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誼看著劉武道:“且先不說儒家以及黃老頂替陳氏成為朝堂正統之後的事情,隻單單是現在,儒家、黃老將要和陳氏約鬥的事情,想必代王殿下是知道的。”
“陳氏如今的聲望一是因為他們之前常年為官,甚至連續六代人全都是相國。”
“二來是因為他們的門生故吏遍布天下,滿天下、甚至滿朝堂都是陳氏的弟子。”
“其三,則是因為陳氏之人從未輸過。”
他輕聲道:“可若是陳氏輸了一次呢?讓天子知道,陳氏也會輸,陳氏也會失敗呢?”
“一直以來勝利的人突然輸了一次,那麼他便輸了所有的東西。”
劉武盯著賈誼的眼睛:“你就那麼確定這一次你們會贏?”
賈誼神色不變:“不,其實我們不能夠確定我們這一次一定會贏,我們隻是確定另外一件事情,陳氏並不是真正的神靈,他一定會輸一次。”
“儒家可以輸一千次、一萬次、隻需要拍打一下身上的塵土就可以了。”
“但陳氏卻不行。”
“陳氏一次都不能輸,陳氏隻要輸了一次,就永遠站不起來了。”
賈誼的聲音中帶著無窮無儘的笑聲:“所以這是一次豪賭,隻是看一看殿下敢不敢賭了?”
“儒家並不是求著殿下合作,除卻殿下之外,我們還有其他的選擇。”
他十分坦誠的說道:“隻是其他的選擇沒有代王殿下更加“正統”,也沒有代王殿下更加的“合適”,也正是因此,才是我來找代王殿下。”
劉武輕輕的哦了一聲,問道:“沒有我更合適?”
“我倒是想知道了,在你們的眼睛中,我為什麼合適?為什麼適合成為那個替你們橫掃陳氏,去替代太子的人?”
賈誼微微的抿了一下嘴唇:“因為您的身份,因為....大漢以孝治國,因為您更加“類己”,也因為陳氏的退讓。”
四個理由讓劉武徹底的陷入了沉默。
事實上這四個理由十分簡單,容易理解。
其一,劉武的身份,其實這和第二個大漢以孝治國是一樣的。因為大漢以孝治國,所以在太後沒有做出來太過於瘋狂事情的時候,她就是一招能夠製約天子最妙的棋,隻要天子不想背負不孝的罵名,就必須是多少聽從太後的話。
這也是劉武能夠利用的最好的人。
他的母親,當今皇後。
竇漪!
或者說起來她的另外一個名字,人們會更加熟悉一點
竇漪房!
竇太後!
那位在原本的軌跡中,甚至能夠差點廢掉漢武帝劉徹的強大人物!
那個在後來景帝、梁王之間搖擺著,想讓景帝立梁王為皇太弟的強大人物!
那個能夠讓劉膘這個廢物也能夠說出:“我想讓誰當皇帝,誰就能當皇帝。”“誰娶了阿嬌,誰就是皇帝”的真正“核心”。
那個縱橫大漢政壇四代皇帝,最後一手遮天的竇太後!
竇漪房從最開始的時候,較之太子就更加喜歡劉武,沒有人知道原因,但竇漪房就是這麼的奇怪,這麼的不講道理。
甚至她的一些意見能夠影響到當今天子。
這才是劉武以及儒家最需要的。
所以,即便是爭奪太子的位置失敗了,劉武也能夠憑借著太後的保護,平安的回歸封地,甚至再次圖謀至高無上的位置!
因為有前例!
皇太弟!
當今天子,劉武以及劉啟的父親劉恒便是通過“皇太弟”的手段繼承皇位的,甚至如今太上皇劉盈還未曾去世。
有先例可循,這便不再是一條死路。
哪怕他可能會走的十分艱難,但總歸不是死路一條,隻要有路就一定能夠走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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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類己。
或許大漢前幾位皇帝都無法逃脫一個魔咒,那就是他們的父親口中所說的“類己”。
劉邦說劉盈不類己,劉恒說劉啟不類己,後來的劉啟也覺著自己的庶長子“劉榮”不類己,後來的漢武帝劉徹覺著自己的嫡長子,那位戾太子“劉據”不類己。
他們都無法逃脫這個魔咒。
而賈誼說“類己”是劉武最妙的牌,並不是說劉武類“劉恒”,而是說劉武更加類“高皇帝”。
類己是當今天子一輩子的魔咒,他想要擺脫這個魔咒,所以誇耀劉武類己,因為劉武類高皇帝,這好像是一個複雜的、不可理解的事情,但其實底層邏輯很簡單。
劉武類高皇帝,劉武類劉恒,所以劉恒類高皇帝。
劉恒想要通過誇讚一個和高皇帝相似的孩子,來達到自己和高皇帝類似的結論。
這是皇帝的心魔,也同樣是劉武可以利用的牌。
至於其三....
這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沒有其三,哪怕是有前麵兩個,儒家、道家也好,根本不會生出一絲一毫的其他心思,隻會心甘情願的站在陳氏之側。
劉武也會在賈誼進來之前的那一瞬間,直接自己拿著笤帚將賈誼轟出去,以此來表示自己絕對沒有什麼彆的意思,讓陳氏千萬不會誤會自己的意思,從而對自己意思意思。
陳氏退讓了。
劉武想到這裡,直接抬起頭看著賈誼說道:“陳氏到底哪裡退讓了?”
“陳氏中人,依舊會拿著長劍衝入皇宮。”
“當年那麼囂張的呂後,不也是被陳氏一句“太後可記故秦舊事耶”給嚇得不敢出聲,呂氏的勢力也同時退縮了很多?”
“這也叫退讓?”
劉武看著賈誼,就像是看著一個不可理喻的人一樣。
而賈誼不慌不忙的笑著:“難道這還不叫做退讓麼?”
“鎮國王當年是聽到了呂氏想要立異姓王、甚至是讓呂氏眾人霍亂朝政、殃及黔首的時候才持劍而入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