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推銷 一更
五爺原先以為, 他塔喇氏日日懟他,嘴裡吐不出象牙是最離譜的,沒想到還有更離譜的。
他不行?他行得不能再行!!
五福晉的話一出口, 沐浴著下人暗裡震驚的眼神, 五爺差些沒有氣死過去,又氣活過來。
他希冀地看著‘罪魁禍首’,一時間忘卻是誰說他亟待改善, 想要知己評評理,大庭廣眾之下給他正名。
對於五福晉這話, 弘晏覺得不好,慚愧之下,趕忙解釋說:“五叔的身體沒有問題,就如五嬸一般!五嬸多慮了。侄兒的意思是,多補補總沒有錯……”
五爺連連點頭,這話才是正理, 思來想去又有哪裡不對, 卻分彆不出哪裡不對。
五福晉站在原地, 腦中浮現四個大字:欲蓋彌彰。
甭管庶長子弘昇是怎麼生的, 人一旦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便很難糾正過來。何況侄兒靠譜得很, 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就如神術, 就如養豬;他說用醫術給人瞧病, 便一定準確如斯,沒有半點搪塞之言!!
她大鬆一口氣,幸好發現得早,幸好侄兒有了新愛好。
近來她變了主意, 覺得嫡子嫡女沒什麼不好。男人不能期望,孩子卻不然,也因看著二嫂眼饞萬分,想要如元寶這般,未來有個寄托,有個依靠,至於胤祺,一邊兒去。
若是胤祺治不好,她豈不要哭死?這般想著,麵上沉重稍稍淡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望著五爺愧疚道:“是我嘴快,還望爺彆同我計較。”
說罷,忙不迭將弘晏迎入屋子,叫人呈上紙筆,以便記下“醫囑”。
她藥不能停,胤祺更不能停!
五爺:“……”
福晉明明同他請罪,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
不是。
何等的奇恥大辱,他怎麼就不行了?.
五福晉態度殷切,招待熱情,弘晏奮筆疾書的時候,坐在一旁笑眯眯的,一會問他餓不餓,一會問他渴不渴。
弘晏左手邊,擺著她親手製成的綠豆餅,個頭圓滾滾,餡兒鼓囊囊,散發著綠豆特有的清甜,咬一口唇齒留香。
“五嬸的藥,連著一個月不能停。至於五叔……”弘晏吃著餅備下備注,這是專為五爺定製、減輕憂愁的藥方,繼而神神秘秘,壓低聲音給五福晉推銷,“大伯致力研究壯陽藥,研發過後就是售賣,我也有參與,品質保障,不必懷疑。”
“五嬸若有需求,隨時可以預定,侄兒給您打八點八折!”
五福晉驚呆了。
驚呆過後便是心動,牢牢記下這一情報,她感動不已地答應,表示定會照顧大貝勒的生意。
弘晏滿意點頭,不期然想到五爺養的王八,提出去書房瞧瞧的請求。
聞言,在外轉圈的五爺大喜過望,書房好啊,元寶就該同他好生相處。同他婆娘待在一處,他這心如何都不安穩,血壓蹭蹭往上飆,心跳一分鐘二百五……
書房。
弘晏趴在大缸外頭看王八,一二三四五,一共五隻,長得漆黑一片,純正無比。
五爺慈愛地看著侄兒,又看看王八,忽然間想起什麼,一拍大腿,神色漸漸轉為慌張:“元寶啊,四哥發現暗裡知己的事情,該怎麼好?”
這可是個大事情。
弘晏睜大眼,同樣緊張起來,“五叔是如何暴露的?”
五爺麵色有些發紅,但再不好意思,也得還原當時場景。
刪去大貝勒妄爭知己的話,大略形容一番之後,弘晏:“……”
他委婉至極地問:“您不要腿了麼。”
四叔可是抄家閻王,追債的一把好手,追人更不在話下,五叔能逃到哪裡去?
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
聽了這話,五爺更慌張了。幾個兄弟裡頭,他最怕四哥,此回敵人狡猾,加上自個作死,這才不由自主暴露,霎那間愁腸百結,恨不得敲自己一個腦瓜子。
他怕,弘晏也怕。為了修羅場的自身安危,弘晏沉思片刻,充當智慧軍師出謀劃策:“其一,禍水東引;其二,麻痹示弱,讓四叔覺得您不足為慮。”
禍水東引?東引誰?還有麻痹示弱,如何示弱?
五爺目光炯炯,一下來了精神。
隻聽弘晏深沉地說:“禍水東引最簡單。您隻需躲到九叔那兒去,什麼也不用管……”
五爺:“…………”
心動歸心動,小九是他親弟弟,他良心何在?
這條道行不通,那就換一條。瞥見五爺麵上的猶疑,弘晏鄭重其事,“若要解決隱患,再也不用受到四叔的阻擊,甚至其餘叔叔的陰陽怪氣,須得麻痹他人,示弱他人,到那時,您同侄兒的知己關係,也不必暗地裡來。”
簡而言之,把自己搞慘一些,四叔哪還下得去手。
五爺眼睛漸漸亮了。
一勞永逸,光明正大,還有這等好事??
五爺很是激動,這下,輪到弘晏猶疑了,“若是五叔在意臉麵……”
臉麵?在生存麵前,臉麵不值一提。四哥出手,皇瑪嬤都保不了他,何況遠水救不了近火,他不在意!
五爺的神色已然說明一切。
弘晏頓了頓,緩緩道:“五叔隻要走到大伯麵前。”
“然後問上一句——‘壯陽藥怎麼賣?’”.
成功拓寬大伯的銷路,保證自己這個供藥商不會虧本,弘晏同五叔五嬸依依不舍地告彆。
沒繞幾步,路過八爺的小院,弘晏往裡瞅了眼。按照曆史分析,八叔八嬸更有大問題,隻是天色已晚,今兒不行,來日再拐進八叔的家。
哪知說曹操曹操到,八爺踏著暮色而來,霎時既驚訝又欣喜,“元寶?”
近來八爺下衙得晚。也是《養豬手冊》《養鴨手冊》等等日漸推廣,朝廷的威信一日比一日上升,尤其是主持編纂的皇長孫殿下,在農戶之間儼然成了頂流,還是粉絲幾千萬的那種。
民心齊聚,天下便會安穩,這是天地會、白蓮教高層,以及其餘反賊勢力最不願看到的情景。發展到如今,他們早已忘記建教的初心,唯有坐擁天下、翻雲覆雨的執念,為此興風作浪,威逼洗腦,無所不用其極。
就如手冊一事,他們敏銳察覺到了危機,還是足以覆滅組織的大危機。若是百姓過得好,一個個安於現狀,感激皇家,還有誰會跟著揭竿而起,聽從他們‘造福萬民’的教義?
川陝地區,乃是他們的大本營。大本營固若金湯,人人高枕無憂,並不知間諜已經潛入內部,監控他們的一舉一動。
八爺近來忙碌,是因反賊勢力策劃了一場大規模豬瘟。為此,不惜從瘴熱地帶運來百十頭病豬,宣傳得沸沸揚揚;起先,確是鬨得川陝人心惶惶,但漸漸的,人們發現,按照《養豬手冊》科學喂養的豬,竟是完好無損,沒有一頭死亡!
如此一來,民間沸騰。苦於豬瘟的農戶趕忙更換飼料,依照手冊的指導打掃畜棚,風波消弭於無形之間。
上報朝廷的快馬還在路上,危機不費一兵一卒地解決,其中情報往來,離不開八爺主持的秘密工作。加上剿滅行動提上日程,故而他近日忙碌,如今才得了空,勞模程度堪與四爺相比了!
八爺見到弘晏溫柔一笑,知道元寶最近沉迷醫術的小愛好。
正欲說些什麼,卻見知己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嚴肅地搶話道:“八叔,不能再拖了。”
……什麼拖?
八爺腦袋冒出一個問號。
弘晏皺著小眉頭,怪不得八叔子嗣稀少,不是不行,而是幼時落下的毛病,與五嬸的寒氣入體有些相似,隱晦無比地紮了根,診脈也診不出來。不影響身體,終究是個隱患,需早早治療才行。
很好,壯陽藥的研製,有了第一個現例。
擇日不如撞日,他眼眸亮晶晶地道:“侄兒許久沒見八嬸,更想同您談談天。八叔,你可知大伯賣藥的願望?”
……
半個時辰之後。
侄兒辛勤寫下藥方,隻為她調養身體,八福晉感動得濕了眼眶。片刻,叔侄倆一道自書房而出,八爺神色凝重,唯獨耳廓深深發紅,如火燒一般。
他動了動唇,像是難以啟齒。終是下定決心,朝弘晏點點頭,“八叔都聽你的,早晚各一劑,日日彙報進度,更不能半途而廢。”
弘晏欣慰極了,八叔才是各位叔伯的好榜樣。過上幾年,比拚娃娃輩的時候,還不知誰羨慕誰!.
毓慶宮。
太子妃喝了兒子調配、太醫都誇好的藥,眉心舒展,如今睡得正香甜。
福晉睡下之後,身邊變得冷冷清清,成功打擊大貝勒的太子左等右等,沒等到兒子回來。
說要去尋五叔,如今天都黑了,這是尋到哪個旮旯角裡,還是和胤祺一起睡了?
與此同時,皇上接到一份秘密奏報。
因著李德全的提議,皇上對弘晏的行蹤分外上心。老大不行是個意外,他實在樂不起來,此時噙著一抹笑,迫不及待地拆開紙筒——
“五爺八爺欲向大貝勒購藥。”
皇上:???
92. 齊整 一更
密信讀完, 皇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李德全在旁躬身看著,頗有些忐忑,小爺去了哪兒、說了什麼, 引來聖上如此反應。正胡思亂想間, 皇上神色莫測地抬起下頷,示意他瞧瞧。
大總管小心接過,大略瞥了一眼, 並不敢多看。
但就是這一眼,他心臟狂跳:“……”
五爺八爺購、購藥?
做到總管裡邊的人生巔峰, 皇上自然允他識字。在心裡默念兩遍,自覺沒讀錯,李德全傻在原地,半晌賠笑道:“奴才以為,其中莫不是有誤會。”
這話很是耳熟,皇上覺著他也說過。儘管最是看重太子, 但對其餘皇阿哥, 皇上也有一片慈父之心, 尤其傳宗接代的大事, 怎能一個接一個出問題?
老八另說,老五的庶長子尚且年幼, 這忽然不行也太過荒唐。皇上眼色深沉, 對李德全的話很是認同, 按捺召喚太醫診治的念頭, 頭疼地揉揉眉心。
武斷定論要不得,再看看吧.
夜色漸深,弘晏回到毓慶宮,來不及趕回自己的小院, 腳步不停去往正院。終於等來了兒子,太子微鬆一口氣,放下茶盞,神色淡淡,唯獨問話有些幽怨:“終於舍得回來了?”
“阿瑪。”弘晏乖巧一笑,像是知道自己往外跑的行為太過頻繁,讓人等候形似渣男,霎時歉疚不已,“兒子耽擱一會,讓阿瑪擔憂了。”
說著,趕忙轉移話題:“額娘可入睡了?用了藥,可有好受許多?”
也是太子妃驕傲的解惑之言,太子這才知道元寶又又又被神女入夢了。
這回的愛好是醫術,聽說是用“看”的方式,譬如方才給額娘開了方子,遞給太醫院的時候,抓藥的太醫琢磨片刻,直呼妙極。
這下,太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大福晉清醒過來,想來是頑疾有救;怪不得老大諱疾忌醫,想來是被元寶扒得不剩半點自尊,這才破罐子破摔賣藥去。
他發覺自己錯怪了大貝勒。
醫者,怎會連壯陽都不知曉?禍水東引說孤不行是真,教唆元寶這個罪名,怕是有待商榷。嗬嗬,胤禔還算有點良心,惦記元寶的恩情,隻一心一意針對他。
太子不動聲色,心安理得拋開此事,順著弘晏的問話道:“你額娘睡下了,瞧著很是香甜,未有抽搐驚醒之狀。”
心下大石落了地,弘晏腳尖一挪準備開溜,被太子悠悠叫住,“這些日子,給額娘調理身體,給大伯伯母看病,又尋五叔玩耍。難不成一分一毫也沒有想起孤?”
酸味兒突破天際,死死縈繞在鼻尖。弘晏迅速轉過身,眼珠子水汪汪的,“兒子最是喜歡阿瑪,如何會忘記您!”
前些天掃描過一回,他爹身體健康,更沒有汗瑪法那難以啟齒的小毛病,於是放鬆地撒開手,治病救人去了。沒想到太過草率,連問都沒問上一句,這才惹來親爹的不悅。
弘晏心下一凜,暗自提醒自己,日後再也不能犯這樣的錯,麵上鄭重其事,一眨不眨盯著太子瞧。
五秒過後,弘晏真誠道:“兒子瞧完了。阿瑪身無隱疾,年輕力強,實乃叔伯們的榜樣。”
太子:“……”
嘴角抽搐,半晌未發一言,太子爺被“榜樣”兩個字驚到了。
難不成,身有隱疾的,不止老大一人?
思慮其中的隱藏含義,他眼神深邃,緩緩開口:“孤是誰的榜樣。”
弘晏左顧而言他,誠摯地誇讚道:“阿瑪最行。”
太子:“…………”
發現親爹的麵色恐怖,加上對危機的敏銳察覺,弘晏再不敢逗留,隨意找了個借口跑走。
一邊跑一邊心虛,再待下去,怕是要挨板子。也怪他吹捧太過,也怪阿瑪太過敏銳,差點泄露叔伯的隱私,導致誇耀變得不倫不類,全毀於一旦了!
無人知曉,弘晏走後,太子變幻莫測的神情平靜下來,終是矜持地笑了笑。
孤,榜樣,最行麼?
老大沒在身旁,沒聽去這話,怎一個遺憾了得。
太子輕歎一聲,恨不能有收錄語音的神器,每晚床頭循環幾遍,讓福晉也高興高興;再到眾兄弟的床頭輪流播放,十遍打底,上不封頂。
最好聽得他們羞愧難當,再也無顏爭奪知己之位,更無顏纏著孤的兒子。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可惜,可惜了.
太子遺憾的時候,四爺截下一封宮中口信,傳話者正是五爺。
消息截的太過輕易,像是主動往他這兒撞,四爺還沒來得及狐疑,聽完蘇培盛敘述,霎時渾身巨震,麵色一凝。
長長的一段話,是傳給大貝勒的。意思大致如下:聽說大哥即將售賣壯陽藥,弟弟想向大哥求上一顆。
聽到“壯陽”二字,四爺眉心猛地一跳,“……”
用了“求”字,可想而知語氣有多麼真誠。不像是誆人,也不像是嘲諷,大哥的脾氣最直,貿貿然開此玩笑,除非不要命了!
四爺驟然起身,一看天色又打消出門的念頭,在書房來回踱步,半晌吐出一口氣。
五弟說的荒謬,八成是真的。事關爺們尊嚴,想必大哥已至山窮水儘的地步,這才準備研製,準備售賣,否則如何也說不通。
不僅是大哥,五弟他也……這怎麼可能??
一時間心亂如麻,四爺實在不敢相信。整顆心被爆炸消息塞滿,胤禛忘卻漸漸知己仇恨,忘卻整治五爺的一百種方式,慢慢升起憐惜之意。
年紀輕輕的,怎麼就……
當晚,四爺懷揣著歎息入睡。
第二天早朝,四爺站在三爺右側,眼觀八路,默不作聲。隻見太子精神抖擻,大貝勒萎靡不振,五爺亦是如此,霎時心涼了半截。
皇上高居禦座之上,心情與他半分不差。
再向八爺望去,隻見胤禩身姿筆挺,卻少了如沐春風的微笑,眉宇萬分沉凝。皇上看得眉心漸皺,終是挪開了眼。
朕再候上一日,瞧瞧密信寫了什麼。若明兒還是這副模樣,便拖不得了。
……
同一時間,眾位皇子福晉去往慈寧宮請安。
太子妃月份漸大,大福晉臥床修養,太後體恤孫媳,隻同三福晉她們聊了一會天。長長的宮道上,四福晉與七福晉走在一處,七福晉笑道:“四嫂不若去我院裡坐坐,用些點心再行出宮。”
四福晉溫和一笑,朝她點點頭。
早在幾個月前,弘晏給嬸嬸們量身定製‘神術’,妯娌間的關係迅速拉近,常常聚在一塊探討妝容。
加上四福晉的娘家烏拉那拉氏,與七福晉的娘家納喇氏,近來有一樁聯姻。雙方都是本家嫡支,郎才女貌,身份正般配,也正因為此事,二位福晉往來漸多,慢慢變得無話不談。
事實上,七福晉無話不談,四福晉含笑傾聽,與三爺四爺的相處模式有些相似。
四爺守口如瓶,四福晉不逞多讓,七福晉可信賴了。有一回實在忍不住,當著四嫂的麵大開嘲諷:“我們家爺一天天的,也不知想些什麼。”
都說了滄海難為水,如今的她,胤祐高攀不起。不讓留宿正院,就憋屈了,惱火了,說她清高不理人,說她變得不似從前體貼。
笑話,都不食人間煙火了,還耽於情情愛愛做什麼?光是對鏡梳妝,自我欣賞,便要耗去半日光陰,其餘時辰看書作詩,與嫂子赴宴談天,沒功夫應付男人。
眼瞧日子過得美滋滋,偏有不長眼的打攪。昨兒七爺吩咐膳房,說日後晚膳都在正院用,就這麼杠著不走,對著滿滿一桌子菜,一邊飲酒一邊醉言,要同她生個嫡子。
七福晉窩火得很,今兒遇見四嫂,實在是不吐不快。
還生嫡子。彆說胤祐配不上,嫡子是那街邊的大白菜,想生就生?
七福晉憋了滿肚子話,妯娌二人踏入乾西五所。
哪想皇長孫的小轎也在,弘晏負著小手,正從八爺院裡出來。四福晉驚訝,七福晉更是驚訝,霎那間,嘲諷七爺的腹稿化為雲煙消散無蹤,“侄兒是要尋八弟妹?”
弘晏眼睛一亮,“四嬸,七嬸。”
一大早醒來,發現昨兒太過匆忙,少給八嬸開了一劑藥方,弘晏當即下了決定,前來阿哥所一趟,添補過後再去皇莊瞧瞧。
誰知碰上四福晉與七福晉,這叫擇日不如撞日。弘晏抿唇一笑,甜甜開口道:“我正要尋兩位嬸嬸,這倒是巧。”
“可不是巧?”二位福晉對視一眼,七福晉驚喜地道,“既如此,快去七嬸院裡坐坐!”
……
還是那套神女入夢的開場白,弘晏先行掃描四福晉,心下鬆了一鬆,沒有問題。
繼而望向七福晉,沉吟的時間有些久,看得七福晉緊張起來。
七嬸的毛病很是輕微,輕微得比不上五嬸,更影響不了下一代,但思及曆史記載,以防萬一,還是調養調養為妙。
弘晏嚴肅著小臉,照搬勸說五福晉的說辭,極為認真道:“七叔需要補補,七嬸同樣需要。七嬸的方子,我來寫,七叔……七叔向大伯買藥就是了!”
93. 蒼涼 二更
這是弘晏推銷最為順利的一次。
七福晉震驚的同時大喜過望, 一口答應下來,沒有猶疑,更不見半分憂愁。這個喜從何來, 四福晉沒搞懂, 弘晏也不是很懂,他瞅著七福晉,一邊奮筆疾書, 一邊試探道:“七嬸,您還好麼?”
“好, 好得很,我得謝謝元寶。”七福晉用帕子擦了擦眼,感激地就差拭淚,“元寶放一百個心,七嬸定然不忘喝藥,也不忘督促你七叔!”
說著, 讓人端上好吃好玩的東西, 轉身吩咐的一瞬間, 眼底重新漫上喜意。
元寶真是她的小福星, 胤祐不行,真乃天降甘霖的大好事。大哥預售的壯陽藥, 她定遣人好好買, 不論價錢貴賤, 買它個千百來顆, 讓爺好好調養身體,再沒機會煩她。
人都不行了,還有臉麵到她這兒用膳?
這下,七福晉沒了煩憂, 不必再與嫂嫂訴苦,與弘晏告彆之後,親自送四福晉出了宮門。
見她笑容深深,四福晉欲言又止,終是沒有開口,滿懷心事上了馬車。
七弟妹著實反常,反常得讓人心慌。
還有七弟,七弟怎會得了這樣的病?.
出宮之後,弘晏一邊巡視皇莊,一邊掰起手指算了算,需要上心的,還有四叔九叔。四叔現下年紀輕輕,不知有沒有積勞成疾的先兆,至於九叔……
曆史上的九叔,沒有嫡子,卻是和未來九嬸育有嫡女,這方麵想必沒問題。但還是看看為好,當給壯陽藥積累病例,集思才能廣益。
有了數個藥方,壯陽藥取其精華製作而成,便可以讓大伯售賣。勳貴朝臣,普通百姓,有這方麵困擾的不知多少,貴價平價雙管齊下,豈不財源滾滾來?
這是一條發家致富的好路子,若不是形勢所迫,他都想讓阿瑪親自推廣,填補他爹空空如也的私房錢。
也罷,便宜大伯了!
如今【養豬大戶】消失不見,對豬崽的親近卻保留下來,好似懂得它們的喜怒哀樂。聽著高高低低的豬叫聲,弘晏似有所悟,【妙手回春】的能力,也該製一本手冊。
除了眾所周知的補腎,溫養女子身體的藥,也應寫進手冊之中。不論是寒氣入體,還是天生體質,總可以調養一二,等大伯的藥製作出來,回頭和太醫院一起研究。
手冊可以流傳,至於獨家壯陽……嗯,藥方收入國庫,乃是皇家的不傳之秘。
等日後朝廷破產,或者後人完蛋,還有賣藥的一技之長,光是專利費,就足夠衣食無憂,也當是祖宗留下的仁慈與遺澤,弘晏深沉地想。
被知己盯上的九爺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牽馬走進演武場,隻聽十爺高聲叫了一句:“九哥!”
昨兒皇上太後自暢春園擺駕回宮,這才有了大朝會,有了諸位福晉的慈寧宮請安。九爺十爺以及幾個年幼的皇阿哥卻是沒有假期,上午讀書下午騎射,安排得滿滿當當,譬如此時此刻。
迎著晌午的大太陽,十爺出了一腦門子的汗,興高采烈地奔上來,擠眉弄眼道:“九哥啊。”
九爺狐疑看他一眼:“什麼事?”
“昨兒碰見五哥,聽說弘晏有了看病的新愛好。”十爺躍躍欲試,攛掇道,“九哥近來忙著賺錢,累得腳打後腦勺,弟弟看在眼裡,擔憂在心,以防萬一,不若找大侄子瞧瞧唄。”
有大福晉的先例在前,十爺心動了。如有什麼太醫看不出來的隱疾,早治早好,一勞永逸,這等好事,怎能落下他九哥?
九爺:“……”
他覺得自己沒病!身體健康吃嘛嘛香,哪有上趕著往前湊的。
但不得不說,十弟的提議很妙。
因為白日讀書,晚上賺錢,太久沒和知己聯絡感情,他覺得這樣不行。萬一元寶忘記他,被哪個小妖精勾去心神,可怎麼好?
還有老四,老四無時無刻不想撬回牆角。說乾就乾,九爺桃花眼一轉,即刻答應下來,“元寶這些天住毓慶宮,不是皇莊,下學咱們就去。”
十爺快樂地點點頭。
演武場的另一邊,十三阿哥胤祥出神許久,一個不注意,被馬撅了滿身灰。
十四在京郊大營磨練,如今年歲相近的,也唯有十二阿哥胤裪。察覺到十三的不對勁,十二悄聲問他:“怎麼了?”
胤祥醒過神,小聲回話:“近來額娘胃口不好,吃得一頓比一頓少。十二哥可知如何開胃?”
敏嬪的事兒,倒叫胤裪犯了難。有些羨慕母子倆的親近,想了想,他猶豫道:“酸梅,還有各種蜜餞,或許能行。”
胤裪自小被孝莊太皇太後身邊的蘇麻喇姑撫養,與生母定貴人相處不多,不似十三的生母晉升嬪位,能夠光明正大地關懷胤祥。
他遲疑著一說,胤祥如獲至寶,連連道謝,瞬間變得精神抖擻,“謝十二哥!十二哥,弟弟跑圈去了。”
那抹朝氣猶如初升的太陽,十二遠遠望著,情不自禁揚了揚嘴角,隨後意識到什麼,弧度慢慢淡了下來。
額娘為何不待見他?幼時是,現在更是。
他還模糊記得三歲時候在慈寧宮,汗阿瑪允準額娘看望,額娘謝恩前來,眼裡沒有絲毫熱切。老祖宗笑言,讓額娘抱抱他,額娘跪在地上,語氣沉靜地道:“奴婢不敢逾越。”
至此之後,闔宮都說額娘安分守禮。
莫非安安靜靜地不成,須得出人頭地,才能博得額娘歡心?
可他年紀尚小,天生與五哥的處境相似,且不如十三弟受汗阿瑪喜歡,又要如何出人頭地呢。
思及此,胤裪麵色發沉。
額娘若有敏嬪對十三的一半……不,隻要朝他笑上一笑,該有多好…….
九爺十爺下學之後,成功堵到了大侄子。
頭一回碰上主動看病的目標,不用他追著跑,弘晏很是驚喜。把九叔的知己評分拉高一大截,他眨眨眼,鄭重其事地說:“誰先?”
九爺正要開口,十爺慷慨出頭:“我先。”
弘晏仔仔細細地瞧,很快下了定論:“十叔康健得很,不必喝藥。”
大侄子的語氣篤定,十爺大喜過望,笑容止也止不住,忙推了九爺一把,“該九哥了。”
有十弟這樣的開門紅,九爺全然放鬆下來,挺直胸膛等待檢閱,誰知弘晏瞅他半晌,神色漸漸變得奇怪。
【生男難】,這是個什麼病?
大侄子的反應很不對勁,九爺逐漸緊張,十爺咯噔一下,心涼了半截。
他咽了咽喉嚨,艱澀道:“九哥是命不久矣,還是身患絕症?侄兒啊,你大膽地說,十叔受著。”
說著帶了哭腔,就差哀嚎一聲,對著九爺流眼淚。九爺麵色空白,被他嚇得腿都在打擺,“老、老十,閉嘴。”
弘晏:“……”
弘晏趕忙否決,詳細同兩位叔叔解釋一番。這是個罕見情形,連病症都算不上,哪就和絕症扯上關係了?
可在九爺聽來,和晴天霹靂也差不離了。
生男難,不就是生不出嫡子,不就是不行?!
未來他溫柔可人的福晉嫁進皇家,還有什麼指望??
現下,輪到十爺麵色空白,震驚不已。他小心地望一眼九哥,期期艾艾道:“侄兒啊,這要如何治……不,如何改善?”
九叔十叔的希冀太過強烈,弘晏沉吟一瞬,瞅了眼綴在箭頭之後的改良辦法,居然也是一劑藥方,唯獨末尾寫了一句:“參考價值80%”。
不是百分百的可能,這倒是頭一回,但八成的可能性,已然極高。
“九叔莫急,侄兒有法子。”慎重說罷,弘晏不忘推銷,“大伯即將售賣壯陽藥……”
不消十爺提醒,九爺的眼睛漸漸亮了。
好侄兒,好知己,真乃他的救命稻草!!.
差不多同樣的時辰,四爺下衙回府。
瞧見四福晉麵色凝重,四爺不禁生出點點疑問。不等他問話,四福晉終是沒有忍住,道:“平日裡,爺與七弟來往可多?”
四爺:“……?”
兩刻鐘後。
四福晉歎了口氣,四爺在廳中來回踱步,頗有些懷疑人生。與福晉單單掛懷七弟妹不同,他還知道大哥五弟身患隱疾,荒謬之感越發重了。
不行還帶批發的??
大哥也就罷了,五弟七弟沒有嫡子,這是一個大問題。如今的四爺持有兄弟愛,他越想越是憂慮,決定不再坐以待斃。
坐到夕陽西下,暮色籠罩,他深吸一口氣,“進宮。”.
乾清宮。
四爺跪在禦前,語氣沉重,替幾個皇阿哥申請太醫,“未免橫生誤會,也未免諱疾忌醫,拖過服藥的最佳時辰,還請汗阿瑪體恤。”
出乎他的預料,皇上並沒有意外的神色,語氣比他還要沉重幾分。
皇上說:“你可知道,老八,甚至還在讀書的老九,不約而同向老大求藥去了?”
“……”四爺渾身巨震,“???”
皇上笑了一聲,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中,竟是有些蒼涼。
繼而囑咐道:“胤禛啊,彆讓元寶給你瞧病。朕受不住,朕也隻有太子,老三和你了……”
94. 共勉 一更
李德全在一旁伺候著, 麵色同樣沉重,心有戚戚焉,一時間不知該不該提醒, 皇上還有十阿哥。
轉念一想, 成親參政的年長阿哥,確是不包括十爺。在皇上心情不好的時候貿貿然開口,不是挨削是什麼?
大總管內心波瀾壯闊, 四爺神情變幻莫測。老八老九,一向同他不對盤, 一個像是天生的宿敵,一個……也罷,不知該如何形容。
但即便不對盤,乍然聽到這樣的噩耗,四爺還是覺得震驚,憐憫, 痛惜。
八弟剛剛新婚, 九弟尚未成親, 用元寶的話說, 他們是風華正茂的花季少年,怎就不行了??
還有那句“彆讓元寶給你瞧病”, 胤禛驀然失語。他雖不可置否, 還是微微苦笑了一下, 為皇上的草木皆兵, “汗阿瑪。”
二哥沒事,福晉沒事,他與福晉生了弘暉,自己行不行, 他還不知道?
“行了。”看他這副模樣,沉重的同時暗含自信,皇上終於生起一絲欣慰,“就依你說的,著太醫前去瞧瞧。暗地裡來,給他們留著臉麵,更不能夠流傳出去,至於老大的藥……想買就買罷。”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讓買,豈不要天天吵嘴?下衙後,老七和老七福晉的動靜鬨得太大,聽著讓人頭疼。
雖有元寶開藥,太醫依舊不可或缺,難不成還要元寶日日上門,日日把脈。無需皇上叮囑,四爺自然放在心上,聞言拱手應是,告退之前輕聲道:“還請汗阿瑪莫憂,至多幾月,少則幾天,大哥他們會好的。”
皇上頷首,欣慰之色更濃,翻開奏折執起朱筆,擺擺手準允他出宮。
兩刻鐘後,深受大總管信任的小太監氣喘籲籲地跑來,急急道:“皇上,不好了。”
這個開場白,讓人心頭一跳,隻聽小太監繼續道:“您叫奴才跟著四貝勒,奴才跟到宮門口的時候,恰恰撞上了小爺。”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說,“更多的,奴才沒有聽清,唯有聽見小爺勸貝勒爺買、買藥。”
李德全:“……”
皇上:“…………”
皇上半晌無言,執筆的手微微發顫。他深深記住了四兒子,深深記住了今天,欺君之罪,該當如何?!.
不知弘晏是在特意堵他,與弘晏告彆之後,四爺麵色沉鬱,耳廓燒紅,腳步打飄回了府。
知己的話猶言在耳:“四叔沒有隱疾,卻和八叔一樣,有一絲絲的隱患在。侄兒改日進府,瞧瞧弘暉弟弟與弘昀弟弟,兩相結合對症下藥,日後四叔與四嬸的孩子,定然身強體壯,個個活到九十九!”
越是回憶,四爺的嘴唇抿得越緊,恨不能腳趾摳出一座皇莊。
汗阿瑪那兒……
明兒早朝,不如告假?
未至正院,四福晉遠遠迎了出來,關懷著問:“如何?”
心裡咯噔一下,四爺陷入兩難之中。
但元寶不日上門,終是瞞不過福晉,想到此處,視線有些躲閃。片刻下定決心,沉聲道:“讓蘇培盛同你說,爺先行洗漱。”
說罷逃也似的走了,徒留措手不及的蘇培盛,麵對虎視眈眈的四福晉。
蘇培盛:“……”
救命,誰來救救他??.
第二天早朝,皇阿哥的方陣裡邊,氣氛很是詭異。
除卻麵色正常的太子爺與三爺,大貝勒一頭霧水。他看了眼五爺,又看了眼八爺,想起最近隱隱的風聲,百思不得其解。
最近忙著一舉成為弘晏的知己,故而沒有注意,他倆也被太子指認“不行”了?
至於萎靡不振的,新加進一個四爺,一個七爺。
深知自己是皇上的重點監視對象,四爺恭恭敬敬垂著頭,讓身後的弟弟頓覺奇怪。八爺若有所思,難不成真如他想的那般,同是天涯淪落人……
眾阿哥心思各異,自以為瞞得很好,殊不知回家有個大驚喜。皇上已然安排各位太醫守在府(院)裡,看診的同時盯著喝藥,他們即將享受如山的父愛,並且毫無反抗之力,全賴弘晏的傾情診斷,以及四爺的神助攻。
皇上沉著臉,眼神如刀,高高俯視著他們,直至宣布退朝,讓太子跟上議事。
文武百官漸漸散去,大貝勒獨自往外走,一邊在心底琢磨,爺的武力在兄弟裡頭排第一,不單單是騎射;如要真刀真槍的比,太子怕也比不過他。
仔細回憶有關弘晏的傳聞,聽說侄兒擁有射術天賦,其餘武藝卻沒有聽說。如今弘晏年歲小,正是打基礎的好時候,若把經驗傾囊相授,還不把他感動得眼淚汪汪,知己之位手到擒來!
長此以往,弘晏的一招一式,都將打上大伯的烙印,到那時,胤礽的臉色將會如何?
美滋滋想象太子鐵青的臉,大貝勒放慢腳步,身心舒暢,就像三伏天吃了一大口冰西瓜。忽然間,幾道熟悉的嗓音同時響起:“大哥留步。”
胤禔抬眼一看,老四老五老七老八,來了個齊整。
弟弟們轉瞬將他包圍,大貝勒吃了一驚,情不自禁後退一步;幾位爺麵麵相覷,比他還要震驚。
你……也來求藥?
四爺知道的最多,強自淡定地走到大哥麵前,提出購藥請求。不顧大貝勒見了鬼般的神色,他歎了口氣,冷靜又貼心地解釋:“五弟,七弟,八弟的來意,和弟弟是一樣的。”
話都被四哥說完了,五爺他們還能如何,隻得乾乾一笑,乾乾附和,把一句“好巧”咽進肚子裡。
大貝勒:“……”
大貝勒一時記不起知己的事了。
他大為震撼,懷疑自己活在夢裡,這壯陽藥,不過是弘晏情急之下想出的、拯救福晉的餿主意,還真有人買?
還是皇家成員,人中龍鳳,他最熟悉的弟弟。胤禔動動嘴唇,麵色沉重,不知說什麼好,憋了半天,僵硬地點點頭,想說一句“節哀”,哪知八爺極會察言觀色,搶在他之前開了口。
八爺低聲道:“大哥,共勉。”
四爺補充說:“都會治好的。”
五爺遞來一個安慰的眼神,七爺跟著沉重道:“大哥!共勉。”
胤禔:“???”
與此同時,乾清宮。
對於近來政事,皇上問,太子答。例行考察過後,皇上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盯著太子好半晌,神色複雜,眼底思緒萬千。
太子遲疑著叫了聲:“……汗阿瑪?”
“保成啊,”皇上拍拍他的肩,感歎道,“儲君之位,是上天選擇了你,不是朕。”.
造成如斯悲劇的罪魁禍首弘晏,正在慈寧宮中哄太後她老人家高興。
聊了會天,弘晏撒嬌著給曾祖母瞧病,太後寵溺地應了下來,對他無有不依。弘晏仔細瞧了瞧,太後出身科爾沁,身子硬朗得很,唯獨飲食習慣偏於濃茶奶茶,以及諸多炙烤之物,積下一些小毛病;無需喝藥,隻需調一調菜譜便好。
弘晏複述,女官記錄,太後聽著聽著,漸漸猶豫起來,“元寶啊,這菜……”
麵上的不舍很是明顯。
弘晏神色一整,準備再次發起撒嬌攻勢。恰在此時,溫憲公主掀簾進來,旗幟鮮明站在侄兒這邊,不讚同地道:“皇瑪嬤得聽元寶的。孫女不日便要離開您,不調菜譜,讓我如何睡得安心!”
溫憲的婚期漸近,出閣之日定在月底。與五爺一樣,她自小被太後養大,祖孫感情非同尋常,這話一出口,又有弘晏飛來的小眼神兒,太後哪還堅持得住?
太後連聲說好,讓女官儘管記錄。眼見溫憲露出個笑模樣,太後也笑,忽而長長歎了口氣,一晃多年,孫女兒即將出嫁,日子過得也太快了些。
霎那間,殿內氛圍變得傷感起來。
弘晏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活躍氣氛,他義不容辭,給溫憲姑姑看看病也好,於是一邊轉移話題,一邊把視線落在溫憲身上——
“……”他呆呆地說,“姑姑,不能這樣下去了。”
三十歲禿頭,這怎麼能行?!
95. 演武 二更
溫憲公主的問題, 不僅僅在於發絲的強韌。自打娘胎生下,便比較普通女子體弱一些,雖沒有大病大災, 卻會冬日畏寒, 夏日畏暑,換季更易感冒,從而影響整個身體機能, 包括生育。
瘋狂掉發,隻是表麵看上去最為嚴重的病, 弘晏越瞧越是嚴肅,替溫憲姑姑開的藥方,足夠寫成一本《女子調養手冊》了。
紅箭頭指著溫憲亮麗順滑的烏發,後跟一行小字,上寫治療方法,一是內服, 二是外敷。內服可以溫養肝臟, 補藥延緩掉發速度;外敷可以促進頭皮活力, 隻需一瓶毫無副作用的育發液, 迅疾見效,根治煩惱。
育發液的配方, 乃是係統獨家出品。弘晏盯著配方瞧, 就像盯著街邊小廣告似的, 半晌靈光一閃。
既壯陽之後, 他再一次發現了商機。
隻需參考溫憲姑姑的現狀,再尋一些病例,製成大眾性普適配方,造福萬民又能賺錢, 聲譽豈不一日比一日高?
於是傷感的氣氛被驟然打斷。迎著滿大殿困惑的目光,弘晏叫人拿來紙筆,一邊奮筆疾書,一邊湊到太後跟前同她嘀咕:“烏庫瑪嬤,您得讓姑姑重視……”
太後臉色一變,上下打量亭亭玉立的孫女兒,不禁著急起來,小聲問弘晏:“可有的治?”
弘晏鄭重地點點頭,繼續同太後耳語:“要悄悄的,不好為外人道。”
溫憲不知皇祖母與侄兒在打什麼啞謎,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太後身邊的嬤嬤引入寢臥。
嬤嬤執起梳子,說是按太後吩咐,要給公主換個發型,便見溫憲望著梳子,柔美麵龐寫滿抗拒,心下頓時有了底。
扶著公主出去,她朝太後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太後抹了抹眼睛,愁苦道:“溫憲啊,就如你說的,皇瑪嬤沒多少日子同你一處了。哀家唯有一個心願,你就應了哀家,好不好?”
溫憲是個純摯感性的女孩兒,聽聞這話,眼睛也紅了:“皇瑪嬤。”
“一來,喝些補身子的藥,二來,塗抹元寶贈你的頭油,一日也不能落。”太後壓低聲音,“頭油還在研製之中,你等著便是。”
“嫁進佟家之後,你要沒有用它,哀家日日給你遞條子!”
溫憲:“……”
溫憲有些傻眼,為太後奇怪的要求。
日日遞條子……難不成頭油是金子做的?
還在傻眼間,就聽弘晏笑眯眯地道:“這類頭油有些特殊,不是抹在發間,而是發根。姑姑喜歡桂花味兒,還是玫瑰味兒?”.
半個時辰之後。
太子若有所思地走出乾清宮,往毓慶宮行去,琢磨半晌,也沒懂“上天選擇的儲君之位”是何含義。
他的太子之位,不是汗阿瑪親自冊立的麼?
這話,難不成是汗阿瑪誇他賢明,誇他民意所向,眾望所歸,因為民意就是天意?
太子沒吃幾粒花生米,不敢醉成這樣,何況近來未立大功,汗阿瑪絕無可能這般誇他。眼底劃過一抹深思,胤礽準備問問太子妃,接著回書房處理政務,哪想恰恰撞上慈寧宮歸來的元寶。
太子眉梢一挑,“今兒沒去皇莊?”
“五叔在呢。”弘晏眨巴著眼,“兒子方才給烏庫瑪嬤請安了。”
接著把更改太後食譜的事兒和盤托出,太子仔細聽完,揉了揉他的臉蛋,欣慰道:“不錯。”
神女入夢的用途多了去了,怎能拘泥於給人診治隱疾?單單一個壯陽,實在是難以啟齒,太狹隘了些。
欣慰之餘,太子問他接下來的行程,弘晏掰著手指說:“回來看看額娘,問問額娘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再瞧一眼大伯娘,同太醫們探討手冊的寫法。”
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唯獨隱瞞大伯代理的壯陽藥的製作,如今樣本有了,案例有了,隻差實踐了。
想起壯陽藥,不期然想起新的聚寶盆,弘晏恍然大悟,準備把育發液交給親爹代理。
這叫肥水不流叔伯田,何況還能充盈太子空蕩蕩的小金庫。這般那般解釋一通,弘晏真摯道:“天下苦脫發久矣。不僅女子,連男子都會感激阿瑪的!”
太子:“…………”
“元寶。”太子深吸一口氣,似笑非笑看著他,“你覺得,孤合適嗎?”
聽著像是從牙根擠出來的話,“於是全天下都知道了,當今大貝勒賣壯陽藥,皇太子賣育發液。你要汗阿瑪如何看孤,日後史書如何記載?”
弘晏心道,他這不是看阿瑪沒錢嗎。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想到阿瑪是個情操高尚的人,連二級代理都不肯找,是他失策了。
眼見雞毛撣子即將出場,弘晏很識時務,霎時慚愧地低下頭,“我不如阿瑪想得長遠。”
兒子改口得快,認錯態度也好,太子這才滿意,麵色平靜下來,開始關心另一個問題。
他極為狐疑地道:“孤不賣,你要尋誰去?”
“隨緣。”賺錢的事兒,誰會不愛?弘晏半點也不擔心,為給阿瑪打一針強心劑,想了想說,“真不行去找汗瑪法,充盈內庫。”
半晌,太子歎息道:“你還小,阿瑪不希望你受傷。”
弘晏:“……?”.
大貝勒府。
大福晉的麵頰一日比一日豐盈,精神頭一日比一日好,如今靠在榻前,眸光柔和地看著弘晏,同他敘說養病的過程。
大貝勒站在旁邊,心下酸溜溜的,轉念一想,弘晏即將成為他的知己,也就是自己人,於是酸意即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胤禔笑容滿麵,一會問福晉渴不渴,一會問元寶餓不餓,看得弘晏雞皮疙瘩冒出了頭。
圖謀知己的第一步,喚乳名,難不成大伯也有這方麵的想法?
猜測很快便被否決,都賣壯陽藥去了,哪還有精力想東想西。何況賣藥還有他的推手,都到了這個地步,大伯想當知己,弘晏實在不信。
大伯娘的恢複狀況優異,弘晏檢查完畢,鬆下心神,笑眯眯地望向大貝勒:“各類壯陽的藥方集齊了。”
胤禔美美想著知己的事,忽然麵色一僵。
躲也躲不過,終於到了這一天。
這些時日,不僅幾個弟弟,連還在讀書的九弟,甚至五弟妹七弟妹也派人來求,震驚過後,胤禔逐漸麻木了。
自個被太子陷害,汗阿瑪誤會也就罷了,四弟他們……這是捅了不行的窩麼。
加上壯陽藥方,許是幾個弟弟貢獻的,胤禔實在唏噓,已然提高了不少接受度,就連太醫奉命前來診治“隱疾”,他也好聲好氣地接待了。
聞言一咬牙,試探著問:“……我們去討、討論討論?”
弘晏驚奇地看著他,這等覺悟,和主動求看的九叔十叔也差不離了!
繼而乖巧道:“去您的書房?”
胤禔搖搖頭,高深地說:“不,去演武場。”.
跟著大伯來到露天演武場,眺望逐漸刺眼的大太陽,弘晏有些不明白。
看著大伯掂了掂重弓,輕輕鬆鬆將弓弦拉成滿月,隨即朝他自豪一笑,那模樣,那姿態,比遠赴科爾沁之時、與他比試的巴克爾霸氣太多!
弘晏雖不明白,依舊讚歎地點了點頭。
直到大伯拉弓射箭,不論死靶活靶,次次正中紅心,不像他因為能力,歪歪扭扭隨心所欲;而是淡定自若,成竹在胸,頗有大將之風。弘晏把不明白拋在一邊,啪啪鼓起掌來,叫了聲好。
等展示告一段落,叔侄倆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開了口——
“元寶啊,大伯有資格當你的知己嗎?”
“大伯,我懂您。不必擔心藥效,有了它,您會變得更高,更快,更強!”
96. 不如 一更
異口同聲, 甚是難言的默契,可叔侄倆出聲不久,對視一眼, 齊齊沉默了下來。
……這可真沒說到一塊去。
大貝勒放下重弓, 一張臉青了又青,白了又白。誰要喝藥,誰要變得更高, 更快,更強?頓生一股前所未有的惆悵之感, 他心心念念的知己,竟是如此不理解他。
弘晏預感成真,頓時了悟胤禔練箭的意圖,一時間無言以對,壯陽藥的藥方還沒討論呢,怎就談到知己的資格了?
萬萬沒想到, 從前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拆台, 風光不再的大伯居然會使心計, 準備上演一出“仇人變知己”的戲碼。大伯和伯娘的性質完全不同, 弘晏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是萬人迷體質不成?
他乾乾地笑了笑, 想要拔腿就跑。離譜另說, 若讓太子知曉, 他阿瑪絕對要炸, 大伯也得炸成天空最美的煙花,掉都掉不下來的那一種。
“侄兒啊,”大貝勒眼見不妙,知己計劃即將破產, 急了,“是否有資格,你還沒回答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