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神色不變,隱藏著眼睛中的那一抹野心。
“賈先生這是何意?”
他半開玩笑似的說道:“難道賈先生還想要幫我不成?”
賈誼隻是看著劉武,聲音更加低沉:“我能否幫殿下,這並不重要;殿下自己是否想要幫自己,這才最重要。”
他將手中的東西放下:“殿下應當能夠知道,當太子拜師陳氏了之後,陳氏就成為了太子最重要的助力,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隻要太子還在,陳氏就必定是站在太子這邊的。”
“換句話說,隻要有陳氏在的一日,您就沒有任何機會,哪怕您有無窮無儘的野心。”
賈誼將話說到這裡後,直接雙眼看向劉武:“殿下,您說在下說得對嗎?”
劉武沉默著。
“您想表達什麼呢先生?”
賈誼的臉上笑容真誠了不少,他隻是幽幽的歎了口氣說道:“我能夠想要表達什麼呢?若是殿下想要往前再走一步,甚至是兩步,那麼我們就有一個共同的敵人,不是嗎?”
“隻要陳氏不倒下,你我都會遇到疑難問題。”
劉武神色陰沉的眯著眼睛:“您的意思是,您或者說您身後的人想要與陳氏爭鬥?”
說到這裡,他不由得發出一聲嗤笑:“我想先生您或許沒有明白,您或者說儒家如今的地位吧?您是否還不太明白陳氏的地位?”
“就憑借你們?和我?”
劉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坐在他麵前的賈誼:“一個不說沒落,但也無法與陳氏對抗的儒家,以及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回歸封地的代王?”
“咱們能夠有什麼本事呢?”
“說句不中聽的,這天下真正做主的人,不僅僅是我的父皇嗎,還有陳氏。”
“須知,高皇帝當年曾經說過,陳與劉,天下共!”
“此話出自高皇帝之口,後人無可更改。”
說到這裡,劉武心中那一抹熱切的盼望已經消失了,他覺著賈誼來到這裡,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與自己開了一個並不算好玩的玩笑。
他最開始也並沒有覺著儒家能夠幫自己登頂那個位置,他隻是覺著儒家或許有能力幫助自己改變現在的尷尬處境。
後來聽到儒家想要對付陳氏,他就有些後悔了
後悔今日將這個瘋子放進來,萬一他們哪一天真的發了瘋的要和陳氏鬥,而且是搬到了明麵上的那種爭鬥,那該怎麼辦?
陳氏會不會以為他也參與進來了?
陳氏會不會以為他是幕後主使?
賈誼看著劉武,以為劉武說那麼多是因為他心動了,實則不然....
劉武此時並沒有心動,甚至是一動都不敢動,生怕刺激到眼前的人,讓麵前這個人回去之後立刻為了“證明”自己而直接對陳氏挑釁。
賈誼隻是沉默著說道:“殿下,陳氏並沒有那麼的無懈可擊,不是麼?”
他低聲說道:“陳氏如今並不想要成為真正的權臣,且當年秦末時候所遭受的打擊還未曾完全緩過來氣。”
“一尊神靈當然是無懈可擊且令人害怕的,但.....”
賈誼睜開眼睛,看著劉武:“可若是這尊神靈被凡俗所傷,從而流出了鮮血呢?”
“難道這種情況下,還沒有人敢出手麼?”
“人之所以不敢挑戰陳氏,就如同是凡俗之人敬畏蒼生鬼神而已,可是殿下啊,一個凡人、一個螻蟻若是都能傷害到神靈,那神靈還算是什麼神靈呢?”
賈誼輕聲道:“當年的秦末,陳氏與秦國的關聯太重了,所以陳氏的子弟們紛紛前往秦國兵伍之中為士卒,這讓當初一大半的陳氏青壯死在戰場上。”
“我並非是覺著大漢會如同秦國一樣的下場,但——哪怕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陳氏還有第二個這麼多青壯可以犧牲麼?”
劉武微微沉默,片刻後他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賈誼說道:“你.....是什麼意思?”
賈誼看著劉武眼睛中跳躍著的名為野心的“火花”,臉上帶著些許得意的笑容,他隻是輕聲道:“殿下啊,您難道沒有發現,陳氏自從大漢立國之後,就在竭儘全力的與大漢保持距離麼?”
“自百年前陳氏在秦國中為相,一直到如今,陳氏入朝為官的子弟數量是否是正在逐年減少?”
“當年鎮國王殿下是在高皇帝駕崩的最後關頭,才願意接受“鎮國王”的賜封,也才願意前來坐鎮長安城,他是為了天下黔首而不得不如此。”
“陳氏如今的子弟大多數是在官渡老老實實的呆著,就算之前陛下因為成立“賦稅寺”的事情焦頭爛額,陳氏也隻是讓一部分子弟暫時到賦稅寺中任職。”
他的聲音如同一個緊實的鉤子一樣,將劉武的心牢牢的勾住。
“陳氏想要和大漢保持一定的距離,那麼他們就一定不會動太多的手段,因為那些就如同是藤蔓一樣,幫助他們自己的同時,也將他們束縛在大漢之上。”
賈誼一口氣將自己的猜測說完,說完了之後才輕聲歎了口氣就說道:“所以,您不必擔心。”
“不必擔心來自陳氏的反擊和憤怒。”
他眯著眼睛說道:“或許如今我們所做的,正是陳氏想要做,但是沒有辦法做的事情呢?”
劉武的心徹底的動了。
或許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去殺死可以“被殺死”的神靈,但是當他得知這個神靈自己也想要“離場”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成為“殺死神”的一員。
因為這代表著隻要自己不是捅的最後一刀,神靈就不會記恨自己,報複自己。
“你們想怎麼辦?”
“或者說.....你們能夠給出什麼,什麼讓本王滿意的籌碼,以及什麼能夠讓本王心動的代價。”
賈誼並沒有因為劉武這樣“獅子大開口”的模樣而感覺到憤怒,反而他的心裡露出了一抹喜色。
“殿下,您覺得,幫助你登上那個位置,難道還不夠嗎?”
“等您成為太子、成為天子,那麼天下的所有東西都是您的,您不必向任何人渴求什麼。”
劉武嗤笑一聲,他隻是有些憨直,並不意味著他是傻子。
登上那個位置自然是有了所有東西,但若是沒有登上那個位置呢?
那不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不必說這些客套的東西,說些實際的,這樣本王才好評估你們。”
“你們想要什麼,你們又能夠幫助本王做到什麼?”
“你們口口聲聲說可以幫本王登上大位,那麼你們的依仗是什麼?”
“總不能是空口白牙,白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