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請您和我簽訂契約
時之政府與平安京本是兩個相互不影響的世界,刀劍們與妖怪,同樣是涇渭分明的兩邊——但在清彥的手裡,它們那清晰的界限變得愈發模糊起來。
付喪神可以通過中間的那扇門,堂堂正正的從時政為他們圈下的天地裡走出來,去看一看數百年前的風華。對於自由的向往之心是壓抑不住的,清彥也沒想過要把付喪神們全部困在自己的身邊。
天天對著刀劍的臉,愁都愁死了好嗎。
每當這時,清彥都會敬佩起那為了談戀愛,將一整個本丸變成了後宮修羅場的七彩瑪麗蘇,從睜眼開始就在和不同的付喪神“眼神交彙”,“肢體相接”……這些隻有文字描述的場景,清彥腦補一下後直接過敏。
或許就是因為在最初被強行灌進了類似的印象,導致清彥對於付喪神的主動親近一直“愛”不起來,甚至於還有點小尷尬。
——總覺得他們下一秒就要和我告白似的。
彥彥頭禿.jpg
但有的時候,世界就是這麼的奇妙,總是喜歡讓事情的發展與當事人的真實想法背道而馳,清彥越是想要把付喪神從身邊趕走,讓他們去尋找新的人生目標……
這群人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走也是是走了,可手中的線的另一端,悄悄的係在了清彥的身上,保證跑得再遠也不會迷路。
彥彥更頭禿了.jpg
並且他還發現,這群付喪神的理解能力,那是相當的不靠譜,每每流露出“讓我一人獨美”、“我隻想一個人靜靜”之類的想法後,刀劍們會格外體貼的給清彥留出足夠開闊的空間,讓他一個人好好的美。
問題是我要的不是這種美啊?!
後來清彥就放棄溝通這事,他隻當這群付喪神見得太少,等以後見得多了,就知道為了審神者,或是說為了彆人,主動把自己困在小小的一片天地裡是多麼愚蠢的想法。
世界那麼大,你們不想要去看看嗎?
要不是這破身體的拖累,清彥怕是早早的就要遛出藤原家,去外麵那廣闊天地裡尋找新生了,他那始終沒有停下的步伐,就是為了日後的遊曆做準備。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所有值得一去的地方,都印在了清彥的腦海裡。
清彥莫名的有著自信,他一定能夠在力量將自己撐爆之前解決這潛藏的問題,他不願意也不可能一輩子都在這小院裡苟活。
“……好頭疼。”
舀了一勺冰沙等著它在嘴裡慢慢融化,清彥和空白抱怨了幾句,“是所有的刀劍都這麼黏著審神者的嗎?還是說我遇到的比較特殊……”
“特殊?你家那群付喪神確實很特殊。”
遠離了深海魚妖後,空的狀態變得正常了不少,“你沒看到城惠看到那些報告後驚得眼睛都要掉下來的樣子,我偷偷拍下來了,等回去後給你看。”
“還有飛鼠,他每次出任務都儘可能的要和你家刀劍組隊,黑衣更是有空沒空要拉著你家刀劍練上一會兒……這兩人的視線之灼熱,無時無刻不在傳播著gaygay的氛圍。”
“當然了,他們不是喜歡上了你家刀劍,純粹是因為那些付喪神夠強。”
空被冰沙的涼意激得太陽穴疼,他深吸一口氣,“但是換個說法後似乎更gay了。”
“你戴著黃色的眼鏡,所以看什麼都是黃色的。”
清彥的表情微妙了些許,他往白的身邊湊了湊,用壓低了卻依舊全場可以聽清的聲音問,“不覺得你哥哥有點性取向為迷嗎?他為什麼那麼關注其他的人,重點還都是男人……”
順著清彥的思路,白陷入了沉思。
“喂喂喂你不要亂說啊。”空慌了,他對白的一顆真心日月可鑒,“不是我關注男的,而是除了你們兩個,我接觸的人裡麵還有彆的女性存在嗎?”
不提亂藤四郎我們還是朋友,謝謝。
“那大概讓你失望了。”
清彥朝著空露出一個欺騙性頗強的小白花笑容來,他將不知何時滑落在鬢邊的發彆在了耳後,突出了一個清新自然又柔弱,“我也不是女孩子呢。”
“哈哈哈哈哈你在說什麼笑話!”
空爆發出了一陣喇叭精專屬逆天狂笑,引得魚妖們都投來了好奇的眼神——就是看上去比較呆滯,分不清楚到底是否在好奇,“你要是男的,我就去和那些魚妖舌吻!”
真朱不忍直視的偏過了頭,勇士,在這一刻,我願稱你為地表最強的勇士。
胡桃聽到了這話,嘴角的弧度瞬間勾起,可能是翹得弧度過高,讓人覺得心裡突突響,莫名詭異。
“舌吻嗎?”
花鳥卷的聲音溫柔又繾綣,“這是個好主意。”
空慌了。
他察覺到了氛圍裡的不對勁,向著看起來(對他)最為和善的貓妖枇杷投去了求救的眼神,“你們該不會是想要告訴我,輝夜她、不,他真的是男的?”
少年難以置信,他不信,那從頭到腳,就連頭發絲都透露出與眾不同的精致的輝夜,真實性彆是男。
而且你小裙子穿得那麼快樂,而且你看上去那麼熟練,你怎麼可能會是女孩!
——等等,難道這是什麼我不知道的古代傳統嗎?
空:拿煙的手微微顫抖.jpg
“是男的喵。”
枇杷給了空極為致命的最後一擊,“他看上去難道不像是男孩子嗎?”貓妖還露出了明顯的疑惑來,“哪裡都是破綻啊喵。”
“說好的和魚妖舌吻,不要忘記了喲。”
清彥繼續捅刀,戳的空瘋狂吐血,落淚漣漣,“我是沒想到你反應這麼大,你和白應該見過很多‘女裝大佬’吧,為什麼這麼震驚呢。”
“哥要是和魚妖舌吻的話……”
白看看深海魚妖們,又看看自家兄長,陷入了到底是扔掉他還是扔掉他的困擾中,“哥哥,祝你們幸福。”
“不要擅自把我許配給他們啊QAQ”空哭得整個人都要抽過去,他抱著僅剩的希望,充滿期冀的,渴望喚醒清彥那殘留不多的良知,“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過,OK?”
清彥身後的惡魔尾巴甩了甩。
“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不·可·能,人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唉,我也沒想到你會自己這麼狠。”
真朱點頭,“是啊,我活到現在,第一次聽說有人願意主動去和魚妖舌吻的,雖然你是個弱小的人類,但是勇氣可嘉。”
“人類的曆史就是勇氣的曆史,人類的讚歌就是勇氣的讚歌!”[1]
白握拳,朝著空中猛揮一下,在這個瞬間,她的畫風都變得硬朗起來,線條分明,“哥,你可以的!”
“我——不——可——以——!”
空雙手護胸,宛如被流氓調戲的良家婦女,整個人寫滿了抗拒,“這曆史和讚歌誰想要誰要!反正我不要!”
不過空和魚妖舌吻的美夢(?)到最後也沒有成功。
因為真朱和魚妖們溝通了一下,得到了一個讓空喜極而泣的好消息——深海魚妖們覺得空長得太醜,不願意和他有親密接觸。
“噗嚕噗嚕噗嚕……”魚妖對著真朱吐泡泡。
“噢噢,原來是這樣……”真朱給大家翻譯,“他們說沒有跨種族尋偶的想法,並且空看上去就不會捕食,太廢了,對了,他們還讓我幫他們回絕空的求愛,謝謝他的喜歡,但他們真的不是一路妖。”
空恨不得當場給魚妖們磕頭致謝。
“你們的魚烤好了。”
親自將烤魚送來的荒川之主,全程圍觀了這場堪稱年度最好笑小品的事件,即使是感情冷淡如他,也不由得想要對著那個可憐的人類笑出聲來。
作為大妖怪,荒川之主一眼就看出了空和白的真實身份,他對於人類出現在妖市上沒有特彆的反應,除非他們吃魚不給錢,想要吃霸王餐。
況且有那個渠道來到妖市上的人類,要麼是實力強大,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拿到邀請函,要麼就是身後站著其他妖怪。
反正不耽誤他開店賣烤魚,怎麼樣都無所謂。
“這麼快就烤好了?”清彥有些驚訝,他連忙把袋子拿出來,從裡麵倒出了一堆準備當作錢幣的零食,“用這些付錢可以嗎?味道都很不錯的,甜鹹辣都有。”
“可以。”
荒川之主挑挑撿撿,靠著敏銳的嗅覺,從堆成山的零食裡麵拿走了自己喜歡的部分,他對於帶著海鮮風味的食物都不感興趣,無他,日常吃得太多了,看到就覺得無趣,“這些就夠了。”
他拿走了約三分之一。
清彥試圖再給荒川之主的手裡多塞一些,“這也太少了……我買了那麼多的烤魚,這些根本不夠的。”
“夠了。”
荒川之主抬手,銳利的指甲尖上劃過凜冽的光,他指了指躲在了不遠處,眼角還帶著喜悅淚水的空,“那個人類的表演逗笑我了,可以用來支付剩下的一半。”
許久沒有笑過的大妖怪,說是在笑,實則更多的是恐怖猙獰。
至少空看到了後嚇得打了一個嗝,這一晚上遇到的妖怪都挺和善,他不由自主的就忘記了人與妖怪之間的巨大區彆,那就是妖怪殺人,可比人類順暢多了。
“噗哈哈哈哈……”
清彥沒有想到一半的錢會以這樣的形式被抹掉,他笑著笑著突然不舒服,摸出一塊手帕接住了喉嚨口漫上來的血,“抱歉。”
當著外人的麵,清彥還有點不好意思,“我的身體不太好……”他歎了口氣,害,自己這不定時吐血的毛病,堪稱輕鬆氣氛的最大殺器。
“沒關係。”
荒川之主收斂了唇角的笑意,剛才還像是冰雪融化的春天,此時又回到了鵝毛大雪漫天飛舞的時刻,冰冰爽透心涼。
遠處的白歪了歪頭,拽了拽空的衣擺,小聲問他,“那個叔叔。”她說的是荒川之主,“他是在對輝夜大人生氣嗎?”
“他是生氣了,但生氣的對象不是輝夜大人。”
空極為肯定的說,“不過咱們還是彆亂猜了,知道的太多的人會被殺掉的,哥哥我還想和你快快樂樂的多活幾年。”
“好吧。”白點頭,拉住了空的手。
兄妹倆乖乖的在一旁等待,枇杷變成了大橘貓,蹲在了空的頭頂,分叉的尾巴在空中甩動,不時的劃過空的後頸,讓他渾身一哆嗦。
“總覺得大妖怪都和蠢清彥有點關係呢。”
枇杷帶著不解,用胖乎乎的山竹爪子給自己洗臉,“胡桃是很有名的妖怪,我知道有很多其他勢力想要把她拉進去……真朱也很厲害喵,又好看又能打,是最受歡迎的一款。”
她掰著爪子把自己認識的妖怪們算了一遍,“跟我們一起來的桃花妖……反正比我厲害多了,我要是能打過她,一定會把她的衣服撓花——喵!”
發出了一聲淒厲的貓叫聲,空的身邊飄起了淡淡的桃花香味。
“剛過來就聽到有些不安分的貓,想要撓花我的衣服?”
蘇芳言笑晏晏,聲音裡多了幾分的嬌俏可愛,“我是不是應該先下手,把你做成的毛坎肩?”
枇杷不敢說話,她知道自己距離毛坎肩不過是一步之遙,眼前的桃花妖可是說到做到,她沒那個膽子,用自己的命去賭。
“以後說話注意點,可不是每個妖怪都有著我這樣的好脾氣。”
鬆開了手,蘇芳用帕子擦了擦指尖。枇杷一溜煙的跑到了清彥身邊,在這種時刻,他莫名的覺得隻有清彥才是自己的最大保障。
“喵……我想回家喵……”
兩個前爪摟著清彥的小腿,枇杷擠出了兩滴眼淚,開始裝可憐。她是真的害怕,清彥都可以感受到她的顫抖。
“那……”清彥踮起腳尖,看了看還沒有去逛的另一條街,和枇杷商量起來,“現在回去太早了,我們隻吃了東西,彆的還沒逛呢。”
枇杷:我是隻可憐喵喵你都不憐惜我一下的嗎QAQ
清彥對她的無辜眼神毫無感覺。
開玩笑,論演技,他可是要比這隻貓強多了,雖說遇到付喪神之前,他大部分都是呆在小院沒有展現演技的必要,遇到之後也沒有用上這一層假麵,但專業人士說的就是清彥。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從小院裡走出來……”
清彥的眼中是不容錯認的悲傷,不濃烈,卻直戳心田,“原來外麵的世界是這樣,原來,除了我以外,世界上還有這麼多的人……他們看上去好開心……”
枇杷輸了。
她從清彥的小腿滑落,躺在對方的腳底下當了一張頗有彈性的毯子,“我錯了,我們去逛街吧,一年就一次的妖市不能在這裡結束,是我不對,我反思。”
“嗯,枇杷乖。”
清彥一秒變臉,悲傷遺憾瞬間消失不見,他朝著荒川之主點點頭,再次謝過了對方的好意,抱著耍賴貓咪去找了空白。
有了袋子裡的新奇食物,清彥他們換到了不少好東西,什麼可以讓對方愛上自己的紅線啊,什麼長相詭異的恐怖人偶啊……哦,這些都隻是看看沒有買。
胡桃說了,像空白這樣的人買回去,估計會變成物件的犧牲品,不止人沒了,靈魂還要被收進物件的內部當養料,連輪回都進不去。
有了她的叮囑,空和白乾脆什麼都不買,純粹就當成了增加見識的一場旅行。到了離開時,他們也隻是買下了兩枚青綠色的護身符,據說可以讓持有者健康長壽。
“這個是鬆葉他們一族做的東西。”
真朱接過附身符看了一眼就知道來路,“一般是買給自家的小輩,小妖怪們大都調皮,容易磕磕絆絆,這個護身符可以減輕傷勢,讓傷口快點愈合。”
“你們戴上的話……”他指指空眼下的青黑,又在對方的腰上瞥了一眼,“可以改善你的身體虧損。”
“誰腎虧了喂!”
被質疑了的空臉瞬間漲紅,“你又不是醫生,胡說八道。”
真朱給了空一個蔑視的眼神,“我有說你是腎虧嗎?”
空語塞,白無奈的歎了口氣,相當可愛,“哥,戴上吧。”
她的哥哥不愛運動,三餐不規律,經常熬夜打遊戲……用亞健康來形容都是誇讚,雖說還沒到腎虧的程度,但這麼下去,總有一天要戴著頭罩和帽子,偷偷去醫院看病的。
“就連白也是這麼認為的嗎?”空這一天幾乎要流進一年的淚水,他把穿上了繩子的護身符掛在胸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自己頓時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被付喪神監督著跑步也不覺得辛苦了。
“嗬嗬。”
真朱繼續開嘲諷,“不要以為護身符就能護住一切,你要是再像之前一樣懶得動,那就算是鬆葉他天天給你刷綠光,你也逃不了一死。”
“人固有一死……”空開始和真朱爭辯起來。
兩人爭鋒相對時,頭頂響起了沉悶的鐘聲,上一秒還在大聲吆喝著歡迎的攤主們,紛紛收拾起了眼前的雜物,一副到了下班時間,該回家的樣子。
“今年的妖市結束了。”
胡桃比了個暫停的手勢,“我們得回去了,鐘聲一旦響起,妖市不得留人,開市期間出事,會有人幫你解決,結束後要是仇家找上門,就算你是被直接殺死,那都是你自己的問題。”
“你們妖怪的路子這麼野的嗎?”
空喃喃。
這麼驚險刺激的體驗一次足矣,他是不想再來這個地方第二次,而那群深海魚妖,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變成空夢中的常客,張著大號的魚嘴,要來為空獻上火辣辣的吻。
“那就回吧。”
吃到了美味的關東煮,還收獲了一堆烤魚和奇怪物件的清彥十分滿足。和空不同,他已經做好了明年繼續來參加的準備。
這麼一個有趣的地方隻來一次怎麼夠。
之前為他們引路的燈籠妖蹦躂過來,像來時一樣給眾人引路。見過了奇形怪狀的妖怪後,空覺得吐舌頭的燈籠妖莫名可愛。
啊,我的審美觀,終究是被[嗶——]了。
他緊握著妹妹的手,護著身旁的女孩,小心的走在陡峭的石階上。
被不知名生物拉動的牛車停在了石階儘頭,胡桃和蘇芳先坐進去,伸手將清彥輕輕一拉,然後是空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