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繼續任由陛下這樣下去,秦國曆代先王的努力便會毀於一旦啊!”
王綰說這話是真心實意的並沒有一點點的私心,他的功勞也不至於可以成為諸侯王,所以他是單純的覺著分封製適合如今的大秦。
而陳仲聽了王綰所說的話,無奈的歎了口氣,將自己昨日與嬴政交談的內容告訴了王綰。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王綰的神色。
待到陳仲將昨日的事情說完,王綰坐在那裡也沉默的低著頭,聲音中帶著些許的無可奈何。
“原來陛下竟然是這麼想的麼?”
王綰歎了口氣說道:“隻是我依舊擔心,其實王上大可以先施行分封製,而後再施行郡縣製的不是麼?”
陳仲看著王綰反問道:“可什麼時候才是合適的時機呢?”
“我們預測在五十年後,曆經兩三代人之後,便會合適實行郡縣製了,可這畢竟隻是我們的猜測而已。”
“再者說了。”
陳仲沉吟了一下後,才輕聲道:“五十年啊,你我能夠活到那個時候麼?”
“陛下.”
之後的話沒有說完,但王綰猜到了後麵的話是什麼,那便是嬴政能夠活到五十年後麼?
迄今為止,曆代秦王活的時間最長的是昭襄王。
可昭襄王也不過是執政了五十五載春秋,活到了七十多歲而已,如今的嬴政已經近三十歲了,執掌秦國已經十幾年了。
能夠堅持到那個時候麼?
陳仲看著王綰說道:“你想一想,除卻陛下這位統一了天下的始皇帝外,待到五十年後,下一位皇帝能夠有這樣的威嚴鎮壓天下麼?”
“屆時,天下分封諸國,若一個不小心,怕是重演當年邦周舊事。”
“且還是十分巨大的概率。”
陳仲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麵說道:“就連我都不能夠保證,若是陳氏真的稱王了,那麼日後哪一位陛下想要將諸國再次消滅的時候,陳氏之國會不會抵抗啊。”
“更何況彆人呢?”
陳仲語重心長的說道:“更何況,若是到了那個時候,天下再起紛爭,秦再一次覆滅諸侯國,那與如今的情形難道不還是一樣的麼?”
王綰聽著陳仲的話語,臉上的神色更加沉默了。
這是一個死局。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漢朝在建立的時候,便是吸取了秦朝的教訓,實行了“郡國製度”,也就是郡縣製度以及分封製度並行的一種製度。
這是一種縫合怪。
他擁有兩種製度優點的同時也擁有兩種製度的缺點,這甚至成了日後漢朝覆滅的原因之一。
甚至就在漢朝初期,郡國製度也為漢朝帶來了巨大的問題。
七王之亂是其一,甚至就在劉邦這位漢高祖時期,也多有翻盤的“王”。
一直到了後來,漢武帝施行了“推恩令”,這種無懈可擊的陽謀算是克製郡國製度的一種有效措施,可即便如此,漢武帝之後也常有諸侯王反叛。
因為“郡國製度”一旦有了一個開端,那便不會有終止的那一天了。
我的父親能夠封國,難道我就不能給我的兒子封國了麼?
哪一個皇帝能夠忍得住呢?哪一個皇子能夠忍得住呢?
所以,封國便是無休止的了。
推恩令隻能說限製了封國的勢力,但卻並沒有限製其他的內容。
施行郡縣製度可能會有後患,施行分封製度的話便是將一切的努力全部推翻,秦國這近兩百年的努力便是如同虛構。
施行郡縣製度與分封製度並行的製度,那麼便一定是會後患無窮。
這便是這個新生的王朝所要麵臨的問題了。
王綰幾度想要開口說什麼,最後都閉上了嘴巴,之後幽幽的歎了口氣,便決口不再談論這些事情了。
“也罷,便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沉默了片刻後,開口說道:“陳相,最近儒家那邊似乎有些動靜。”
王綰看向陳仲,輕聲的話語落在陳仲的耳邊:“儒家眾人似乎並不滿意您的所作所為,所以想要做一些事情來對付您。”
“我沒能探聽到更多消息,但這一次他們似乎準備的很充分。”
陳仲眉頭微微一挑,臉上帶著些許好奇,他倒是想知道儒家準備怎麼對付他了。
當即笑了笑說道:“我倒也很想知道,他們想要怎麼對付我。”
陳仲的臉上帶著些許平和之意。
他並不在意。
翱翔在天空中的玄鳥,如何會在乎那嘰嘰喳喳的雀鳥之叫呢?
故楚地,某處山中的村落。
嫋嫋炊煙升騰而起,緩緩的佇立在這一片山村之中,些許人影從山村中走出,走到了一片空地中。
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精壯的中年男子,正是項梁。
當初秦國覆滅東楚國的時候,項燕提前預知到了自己的失敗,畢竟楚國全盛時期都不是秦國的對手,更何況如今呢?
所以他令項梁帶著族中最年輕的嫡子“項籍”以及一眾項氏族人在秦國的軍隊沒有包圍東楚國的時候,先躲了起來。
而等到東楚國覆滅之後,項梁便帶著這些人來到了山中隱居躲避。
他們的願望依舊是推翻秦朝!
而目前似乎遙遙無期。
項梁看著身旁年輕的孩童,臉上帶著些許平靜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等人是否能夠複國成功,但他卻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那便是他們會堅持做這件看似沒有希望的事情,直到所有的人全都死亡。
“羽兒,國破家亡之仇,你萬萬要記住了!”
他咬著牙,語氣中帶著狠厲和血腥:“我項氏一脈與秦國不死不休!”
當然,如同項氏一脈這樣的“逃賊”還有不少,他們都是一些貴族,當習慣了貴族可以剝削黔首,突然自己成了黔首後,這些人都過得不怎麼樣。
所以他們心中的仇恨就如同火苗一樣跳躍著。
他們想要複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