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陶容冶帶著劉叔急匆匆趕到莫縣人民醫院,找到了梔梔。
梔梔正在眯午覺。
她本來就是不身體素質特彆好的人,自從出門以來,她還沒有好好睡過一覺、好好吃過一頓飯。現在已經是又累又困,可她還沒什麼胃口……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所以她要抓緊時間好好休息,才能保持充足的體力,繼續尋找李晴玉的下落。
陶容冶看到的,就是側坐在木條長椅上,上半反趴在椅背上的梔梔。
她闔著眼睡著了,翹楚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
陶容冶隻看了梔梔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他默默地坐在她身邊,靜靜地等待著。
半晌,梔梔一個小雞啄米……
她的腦袋晃了一下,又趕緊穩住,然後睡眼惺忪地睜開眼。
她猛然看到了陶容冶,又疑心自己是在夢中,一雙漂亮的杏眼眨呀眨,過了好一會兒才清醒了。
“陶容冶!你來了啊?”梔梔驚喜地叫嚷道。
陶容冶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又飛快地把臉轉到一旁去,點點頭,“我給黎恕打了電話,他說……讓我來縣醫院找你。”
梔梔連連點頭。
她把從派出所謄抄的李晴玉的口供拿給陶容冶看,又解釋了一下目前她拿到的所有關於李睛玉的線索……
陶容冶的關注點卻是——
“你在半路上差點兒遇上了拐子佬?”他震驚地問道。
梔梔擺手,“那不重要!要知道當時我和姚叔在一起……首先我就不會上騙子的當,其次還有姚叔在保護我呢,我沒事我沒事……容冶,我們趕緊討論一下,看看從莫縣往陳放的家鄉去,路線應該是怎麼樣的。”
陶容冶依舊用震驚、難過、害怕的眼神看著梔梔,“梔梔你、你不要再跟陌生人說話了……”
“我沒事我沒事!”梔梔安撫他,“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然後她轉移了話題,“容冶,你覺得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陶容冶深呼吸,先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說道:“我們……先想辦法上新華書店去買地圖,然後再去火車站買一本鐵路運行時刻表……”
梔梔搖頭。
“容冶,我們要轉換視覺,讓自己代入晴玉……假設我的推斷成立,她真的打算護送陳放回鄉……你想想,她手裡沒有錢,還帶著一個受了傷還沒完全好的傷者,她會怎麼做?”梔梔問道。
陶容冶想了想,說道:“那最好的方式就是借錢了,借到了錢,她才能買火車票,才能讓傷者陳放得到好的救治。”
梔梔說道:“但是她的行李已經在省城丟了,她未必能記得住老家廠子裡的電話號碼,而且她在莫縣沒有固定的地址,她沒辦法讓家裡人給她彙款,而且彙款需要等很久……她不一定能等得下去。”
梔梔這麼一說,陶容冶也皺起了眉頭,問道:“那……如果你是晴玉的話,你會怎麼做?”
梔梔想了想,說道:“我們一起賣過魚湯,賣過年貨……”
陶容冶眼睛一亮!
“對!晴玉肯定也動腦筋做點兒小買賣掙錢了!然後她……有可能一邊做點兒買賣掙點兒小錢,維持她和陳放的生計,一邊慢慢往陳放家靠近!”陶容冶說道。
梔梔反問他,“你覺得這個猜測靠譜嗎?”
“我覺得不是靠不靠譜的問題,是……她一定會這麼做!”陶容冶說道,“換作是我遇上了這麼困難的事兒,我肯定也會在第一時間裡,回想起我曾經有過的經驗!”
梔梔長舒了一口氣,又問道:“那,李晴玉會在哪兒擺攤做生意呢?”
陶容冶毫不猶豫地答道:“肯定是各個火車站的附近!”
頓了一頓,他又說道:“但她又帶著陳放,陳放身體不好……所以她有可能是找到一個地方,先讓陳放休養幾天,然後再上路……慢慢地往陳放家鄉的方向挪……”
梔梔點頭,“所以第一步,我們需要先確定,晴玉是不是真的和陳放在一起。”
陶容冶點點頭。
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這事兒還得去病房問一問,再就是,當天和李晴玉、陳放他們乘坐同一趟班車的,肯定還有莫縣本地人。既然公安說了,整一輛車上的旅客全都受了傷、全都上醫院了,那麼旅客之間因為共同住院和醫療……有可能相互之間已經認識了。所以……”
梔梔點頭,“所以,我先去派出所,打聽一下本地乘客的情況,然後我們登門拜訪……”
“以李晴玉家裡人的身份去拜訪。”陶容冶補充了一句。
梔梔高興地點點頭,“那我們分頭行動?”
陶容冶也點頭,“你去派出所,我上新華書店買地圖去……對了,我們先找個招待所休息一下吧!”
梔梔,“沒這個必……”
“今天養好了精神,計劃好尋找路線,然後好好休息,從明天開始……我們就要一路奔波了。”陶容治從容不迫地說道。
梔梔想了想,點頭表示同意。
也好,從海鷗島出發,至今已經三天了,確實應該找個落腳點好好休息一下。
在帶領大家出發前,她就給每一個知青都開了介紹信,大家用來買火車票、買長途班車票、住招待所都沒有問題。
當下,四個人一塊兒去了招待所,梔梔是女孩子,就開了個單間的房間;陶容冶和姚叔、劉叔則買了三個床位——招待所還有八人的集體間,是四張高低床的。
房間開好了,梔梔和姚叔、陶容冶和劉叔便分頭行動。
梔梔帶著姚叔又去了一趟派出所,找到趙公安,請她幫忙,找出了幾個當晚與李晴玉一塊兒乘車的旅客的家庭住址,然後她就直接摸去了這幾家。
這年頭,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搭乘長途班車遠行。
梔梔去問的這幾戶人家,都是有工作單位的。
在走訪第一戶人家之前,梔梔先去稱了幾斤蘋果,讓姚叔在單位家屬大院的筒子樓下等著,她拎著蘋果敲開了門,自稱是李晴玉的妹妹,先是問候傷者的病情,然後打聽李晴玉的下落。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何況梔梔生得漂亮又懂禮貌,嘴兒甜手裡還拎著水果……再加上梔梔確實遇上了難事兒,幾乎沒有對梔梔釋放惡意。
梔梔去拜訪的這幾戶人家,都很認真的回想了當初大家一塊兒在醫院住院的情況。
於是,忙碌了一整個下午的梔梔終於得到了以下幾點線索:
李晴玉傷情較輕,她確實一直在照顧陳放。
李晴玉和陳放都不是莫縣本地人。
陳放失血過多時,李晴玉為他輸過血。
陳放比較著急回家,據說是他母親身體不好,他本來就是趕時間回家探望母親的。
陳放出院那天,李晴玉和他一塊兒走的。
李晴玉曾經透露過,陳放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傷,她想護送陳放回他老家去。
當然了,梔梔收集到的不止以前信息。
但彙總起來以後,比較有用的,就是以上信息。
梔梔帶著姚叔回到招待所時,陶容冶和劉叔居然還沒回來?
天快黑的時候,陶容冶和劉叔才風塵仆仆地帶著一些食物匆匆趕到。
梔梔問陶容冶,“你們上哪兒去了?買地圖和鐵路運行時刻表要花那麼長的時間嗎?”
陶容冶道:“我們先去了新華書店買地圖,然後去火車買鐵路運行時刻表……然後我乾脆買了站台票,進站去看看有沒有人在站台上擺攤兒,結果沒有。我就順道去了這兒火車站附近的黑市轉了一圈兒……”
梔梔問道:“有什麼線索嗎?”
陶容冶搖頭,“沒有……所以我把晚飯買回來了。”
梔梔一看,是十來個盤子大小的香蔥燒餅。
“這燒餅可真大!”梔梔驚歎地說道。
其實她不太能接受這種油膩的食物,但現在出門在外,有得吃就好,用不著挑三揀四。
四個人就在梔梔的房間裡席地而坐,分吃燒餅。梔梔胃口小,半個燒餅就吃不下了,然後沏了四杯茶水,用的還是從海鷗島帶來的茶葉,四人一人一杯慢慢的喝……
梔梔就掏出了自己的筆記本,將自己整理好的有關於李晴玉的線索告訴陶容冶。
陶容冶覺得梔梔實在是太厲害了,一整個下午居然找到了那麼有用的線索;梔梔卻說這是陶容冶的功勞,不然光憑她一個人,她根本想不到還能這樣去找知情的人……
接下來,兩人把全國地圖攤開,然後開始對照著火車時刻運行表,一邊討論李晴玉有可能會在哪些火車站停留、一邊認真地做著筆記。
最後,梔梔和陶容冶討論好了下一個要去的地方,他們仨這才離開了梔梔的房間。
梔梔飛快地開窗散味兒,然後拿著換洗衣裳去一樓的女公共浴室洗了澡、洗了頭,回到房間用毛巾把頭發擦到了半乾,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結果半夜又被胃痛給鬨醒了……
梔梔起身,從行李裡找出了胃藥,和水吞服了,這才繼續上床睡覺。
——這一小瓶胃藥還是當初她離開海鷗島的時候,黎恕給她的。同時他還準備了一小包的消炎藥、止血藥、止疼藥、暈車藥等等常備藥品。
想不到,這些藥片還真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