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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侵入現實 清遠 92543 字 6個月前

第581章 打完小怪見大怪

賈環去永壽宮見楊貴妃,當然不會出現“林衝誤入白虎堂”的劇情。出入宮禁,都有嚴格的記錄。

再者,賈環雖然是勳貴世家的子弟,但他算是外臣,見楊貴妃要多層通傳,而且見麵是隔著簾子的。貴妃的容顏,自然不可能輕易給人看到。

西華門處驗過身份後,賈環給一名永壽宮的太監領著,從西華門入,過武英殿,再沿著宮殿中的甬道往北直走,進入後宮區域。過永壽門,至永壽宮中。

永壽宮內的一處偏廳中,裡麵已經做好準備。會客區域正前方,擺放著一張寬大、精美的山水畫屏風。數名太監、宮女站在屏風內外。顯然,楊貴妃就在屏風後。

賈環心裡有些無奈,跪地行禮,道:“臣翰林侍講賈環參見貴妃娘娘。”他自來到紅樓世界,就想過,目標是不跪人。但,顯然,在十四歲的年紀要實現這個目標有點困難。

楊貴妃坐在屏風後的塌椅上,穿著明黃色的長裙,端莊、優雅。小皇子已經快三個月大。楊貴妃容貌精致,珠圓玉潤。三十出頭的美婦,有著成熟、絕代芳華的美人風情。

楊貴妃點一點頭,溫聲道:“賈翰林,免禮。”等賈環起來,再緩聲道:“恪兒得罪了賈翰林,風流韻事被刊登在真理報上。他也被天子懲罰。本宮今日請賈翰林前來,是想向賈翰林討個人情,原諒他可好?”

賈環低著頭,答道:“微臣惶恐!”腦子急轉。他很詫異,這根本不是當朝最得寵的貴妃應該有的態度。太謙和了。他隻是個正六品的翰林而已。

楊貴妃掩嘴一笑,聲音清甜、悅耳,“賈翰林的膽子哪有這麼小?你配合何相調兵平叛,可是敢拿火銃指著府軍後衛指揮使的!就這麼說定了,可以嗎?元春妹妹正在養胎,我不好拿這些瑣事煩她。恪兒的娘親,當年待我如姐妹。我不管他,誰管他呢。”

貴妃相求,話說到這份上,賈環還能說什麼?他本來是在真理報上整完蜀王就是算完。並沒有進一步的“計劃”。他哪有那麼清閒?當即,作揖行禮,“臣遵旨!”

楊貴妃愉快的輕笑,歡喜的道:“好——!那……賈翰林,是不是要在真理報上登一個說明,挽回恪兒的名聲?”

賈環嘴角露出苦笑,想了想,決定說實話,“貴妃娘娘,信息的傳播具備時效性。當前輿論風波已經平息,沒有必要再提。人們,都是健忘的。”

經曆過網絡時代的人都知道。網絡熱點,輿論熱點,都是一陣接一陣。拖一拖,基本就會淡下來。因為,每一個人在一段時間內,接收的信息是有限的,他的大腦必須學會遺忘。

隻是,楊貴妃看到的是他的反對,駁回她的意見,會不會認為他口是心非,不願意“和解”呢?

楊貴妃愣了下,微微沉吟了一會,溫和的輕聲道:“也好。本宮相信賈翰林的判斷。畢竟,真理報是你一手做起來的。這事本宮欠你一個人情。”

賈環微怔。

對答結束後,楊貴妃賞了賈環一些東西,聊表心意。賈環自永壽宮中出來,心裡的驚訝還沒有消失:楊貴妃的姿態太低,完全沒有必要;而且信他的話,這讓他心生好感。

但,賈環心中同時又禁不住悠悠一歎:“可怕”的楊貴妃啊!當一個女人,不以美貌為“武器”,隻憑著氣質、性格就能讓人不法拒絕時,她是可怕的!

無往而無不利。

楊貴妃在宮中得寵,自有原因。或許,在天子怠政的大局下,晉王、楚王的奪嫡可能會發生變數!當今天子四十有四,若能活到康熙那個歲數,那楊貴妃的皇子就有24歲。完全可以繼承皇位了。

這不同於唐太宗李世民的楊妃。那是楊廣的女兒。楊妃的兒子繼位,那唐朝皇室到底是姓李還是姓楊?而雍治天子的楊貴妃,在血統上,並無前朝的血脈。她的兒子,可以繼承大寶。

將來的事,誰說的準?反正,賈環是打定主意,不帶著賈府參與奪嫡。

賈環心裡再歎口氣,放棄心中隱隱的想法:若是宮中無事,元春生下皇子,元春將是皇後的不二人選。屆時,賈府是否可以推一推?當然,要先和元春商量。但是,宮中有楊貴妃這樣的存在,恐怕不爭,才是上策。

賈環正想著事情,前頭帶路的小太監忽而停下來,道:“小的見過劉公公。”

劉公公是一名中年太監,麵白無須,身材消瘦,穿著青色的袍服,臉色冷峻。在賈環看過來時,臉上卻突然露出一絲笑容,拱手一禮,客氣的道:“莫非是賈探花當麵?久仰久仰。在下極喜歡賈探花的詩詞。”

賈環看這架勢,就知道這位劉公公在宮中頗有能量。楊貴妃宮裡的小太監都恭敬有禮。可想而知。但是,太監一般自稱是咱家。哪有自稱“在下”的?

賈環拱手回禮,道:“劉公公,幸會。”

劉公公眯著眼睛笑一笑,點點頭,離開。

賈環壓著心裡的疑惑,離開皇城。偶遇一位劉公公隻是一個小插曲。見楊貴妃才是要事。

怎麼說呢,有點類似於玄幻小說裡麵打怪。打完了蜀王寧恪這隻小怪,引來楊貴妃這隻大怪。隻是,賈環沒料到,楊貴妃出奇的好說話。大怪自然是不用打的。楊貴妃的智商不僅在線,而且非常的高。

今天最大的收獲:一個是和楊貴妃的接觸,一個是她親口說欠的人情。這個人情有幾分,不好說。但當朝最得寵的貴妃的人情,運作的好,還是很有用處的。

……

……

賈環見過楊貴妃,恢複教學,每日在真理報報社、家中、吳王府中來回。

而真理報大獲成功,所影響到的,並不是隻有當了一會“明星”的蜀王。

夏季多雨。京城外城東的一處小院中,新任的真理報副主編蕭夢禎和好友羅華前來拜訪,寓居在此的韓秀才。韓謹和蕭夢禎去年年底來京時,黃州府知府尹言、同知仇興德各贈送了白銀五百兩作為盤纏。

窗邊,雨聲點點。芭蕉葉卷。

蕭夢禎和羅華將帶來的酒菜鋪開在小桌上。三人把盞共酌。

蕭夢禎輕歎道:“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新科的庶吉士、金陵人羅華笑道:“開之兄,春風得意,何做此兒女之歎?”對韓謹道:“子恒兄要勸勸他。”

蕭夢禎一笑,道:“我有我的思念。不比閣下與佳人訂婚,春心蕩漾。隻等幾月後完婚。”

幾人大笑。羅華,時年二十六歲。妻,金陵人,前國子監祭酒李守中的孫女李紋。李氏隨母正客居在京城。其姑媽是賈府寡居的長孫媳婦(李紈)。蕭夢禎陪羅華去李氏家中拜訪過。

韓謹灑脫的一笑,吟誦道:“雨打芭蕉聲聲泣,遙請驚鴻問故人。他鄉獨闖可安否,莫忘遠方思友人。”溫柔鄉是英雄塚。大丈夫,功業未立,何以為家?

蕭夢禎飲了一杯,道:“子恒兄總是這樣鬥誌昂然,令我欽佩。前些時日,賈子玉與我談了一次。說的我很有感觸。他說,陰謀家隻整人,政治家還要整國家。東林黨,隻有黨派利益,沒有國家利益。亡之不可惜。”

賈環向他交了底,最終,真理報還是他來做主編。但是,有一個要求:不能隻顧東林黨的利益。他嚴格說起來,其實不算東林黨人。賞識他的黃州知府尹言,是前太子的老師。

他認可賈環的看法。

韓謹失笑,“開之,這要我怎麼說?君子群而不黨。但是,幾人做到?比如:當前的何派,楚王黨。這都是有的吧?賈兄對東林一脈還是有些偏見。另外,他的性子,有些冷,有些懶。每每都是被時勢所推出來的。正所謂,錐處囊中,其末自現。”

羅華點頭,與韓謹喝了一杯酒。說起來,他和賈府也算親戚。不過,他不屑於和勳貴世家走動。他問道:“子恒兄,你謀劃的如何了?”

眼前這位大才,學有帝王術。來京城是想要一展抱負。他是極為佩服的。而太子之位,隻會在晉王和楚王之間產生。

韓謹點點頭,臉色有些清冷。他通過龍江先生的關係,分彆和晉王、楚王都談過一次。

蕭夢禎就笑,“晉王年長,而且,在天子身邊辦事。韓兄是打算順勢而為?”

韓謹還沒回答。這時,門外的長隨進來彙報,“先生,有幾名自稱楚王府的人求見。”

蕭夢禎、羅華兩人一愣。

韓謹笑一笑,甩著衣袖,“今日我有朋友來訪,不見!”

第582章 韓秀才版的“隆中對”

韓秀才租住的民舍小院門外,幾名帶著鬥笠,打著雨傘的男子被主人拒之門外。

一名白臉太監心裡起火,壓著聲音怒道:“王爺,這姓韓的書生太過分了。”

居中被眾人簇擁著二十歲的便裝青年便是楚王。楚王不滿的訓斥道:“不要亂說話。你們都在外麵等著,我自己進去。”說著,不理會下屬們不解的目光,走進小院裡。

韓謹的長隨,是進京路上,幾兩銀子買的十幾歲的少年,如何敢攔王爺?愣一下,忙跟著楚王進去,“誒……”

楚王撐著雨傘,走在有些泥濘的小院道路中,正好看到窗口喝酒的韓謹三人。他的那些蠢貨屬下,怎麼明白他的心情?

在他的幾名心腹幕僚告訴他,賈環辦真理報不可能成功時。韓秀才在荊園裡的一次酒席上告訴他:賈環一定會成功。當時,他不信。現在,不得不服。

看著進來的青年,因喝酒的興致被打斷,羅華頗有些不滿,“誒,這人怎麼這樣,都說了不見。”

蕭夢禎去年春來京城考試,就是士子中的名人,今科亦然。他去楚王的荊園參加過文會。認識京師中的名人,楚王。當即,低聲道:“德輝,是楚王殿下。”說著,看向韓謹。

韓謹也有些驚訝,他沒想到楚王會親自到他這裡來。小院不大,就這麼一會的功夫,楚王已經進門,拱手一禮,笑道:“韓先生好雅興,與友雨前小酌。我來的冒昧,還望勿怪。”

楚王時年二十歲,繼承著皇室的長相,頗為英俊,身姿秀才,一襲青色長衫,文質彬彬。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

韓謹、蕭夢禎、羅華三人此時都站起來。

麵對楚王強大的自大氣場,韓謹並沒有如蜀王寧恪一般被壓製,從容地笑道:“讓王爺見笑了。屋舍簡陋,王爺不嫌棄的話,將就的坐一坐。”

楚王一笑,道:“誒,韓先生這話我是不讚同的。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雲,何陋之有?”

這是劉禹錫陋室銘中的話。正所謂: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楚王相當於是在誇韓謹。另,三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諸葛亮,出山輔佐劉備之前,躬耕於南陽。

楚王的話,說的是相當高明的。意思麼,表達的很清楚。

韓謹微微一笑,伸手邀請道:“請。”又介紹蕭夢禎、羅華二人,“此是翰林院庶吉士,真理報副主編蕭夢禎,字開之。羅華,字德輝。”

三人寒暄著,聊了片刻後,蕭夢禎、羅華兩人就見機的告退。作為朋友,他們自然不能擋著韓子恒的路。當今天下的時局,可不是三國時:君擇臣,臣亦擇君。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韓子恒因首善書院的事帶頭聚眾鬨事,被朝廷斷了前程,不得繼續科舉。隻有生員功名。現在的選擇,無非就是晉、楚兩家。

否則,抱負如何施展?

蕭夢禎、羅華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門口。爾後,微微有些喧鬨聲傳來。少頃,小院中便恢複了平靜。小雨淅瀝,帶著清涼的爽感。

楚王起身,鄭重的向韓謹行禮,道:“本王想先生為本王參讚時局,早晚聆聽教誨,不知先生可願屈就王府?”所謂的參讚時局,就是奪嫡之爭。

韓謹沒回答,而是受了楚王一禮,再起身,作揖行禮,“在下韓謹,見過王爺。”

看似重新認識的說話方式,其實是確定賓主關係。楚王大笑,上前雙手扶起韓謹,道:“我得韓先生相助,便如同當年劉玄德遇諸葛孔明。哈哈!”

他能招募韓謹,便不再想著去招募賈環。畢竟,接觸了幾次都沒成功。這種智囊,若不是真心為他打算,招募來,反而更加的提心吊膽。韓謹正在困境中,此時他招攬,於其是有知遇之恩。

韓謹笑了一下。楚王還是年輕了點,吹捧人有點用力過猛,當然,他不會說出來。與楚王分賓主坐下,微笑著道:“王爺今日前來,我還沒什麼招待。先送王爺一份見麵禮。”

“哦?”

韓謹道:“王爺覺得真理報如何?蜀王殿下在真理報上‘揚名’,他的前途怕是就毀了。若是晉王殿下在真理報上買楚王殿下的版麵呢?”

楚王一直掛著淡淡笑容的臉上頓時神情一變,半晌,憋出一句話,“賈環不敢吧?”

他和蜀王是不同的。他是當今天子的嫡子。賈環敢在報紙上詆毀他。那下場絕對好不了。

韓謹笑一笑,給酒杯裡倒酒,道:“我那位老師,他當然不敢。賈府家大業大嘛!那麼,換一個思路,王爺有沒有想過在報紙上詆毀晉王呢?”

楚王給韓謹這句話撩的興奮起來,舉杯敬韓謹,“先生的意思是?”在與晉王的奪嫡之爭,他因為年齡小,天然處在下風。

韓謹揭開謎底,微笑著道:“賈子玉同樣不會幫王爺攻訐晉王殿下。但是,真理報是可以仿的。王爺,何不出資辦一份報紙呢?這比在荊園中聚宴的效果要好很多。”

楚王頓時有著醍醐灌頂般的感覺:原來遊戲還可以這麼玩。他父皇隻有他和晉王兩個嫡子。若是在奪嫡的緊要關頭,他在報紙上爆出晉王的醜聞、猛料。把報紙的編輯當做棋子都丟出去,就可以將晉王兌掉。但是,真理報,不是人人都可以辦的吧?他看向韓謹。

韓謹笑著點頭,“在下不才,願為王爺分憂。便是一年虧損上數萬兩都是值得的。”

楚王用力的點頭,看向韓謹的目光再多幾分尊敬。他今天來招攬賢才,但要說對韓謹有多信任,那不可能。才開始接觸呢。此時,見韓謹的高招,頓時心服。

楚王起身,幫韓謹斟酒,請教道:“韓先生,如今時局不明,還請先生教我。”

韓謹含笑著點一點頭,剖析道:“王爺年紀較晉王小,若想為太子,要解決兩個問題。第一,何相在軍機處,以他的理念,若晉王不出錯,他必定會支持晉王。第二,天子對王爺和晉王的看法。其中,天子的看法最重要。因為,何相未必會表態。”

文臣,最重禮法。以禮法約束天子的權力。同樣,禮法會反過來約束他們自身。忠君愛國,長幼有序。

楚王信服的點頭,注目著韓謹,眼神似乎在燃燒。分析的太透徹。

韓謹再道:“前太子殷鑒不遠,王爺認為如何博取天子的歡心呢?”

楚王試圖給他的信任謀士留下最好的印象,想了想,道:“我二哥壞事,除開賈環、甄家的因素,就壞在他小動作太多,連軍權都敢碰。我若是想贏取父皇的好感,必須要讓自己顯得很軟弱。我父皇要的不是一個能乾的太子,而是一個老實、安穩、聽話的太子。”

韓謹撫掌一笑,讚道:“王爺能看到這一層,亦屬難得。但是,如今天子有怠政之意。他需要的是一個能保住寧家江山的太子。所以,晉王在天子麵前賣力的做事,刷功勞,刷好感。晉王身邊,不乏智謀之士啊!”

楚王頓時沉默,緩緩的道:“那……先生的意思是,我要表現的任事一些?和我四哥競爭?”這方麵不是他的長處。他的長處是文學、搞關係。

韓謹笑著搖頭,直言道:“不是。王爺治事之能,恐怕不如晉王。天子怠政,亦是有一個過程。現在隻是跡象顯露而已。還是需要時間。王爺當前低調些,並沒有錯。但是,日後,恐怕就需要積極任事,給天子留下好印象。所以,現在,王爺就要注重招攬些能做事的人才。相反,文學之士,以報紙替代。”

楚王沉吟著,咀嚼著韓謹的話,目光漸漸的堅定,感慨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日後,還望先生時時教誨。”

韓謹就笑,和楚王共飲了一杯。他知道,他已經用才學折服了楚王。他的謀士之路,就此開啟!

奪嫡,來吧!

他一定要將楚王推上帝位,然後以帝師的身份進入帝國中樞,施展他十年來的政治抱負。

……

……

京城外城西,一座占地廣闊的府邸,靜靜的坐落在夜晚暮色的小雨中。

一輛豪華的馬車自京城西城而來,隨後駛進“豪宅”的院落中,一名濃眉大眼的青年從馬車中下來,灰白色的袍服極其的精美。“浮大爺來了。”奴仆將他迎進偏廳中。

稍後,永昌公主穿著白色刺花低胸長裙進來,身段妖嬈、性感,雲鬢散亂,更添了幾分嫵媚的風姿。美豔的少婦風韻十足。咯咯嬌笑,嬌媚動人,“浮哥兒,怎麼又是你來找我?你們府上沒彆的人可用了嗎?”

來得是順親王的孫子寧浮。封爵鎮國公。這是宗室爵位,相當於外臣的王公爵位。比如:北靜王、成國公。當然,寧浮不可能有前麵兩位在朝政上的影響力。

寧浮有些癡迷的看著永昌公主。她清雅的容顏,修長的身姿。特彆是她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膚,半露的玉峰,差點讓他血氣上湧。凝視了片刻,討好地笑道:“侄兒幾日未見皇姑,甚是想念。所以,主動請纓前來。”

他已經16歲。早就知道女人的滋味。不是沒有見過美女,但卻對他這位美豔的皇姑不能忘懷。朝思暮想。他這位永昌皇姑,不是什麼貞潔烈婦。她在京城中麵首眾多。這讓他心中越發多了某種刺激的念頭。

永昌公主嬌笑著,嫵媚的瞪寧浮一眼,彈彈著指甲,道:“說正事!”

寧浮色授魂與,眉開眼笑的道:“我爺爺說,可以在天子麵前提一提賈環和真理報的事了。”

永昌公主譏笑,“這事誰不知道?楊貴妃那種不問宮外事的人都知道。這時提一提,能有什麼用?我可不想現在就惹怒賈貴妃。棋子還沒送進宮呢。”

寧浮忙道:“皇姑,千裡之堤,毀於蟻穴。我爺爺還有後手。這次是試探性的攻擊。”

“哦?”永昌公主從主位上起來,走到寧浮麵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彎腰問道:“什麼後手?”這是一個極具風情和挑逗的姿勢、動作。

香氣彌漫,雪白的峰巒,深不見底。寧浮頓時心跳加速,結結巴巴的道:“我……我不知道。”

永昌公主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媚笑著衝寧浮吹口氣,轉身離開,丟下一句,“不知道,那你就什麼也彆想啊!”她知道她那位王叔,很有鬼點子,隻怕有些事情瞞著她。但是,她有她的辦法。寧浮不就是一個好的消息渠道嗎?

寧浮看著永昌公主窈窕的背影,長裙束出來的隆臀,渾圓而精致,隨著步伐輕搖。他吞了口唾沫。暗示,他聽懂了。

第583章 二連擊

天子駐蹕西苑已經數月,經過晉王、內務府的修繕,西苑各處風景如畫。夏末之時,幽靜涼爽。

太液池南,臨湖的水雲謝中,雍治天子正在與一名身姿嬌小的美人下著棋。

不同於宮中的妃嬪,這位身姿不足1米6的嬌小美人穿著黑底藍邊的武士服,束著腰帶,乳挺腰細,嬌小玲瓏。擁有這如此火辣的曲線,偏偏玉容冰冷如霜,五官如若刀削般的立體、精致。這種冰與火的對立,構成她獨有的神韻、風情。

永昌公主在一旁無聊的看著。相比於在寧浮麵前的輕佻、嬌媚,她今日穿著玫瑰紫褂子,蔥黃百褶裙,小口抿著茶,清雅、雍容的貴婦人。

雍治天子落了一子,抬頭看著對麵的嬌小美人,微微得意地笑道:“清兒,你要輸了。”

獨孤清兩根玉指夾著白色的棋子,對著棋枰躊躇不定,這時展顏一笑,玉容解凍,如若春回大地,認輸道:“萬歲厲害。小女子拜服。”

雍治天子愉快的大笑,“哈哈,朕當然厲害!”說著,問身邊的永昌公主,“皇妹,難得你陪朕下棋,有什麼事,說吧?”他這個妹妹,他還是了解的。

永昌公主咯咯嬌笑道:“皇兄,你想要我陪你下棋,我每日都可以來啊。就怕你嫌我煩。”說著,看了獨孤清一眼。獨孤清是吳王妃獨孤氏的族人。由順親王推薦給她,她進獻給天子。

獨孤清笑了笑,起身告辭,道:“我去拿些冰的水果來。”

永昌公主抿嘴一笑,這才道:“皇兄,這一個月來真理報風行京城,都已經取代了邸報。你可知道真理報真正的主編是誰嗎?掌握著真理報編輯大權的卻是你貶謫的賈環。”

“哦?”雍治天子有些驚訝,微微沉思。他往日日理萬機,這段時間清閒下來,管的都是國家大事。這些小事的具體情況他還真不知道。雍治天子想了一會,神情不可捉摸,問道:“皇妹的意思?”

永昌公主心立即提起來,她皇兄精明著,帝心難測。臉上依舊是談笑風生的笑容,道:“皇兄,你不是把他貶到吳王府裡當世子師嗎?京城裡人人都說真理報是新都察院。他掌握著這麼大權力,我不是怕你給下麵的臣子蒙蔽了嗎?”

雍治天子就笑起來,道:“你啊……說話不儘不實。本朝自開國以來,就不提倡神童,太祖定下來的規矩。賈子玉太年輕,已經是正六品的韓林侍講。朕當然要壓一壓他。但是,朕為天子,留心一個正六品的小官,你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他隻是忌憚國朝未來出現權相,並不是忌憚賈環這個人。否則,他是九五之尊,尋個理由罷掉賈環的官即可。當然,心裡不喜歡賈環是有一點的。

然而,一個天子,怎麼可能和一個正六品的小官去較勁?處處針對?那簡直是荒謬至極!他隻要確保賈環升不了官,當不了權相就可以。真理報那點子權力在他眼中算什麼?

天子反問,永昌公主頓感壓力,訕笑了笑。

雍治天子沒有追究的打算,搖搖頭,道:“你少和順親王一起摻和。他和賈家有舊怨。好了,不說這事。你前兒不是說要做東珠的生意嗎?格局太小。遼東盛產的是人參吧?你放手去做,有人欺負你,自有朕給你做主。”

永昌公主在京城壟斷的生意是南珠。亦叫做“合浦珍珠”。

東珠產自遼東,野生的珍珠。質地碩大飽滿、圓潤晶瑩,光彩熠熠,顯得高貴奢華。很受京城權貴的歡迎。然而,得之不易,產量很小。都是供奉宮中。

永昌公主心中,先驚後喜,連忙謝道:“永昌謝陛下恩賞。改日,我在家中略備薄酒,請皇兄前去遊玩。”

她驚訝於天子知道她和順親王過從甚密。天子耳目之靈通,遠超過她的想象。不過,她進獻美人的主動,到底是贏得了皇兄的好感。否則,哪有這番話?

天子流露出對順親王的不滿,她自是不會去通知順親王。順親王的計劃她不管,她這步棋算是走對了。太後已經時日不多了。她想要在雍治朝混得好,得抱天子的大腿。至於下一朝,晉、楚兩王還沒有分出勝負,她不急著下注。

雍治天子笑著點頭,所謂再次遊玩的含義是什麼,他很清楚,當即,含糊的道:“再說吧。”

……

……

永昌公主在天子麵前告了賈環、真理報一記刁狀的事情,稍後就在京城中傳開。消息是誰傳出來的,不問可知。

朝廷之中,對於賈環執掌朝廷輿論(真理報),還是頗有微詞。何大學士看重賈環的事,滿朝皆知。賈環腦門上一個大大的“何”字。這是戰場上的交情呢!

尤其有意見的是言官群體。所謂朝廷公論,不是指的京城裡的“路邊社”。而是指的他們科道言官:十三道禦史一百一十人,六科給事中:五十八人。

但是,現在,通政司的邸報沒幾個人看,各衙門去通政司抄邸報的人也變少。費那功夫乾嗎?稍後的真理報上,各種朝政資訊,信息全部都有。

真理報替代了邸報,成為朝廷輿論的源頭、戰場、發帖子的地方。雖說邸報也不會將所有禦史的奏章都刊登上去,真理報亦然,有節選,有摘錄。但科道言官們,誰願意給真理報卡脖子?

言官們罵完皇帝罵大臣,擁有職業罵人執照。這個群體的某些人,與一相獨大的何大學士並不大對付。要是何大學士對他們某人有意見,下令給賈環,那某人是不是就沒話語權了呢?誰會甘心?誰不擔心?

靜謐的夜色中,微風吹拂著京城街道、屋舍。輕柔如水。

內城的某處小院中,禦史中的紅人、明星級的人物趙俊博家中,迎來一位訪客。

對於趙大禦史而言,擁有著炮手般的攻擊力,他的資訊、消息來源是廣泛的。對於這樣陌生來客的情形,並不奇怪。下人奉上茶水,悄然的退下。

趙俊博和訪客在簡樸的小廳中相談。

訪客是一名陌生的文士,約三十多歲,黃病臉。如若京城中常見的落魄士子。姓戴。戴書生微笑著道:“趙大人,真人麵前不打誑語。在下連夜來訪,實在是有要事相求。”

趙俊博不置可否,喝著茶。

戴書生自信的一笑,遊說道:“近來京城裡出了一個新事物:真理報。朝野輿論之權,儘操與手。趙大人為禦史,莫非沒有憂慮?長此以往,言路阻塞啊!在下以為,至少真理報應該掛在通政司名下,而不是掛在不相乾的翰林院名下。如今,翰林院事,何大學士一言可決。或者,多開幾家報社。想必近日京中的流言,趙大人亦聽過。天子對此事未必就是滿意的。若有禦史上書,必定一彈即中。趙大人,其有意乎?”說完,從袖中取出一疊銀票。

趙俊博掃了一眼,微微一笑,放下茶碗,目光清明,道:“閣下背後是哪位貴人?”

戴先生笑道:“趙大人辦老了差事的,這如何能問?”說完,想一想,比了“八”字。

趙俊博笑著點頭,收起了銀票。

楚王排行第八。但是,戴先生真正的來路,卻是順親王府上清客相公使喚的掮客。

……

……

雍治十四年夏末,禦史趙俊博等四人上書,彈劾真理報阻塞言路,為大學士何朔一己之私器。請朝廷改由通政司下轄真理報。或鼓勵通政司、都察院辦報。

此論一出,朝野矚目。

這是對真理報的“二連擊”。背後隱藏的獠牙,撲向的是賈環,何朔。

第584章 出乎意料的結論

朝野矚目。

朝廷,往大了說,就是京中各衙門,上千名官員。範圍小一點呢,就是數百名夠資格逢三六九在奉天門外吹風的常朝官:五品以上,特殊群體除外。一般官員想吹風吹不到。常朝雖苦,不是誰都能參與的。

而在常朝官中,夠資格參與廷推的四十多名官員屬於中堅力量。來源是:大學士、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的正副手,六科都給事中,十三道掌道禦史,翰林院的學士、五軍都督府等。

禦史趙俊博與三名禦史一起上書,造成的反響很大。雖說真理報自發行以來,並沒有拒絕朝廷中堅級彆的官員發稿,但是,阻塞言路這個說法,大家還是認可的。

萬一大家打嘴仗時,真理報不賣帳了怎麼辦?在朝堂上混的,誰沒兩把刷子?害人之心,有沒有兩說,防人之心,肯定是都有的。而趙禦史奏章所提的辦法確實可行。

要麼,報紙掛在通政司下,屬於公器。想要掌握報紙的大佬們,謀求通政司的官位、影響力即可。而不像此時,真理報全盤都在賈環一個人的掌握中。

或者,再辦兩三份報紙,分掉真理報對朝廷輿論話語權的壟斷之權。

宰相,自唐以來謂之禮絕百僚,見者無長幼皆拜。威權極重。何大學士現在就是周朝有實無名的宰相。但是,他對朝廷之中,絕非一手遮天。

六月底的數天時間內,朝堂之中浪潮洶湧。名義上針對的是真理報、賈環。實際上是何大學士執政以來第一次麵臨著反對力量的反撲。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比如:吏部尚書宋溥。

吏部左侍郎許澄與何朔交好。這讓宋天官在吏部中的影響力受到削弱和牽製。宋天官私下裡對門生冷笑著說過:“明年的京察,到底是我還是許侍郎主持,誰知道?”

再比如順親王。他是牟足勁想要賈府失去權勢。賈環事涉其中,正是他的本意。愛屋及烏,還有一個反義詞,叫做恨屋及烏。賈府的根基在賈貴妃!

這本來就是一次試探性的“攻擊”。下的是水磨功夫。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廢除賈貴妃在天子麵前的恩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不斷的下功夫。

……

……

朝爭洶湧時,吳王妃到妙峰山上的潭拓寺進香。吳王一貫是不管政爭。寧瀟、寧澄兩人隨行。

夏日炎炎之時,山中卻是幽靜、清涼。二樓的樓閣中,寧瀟穿著白色的長裙,遠眺著如畫的山景。夏末之時,山林鬱鬱蔥蔥。

“嗬嗬……”

一旁的寧澄輕拍著欄杆,取笑道:“姐,你笑的好難聽啊。我知道你想看賈先生的笑話。不過,我覺得你可能看不成。”

他們雖然到了妙峰山,但是距離京城並不遠。真理報在鎮上就有賣的。消息並不蔽塞。他現在很敬佩賈先生。願意站在賈先生的角度說話。

寧瀟鳳眼看著弟弟,潔白如玉的下巴微抬,道:“澄弟,你倒是對你的老師有信心。但是,他在棋盤中不過是小卒子而已。棄車保帥的事可不少見。咱們走著瞧吧!”

她雖說沒去找賈環的麻煩,心裡一口氣可沒消。她聽九哥說,是永昌公主先在天子麵前告了狀。你知道天子心裡怎麼想的?

……

……

正陽門外正東坊的報社中,五間開的大院人來人往。開一間報社,並非隻招募幾名編輯就完事。還要賬房、記者、工人、銷售、商業洽談等。

然後,報社當前最緊要的大事,並非是經營、運作。而是朝廷裡的處理意見,誰占上風。

劃歸通政司,分明,是有人想下山摘桃子嘛!而另起爐灶,則降低了真理報的地位。

編輯室中,賈環,蕭夢禎,劉國山、柳逸塵、羅君子、龐澤、喬如鬆、秦弘圖等人齊聚在此。椅子中坐滿了人。由幾名編輯、書手去通政司抄回來的奏章就擺在書案上。

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因為朝廷的官員們,對真理報幾乎是一邊倒的喊打喊殺。

蕭夢禎苦笑一聲,低聲對身邊主持會議的賈環道:“子玉,這事絕非韓子恒所為。他的性情、人品,你知道,不會出這樣下作的手段。”外頭有傳言,事情是楚王挑頭搞的。他的好友不久前剛剛成為楚王的謀主。

編輯室內的氣氛有點嚴肅,壓抑。但賈環開玩笑的道:“開之,你這樣很容易兩邊都不討好啊!”是不是楚王做的,他還真不敢下判斷。

龐澤正在慷慨陳詞,“這些奏章的內容當然不能登報刊發。哪有挨罵還送臉上去打的道理。非得給某些人一些厲害瞧瞧。輿論在我,不在禦史。”

“龐士元說的對。”

頓時編輯室中,一片附和之聲。性情沉穩的喬如鬆搖搖頭。現在,恐怕還不是展露真理報威力的時候吧?不能因為一口氣,壞了賈環後續的大事。

一名老成的編輯問賈環,“賈探花以為呢?”

賈環做個手勢,從容的道:“我的意見,是將這些奏章照發就是。他們要輿論話語權,我們就給他們輿論話語權。廟堂之爭,自有重臣們去考慮。我們這些小蝦米,做好分內的事就好,不要授人以柄。”

賈環的話說的正中平和,得到大部分編輯的讚同。廟堂之高,局麵不是幾個文士所能扭轉的。

計議定,稍後奏章便分到各編輯手中,準備第二天的文稿。

……

……

六月二十九日,常朝之後,雍治天子禦武英殿,召集群臣奏對。一批大臣,找著各種各樣的理由前往武英殿看熱鬨。

當今天子禦極十四年,宰輔大學士換了十幾個。唯有謝大學士最得寵,不過,謝玉石顧惜羽毛,在雍治十三年太子謀反時,立場不堅定,被天子棄用。

現在就看正受重用的何大學士有幾分真金火候!

雍治天子有段時間沒有與群臣召對。有事,叫了重臣到西苑中辦理。他高居在禦座之上,眼皮子掃過群臣。太監總管許彥敲響了三聲淨鞭。武英殿中便安靜下來。

雍治天子向許彥示意,“念!”

許彥拿著一本奏章,走到丹陛前許,大聲道:“陛下禦批都察院禦史趙俊博的奏章:大言不慚,見利忘義,貶出京中,令有司論之。”

瞬間,已經安靜下來的武英殿,再安靜的幾分。針落可聞。不少人臉上驚駭的表情,仿佛固化一般。眾生百態,不可一一描述。顯然,天子的這個決定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

第585章 臣請複一條鞭法

眾所周知,國朝的常朝已經淪為形式主義。挑幾件四海升平的事情對答幾句,走流程而已。

真正處理政務的是天子主持的禦前議事。比如,今日在武英殿中議事。還有經庭、廷議、小範圍的召見大臣議事等方式。

夠資格參與武英殿議事的大臣,說的簡潔一點:就是具備參加廷議資格的四十多名官員(中委),外加天子近臣如:翰林詞臣、勳貴武臣。以及事件當事人。

今天的議事,關係到未來一段時間內朝廷政局的走向,夠資格來的武英殿議事的官員,基本都到場。將近百人。

在許彥宣讀了天子的決定後,短暫的極度安靜之後,武英殿氣氛仿佛才漸漸的緩過來。不少人的目光落在禦史方陣中的趙俊博身上。意味深長。

趙俊博的臉色有點蒼白,身體微微的發抖。緩緩的走出來,跪在地上叩首,聲音有些乾澀,回想著這麼多年的宦海生涯,風光不再,“臣遵旨。”他在上奏章之前,認定他這次是可以拿到“彩頭”的。大勢啊!然而,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天子的考語很重。

接著,剩下的三名禦史同樣被貶。和趙俊博一樣,被請出武英殿,身影落魄。

河南道掌道禦史宇文銳冷眼看著被逐出的同僚們。趙俊博在禦史中是紅人。常常一呼百應。然而,這一次,卻是做了炮灰。仕途,估計再無前景。

什麼是大勢?天子怠政,欲以何大學士治國,這才是朝廷最大的大勢。但是,很多人的信息有限,看得並不清楚。他與賈府交好。前些天發真理報的稿子時,和賈環聊過。

雍治天子乾淨利落的處理了挑頭鬨事的四名禦史,喝了口茶,淡淡的開口道:“諸卿,還有何事要上奏?”

戶部尚書衛弘出列,奏道:“今年黃河水大,蘇北決堤,淮揚巡撫沙勝奏請蠲免蘇北賦稅200萬兩。”

“準。”

雍治天子對何朔道:“朕已經派盧言信治理黃河,黃河近年來誰患少了些,但還是很大的禍患。何卿你盯緊一些。清理天下河道的事,工部抓緊辦理。”

何朔出列,躬身行禮,臉色平靜,“臣遵旨!”似乎,剛剛取得的摧枯拉朽般的政治勝利,不值得一提!

等何大學士答完,工部尚書白璋才出列,苦著臉道:“臣遵旨。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朝廷連年用兵,財源枯竭,河道之事……除黃河外,支流難以為繼。”

雍治天子沒有說話。朝廷財政枯竭的事,他自然知道。興修水利,本來就是很費銀子和人工,勞民傷財。何朔上了密折給他。

這時,五軍都督府右都督魏其候出列道:“陛下,九省都檢點王子騰奏報,草原蠻族似有異動,奏請用兵。擬以征討西域返回的四營京營精兵駐榆林。伺機而動。臣不敢擅專,請陛下示下。”

北靜王頓時沉吟。

魏其候居心不良。新武勳集團顯然是不願意看著王子騰在九邊上再立新功。故意在議論朝廷財政困難時,說起此事。否則,以牛繼宗返朝之後平定西域的功勞,再加上襄陽侯、汝陽侯參與太子叛變的影響、減分,舊武勳集團將全麵壓製新武勳集團。

雍治天子皺皺眉頭,沒說話。

……

……

朝廷大事,細論起來,其實就那麼幾樣:收稅、救災、治理地方、軍國之事。

而禦史彈劾何朔,被天子明確的表態支持之後,滿朝的文武大臣誰還看不清楚風向?一場看似洶湧足以引起朝爭的浪潮,就此湮滅掉。得失如何,隻有個人心中自知。

政治鬥爭,有時候看似風急天高,有時候看似風平浪靜。怎麼理解,就看各人。

武英殿議事在上午11點許結束,雍治天子留三位大學士說話,商議剛剛在朝會遇到的難題:國家財稅不足,不足以支持後續的水利工程,以及對草原用兵。

太監總管許彥給幾名大學士送來消暑的綠豆湯、座位。

雍治天子高居於禦座之上,道:“草原蠻族曆來是中原心腹大患。我朝以封貢體係,通商互市羈絆。已有幾十年邊境未有戰亂。王子騰報上來的情況,令朕擔憂。”

三名大學士低著頭,心裡掂量著天子的這番話,很明顯,天子有拓邊之意。

劉飛白想一想,將玉碗放在托盤上,起身勸諫道:“陛下,如今國庫空虛,九邊精兵足以守禦。些許小賊,何足為患?當今天下,以海路貿易為主。塞北草原,苦寒之地,取之無用。”

從成本的角度來說,這是極不合算的。

韓大學士也符合了幾句。草原蠻荒,不適合耕種,取之無用。論武備的話,九邊十幾萬精兵足夠保護邊境安全。

雍治天子有點失望,問道:“何卿的意思呢?”

何朔這位當朝宰輔,出生於山東,身材高大,一身緋袍,氣度非凡,躬身行禮,道:“陛下,臣以為九邊不宜擅自開戰。至少等朝廷消化完西域、驃國故地再說。如今,國庫用度不足,臣請複一條鞭法。”

何大學士前麵的話,說得不對天子的心思,但確實是老成謀國之語。邊將要軍功,但宰輔要看國庫裡有沒有錢才行。沒有錢就開戰,苦的是中原地區的百姓。

然而,最後一句話,卻是令整個武英殿中的氣氛近乎凝固。一條鞭法!

大名鼎鼎的一條鞭法出自明朝首輔張居正。是張居正變法中的重要內容。然而,張居正身死,萬曆末年,一條鞭法名存實亡。周繼明製,開國定鼎時,百廢俱興,征稅以銀兩和實物為主。

一條鞭法的利弊,這近百年來,早有定論。好處自不必待言。朝廷可以節約收稅的成本,提高效率,增加稅收。但是,壞處也很明顯:增派、火耗、銀貴穀賤的問題始終難以解決。

雍治天子微怔。天下的局勢就到了如此境地嗎?

一條鞭法帶著強烈的改革意味。政治意義太強烈。但實際上,國家,並非維持不下去。相反,而是處在頂峰。雍治十三年稅銀收入是3200萬兩。隻是,朝廷花銷太大。

劉、韓兩位大學士異口同聲的反對,“不妥。”

大學士韓潤更是直言不諱的道:“臣以為不可。朝廷缺稅賦,當鎮之以靜,減免各項開支,徐徐圖之。豈可,給官吏、商人盤剝小民的機會。”

武英殿中,不久前,才在群臣中間平息下去的朝爭浪潮,瞬間,又因三位大學士意見相左,令局勢變得風高浪急。

太監總管許彥站在一旁,嘴角抽搐。當真是一波三折!

……

……

夜色漸漸的暗下來。順親王府中的花園裡池塘邊蟲鳴蛙鳴。水榭中,晉王寧湃與順親王小酌,密談。

第586章 雷雨

水榭中,燈火明亮。四周的拱形門都掛著淺紫色的花紋帷幕,阻隔著蚊蟲的襲擾。檀香嫋嫋。池塘裡,荷葉浮水,荷花盛開。晚間,美麗的景色看得不是很分明。

精美的小圓桌便,晉王輕抿一口雞湯,歎道:“王叔,你這是乾什麼?我有點搞不懂。”

武英殿中的“紛爭”,暫時還沒有傳開。事情太大。晉王到順親王府上,是問近期禦史彈劾的事情。趙俊博是誰指使的,朝廷中估計很多人都朦朦朧朧。但是,他與錦衣衛指揮使毛鯤交好,一清二楚。他父皇呢,估計也是一清二楚。

對於奪嫡之爭而言,何大學士天然是支持他的。這時,作為盟友,順親王,怎麼能派人找禦史去給何大學士添堵?

順親王五十多歲的年紀,微胖,這時給晉王略帶質問的語氣詢問,狹長的眼睛眯起來,歎口氣,道:“賢侄,我的本意是說說真理報、賈環的事。讓天子厭惡賈環,從而連累到賈貴妃。唉……不想,到了朝廷之上,完全變了調子。”

這一回,他給搞的有些狼狽。毫無疑問,天子在當前是非常信任且重用何朔的。

順親王起身給晉王斟了一杯酒,道:“賢侄,今天的結果,你也看到了。些許小事,哪裡動了何相的根基?何相若是怪罪,我一力承擔,絕不連累賢侄。”

晉王靜靜的看著順親王,好一會,啞然失笑,“王叔這是說哪裡話?太見外。我隻是問問王叔而已。”

他這位王叔因為去年在太子政變中態度曖昧不明,近來不討天子喜歡,但還是有議政地位的。天子的印象嘛,可以慢慢的改變。隻要沒被一棍子打死就行。

他自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就和順親王決裂。何大學士支持他,是禮法約束。而順親王支持他,則是押注在他身上。

順親王也笑起來,舉杯和晉王乾了一杯,仿佛芥蒂從未存在。聽著蛙聲,說了一會閒話,順親王有幾分醉意,道:“賢侄,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王叔請講。”

順親王醉眼斜著,道:“若是賈貴妃生下一位皇子,賢侄當如何自處?”

賈貴妃要生下皇子,賈府、四大家族、舊武勳集團,勢必會推她成為新的皇後。皇後的兒子,一樣是嫡子。一二十年後,將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晉王微微一笑,手胳膊放在精美的紅木小圓桌上,身姿傾斜,道:“王叔,那你信不信我父皇會來一個‘殺母存子’?”

晉王說的輕飄飄的幾個字。內容,卻是血淋淋的,令人心悸。漢武帝劉徹晚年立幼子劉弗陵為太子,是為漢昭帝,而殺其母鉤弋夫人。為的避免皇權旁落。

順親王哈哈一笑,點頭,“我信。”以當今天子的性情,立子殺母的事絕對做的出來。

晉王笑著歎口氣,“王叔,說實話,我其實更擔心楊貴妃的那位小皇子。這可不是唐朝的吳王李恪。”若是楊貴妃登後位,那位小皇子是有繼承權的。據說,天子有意封他為親王。隻恐年紀太小,折壽反而不好,所以壓著的。

見過楊貴妃的人都知道她的厲害,感受如同賈環當日的感受一模一樣。順親王自是已經和楊貴妃打過交道,笑道:“咱們老祖宗講,不為最先,不恥最後。這是中庸之道。但是,賢侄,你若是當了十幾年的太子,何懼一個小兒?”

晉王大笑。

這才是真理。但凡在嫡位之爭認為是三國演義的人,便是外行。出頭的椽子先爛,這個道理沒有錯,但是十幾年的太子,會是何等深厚的根基?光是儲君的身份,不知道可以收攏多少人效力。

儲位之爭,領先到太子的位置上,那便是巨大的優勢。

晉王與順親王兩人吃完酒,儘興而散。

馬車平穩的駛離順親王府。馬車之中,晉王醉醺醺的,但思路清晰。他知道他王叔順親王最近在忙什麼。通過永昌公主,給天子進獻美人。天子早逝,對他而言,是有利的!

所以,他問都不問。有些事情,心照不宣。至於父子之情,天家裡麵,就不要講了。

……

……

夜間,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順親王送走晉王,背著手,在水榭中,看著雨。

少頃,仆人奉命將孫兒寧浮叫來。寧浮穿著錦袍,濃眉大眼,看起來很沉穩,行禮,道:“爺爺,你叫孫兒來有什麼事?”

順親王沒有回頭,問道:“人……安排好了。”

寧浮答道,“已經妥當。進了公主府。沒有人察覺她和我們府上的關係。爺爺。永昌皇姑的意思,等七月中旬時,天子到她府上吃酒,她會安排再進獻一位美女。商鳳兒入選的概率很大。永昌皇姑手中,並沒有合適的美人可以媲美獨孤清。”

順親王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這是他的謀劃。獨孤清這種級數的美女,永昌公主一時間哪裡能找的到?還不是要乖乖聽他的安排?

當即,點點頭。今天的事,證明以外朝的事牽扯到賈貴妃身上不可行啊。他還是要從宮內下下功夫。暫且忍耐吧!若是天子早逝,賈貴妃不足為慮。

夜間,雨中,忽而一道驚雷落下來。雨勢漸漸的大了。

……

……

永昌駙馬府中某處,伴隨著雷聲的是無儘的閃電,照亮一間上房中的美人臉。

她的麵龐清麗絕倫,眉宇間帶著讓人心疼的愁緒,可以激起人的某種保護欲。

名字對她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她是已故的吳貴妃的族人。當日,吳貴妃參與謀逆,被滅三族。女眷儘入教坊司。她亦在名單中。因長的好看,免了去教坊司走一遭。

若非賈家陰險的謀算,賈貴妃搶走吳貴妃的恩寵,貴妃娘娘何至於走那一步險棋?

……

……

六月三十日,朝廷沐休。

賈環亦在家中休息,在北園中,和寶釵欣賞中雨中花園的美景,香菱、如意、晴雯幾人在側。忽而,外頭來報何大學士的二兒子,新科進士,工部主事,何以漸來訪。

賈環笑著搖頭,由寶釵服侍著他換衣服,感歎道:“休息日都休息不成啊。姐姐,我去去就會。”到前麵去見何以漸。

寶釵嫻雅的輕笑,細心的幫賈環整整衣領。

關於真理報的風波,已經塵埃落定。天子信任何大學士,並不介意以真理報在某種程度上約束言官的言論。所以,賈環還掌握著京城中輿論大權。

賈環到前院裡見著何以漸。他聽到傳聞,據說何大學士要複一條鞭法。

第587章 權力和義務

賈環的住處無憂堂,在賈府內稱北園,原是汝陽侯府的祖宅,占地麵積約為1.5個榮國府,位於榮國府北街。曆經趙家數代的修繕,府內屋舍、院落、園林,精美、雅致,風景宜人。

賈環將正中的院落稍作修改後,於六月中帶著寶釵、丫鬟們從望月居搬到無憂堂居住。北園的後院則是與大觀園相通。方便寶釵等人來往。

京城裡的建築規矩,隻有權貴家的大門才能朝街開。而賈環隻是一個六品官,他當然不可能使用汝陽侯府的大門,出入都是走角門。而賈環常走的角門便是榮國府北街和望月居正門隔著不遠的角門。

北園的前院,實際上是指的由府南角門進來的等處。天下著雨,賈環從回廊裡過來,剛進小軒的門,就見劉國山正陪著何以漸喝茶、閒聊。

“及超兄一向少見,近日可好?”賈環笑著拱拱手,與何以漸分賓主坐下敘話。

去年年底太子叛亂,何以漸以何大學士的功勞而如國子監讀書,接著以貢生的身份參加今年二月份的禮部會試,名列二甲之末。現為工部主事。

這是朝廷在酬功。即便是最喜歡多事的言官,都沒有在此事上做文章。

何以漸呢,當初對賈環前往何府遊說他父親是很不滿的。不過,事情既成,何大學士因此而得到天子的信重,心裡的不滿自然就消了。當然,他和賈環的關係並不怎麼親密。宰輔公子,自有他的交際圈子,有奉承他的人。

三人寒暄著,劉國山借口有事,先離開。

何以漸微微一笑,放下茶杯,誇獎道:“子玉,你這次真是厲害啊。你將所有不利於真理報的奏章都刊發在真理報上,反而,對那起子言官不利。家父都說你機警、聰明。”

賈環決定刊發彈劾真理報的奏章時,並沒有與何大學士溝通。

從技術上的原因來說,真理報是日報,編輯任務很緊,在古代社會動輒以時辰計時的緩慢節奏中,與何大學士溝通,確實有點困難。當然,隻是有點。

真正的原因,其實是賈環判斷出“大勢”——天子怠政。他相信和何大學士可以做出正確的應對。事實證明,果不其然。“配合”的非常默契。

神隊友和豬隊友的感受,想必玩過配合戰略遊戲的人都能明白。

賈環就笑,“及超兄,真理報是朝廷的報紙,我不過是做份內的事情。武英殿上天子的處罰結果,說到底,還是何相簡在帝心。”

說起這事,他倒是想起昨日下午在吳王府中上課時,寧澄說他姐姐永清郡主知道結果後,臉都黑了。這倒是讓賈環莞爾一笑。他的笑話是那麼容易看的嗎?

何以漸哈哈一笑,對賈環這話很受用,見氣氛不錯,便說明來意,道:“子玉,想必你也聽說了。昨日武英殿議事後,我父親君臣奏對時,提及要恢複前明的一條鞭法。你怎麼看?”

說著,何以漸目光炯炯的盯著賈環。他奉父親的命令來見賈環。這時,需要真理報在輿論上偏向性的支持。

賈環微微沉吟了會,道:“我自是支持何相的提議。”

在他那個時空中,差不多的時間節點上,清朝的雍正皇帝糾正康熙朝腐敗的政治、財政情況(所謂的康乾盛世,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青史昭昭!),搞“攤丁入畝”,其實就是恢複張居正的一條鞭法。

自古以來,國家收稅,老百姓交稅。這是個天經地義的事。畢竟,人家打下江山,不得有個盼頭?百姓交的稅分為三種:田稅、人頭稅、徭役(出苦力)。

收上來的稅收,都是些五花八門的東西。不利於保存、使用。而且,在收稅的過程中,官吏花樣繁多。比如,比較出名的,就是在收穀子時,一腳把裝穀子的斛給踢到,讓百姓再裝。這樣的收稅案例,多本曆史書籍有記載。

所謂一條鞭法,說的通俗點,就是將實物稅改為貨幣稅。

這是經濟發展的必然。任何一個朝代,在開國之初,百廢待興,貨幣、商品短缺。比如:糧食,就是重中之重。實物稅大行其道。而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人口滋生,商品交換在社會生活日益普遍。這時,各種物資可以通過貨幣購買。

收取貨幣稅便成了一種必然選擇。除了節約收稅成本,方便朝廷調度。還一定程度上釋放了社會生產力,緩和、潤滑社會各階層的矛盾。

覺得難以理解的,可自行參看我朝的稅收變化。

當然,一條鞭法,它有它的壞處。張居正當年改革,是為了增強明王朝的國力。不是為了讓官吏們造反。所以,在收稅時留了口子:火耗。

因為收貨幣稅,官吏無法明目張膽的榨壓百姓。說收五錢銀子,難道還能說你交的銀子不是銀子嗎?但是,銀子在熔煉的過程中會有損耗:火耗。

但,人的貪欲是無限的。火耗收幾分,這要看當地官員們的心情。如果沒有人盯著,定下一個規矩,這幾乎等同於惡法。

另,地方官員在收完貨幣稅後,繼續征發徭役。這叫增派。近乎無法避免。

而且,貨幣稅的弊端,還在於國家可以不要信用,無限增加,寅吃卯糧。比如,崇禎年間的遼餉。皇帝和大臣們的節操,往往是不能信任的。

賈環對一條鞭法的認識,並沒有那麼深刻。但是作為張居正變法的核心內容之一,他當然是知道的。張居正變法為明王朝帶來了最後的輝煌,延續了明朝幾十年的國運。這種正麵的評價,他如何不知道?學過曆史課本的都知道。

大明唯一相!

對比周朝當前的情況,朝廷兵威鼎盛,四海賓服。然而,國庫空虛。再從他自身的情況看:權貴階層並不缺銀子。很有點唐中期,開元盛世末年與天寶之交時。一樣的天子怠政。

所以,賈環毫不猶豫的選擇支持。令他做出決定的,還有他對何大學士品格的信服。

賈環答應的很乾脆,何以漸來的時候,路上準備了一肚子說辭。若賈環堅決拒絕的話,他都打算要說一說朝廷派係的問題。他父親是著重栽培賈環啊!

然而,這時卻全派不上用場。

何以漸微怔,然後拍手道:“好!子玉,痛快。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賈環笑了笑,舉起茶杯。何以漸的態度,讓他看出其意圖。何大學士有點可惜。虎父犬子啊!

政治鬥爭,當然要講派係。然而呢?鬥完之後,掌握國家權力後,要乾活!比如:徐階、高拱、張居正。而像嚴嵩、東林黨,就屬於占了坑位,卻不乾活的。禍亂國家,名聲臭不可聞。

一個官員,除了派係、權力鬥爭,還要乾活啊!這是本職工作。給人罵: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很好玩麼?在其位,要謀其政!

而這位何衙門,顯然沒有這個覺悟。那麼,他在官場上,顯然是走不遠的。

……

……

賈環送走何以漸,琢磨了一下,吩咐身邊候著的長隨錢槐,“你拿我的帖子去真理報社請龐士元、羅君子、喬友若晚上到府上來吃酒。”

“得了,三爺。”錢槐領了話,帶著人出去跑腿。賈環的長隨,經曆去年的賈府之亂後,隻剩下錢槐、胡小四。

賈環在庭院側麵的長廊中,看著雨絲。這時,賈府內的一個小廝來請,“三爺,太太從宮中探望元妃娘娘回來,請你去老太太處相見。”

第588章 護盾、方法

賈環到賈母上房時,賈母正在和王夫人、邢夫人說笑。氣氛顯然不錯。李紈、寶釵、探春三人陪著。丫鬟們就隻有鴛鴦在裡頭服侍著賈母,其他人都在外麵。如香菱、鶯兒、玉釧兒、彩雲、素雲、侍書、翠墨等人。

“三爺來了。”賈母身邊的另一個大丫鬟琥珀,挑起簾子,笑吟吟的。

賈環點點頭,進到花廳中,先給賈母、王夫人見禮,再和寶釵、探春、李紈、邢夫人打招呼。寶釵輕笑。鳳姐姐在病中,她們幾個作為管事的主子在這裡旁聽。

賈母幾月前因賈赦的死去,大病一場。像賈璉還在給他老子守孝。賈母這時已經有些緩過來,精神頭還算健旺,坐在軟榻上,扶著扶手,笑嗬嗬的道:“環哥兒,你來了。叫你娘說給你聽吧!”

賈環笑著轉向王夫人,道:“請太太說一說。”賈府和宮中的聯絡渠道,除了賈環與陳太監的聯係外。賈府內眷每個月都可以去宮中覲見元春一次。

王夫人穿著名貴的綢緞褂子,臉上有一點淡淡的笑容,道:“我今日去宮中,見著元妃了。我把你的擔憂都說了。元妃說,宮中都好,讓你不用擔心。懷孕裡的事情,周貴妃幫著料理,很是妥當。叫你要好好教授燕王。”

李紈、探春、鴛鴦是頭一回聽到這事,禁不住抿著嘴笑。賈環事無巨細都操心到宮中去。聽著挺搞笑的。他一個爺們啊!再說,貴妃懷孕,宮中那麼多人,難道還會侍候得不周到?

嫻雅、明麗的寶姐姐亦是掩嘴一笑。有些事,她自是早知道。

賈環拱手一禮,道:“母親今日辛苦了。”心裡長長的鬆口氣,沒事就好!

宮中的黑暗,寶姐姐她們了解的不深。估計王夫人和賈母能知道他和元春對話說的是什麼。自元春在端午節前派人出來傳旨要賈府去清虛觀打醮。賈環的心就提著的。

宮中懷孕的妃子,出點事,很正常。鹿鼎記裡麵說:天底下最肮臟的兩個地方:妓院、皇宮。賈環倒是沒想到周貴妃會幫忙照顧元春。有這樣的有生育經驗,且能信得過的人在,元春那裡自是妥當的很。相當於給元春加一個保護盾。

既然元春聽得懂他在擔心什麼,回答說“無事”,想來,便是真的無事。

燕王那裡,他看樣子得加碼,多教燕王點東西,作為回報。

這會兒,賈環心中的緊迫、壓抑、擔心的情緒,總算是釋放。皇宮是他所不能影響到的地方。若是,真來個“榴花開處照宮闈”就太悲劇。於元春,於賈府都是。

王夫人微笑著喝口茶,說:“我和元妃說起你寶二哥的婚事。元妃說,不要求女方的家世。古來權貴之家,盛極而衰者,不知凡幾。我們家算是烈火烹油的局麵。再求權勢,沒有必要。要寶玉認真讀書上進,博一個科舉前程才是正理。”

“這話說的極是!”賈母笑著插一句,問賈環,“環哥兒,薛蝌給你派到金陵辦事,幾時回來?”又對寶釵笑道:“今兒姨太太不在,我原是想向她討個人兒,不想她先將我們家要一個人去。”看得出來,賈母今天的興致很高。

寶釵得體的笑答道:“老太太有心,我一會回去讓我媽來老太太麵前坐一坐。”

賈母笑道:“那好!那好。”她對賈環並不怎麼親近,但是對這個孫媳婦,卻是極其滿意的。又笑著吩咐道:“鴛鴦,事情說完了,叫丫鬟們都進來吧。我和你們太太杯子裡的茶都要沒了。”

“老太太,前幾日受到金陵的來信,預估著他們入秋後啟程。”賈環一聽就知道賈母說的是什麼,不過看王夫人的意思,似乎對寶玉的婚姻,有所鬆動,不謀求強強聯姻。

薛蝌和迎春訂婚的事,賈環委托薛姨媽去辦,早就在賈府裡定下來。當然,是口頭協議。但基本上算定了。至於,賈寶玉和薛寶琴的事,他不想管。

其實,以大臉寶的尿性,賈環是不建議薛寶琴嫁給他。萬一,大臉寶如同原著續書中,搞一個遺腹子,然後出家呢?那薛寶琴一輩子可就毀了。當然,如今賈府形勢不同,大臉寶沒有出家的環境。

賈環思緒一閃,外頭的丫鬟們笑著進來侍候,花廳中頓時熱鬨起來。自賈赦死去後,賈府裡總有一股清冷的味道。現在,這股子味道正在慢慢的散掉。

……

……

小雨到晚間就已經停掉。已經夏末之時,天氣炎熱。北園的小廳中,燈火通明。因使用了冰塊,氣溫適宜。

賈環、龐澤、羅君子、喬如鬆四人在廳中對月小酌。

賈環給大家說起今天上午何以漸來說的事。輕鬆地笑道:“我之前還給大家說,要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擴大真理報的影響力,試試朝廷的水深水淺。為日後增加商稅做準備。現在機會來了。”

羅向陽沉吟著,看賈環一眼,認真的道:“子玉,我覺得一條鞭法並非良法。韓大學士反對的並非沒有道理。”

聞道書院的眾同學,並非是人雲亦雲之輩。但凡有才華的人,莫不是如此。獨立思考,才有其獨立人格。隻會舉手的人,是走不到高位的。

龐澤眼神閃了閃,道:“子玉,你似乎太過於輕鬆啊?按照你的消息,若是韓大學士強烈反對,何相要推行一條鞭法,豈不是要準備更換宰輔大臣?”

喬如鬆點點頭,溫和的道:“子玉,其實真理報這件事在朝廷中鬨的沸沸揚揚,很有點蹊蹺。若是以你翰林侍講的身份,被人攻擊,不足為奇。但以賈府如今的之權勢,你卻被牽連其中,被人作為突破口,值得深思啊!”

賈環笑一笑,吃著燕窩豆腐,爽滑可口,道:“友若說的是很對的。其實,這件事說起來很簡單。在天子怠政之際,元妃懷孕,在宮中地位不穩。賈府的權勢是走下頗路。賈府呢,總會有那麼兩三個仇家惦記著。這是其一,其二就是我們為何大學士掌握著真理報,掌握著部分輿論話語權,成為編外禦史,我們是在走上坡路,手中權力隨著真理報的影響力增加而增大。”

賈環舉起手,一高一低的做個手勢,“所以,真理報的事,在我這個節點上爆發開。至於士元說我輕鬆,廟堂之高,自有何大學士去廟算。我們幾個小蝦米,想那麼複雜乾嗎?”

幾人給說的笑起來。確實,以幾人的地位,朝堂上的政治鬥爭,基本都是看客。

賈環再道:“羅君子,一條鞭法是良法,還是劣法,要看執行的力度,以及社會情況。以我在江南所見,民間銀兩充足,改為征收貨幣稅,正當其時。至於弊端,就要靠執行者去糾正。沒有什麼辦法是可以通行天下的。隻能製定一個大的原則,各地再微調。重點,在於監督。不能因噎廢食。”

羅向陽就笑了下,光明磊落的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還不是非常的了解。回頭再去看看史書。那麼,子玉,你打算怎麼處理輿論呢?”

第589章 拉偏架的方案

京城中當前的局勢,何大學士請複一條鞭法,消息正在發酵。各方的動態,於賈環等人而言是一抹黑。但可以預見,朝廷輿論、路邊社都會沸騰。

當然,自真理報出版刊行以來,路邊社的生存空間便大幅壓縮。現在要造個謠,搞個流言,難度增加。輿論控製,不是一句空話,而是切切實實的影響到京城的政治生活中。

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官員“反撲”?因為,真理報動了彆人的奶酪!

這樣的局麵,真理報報社,要準備怎麼應對?怎麼配合何大學士在輿論端發力?這是羅君子的疑問。

精美的小廳中,古香古色。在夏夜中涼意幽幽。空氣微微彌漫著酒香。

賈環微微倚在藤椅上,看著三名同學:羅向陽、龐澤、喬如鬆,他們都是可以獨當一麵的人才,組織著語言,輕聲道:“現在真理報在京城的政治局麵中,究竟能發揮幾分功效,處在一個什麼地位,這都還是未知數。我們處在一個擴張影響力,試水深的階段。所以,我們這一次,不能在明麵上展露自己的影響力。而是暗中主持這場爭論。一開始,雙方不相上下,稍後,正方占上風,最後,輿論達成共識。”

賈環這話,說的很透徹,總結起來,策略就是三個字:拉偏架。

真理報當前的還等同於朝廷官員論壇發帖子的地方。賈環等人相當於是管理員。想想看,論壇管理員暗中拉偏架,多麼的可怕!刪帖,禁言,置頂,鎖帖,帶節奏……

酸爽的很。

賈環說完方案,三人反應各異。羅君子無語的翻個白眼。他的性格比較正派。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賈環這手段用的有點黑暗啊。但是,他估計,賈環的方案八成能成。文宣這塊,他們都有見解。

龐澤撫掌一笑,“子玉高見。”他是實用主義者。才乾,能力一流。有治事之才。隻是,還是秀才,沒法進入官場一展所學。這是他心中的痛苦之處。

喬如鬆人比較厚道,微微苦笑著搖頭,“嗨,子玉,你手法這真是……行之有效。估計回頭,等朝臣們回過味來,對真理報一片罵聲。”

賈環微微有些詫異的看看喬如鬆,自真理報辦成之後,他發現喬如鬆和他親近了不少。輕輕的一笑,緩聲道:“要做點做事,總會得罪人!”

喬如鬆輕輕的點頭,似有所思。月華如水,透窗而入。

……

……

小雨之後,月明星稀。小軒外蟲鳴愈靜。

賈環和三位同學議定真理報的事後,起身送他們離開。以賈環的方案,即便朝堂上鬥出真火,貶謫一批官員,他們這邊,也並不會多麻煩。

龐、羅、喬三人在京中都有住處。俱是在正東坊不遠處,方便在報社供職。實話說,聞道書院的教授、講師都不缺銀子使用。鹹亨商行發展的非常不錯,反哺著整個書院。

羅君子的作息時間很穩定,他今晚要去報社的資料室查閱下一條鞭法。龐澤則是約了朋友去教坊司吃花酒。

喬如鬆留在最後,笑著道:“子玉剛才的話,我覺得還有未儘之意,願細聞之。”

賈環給他說的一笑,伸手邀請喬如鬆重新回到小軒中坐下。小廝們進來擺了果盤、香茗。賈環喝著溫茶,笑道:“友若,你是有什麼想問的嗎?”

喬如鬆沉吟著一笑,道:“我是想聽一聽子玉的政治抱負。”他確定以賈環的年紀、能力,成為明朝首輔張居正那樣的人物,不是難事。但是,一個手握大權的人,若是要禍亂國家,造成的危害更大。他怎麼願意追隨,釘在青史的恥辱柱上?

“我的政治抱負?”賈環啞然失笑,微微有些沉思。一路走來,有些問題,他不得不麵對了。

封建王朝不等於現代社會。所有的權力,來自於皇權。但是,這並非說團體、派係就不重要。任何時候,在權力遊戲中,團隊與派係都是重要的。是一個官員的根基。

而他要成為聞道書院派係的旗手,除卻山長的期許,寄托,自身的官位,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政治旗號!

比如:假設他說要像王莽一樣,恢複井田製,估計沒有人會跟著他走。再比如:本朝的例子。何大學士,擺明了他要推行文官政治,朝廷中多少人跟著何大學士走?連許英朗的父親許澄,被視為儲相的人,都願意追隨。

包括他賈環。誰願意“一不小心”就給皇帝剝奪生命?說抄家就抄家。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

隻有限製皇權,個人的生命才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保障!要是周朝最終君主立憲,剝奪皇權,那大臣的日子可就舒服了。當然,這估計很難。不過若是能做到宋朝那樣: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也不錯了。總比現在高度的君主集權要好。

這就是政治理念,口號,抱負,對於人心、團結的作用!中國自古就是講究名號的。

真理報發行成功,對賈環身邊團體內的震撼。以及何大學士穩住了朝廷上的“反撲”所給予的支持,以及真理報影響力的與日俱增,都將賈環的地位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彆看賈環現在官位沒升,但是他手中握有的權力,卻是增加的。幾乎可以當一個僉都禦史用。遠超同學。這就要求,賈環要對外明確,他的政治理想、抱負是什麼。

這將決定,彆人是否追隨於他。能否網羅到極其出色的人才在身邊效力。

賈環沉吟,喬如鬆並不催促,微笑著喝茶,等的賈環的答案。

其實,以賈環一貫的為人,書院的同學們也看得出來。雖說陰謀詭計,權術手段沒少用,但是,都是在解決問題,並非心術不正之人。否則,同學們誰會欽佩、愛戴他?

但是,此刻,他要做人生的決定,自然要聽到賈環親口說一說。

賈環整理了下思路,敘說道:“友若,你覺得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頓了頓,接著道:“山長的期許,大家的厚望,我是知道的!”他所處的位置,是一個政治派係、團隊的接班人。最終的目標,自然是要執掌帝國中樞,推行他的、書院一係的政治理念,治理國家。

賈環並不打算逃避這個責任!

因為,他需要權力,來保護他,嬌妻紅顏,賈府,不被人乾掉、吞噬。

依靠賈元春在後宮中的恩寵,王子騰的權勢,這是靠不住的啊!

第590章 賈環的想法

責任與權力,權力與責任!承擔責任,帶來權力。而享有權力的同時,要承擔相關的責任。

賈環對此有認識,和體悟。自嘲的一笑,感歎道:“我這個人的性情:有一點懶,有一點冷。當然,若是到那個位置,自然是:在其位,謀其政。”

其實,封建王朝時代,讀書人的政治理想,隻要不涉及黨爭,其實大同小異。都是想要把國家治好好,以民為本。要求國庫充實,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道不拾遺,民風淳樸等等。這是儒家文化的一脈相承。

頂多是每位宰相、首輔所遇到的實際問題,各不相同。比如明朝三楊時期,和李賢、楊廷和執政時期國家的問題不同。徐階、高拱、張居正所遇到的問題又不同。

當然,不乾活的首輔除外。比如:萬安、嚴嵩。沒有水平,亂搞的人除外:比如劉公公、九千歲等人。

賈環又道:“不過,像李賢、彭時、張居正那樣累死,我是不乾的。人生之樂,亦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隻是,到時候由不由我個人,就不知道咯。”

語氣感歎。

賈環出身於貧苦家庭,學霸出身,供職於企業,這就決定了他不可能將“登頂”作為自己的人生理想。這是政治家庭的孩子的理想。比如:唐逸,劉二哥,陸大少。

當然,他現在是勳貴世家——賈府的執掌者,科舉出身的文官,擁有大學士的看重、栽培,還有聞道書院體係、團隊的支持。以及年紀優勢,擁有著無限可能。

但是呢,他個人的想法,與其說,想要享受“治大國如烹小鮮”的樂趣,還不如說,他更想過著嬌妻美妾,體麵舒適,悠閒自在的生活。他的初心並沒有變。

然而,個人的想法和現實往往是存在著差距的。叫做,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而且,他現在也必須要去走仕途這條路,力爭上遊。作為一個生在紅旗下的人,他的曆史三觀還是很正的。不求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但是,若為執政,還是會儘職儘責。

通俗點說,賈環的想法,若為宰相,禍亂國家,肯定是不乾的。像張居正那樣猛乾,大搞變法,他也是不乾的。因為,張居正累死不說,家還被皇帝抄了。他的想法是像徐階、高拱那樣,乾完活,國家國力上升,他掛印返鄉。

正所謂,誰知將相王侯外,彆有優遊快活人。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釵黛以遨遊,寄明月而長終。

當然,我們都知道,賈同學的想法往往是很好的,而現實往往是很殘酷的。比如,他想脫離賈府,不得不留下來;比如他想休息幾年,天子怠政,賈貴妃地位不穩。

……

……

賈環說,到時候會身不由己,這反而讓他更明白的感受到賈環的責任感。喬如鬆聽得一笑。起身,拱手一禮,道:“我知道子玉的誌向了。”

賈環坐著沒動,心裡苦笑,他現在是還沒到權力的山頂,說到山頂怎麼退下去的話,有點沒意思。等受了喬如鬆一禮,賈環做個手勢,示意喬如鬆隨意。

這是什麼意思,他自然明白。能得到一位有著才乾、能力的同學的、幫助、效力、認可,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喬如鬆重新坐下來,笑道:“龐士元對子玉是心服口服,指到哪裡打到哪裡。羅君子品行端方,於一條鞭法有些疑慮。我囉嗦一點,相信子玉的判斷。”

喬如鬆表示支持。賈環微微一笑,道:“其實,收稅還是銀元、紙幣好。”

中國銀本位很混亂。有各種做假的銀子,還有出產地不同,導致的幾分成色的銀子,接著還有在使用過程中剪開的銀角子。五花八門。因為混亂,所以市麵上誕生了銀號、錢莊。專門處理銀子,兌換銀錢。

他剛剛討論時,和眾同學聊過銀元(袁大頭)、銀行紙幣的事情。銀元的使用對於統一中國混亂的銀錢貨幣製度有莫大的好處。當然,最終終極的方案是受國家承認的銀行發行的紙幣。

喬如鬆就笑,“那是將來的事情。先推行一條鞭法成功再論。子玉,處理爭論一條鞭法的事情,我相信你的方案沒問題。我們會儘力做好。些許小事。我倒是就件事要提醒你注意。奪嫡之爭,我們這些人,都沒有官身,無所謂。倒是你,身為賈府的當家人,你要早做準備。以我看,何相怕是會支持晉王。”

賈環嘿然一笑,道:“友若,這件事恐怕要出乎你的意料。何大學士未必願意支持晉王。”

今天上午何以漸來訪,順口提醒他,要他注意宮中的太監劉國忠。據說,劉太監入宮之前,是一個讀書人。而此人和晉王來往甚密。賈環給何以漸一說就想起來,他見過劉太監。那天見完楊貴妃出來,路遇此人。

再結合京城中的傳言,晉王與錦衣衛指揮使毛鯤交好。以何大學士的立場,恐怕不想支持這樣的皇子登基。

沒有文臣,會喜歡一個喜歡“廠衛”的皇帝。當然,皇帝不用“廠衛”,大部分都會被文臣忽悠、玩殘。

“哦?”

賈環將情況給喬如鬆解釋了一遍,說出他的打算,“奪嫡之爭,晉、楚兩位,我那邊都不願意沾。友若,增收商稅事完,我會謀求外放離京。”

“好。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內而亡。”喬如鬆讚賞的道:“子玉,你要是不嫌我多事的話,今晚你的話,書院那邊,我會代子玉傳達。”他打算幫賈環豎起旗號招人,團結團隊的向心力。

賈環點頭,有些事情,他確實沒法親力親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喬如鬆幫忙,自是好事。拱手一禮,托付道:“有勞友若了。”

……

……

雍治十四年六月三十日夜晚的談話,背景是在真理報成功發行,要試探朝廷水深,找準自己的定位之時。

同時,朝廷政局是大學士何朔正受雍治天子信任,在朝堂上權勢鼎盛之時。朝堂是何大學士執政時期。

正是因為何大學士,對真理報,對賈環的支持,拔高了賈環的地位。否則,正六品的翰林侍講,要成為團隊的旗幟、核心,還言之過早。

賈環和喬如鬆看似平淡,隻談了幾個小問題,卻是賈環開始構建自己政治班底、核心團隊,亮出政治旗號的第一步,影響深遠!

七月初三,京城裡關於“一條鞭法”的議論已經沸騰起來。賈環清晨起來,心有所感,從北園的後院向南至大觀園中,到瀟湘館中見黛玉。

正值夏末,酷暑之時,清晨時分,晨光才透。瀟湘館內翠竹夾路,陰陰翠潤。竹影滿地參差,鋪陳在石路上。

不見紫鵑、翠縷等丫鬟何在,滿院靜悄悄的。賈環走入黛玉房中,隻見黛玉和湘雲倆並排而臥。

室溫涼爽。黛玉嚴嚴密密的裹著一幅幅杏子紅綾薄衾,安穩合目而睡。湘雲一頭青絲拖於枕畔,被隻齊胸,一彎雪白的手臂撂於被外,手腕上帶著兩個金鐲子。

美人陳臥,性情各異,美景如斯。仿佛一首輕快、悠揚的樂曲,在這青翠夏末的瀟湘館中。

第591章 征途未完

賈環呼吸都放輕了幾分。看著黛玉精致絕美的容顏,在熟睡時有些潮紅色。再看看湘雲,連睡覺都不老實,雪白如藕的手臂露在外麵。笑一笑,悄然的退出來。

賈環當然不會像賈寶玉那樣,上前給湘雲蓋上薄被。那太唐突佳人。當然,他也不會因為闖進來得見美景如斯,就學道學先生捂著眼睛畏畏縮縮的退出去。

隻是,很自然的站了一會,再退出去。

賈環剛退出來,就見襲人穿著蔥綠色的掐牙背心提著銅壺進來。十九歲的大丫鬟,細長的身姿,肌膚白淨,性情柔順,驚訝的小聲道:“呀!三爺,你來了。”

賈環笑著點頭,“我來看看你們姑娘。襲人,我好多時沒見著你。都在忙什麼?”

襲人禁不止低頭抿嘴一笑,道:“三爺,我們丫鬟們能忙什麼?不都在屋子裡守著。姑娘還沒醒呢。我給三爺倒茶吃。”

這時,黛玉在屋裡喊,“襲人,可是環哥來了?”她一直醒著的。“噯。”襲人應了一聲,進去服侍。聽的裡頭有湘雲的說笑聲,嘰裡呱啦的,很有特色。

賈環在外麵廳中等了好一會,黛玉梳洗完出來,因問道:“環哥,你怎麼這早晚來了?”

黛玉一頭青絲挽起,戴著孔雀簪、金釵步搖,嬌顏如玉。上裳下裙,手拿團扇。行走間婷婷嫋嫋,如若弱柳扶風,神韻中靈動,有著詩書的氣質和慧黠的糅合。

顯然是精心打扮過。女為悅己者容。

當著丫鬟的麵,賈環倒不好對黛玉說情思之語,笑著做一個手勢,和黛玉一起從瀟湘館的後門出去,往柳葉渚、柳堤而去。時值清晨,夏末風光的大觀園中,林間幽幽。

賈環伸手擋著蔓延林蔭小路上的樹枝,輕摟著黛玉的細腰,攬佳人入懷,道:“因早上想著妹妹,所以過來看你。”

黛玉輕笑,依靠在他厚實的胸膛上。好一會,抬頭,狡黠地問道:“環哥,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啊?”

其實,有些事情,寶姐姐早和她說過。薛蝌自江南回來時,會將香菱的母親接到京城來。到時候,會把他和香菱的關係定下來。

賈環就是一笑,道:“哪裡有?”愛撫黛玉的秀發。和黛玉一起走出林中小路,來到柳堤上。視線豁然開朗。眼前的水泊寧靜,水麵上荷花盛開。

賈環和黛玉駐足。晨風吹拂著兩人的衣角,輕柔如夢。

賈環心中的感慨是因為,他回答喬如鬆的問題所帶來的。他近日裡也在梳理他的想法:攜釵黛以遨遊,寄明月而長終。

然而,他以他和當今天子的關係,想要求天子賜婚,何其之難?

執掌賈府,帶領賈府度過了廢太子的難關、漩渦、暗潮,並非他的奮鬥之旅的結束!

誰隻活十幾歲不成?日子還要往前走。而他成為賈府這艘船的舵手,接下來是建設、鞏固賈府的權勢、力量。

最後,他不想當賈府的舵手,交接班,讓下一班小輩們來接手。這是世家大族千百年來延續的生存之道。

依靠元春的恩寵,王子騰的權勢,賈府的根基還是太弱。經不起風浪。在京師,朝廷這樣的舞台之上,多少權貴家族,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想要保護自己、家人、家族,隻有足夠的強大力量,才行!還有太多的事情,要一一的處理、妥善的安排。比如,他和黛玉的婚事,如何讓天子賜婚;探春遠嫁的未來、結局,需要改變;

比如:元春在宮中,孩子能否保住,順利生產?孩子出生後,她在宮中的前途,地位。他在外麵,要如何給予元春支持?再比如:惜春、李紈、湘雲等人的命運。

他在紅樓的奮鬥之旅,還遠沒到結束之時!

……

……

朝堂之中關於是否恢複一條鞭法的爭論,在七月初,形成洶湧的浪潮。上至大學士,下至地方督撫、布政使,紛紛上書,發表看法(打嘴仗)。固然何大學士深受帝恩,執掌中樞,但韓大學士的反對,亦聚集了一批重量級的大臣。

在這場看似紛亂的朝局鬥爭之中,真理報正在不斷的擴張自己的勢力範圍。發行地區,由京城、北直隸,南直隸,迅速的擴展到江南,全國。完全取代邸報的功能。

真理報的版麵,亦從八版擴展到十六版。大量的奏章節選,被附錄在其後。實在是很多要員的奏章,必須要出現。真理報編輯社不怕得罪人,但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得罪人。

由於真理報是日報,為增加驛站係統的使用效率、成本,接合國朝的生活節奏,大約是旬日一次,以驛站係統向全國派發。

真理報的報紙購買費用已經提高到15文。但規模仍然在擴大。權威的政治谘訊,無論在何時都會受到追捧。比如,二十一世紀時,不看新聞聯播肯定是不行的。

在這樣紛雜、混亂的朝爭之中,正陽門外正東坊的真理報社院落中“風平浪靜”。賈環的策略確保了真理報在這次事件,不斷的發展,受益最大。

將近中午時分,去通政司、東華門外(軍機處)抄錄奏章、節略的書手、編輯們回來。報社的編輯室中,頓時一陣驚歎聲。

“哎呀,你們快看,工部楊侍郎支持複一條鞭法。”

“又一個高官表態了。估計差不多要準備廷議了。”

“嘿,廷議未必通得過。怕是還要等等。吏部宋天官可是強烈反對的。”

賈環的房間中,遙遙的可以聽到編輯室內的喧鬨聲。新科狀元費敏政從軍機處而來,帶著可以登報的奏章。沒有以報紙治國的道理。軍機處裡有些消息,信息是不會登報的,需要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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