息,這說明女魃並未被治好,不就說明了,那魔物根本就不在他那裡。”

玄靈元君沉思良久,忽而道:“若我們一開始就想錯了呢?”

“什麼?”

“若是女魃其實並不在他那裡,而是在八年前就死了。”

“這怎麼可能,他可是窮奇,怎麼可能會讓這樣的事發”

檮杌一下子頓住了,仔細一想也並非完全不可能,那天華音和玄靈元君親自去他的宅院中搜索,卻並未找到人。

他們當時還派了溫醇過去,那可是女魃的一部分,卻仍舊一無所獲,還中了窮奇的套。若女魃真在他那裡,他怎麼還會下這樣一個套。

玄靈元君道:“窮奇心機深沉,從我們知道他八年前就開始下那個套時我們就該反應過來的,窮奇或許藏的根本就不是女魃,而是那個魔物。”

檮杌卻搖了搖頭:“若是他拿到了那個魔物,為什麼不剖了他的魔心,為自己所用。以他現在的力量,再加上魔心,飛升至元君都極有可能。

他沒道理不用啊!”

玄靈元君聞言默然,過了半晌才道:“或許,他留著那個魔物還有其他用處。”

檮杌皺著眉頭,想不通:“一個十幾歲的男孩,還能有什麼用處。”

玄靈元君想到了什麼,卻又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澤祀他,喜歡養男寵。”

第六十七章 反應

玄靈元君的話讓檮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畢竟他不喜歡男人,便也沒想到這一點。

但仔細一想,也不是不可能,華音之前給他看過那個男孩小時候的畫像,那魔物確實生得不錯。

窮奇那般自大的人,或許真就覺得這張臉要比更強大的力量要重要。

“可窮奇的男寵眾多,這要如何找起?”

“他之前的男寵確實眾多,但現在隻有一個,你也見過的。”

檮杌一驚:“蘇淮安?”

確實,蘇淮安看上去也不過弱冠之年,宋方荀當時是十三歲,年齡對上了,而且他也是個凡人。

“但他與畫像並不像,而且那魔物的眼睛可還沒瞎。”

“之前便有傳言說被練魔心的人會容貌大變,而且,他當時年幼,這麼多年,樣貌總會有些變化。但,唯一不可能改變的,就是他那雙極為罕見的琥珀色眼睛。”

“元君想說那雙眼睛是窮奇不使其他人認出他,故意弄瞎的?”

“若能保住命,失去一雙眼睛又算得了什麼?”

若是如此,還真有可能,在他還年輕,模樣正好的時候做寵奴,以後不喜歡了,還能取魔心供自己修煉。怎麼想都沒有壞處。

再加上之前他們排派去監視窮奇的人傳來消息,說溫醇曾說過他知道宋方荀在哪,但最後,卻被窮奇以欺瞞之罪關了禁閉。

他原來並未多想,隻以為是溫醇為了求生亂說的,這麼看來,他當時或許就發現了什麼,窮奇倉促之間,才將他的屋子徹底封神了起來。

甚至連聲音都不傳出來,就是為了防止他將那些事情說出來。

他有些懊惱地道:“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竟聽了混沌那蠢貨的話!饕餮也是,讓我們檢查一番不就好了,非讓我弄出這麼大動靜!”

“她恐怕就是想將事情鬨大,好等著向上麵摻你一筆。

不過好在你還沒將她的靈力罩打破,若是如此,就真的無法挽回了,現在事情不算鬨得太大。

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魔物,這樣便能將功抵過。饕餮這邊,你之後裝模作樣地道個歉給上麵看看便好了。”

檮杌卻仍有疑慮:“隻怕窮奇不會那麼輕易地將那魔物交給我們。”

“老夫會過去與他交涉,不過見蘇淮安一麵,他沒道理不允,若是真不允,豈不恰恰證明了蘇淮安有問題,到那時便由不得他了。”

千羽抬起頭,麵前卻是東院的正門。

他不由地揉了揉太陽穴,竟然走到這裡了。

尊上帶蘇淮安去凡界已有七八日,以往尊上都會帶著他的,這次卻沒有,院子裡也沒有什麼事,他無聊的巡視之際,總會像這樣,不知不覺地走到這裡。

溫醇被關在這裡也近半月了,尊上不光封了門,還封了裡麵的聲音,溫醇一個人在裡麵,如此寂寥的度日,想想還真有些可憐。

或許是因為看出了他的想法,尊上之前也就處置溫醇的事問過他,他當時答得模棱兩可。

他並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耽誤了尊上的大事,但若真要讓他看著溫醇去死,他還是有些不忍心。

“到底應該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

千羽聞言一驚,一轉頭,看到的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的騫岩,他怒道:“你走路沒有聲音的啊!像個鬼一樣!故意的吧!”

騫岩一笑:“倒不是故意的,我還奇怪,以往你應該都能發現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思念情郎,想得投入,連有人靠近都沒有察覺到。”

千羽聞言愈發生氣:“胡說八道!”

騫岩抬手:“行了,我來這裡不是和你吵架的。尊上找你。”

千羽立刻冷靜:“尊上他們回來了?”

“不是他們,隻有尊上回來了,至於蘇淮安,他失蹤了。”

千羽一驚:“什麼意思!什麼叫失蹤了!”

“我不清楚,你要實在好奇就去問問尊上,尊上這不正好找你。”

千羽聞言也不再和他廢話,慌忙趕去了主院。

等他火急火燎地進去時,卻見裡麵還有一人——玄靈元君。

他慌忙行禮:“尊上。玄靈元君。”

澤祀點了點頭,示意他先站在一邊。

玄靈元君則完全無視了他,繼續著剛剛的話:“今日怎麼沒見到你那個男寵?”

千羽心裡咯噔了一下,他是為了蘇淮安來的!

澤祀表現的卻尤為平淡:“元君怎麼突然對淮安感興趣了?”

“老夫今日得了消息,自以為是無稽之談,但既然有人說到了,老夫不得不過來一探究竟。”

澤祀聞言抬起了頭,似是好奇地問道:“是何消息?”

“有傳言說,蘇淮安就是宋方荀。”

千羽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發現了!

澤祀聞言一笑:“聽聞你們幾日前便懷疑他在紅蝶那裡,甚至與她大打出手,現在,怎麼又懷疑上了我?”

玄靈元君依然好言道:“窮奇,你也知道,魔心一事乾係重大。隻要有消息,不論真假,我們都必須排查。”

他說著伸手喚出了那個羅盤:“你應該知道此物,此番,你隻需要將蘇淮安喊出來,我們測試一下便可。若當真是誤會,老夫必向你道歉。

但萬一是那蘇淮安欺瞞了你,我們也好在出事之前,為你解決這個禍患。”

澤祀垂眸看了那個羅盤一眼,便道:“他現在不在這裡。”

玄靈元君挑起了眉頭:“窮奇,隻是排查你也不肯?你如此固執,實在讓老夫不得不懷疑。”

“隻是一個男寵而已,玄靈元君要見,我自然會讓您見。隻是他確實不在,我也正在找他。”

“什麼意思?”

“八日前我帶淮安去凡界遊玩,但沒想到他竟然趁我睡熟之際逃了,我也正打算派人尋他。”

玄靈元君徹底惱了:“你生來怕熱,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時候去凡界,一個凡人,又怎麼可能會從你手上逃脫!窮奇,你莫不是早已知曉他的身份,故意將他藏了起來!”

澤祀也正色道:“我去凡界是因為碰巧想去,讓他逃了也隻是一時沒注意,中了他的套而已。眼下淮安的身份還未可知,玄靈元君就給我扣了這麼一頂帽子,是不是,多有不妥?”

玄靈元君的手指緊握,就知道沒這麼容易,窮奇明顯早有防備。

“他失蹤的地方是哪?”

“閬中。”

“有何人可作證?”

“這個,難說。”

“你沒去找他?”

“淮安很聰明,他若要躲起來,很難尋。所以我才想先回來,多派些人去尋。”

玄靈元君氣的抽了口氣,自己這把年紀,竟然被一個小鬼戲耍這麼多次,這口氣實在難以咽下:“窮奇,你敢說你對他的身份一無所知!

那魔物身上本有那麼強的魔性,卻能銷聲匿跡那麼多年,你敢說你與此毫無乾係!”

“眼下淮安究竟是不是宋方荀都還無從知曉。玄靈元君怎麼就說得好像我就是犯人一般?”

玄靈元君氣得不行,但隻能強壓著怒意,冷笑了一聲:“是或不是,等老夫找到他,自見分曉。希望之後,窮奇上君,給老夫一個理由。”

“我也定當竭力尋找。”

“是竭力尋找?還是派人阻撓?”

“玄靈元君怎會如此想,我隻是第一次知道這消息,太過好奇了而已。”

玄靈元君不再言語,氣惱得甩袖而出。

千羽一直等玄靈元君走遠了才敢開口:“尊上,蘇公子他真的是自己逃走的嗎?”

蘇淮安身上被下了追蹤符,他逃到了哪,尊上不可能不知道。

澤祀不答。

千羽心中焦急,直言道:“尊上難道就打算這麼放任蘇公子不管嗎?蘇公子畢竟跟了您這麼多年,您真的要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嗎?”

“千羽,”澤祀抬眼看了過來,“你真這麼關心他?”

千羽撲通一聲跪在了澤祀麵前:“蘇公子救過千羽的命,即使不是因為這個,千羽與蘇公子相處這麼久,早已視他為兄弟,兄弟有難,千羽怎可袖手旁觀!”

“你覺得你去了能做什麼?”

千羽一噎:“我確實做不了什麼,但即使搭上我這條命,我也一定不會讓他被帶走!”

“即使搭上你這條命,也保不了他多久。”

千羽有些惱:“千羽自是沒有尊上那麼強的實力,但隻要有一線機會,我也會儘力去試!”

澤祀微微傾身:“你好像沒明白我的意思,想一想你有什麼。”

千羽一蒙,尊上好像並沒有嘲笑或者耍他的意思,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能有什麼?這一身不算太強的功夫,如果是本體或許能帶蘇淮安跑得遠一點,但在檮杌他們麵前自然不夠看。

等一下,他的本體?

他猛然抬起了頭:“元”

元河縣!

他在元河縣還有一眾信徒。

澤祀的指尖立於唇間,示意他不要說出來。

千羽便隻是道:“千羽明白了,千羽這就去。”

“等一下,你要想清楚,出了這個門,你所做的一切,都將與我無關。即使如此,你還是要去嗎?”

第六十八章 吃一塹長一智

了玄靈元君匆忙回到獸車上,檮杌立刻迎了上來:“元君,如何?”

玄靈元君被澤祀惹惱,現在仍舊有些氣憤,聲音中都帶著怒意:“不在。”

檮杌不解:“什麼?”

“窮奇似乎早察覺我們的意圖,特意在我們來之前帶著蘇淮安去了凡界,又將他留在了那裡。按窮奇的說法,他最後離開的地方,應該是閬中。

窮奇應該不會在這件事上撒謊,但蘇淮安一定不在閬中。

你快些派人,以閬中為中心,四麵搜索,一定要將蘇淮安找出來!”

檮杌聞言卻遲疑了:“元君,您真的確定蘇淮安就是那魔物嗎?”

玄靈元君被他唯唯諾諾的模樣惹惱了,自己下來不過四個多月,檮杌就給他惹了這麼多事,而且他做的這些事說到底都是他默認的,到最後若是連那個魔物都找不到,他也一定難辭其咎。

他生氣又著急地道:“你莫不是被窮奇嚇破膽了,連這些事都不敢做了!”

檮杌連忙解釋:“怎麼可能!元君,我自然也想找到那個魔物,但窮奇心機深沉,若是此番又是他下的套呢?”

玄靈元君聞言冷靜了一些,仔細思索著他的話:“你想說什麼?”

“我剛剛仔細想了一下,若是那魔物在我手中,我即使不殺,也定然要將他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知曉他的存在,怎麼可能會特意將他帶到晚宴上讓我們注意到?

窮奇還特意教了他自己的功法,就像深怕我們注意不到他一樣。”

玄靈元君緩緩坐到了位置上:“有些道理。但他特意弄出這些事,又是圖什麼呢?”

檮杌仔細思索了半晌,卻搖了搖頭:“這個我暫時還想不出。但我總感覺有問題。他完全可以用一個芥子將蘇淮安藏起來,為什麼卻還要將他扔到人界,就好像在用他吸引我們的視線一般。”

“也有可能隻是因為他的身份被我們察覺,窮奇現在要將他剖心也來不及了,便將他扔到人界自生自滅。亦或者是蘇淮安跟了他這麼多年,他有些感情,所以才不忍親自殺了他。

將他扔到凡界,是因為隻有在那裡,他才有一線生機。”

“元君說的是,但您真的覺得窮奇他會做這些沒有準備的事嗎?”

玄靈元君默然,半晌才道:“所以你是覺得蘇淮安根本不是那魔物?”

檮杌搖了搖頭:“也不一定,窮奇這麼做,也有可能就是想到了我們會這麼想,反其道而行之。”

玄靈元君聞言扶額:“那你想如何?”

“蘇淮安一定要找,窮奇這邊也得監視著。隻是蘇淮安這邊暫時不能弄出太大的動靜,我先派雲雀去尋他,等確定了他的身份後,再做打算。”

玄靈元君有些驚訝地看著他,著實沒想到他竟然還有想得這麼周全,安排得這麼周到的時候:“都說吃一塹長一智,看來你與窮奇交手這麼長時間,也算是有了些長進。”

蘇淮安到達元河縣,已是三天後。

按照澤祀之前告訴他的方法,在水流稍邊緩後,就往西邊靠,一直到聽到有人活動的地方,那裡就是元河縣。

他並沒有立刻靠岸,而是等河岸邊的動靜徹底消失後,才靠了過去。

上岸後,他便將船破壞,讓它沉底了,才拿著一個小包裹上岸。

那個包裹是他在船上發現的,當時他行了大半天,直到徹底漂浮在河上,他才緩緩鬆了口氣。

也是在這時,他聞到了一陣清香。

很淡的桂花香。

他順著香味找過去,便尋到了這個包裹。

包裹放了好些吃的,除了桂花糕外,還有其他糕點,味道與之前澤祀帶他去聽戲時吃的糕點一模一樣。

若說是巧合,他壓根不信。

這艘船看似是他隨便買的,但其實是澤祀一早就準備好的,他自以為的逃跑路線也是在順著澤祀的計劃前行。而之前澤祀教他的那些東西,也是他逃跑時會用得上的。

意識到一切的蘇淮安心裡一時見五味雜陳,澤祀他好像真的希望他能挺過這一個月。

他心裡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些期許,若是他挺過去了,澤祀他真的會幫他報仇嗎?會不會還像在人界的這幾日一樣,對他那麼好?

蘇淮安提著包裹上岸,他搖了搖頭,想要甩開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澤祀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理由,他應該有其他的目的,隻是蘇淮安現在暫時不知道。

他一路走到了一個樹林裡,現在應該是下午,天還未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他還能感覺到一點點的陽光的溫暖。

按他之前來時的印象,這個時候,鎮子外本沒什麼人,但在他上岸後沒多久,原本安靜的樹林裡,卻陡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有人朝他走了過來,腳步聲雜亂,人數應該不少。

這麼快就被發現了麼,他仔細分辨著那些人來的方向,他們幾乎是將他包圍在裡。

隻能硬拚了。

他手中聚靈,水流順著他的手纏繞,凝聚成長劍。

正在這時,一人陡然衝了過來,一刀斬向了他的麵門,他抬劍迎擊。

那人動作極快,不過片刻就與他交手了幾個來回。

蘇淮安並不落下風,若要脫身並不困難,但他覺得奇怪。

他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周圍有二十多人,他們卻並沒有動手的意思,隻是在一旁觀戰。

而與他對戰的這個人身上的氣息,也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在他躲開那人的一擊,一劍刺過去,卻被那人擋下,兩劍相抵時,他陡然想了這人是誰:“千羽!”

來人聞言一笑,手上的力道頓消:“虧我還特意收斂了我的氣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怎麼發現的?”

蘇淮安沒回答這個問題,驚訝地道:“你為什麼在這?”

千羽皮笑肉不笑地道:“果然是尊上養出來的孩子,還真同尊上一樣,從來都不知道回答問題。”

蘇淮安以為他生氣了,有些慌亂地回答道:“你的劍很特彆,我之前見識過幾次,就記住了。但你為什麼會在這?”

千羽聞言笑著一把攔住蘇淮安的肩:“這個說來話長,我給你準備了吃的,我們邊吃邊說。”

千羽將他帶到了一個住所,走過大門,再進到裡屋,去到二樓,才是千羽說的吃飯的地方。

這個地方蘇淮安有印象,這裡是鎮長的家,他之前為了與雙兒調換身份,被澤祀帶過來過。

千羽招呼著人上菜。

他好像知道蘇淮安什麼時候會到,上菜的速度很快,而且都是熱的。

千羽將他按到椅子上就幫他夾菜:“來來來,想吃飯,這一路上都沒吃東西吧,本來就瘦,這眼見著隻剩下骨頭了。”

蘇淮安卻沒有心思吃,執著地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

“你先吃,你邊吃我邊告訴你。”

蘇淮安卻仍舊沒有動。

千羽拿他沒有辦法,這才道:“我造反了。”

蘇淮安一驚:“什麼!”

“就是我違抗尊上的命令,前來助你。”

蘇淮安坐不下去了,站起來就要將他也拉起來,催促道:“我不用,你回去。”

千羽按住了他的手:“禍已經闖了,回不去了。”

蘇淮安一愣,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也同澤祀說過元河縣的問題,當時澤祀說元河縣這邊民風野蠻,但是因為之前的事,對於千羽卻極為崇拜。

當時他並沒有在意,隻隨口道可以讓千羽過來。

澤祀當時就說千羽一定會來,蘇淮安也沒多想,卻沒想到,澤祀說的,竟然是這個,他低下了頭:“對不起。”

如果不是他,也不會將千羽牽扯進來。

千羽一個大將軍,卻為了他淪落到這偏僻之地,還隨時都有可能麵臨危險,他心中有愧。

千羽卻像感覺不到即將到來的危險一樣,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跟你又沒關係,對不起什麼。是我自己想過來的。”

“你真的沒必要為我做到這種程度。”

“我們都相處這麼久了,我早已將你當親弟弟了。親弟弟有難,我這做哥哥的,怎麼可能就這麼作壁上觀。”

“你占我便宜。”

他的聲音不大,可能沒那個意思,但聽著就像是委委屈屈的,逗得千羽一笑:“好了,彆說這些了,吃飯。”

蘇淮安卻並無吃飯的意思:“他們已經發現了嗎?”

千羽夾起一筷子小炒肉直接塞進了蘇淮安嘴巴裡,才道:“兩天前,檮杌與玄靈元君來找過尊上,點名要見你。不過他們現在也隻是懷疑,還沒有確定。

檮杌可能被尊上騙的多了,現在謹慎了些,暫時隻敢用雲雀搜捕。好吃嗎?”

蘇淮安咀嚼著嘴裡的肉,點了點頭:“好吃。雲雀追查力驚人,應該很快了。”

千羽又給他夾了一筷子:“彆那麼消沉,你看我們這裡,這麼多凡人,全是站在你這邊的。檮杌莽撞,可能不會顧那麼多,但那邊還有一個玄靈元君,他是不會讓他們輕易的動這些凡人。

好了,彆想這些了,吃飯。”

第六十九章 兄弟

澤祀走入打開的“門”中。

門後,女魃循聲望了過來,看到隻有他後,有些失望:“淮安沒有來嗎?”

“他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女魃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什麼事?”

澤祀不語,走到了她麵前,伸出手,喚出一顆白色的珠子。

珠子順著他的靈力,流向困住女魃的靈力罩頂:“將你的靈力全部度進去,八月初八時要全部渡完,集中精神,這期間我會協助你。”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那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現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儘快恢複力量。”

女魃感覺到了不對勁:“淮安出事了?到底怎麼了?你說啊!”

澤祀直視她的眼睛:“好,我現在告訴你,他很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然後呢?你能做什麼!”

女魃一怔,不止因為蘇淮安的處境,還因為澤祀的模樣。

他的雙眼染血,憤怒,不甘,失望,不是對彆人,而是對他自己。

但那個表情轉瞬即逝,他很快就恢複了冷靜,眼神也如之前一般淡漠:“我已讓紅蝶為我做了一個傀,以我的身份守在外麵。

騫岩會在外協助他。

這一個月,我都會在這裡。”

女魃卻已無心再提這些事,她太清楚,能讓澤祀露出這樣表情的事,究竟有多嚴重:“淮安他真的”

“他能活下來,一定能。”

一隻小鳥飛過樹林,盤旋在了屋頂上。

蘇淮安仰起頭,聽著房梁上的動靜。

突然間,千羽夾起一筷子燉牛肉塞進他的嘴裡,他驚了一下:“嗯!”

千羽數落道:“吃飯都能走神,想什麼呢!”

蘇淮安一邊咀嚼著嘴裡的食物,一邊指著上麵:“鳥。”

“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很多鳥往這邊跑,沒事的。”

“雲雀。”

千羽笑了笑:“很明顯不是。好好吃飯,怎麼吃飯都不專注。”

蘇淮安聞言便沒再說什麼,繼續低頭吃飯。

他來這裡已經有兩日了,這幾天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與千羽一起,就在這個屋子裡。

這裡的人都很尊敬千羽,將他尊稱為神侍,一切事由都聽他派遣。

也是因為千羽,他們對蘇淮安也極為尊敬。

隻是這些天千羽沒怎麼讓他出門,他對外麵的事也知之甚少。

“他們是不是快來了?”蘇淮安問到。

“沒呢,哪那麼快。”

“是嗎。”

千羽隨口敷衍了過去,又突然道:“對了,你吃完飯去一趟地窖。”

蘇淮安有些疑惑:“地窖?”

“等會會有人帶你過去,你去凍幾塊冰塊。”

蘇淮安愈加疑惑:“凍冰塊?”

“好讓他們將吃不完的糧食放進去。”

“但冰塊不會一直是那樣,我走後很快就會化了。”

“沒關係,隻要這幾天,過完最熱的時候就好。”

蘇淮安對這些事不怎麼了解,不過既然千羽讓他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蘇淮安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飯後就有一個姑娘過來,將他帶去了樓下的一個雜物房。

姑娘走到角落,彎下腰打開了他們腳下的一個木板,往下看去,就能看到下麵還有很多階樓梯。

姑娘帶著他一路往下走,下麵是一個又一個的小房間,每間房裡都放著許多木桶,有些木桶裡是食物,有些則是水。

姑娘將他帶到了最裡麵的一個房間,道:“神侍說要一個一個地將所有木桶裡的水凍上。”

蘇淮安有些疑惑:“為什麼要一個一個地凍?”

“神侍說因為這樣效果更好。”

蘇淮安不理解,但還是照做。

姑娘交代完後,就走了出去。

一上去,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千羽。

千羽小聲問道:“怎麼樣?”

姑娘也小聲道:“他暫時沒看出問題。”

“好。”

千羽說著關上了地窖的門,在完全關上之前,他停住了,又不確定地問道:“確定他在裡麵沒事?”

“一天兩天一般都沒問題。”

千羽這才放下心,將地窖的門鎖上。

“我出去看看,馬上回來。你在這看著蘇公子,我沒回來前彆讓他出來。”

姑娘點點頭,忍不住有些擔心地問道:“神侍,為什麼要騙蘇公子進去,還要將他鎖起來?外麵那些又是什麼人?”

千羽起身對她笑了笑:“沒什麼,彆害怕,那些也不是壞人,”

姑娘相信神侍,雖仍有些疑慮,但也沒再多問什麼。

千羽這才走了出去。

蘇淮安說得沒錯,他們已經到了

檮杌騎在馬上,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從他們來之後,他們就好像進了一個包圍圈,周圍有許多人正躲在暗中正注視著他們。

那些眼神真讓人不舒服。

若是普通的小妖他早就將他們剿滅,偏在他來的時候,玄靈元君特意交代過,不允許殺人。

“尊上,”他身旁的一個手下道,“我們在來之前調查過,交界的一帶的鎮子都不太平,需要格外小心。”

檮杌冷笑一聲:“不過一群凡人,能掀起什麼浪。”

他垂下眼眸看著手裡的羅盤,從剛剛開始,它就有了反應,此時正指向一處,看來玄靈元君猜測的沒錯,蘇淮安確實就是宋方荀。

但這一切來的太容易,即使即將找到蘇淮安,也讓他的心裡難以鎮定。

他正想著,麵前的馬卻陡然停了。

他疑惑地抬起頭,看到的,卻是千羽。

“千羽?”他冷笑一聲,果然沒這麼容易,“窮奇讓你來保護蘇淮安?”

千羽的態度仍舊恭敬:“千羽是因為偷盜了尊上的法器,而被逐出來的,千羽來此地的事,尊上並不知情。”

檮杌挑起了眉頭:“我不管你要搞什麼名堂,再不讓開,休怪我手下無情!”

千羽卻並沒有讓開的意思:“我身後的並不是你們口中的魔物,他是我的弟弟,若上君要硬闖”

千羽抽出了手中的劍:“也請上君恕千羽,失禮了。”

檮杌隻覺得滑稽:“一個下等的魔獸,也敢同我叫囂。看來是窮奇對你們的管束太過鬆懈了,今天便讓我來教教你們,什麼是規矩。”

他手中聚靈,四周響起了颶風,他的手下都緊張地看了過去,忍不住都後退了半步。

【厲刃風暴】,這是檮杌最為致命的招式,看來他是真的生氣了。

檮杌的衣袂飄起,裹挾著落葉,形成了一陣風暴。

手下慌忙道:“尊上,玄靈元君交代過,不能傷及凡人!這四周全是人,若是傷及無辜”

檮杌冷然道:“不死就行了。”

他說著手中靈力祭出,風暴如同利刃向千羽砍去。

千羽臉上卻無一絲驚惶,他甚至連躲的意思都沒有,直麵著那些利刃。

但就在利刃即將砍到他們時,卻像撞到了一股烈焰,所有的利刃都在瞬間消融。

檮杌一驚,他的手下也是一驚,驚詫過後,卻聽到了四周鎮民的嗬斥聲:“他們要殺神侍!”

“滾出去!”

“滾出這裡!”

鎮民一時間聚集了起來,全部擋在千羽麵前,將檮杌他們逼得步步後退。

檮杌剛從震驚中緩過來,看到他的架勢,怒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一幫刁民,給我殺!”

但他的手下不敢動:“尊上,您忘了玄靈元君交代的事嗎?”

檮杌氣得咬牙切齒,又是那該死的規矩!

他惱怒地看著千羽,後者隻是冷靜又淡然地看著他。

“窮奇!”

他該想到的,窮奇怎麼可能會讓他這麼輕易的將那東西拿到!

他怒吼一聲,聲音響徹整個森林,驚住了所有人。

檮杌惡狠狠地盯著千羽:“我會回來,再次見到我時,便是你的死期!好好享受你最後的時光吧!”

他拉動韁繩,調轉馬頭:“我們走!”

千羽將劍收回刀鞘,直到他們走遠後,才鬆了口氣。

還好,暫時躲過去了。

“今日多謝,都回去吧。”

眾人麵麵相覷,但最終也沒人敢問出一句話。

千羽也沒打算多做解釋,他感覺自己的腳軟,直麵檮杌的恐懼,讓他到現在手指都忍不住打哆嗦。

他現在需要躺下好好休息。

但他還未走出去幾步,卻見麵前多了一個影子。

這裡的鎮民沒人敢這麼麵對著他,除了一個人。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還是沒能騙過你。”

蘇淮安低著頭,千羽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猜他應該會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蘇淮安卻沒有,他隻是問他:“要我扶你回去嗎?”

千羽有些驚訝,嘴硬道:“扶什麼,我好的很。”

“你在抖。”

千羽怒道:“你又看不見,胡說什麼!”

“我能感覺到,”蘇淮安指向了他的左腿,“那隻在抖。還有你的手也在抖。”

“你閉嘴吧!”

媽的,剛剛還那樣拚了命的幫他,一點都不給他留麵子。

蘇淮安聞言笑了。

千羽很少聽到他發自內心的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蘇淮安走過來,將他扛在了肩上,他嘴硬道:“說了,沒事!”

蘇淮安笑著道:“知道,但我想扶著你。”

第七十章 破碎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千羽被蘇淮安扛著一瘸一拐地往屋子裡走時,忍不住問道。

“你讓我一個一個冰凍那些水的時候。”

“也就是說完全沒騙到你嗎?”千羽不無失望地道,“虧我還想了好久。”

蘇淮安聞言笑了。

千羽有些惱火,傲嬌地哼了一聲:“你在嘲笑我?”

蘇淮安笑道:“沒有,我隻是覺得你好有意思。”

千羽還是第一次被說有意思,心裡一時間五味雜陳,也不知道是在誇他還是在罵他。

“不過,你是怎麼擋住檮杌攻擊的?”蘇淮安問道,“我剛剛能感覺到一陣強大的靈力波動,但它卻在靠近你時陡然消失了。你怎麼做到的?”

“哦,那個啊。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我造反了嗎?”

蘇淮安點了點頭:“記得。”

“其實我偷了尊上的一個法器,名叫三清符。啟動三清符後,可以讓符周圍百米內的靈力全部失效。

我將它藏在了宅子裡,隻要他還在,檮杌再厲害的靈力都沒用。”

蘇淮安聞言默然,雖然千羽說是偷,但他很清楚,這麼重要的法器,若是沒有澤祀的允許,他不可能拿出來。

澤祀安排他來了元河縣,又給了千羽三清符,讓千羽過來保護他。

他想不通,澤祀到底想要什麼?他既然不要魔心,為什麼還要做到這種程度?

“蘇淮安。蘇淮安!”

千羽的聲音將他從思緒裡拉了回來:“啊?”

“你還在擔心檮杌他們嗎?”

若說不擔心是假的,檮杌現在應該已經肯定了他身上就有魔心,到時隻會用更凶惡的招數對付他,那時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千羽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彆擔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們帶走你的。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兄長。”

“你又占我便宜。”

“怎麼能說是占便宜,我比你可大了幾百歲。不對,按年齡來算,你應該喊我祖宗。”

蘇淮安悶著頭沒說話了。

千羽戳著他的臉笑道:“怎麼不說話了,來,喊一聲。”

“不要。”

千羽見此笑得愈發開心了

騫岩匆匆走進客室,客室裡已站了一個人——從兩天前進入東方就一直沒有出去的檮杌。

他慌忙行禮道:“上君,我家尊上近些日子有其他要事,實在不得空。”

檮杌徹底怒了:“他不見!他怎麼敢!

他將神器給了千羽,還讓千羽去保護那個魔物的事,他是真的不擔心神界知曉後降罪於他麼!”

騫岩恭敬地道:“上君,我家尊上說了,三清符是千羽偷盜去的,也正因為如此,尊上才將他逐出了院子。三清符尊上也正欲追回,若上君需要,尊上定全力相助。”

檮杌簡直氣笑了:“全力相助?究竟是全力相助,還是出手阻撓?”

騫岩依然恭敬:“若上君懷疑我們的用心,我們也無話可說。”

檮杌的拳頭捏得哢哢響,窮奇這是擺明了,不承認,不負責。

就是仗著自己強,其他人拿他沒辦法。

這種窩囊氣,他是受夠了!

他轉身憤然離去,那顆魔心他一定要得到,不管用怎樣的方法

一匹駿馬疾馳而過,守衛們無不仔細查看,但當看到馬上的人後,便不由得露出輕蔑的神情,轉眼不再注意他。

時珩將馬兒停在南院,便拿著一幅畫匆匆走了進去。

他手上是一幅畫像,是昨晚被華音派雲雀送入嶽青山派的,當時他剛好有事求見宗主,正打算離開時,正見到雲雀過去。

在宗主與雲雀談話時,他無意間看到了那幅畫上的東西,那是一個人,他一眼便看了出來,是淮安。

但在雲雀口中,他卻不是這個名字,而是宋方荀。

他奉華音公主的命令來將消息告訴宗主,並命令嶽青山派集合所有仙道的力量,前往元河縣,不惜一切代價,捉拿蘇淮安。

時珩當時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匆忙闖進宗主的房間,奪過畫像仔細辨認,分明就是淮安。

他不願相信,淮安怎麼可能是宋方荀,他要來問華音公主,問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但在來到路上,他卻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淮安為什麼不能是宋方荀?

他們的年齡可以對上,淮安在聽到印光出事後,那麼擔心,急衝衝地就要去救他,而且淮安在找秦玖。

雖然他當時說是為了能讓窮奇注意到他,提升他的地位,但現在仔細一想,以窮奇對他的寵愛程度,他何須再做那些事來博得他的注意。

即使如此,時珩還是過來了。

若淮安真是宋方荀,他也希望自己能說動華音公主,能讓她放過淮安。

門口的守衛將他攔住:“時珩,華音公主交代過,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他慌忙道:“我有急事求見!”

“這是華音公主的命令,時珩,你難道還要違抗公主的命令嗎?”

眼見著他們不肯放行,時珩咬咬牙,轉身離開。

但他並未走遠,他繞到院子側麵的圍欄前,腳下輕點,悄然翻了過去。

整個宅院,除了檮杌的院子以外,華音公主的最為龐大,整個院子裡,總有一批接著一批的士兵巡邏。

時珩來此的次數很多,已清楚他們巡邏的時間地點,很容易地繞過那些士兵,走向院子的主屋。

華音公主的主屋則由於總有重要的事洽談,反而不會讓人靠近,那些巡邏的人也不會繞過拱形門進來。

時珩走到門口正欲敲門,卻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華音!你們言而無信!說好事成之後將窮奇管理的東方分外一半,你現在告訴我約定作廢?”

華音公主的聲音:“混沌上君,凡事要講道理,我們之前就說過,你助我們找出女魃,我們的交易才算數,但結果呢?

你不但沒幫我們找到,甚至還讓我們損失了交界地,我們沒找你討要說法,已是仁至義儘。”

“那是你們計劃有問題,與我何乾!我已經將我該做的做完了!”

華音冷笑一聲:“該做的?若不是你當時就露出了馬腳,才讓窮奇察覺出了問題,我們的計劃又怎會失敗。”

混沌氣急了:“本就是你們愚蠢,在八年前就中了窮奇的計謀,還那麼相信騫岩的話,甚至將計劃和盤托出,現在竟然反而要將所有的罪責推給我!”

“混沌!”

兩人話已至此,幾乎是要動手的程度。

時珩站在外麵有些不知所措,這些話想不該是他聽的,但他現在實在想知道淮安的事,斷然也不敢輕易走開,隻得繼續待下去。

卻聽到裡麵,混沌再次開口,他此時已平靜了一些,道:“東方的地界便算了,那魔物也算是我幫你們找到的,總該有我一份。”

華音仍不肯鬆口:“找到那魔物與你有何關係!你當初分明說那魔物在饕餮那裡,害的我父親浪費了好些時間。

若不是玄靈元君,我父親當真就被你害慘了!”

“若不是我,你們也不會將視線瞄準饕餮和窮奇!若不是確定饕餮那沒有,玄靈元君又怎麼可能那麼快察覺出人在窮奇那裡!”

“但這一切,與你又有什麼直接關係嗎?”

混沌被徹底惹惱,破罐子破摔道:“那魔物即使被抓到,也一定會由仙界降下雷劫,將其徹底毀滅!若你們敢擅留,我便聯合饕餮和窮奇,一起上報仙界!”

他得不到,也一定不會讓他們輕易地拿到。

華音冷然道:“你莫不是忘了青鸞宗的事?”

屋子裡瞬間恢複了安靜,時珩也是一愣。

青鸞宗的事他當然記得。

當時他從淮安身邊離開,便將青鸞宗的事,連同從青鸞宗芥子裡得到的那些黑乎乎的藥,一並交給了華音公主。

他也看出了那件事幕後一定有一個推手將整件事情隱藏,否則整整一年,窮奇不會毫無察覺。

他希望華音公主能幫忙找出這個幕後之人,給青鸞宗上下和山下的那些村民一個交代。

華音公主當時答應了他,但那之後,便沒了消息。

他本以為是因為這件事太過困難,即使是華音公主,也難以搜查,現在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卻聽裡麵的華音公主繼續道:“從五年前開始,你就派遣手下尋大批的珍奇藥材。我當時便覺得奇怪,派遣了些人去盯梢。這麼些年倒是沒看出你要做什麼。

直到我手下一人去了青鸞宗,給我帶回了一些奇特的藥。

我常年與毒藥為伴,不管是什麼藥,一聞便可知裡麵的材料。

青鸞宗一事,是你弄出來的吧。

青鸞宗曾經的大弟子薑麾,也在你手裡。”

裡麵一時安靜,時珩驚得怔愣在了原地,也就是說華音公主早就知曉了一切,那為何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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