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頂級強者,恐怖如斯
在一片寂靜之中,清彥仿佛聽見了“嘩啦”一聲——藥研那淡淡出口的請求,就像是一瓢冷水倒進了熱油鍋裡,激出的油花濺了他一臉。
比他反應更大的是付喪神。
一開始沒有人說話,清彥在故作鎮定的同時,還悄咪咪的分析起了眾刀劍的心情——主要是他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方法,不如給自己找點樂子。
在一段時間的難言沉默後,付喪神們的表情出現了變化。
有一些明顯是不讚同,他們那緊皺的眉頭,毫無疑問的傳遞著否認的信息,特彆是壓切長穀部,他看上去想要把藥研揪到訓練場上好好的打一頓,打完以後再問問他為什麼要說出這種讓審神者感到為難的話。
還有一些是在遺憾,他們注視著沒什麼反應的清彥,心中是無限的惋惜——怎麼這麼好的想法就不是他們先說出來的呢,彆管審神者是不是答應,光是提出來,就足夠在對方的心裡占據一個重要位置。
怎麼都是比其他人先一號的特例。
還有極少數的一些付喪神,向一期一振投去了帶有責備的眼神,他們似乎在說,都是你教出的好弟弟,沒想到你這英俊瀟灑的一期一振,也在後麵搞小動作。
一期一振:???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以為藥研會說出這話,是我在背後“挑唆”的嗎?
“輝夜大人。”一期一振氣沉丹田,試圖在彆人開口前先把這事的基調定下來。
“等一下!”
加州清光突然出聲,把兩旁正神遊天外的同伴嚇得渾身一激靈。
他選擇了成為勇敢A上去的第二人,“輝夜大人,我想要和藥研一樣,陪在您的身邊,永遠的承諾我不敢隨意的說出口,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是!但是我會儘最大可能做到的!”
清彥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顫。
——我對你太失望了一期一振!
——你怎麼說個話還要醞釀情緒!看,被其他人給截胡了吧!
藥研的請求隻是個開端,後續一旦有人站出來,指出了請求的不合理處,清彥就可以順著對方的話語走下台階,婉拒了藥研的提議,並且順勢將其他苗頭都給摁下去。
結果就是一句話的功夫,不少付喪神都被帶上了這條不歸路。
清光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的就把節奏給帶了起來。原本有一些不想讓清彥處在是與非的關卡裡,像之前一樣保持著恰好好處的距離的付喪神,這時候也有些蠢蠢欲動,想要跟上節奏,看看清彥到底是如何選擇。
紅珠的親近給他們的心裡埋下了種子。
藥研澆了一勺水,清光施了一袋肥——獲得了充足養分的種子飛速發芽,頂開了那蓋在心上的薄薄一層土,冒出了兩片懵懂的嫩芽。
“輝夜大人……”
“我也是,我也想要……”
類似的請求不絕於耳,清彥微笑著聽,聽著聽著臉都要僵硬起來。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的人氣這麼高?這麼多的付喪神,怎麼個個都想成為他麾下的優秀工具人?莫非是他從前壓榨的手法太溫柔,讓這些刀劍產生了錯覺嗎?
在喧鬨聲歸為了平靜後,藥研又是擺著淡定的表情,扔出了王炸。
“輝夜大人,您不是一直在為力量過多而感到困擾嗎?”
短刀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報告,裡麵是他針對自己的情況撰寫出的前後對比報告,在離開本丸前,他的實力與其他同為短刀的付喪神不相上下,有的也隻是應敵經驗上的差距,在經過充分的鍛煉後,這些差距會被彌補。
但在離開本丸後,他的實力得到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這其中有著紅珠的功效,相當於一口氣將經驗值拉到了最滿;更多的卻是因為那重新回收的靈力與潛力。
潛力回收,他們的資質得到提升,相當於能夠容納的經驗值更多;靈力中所富含的感情經曆,極大的增強了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那或是溫暖或是毀三觀的片段,豐富了他們的閱曆,讓心靈進一步成長。
簡單來說,就是“您的外掛已到位,請及時查收”。
“咦,還有我?”清光翻看著分給自己的報告,意外的發現裡麵也有和自己相關的部分,什麼速度力量的全都記錄清楚,他能夠直觀的看到自己的進步。
“原來我現在這麼強了嗎!”
黑發少年的眼裡閃閃發亮,為自己切實的變強而感到激動。
沒有刀劍不希望自己大殺四方,或者說,每個付喪神,都做過在其他人陷入絕境時,自己從天而降拯救大家的夢——是中二了點,可這卻需要極強的實力去支撐。
“你的臉看上去蠢死了。”大和守安定把清光的臉推開,他不知是該說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到現在都沒有時政派出來的另一位“大和守安定”,這就導致他到現在為止,屬於本丸實地墊底之一。
“是是是。”
清光美滋滋的把報告收好,他最近覺得自己又強了一些,準備回到本丸後,找個機會去讓藥研再重新測試一遍。
“您也看到了,還有你們,也都看到了。”
藥研麵朝清彥,用事實去說服對方,“我們現在的實力,或許還不足以與您簽訂契約,我想您應該有考慮過相關的事情,奈何當初的我們實在是過於弱小,強行簽約的後果隻有暴斃而亡。”
清彥沒有否定藥研的說法。
“過去的我們確實沒有資格。”藥研毫不在意的說道,過去的自己有多弱小並不什麼應該感到羞愧的事,誰都是從弱小走向強大,“可如今的我們,正一點點的向您心目的標準靠近。”
“您想要拒絕我的請求,沒有關係。”
他聲音沉穩可靠,讓人將他的所說放進心裡思考,“那隻是現在的我依舊弱小,我會比之前更加努力。”
“為成為您的刀劍,永遠陪在您身邊,我會一刻不停的,不斷超越現在的我。”
話都被藥研說完了,清彥幾次張口,試圖掙紮一下,挽回這朝著不可控方向一去不複返的局麵,悲傷的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或許你們現在是這樣想的。”
他無奈之下隻好用出了殺手鐧,“可誰能保證你們以後也能夠抱有同樣的想法呢?”
“契約一旦簽訂就不是那麼好解除的了。”
騙你們的,隻要我想就可以。
“等到那個時候你們後悔了,想要去追尋更高更遠的目標時,就會發現自己被困在了我的身邊,根本走不遠。”
球球你們了,不要自毀前程啊_(:зゝ∠)_
清彥真想衝到藥研的麵前,晃一晃對方的腦袋,聽聽裡麵是不是有大海的聲音。
好好的一個短刀,好好的前途光明付喪神,怎麼就把自己的路給走窄了呢。
“我會為我自己的選擇負責。”
藥研不為所動,敢在眾人麵前說出這話,就意味著他做好了準備,“與其去考慮那些或許不會出現的可能性,我更樂於著眼於眼前的事物——我的外表看上去確實不夠成熟,但我可以自己做決定。”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清彥十分悲傷的從袖子裡麵摸出手帕,不是擦血,而是擦擦眼角那根本流不出來的淚。
他的命也太苦了。
“那,這件事就暫時擱置,等時政那邊結束了我們再重新討論。”
選擇當鴕鳥的清彥主動的趕起了人,“你們趕快回本丸那邊休息去,明天還有任務吧,休息不好的話可是會走神,走神可能就死了。”
付喪神的頭上掛起了黑線。
倒也不必如此,輝夜大人,走個神而已,我們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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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們看出了清彥的勉強,主動的向他告彆,一個個的消失在了走廊儘頭,回到了本丸那邊;隻有第二天的近侍千子村正留下,為清彥守夜。
“輝夜大人,您是睡不著嗎?”守在門外的千子村正聽到了清彥不斷翻身的聲音,乾脆把門拉開詢問,“您如果是睡不著的話……”
“不不不,你彆脫,我自己能睡著,懂?”
清彥瘋狂搖頭,阻止了動不動就想要向他展露一下自己那強壯胸肌、啊,不止是胸肌,還有那兩條人神共憤的大長腿的千子村正。
“……那有點可惜了。”
千子村正嘖了下舌,將解開了一半的衣服穿回去。
也是清彥早有準備,他要是慢上半拍的話,眼前就會出現個宛如雕塑成精、等待著畫家用筆去描繪的付喪神。
龜甲那家夥的話偶爾還是能聽聽的。
抹了把頭上的汗,清彥感慨完這句,然後在心裡接了句:果然龜甲和千子之間是有著心靈感應的。
之前龜甲給他當近侍時,著重和他介紹過千子村正,特彆是這振打刀那動不動就要脫一下的毛病,要清彥務必在他真正的脫之前就製止。
差點就失敗了啊!
“我要去外麵坐一會兒。”
反正也睡不著,清彥站了起來,隨意撈過一件羽織披上,他走出寢殿,在千子村正不認同的眼神裡,坐在了緣廊邊上。
審神者的決定是無法改變的,千子村正的唯一努力,就是在清彥坐下的位置擺上了軟墊,讓他與木板沒有直接的接觸。
“呼——”
吐出一口濁氣,清彥那有些昏沉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付喪神似乎是專門規劃過煙花燃放的位置,整個小院的空氣是和離開時一樣的清新,完全沒有沾染上煙火的味道。再加上桃花妖蘇芳的到來,即使已經不是桃花的開放時間,依舊飄蕩著淡淡的香味。
聞到這個味道,清彥就有點想吃桃子(……)
桃子味的飲品還有零食,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會討厭,那股清新又甜美的氣味,光是聞就會讓人心情好上許多。
“千子……”
“是,輝夜大人。”
清彥扭頭去看打刀,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對方那順滑又飄逸,泛著粉紫色的長發上。
說實話,他還是蠻佩服本丸裡的一些長刀劍的,特彆是數珠丸恒次,那長得可以拖地的頭發,光是想想那打理起來的麻煩程度,清彥就眼前一黑想要暈過去。
他記得自己還被養在名夜竹的身邊時,有許多的侍女會用帶著羨慕的語氣,低聲感慨名夜竹夫人的長發如同絲緞柔滑光亮,唯一的缺點就是短了些,要是能夠長得拖地就好了。
小小的清彥頭上冒出了大大的問號。
那麼長的頭發,是準備天天坐在屋子裡麵不動了嗎?或者說,是準備走路的時候,有人在後麵幫忙托著嗎?
後來他發現,整天坐在屋子裡麵不怎麼運動,才是平安京的貴族小姐們通常的狀態。
清彥:……怪不得一個兩個弱風扶柳風吹就倒。
他想著這些事,把千子村正晾在了旁邊;半天沒有等到下文的千子村正往旁邊一瞥,發現審神者盯著自己的頭發失了神。
“想要摸的話,請。”
他主動把自己的發尾遞到了清彥的手邊。
千子村正的長發隻在靠近發尾的地方束起,那粗壯得像是成年人手腕的寬度,是禿頭星人看了會忍不住淚目的發量——你頭發為什麼這麼多這麼長質量還這麼好,說,你是不是偷偷背著我們去植發了嗚嗚嗚QAQ
“誒?”
清彥下意識的攥了攥手裡的頭發,和他想象中一樣,手感確實是絕讚,他原來的問題在出口的瞬間被踢開,“你平時洗頭發的話,要花很多時間嗎?”
千子村正回憶了一下自己那格外豪邁的洗頭方式,斟酌用詞,“就,五分鐘?”
“真好。”
歎了口氣,清彥像是撫摸小動物一般摸了摸手裡的發,“我的頭發沒有你多,洗的時間卻長得要命,每次洗頭都覺得自己要在中途睡過去。”
“我們是刀劍的付喪神,自然與輝夜大人您不一樣。”
千子村正被清彥的話逗笑,爽朗一笑,“我們本質上都是刀劍,雖然擁有和人類相似的外形,但終究是不同的,灰塵於我們,就像是落在了桌上的一層,用水衝一下就乾淨了。”
“如果要像您一樣細致的去洗,怕是每天要花費上一兩個小時才能洗淨。”
他想了想,用數珠丸恒次舉了例,“就比如本丸裡那些頭發比我還要長的付喪神,若是一寸寸的清洗揉搓,可能就沒有時間做彆的事,天天都泡在水池邊上了吧。”
“也是。”
清彥被說服了,他把手鬆開,發辮落回原處,垂在了千子村正的背後。
“你和藥研的想法一樣嗎?”清彥突然發問。
“我嗎。”千子村正的態度十分坦然,“我和他一樣,但理由或許有些不同。”
“哦?”
清彥挑眉,“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你可以告訴我,我不會說給彆人聽。”
“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千子村正點點頭,將原因告訴了清彥,“追隨強者是本能,我想要與您簽訂契約,原因很簡單,因為輝夜大人您足夠強。”
“您所注視的世界,要比付喪神能夠看到的更為廣闊。”
“跟在您的身邊就可以看到那樣的風景,這對我的吸引力很強。”
清彥沉思。
他在想,自己又是哪裡做得過火了,給了付喪神錯覺。什麼看到得更為廣闊,難道是因為他想要把全世界吃個遍的願望,已經無法藏在心裡了嗎?
不管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遊的,隻要能塞進嘴裡,清彥就想要嘗一嘗。
這麼看的話,他的世界確實廣闊,萬物皆可進肚,直接站在了世界最高峰,還有什麼能夠超得過他。
“嗬、嗬嗬。”
清彥尷尬的笑了兩聲,“你們就不怕自己跟錯了人嗎?”
正所謂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付喪神選擇成為他的刀劍,就意味著前路筆直,走在了清彥要走的那條路上。
“我把你們帶進溝裡麵了怎麼辦?”
“哦,這不重要。”
千子村正聳聳肩,很是光棍的回道:“人類能夠從曆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不會從曆史中得到任何教訓。”[1]
“比起一些性格上有著諸多問題的主人,您作為主上是一個絕佳的選擇。”
他細數著清彥的優點,“您自認為花錢大手大腳,出發點是讓自己受益,但您有沒有想過,您就算吃得再豪華,住得在奢侈,那也隻是小小的一份。”
“跟著您,我們的待遇都不是提高了不少,那是直接跨了階級,來到了一個從未想過的高度上。”
“您不願意對付喪神的安排指指點點,或是說嘴上同意,實則內心充滿了怨懟,將我們當成了敵人來看。”
千子村正長歎一口氣,“作為臣子,最怕的就是遇到這類主人,臣下辛辛苦苦絞儘腦汁的為主人著想,主人卻把他們看作是對立麵,隨意的打亂已經做好的計劃。”
“您的放權,卻是給了我們最大的自由,我們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自身實力,不必因為奇奇怪怪的理由,被困在了本丸裡。”
清彥恍然大悟。
敢情你們就是想要個工具人主上?
那巧了,我隻想要一群工具人手下。
——互相把對方當成工具人,這可真是命定的緣分啊。
“原來你們是這樣想我。”
清彥大概是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努力將人向外推,這群人反而更願意往自己的麵前湊——他算是付喪神心目中的完美審神者的形象代表,不會瞎逼逼指揮,也不會嚴於律人寬以待己。
他看似是隻顧著自己,實則是與付喪神一起“同甘共苦”。
說得我都要愛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