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安年回答的陳湛並沒有感覺到意外,甚至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先皇在位的時候,因為不放心自己的這個兒子,所以將大虞皇帝才能夠掌控的“道卒”最精銳的部分交給了當時的丞相“陳誌”。
而萬歲年間,不知道因為什麼,陳誌並沒有將道卒的掌控權移交給皇帝。
直到如今,道卒的掌控權還在陳氏的手中。
如今也就是在陳湛的掌控。
身為皇帝,卻沒有皇帝親衛的調撥權,這是一個十分可笑的事情,所以張安年迫切的想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權力,甚至因此而想要“威脅”陳湛,也就不足為奇了。
畢竟如今張安年能夠調動的兵卒太少了。
他急切的需要一支忠誠度可以信任、且執行能力很強的護衛,來保證自己的安全——尤其是在楊堅等人幾乎明牌了自己想要謀逆的情況下。
陳湛直接了當的點頭。
雖然他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父親沒有將道卒交給小皇帝,但陳氏並不缺這點,所以直接開口道:“可以。”
他從袖子中拿出來了一枚令牌,遞給了張安年:“陛下如今可以放心了吧?”
把玩著那令牌的張安年此時才將一顆心放到了肚子裡,他看著陳湛說道:“丞相接下來還要去見楊文達吧?”
“隻是不知道,他是否可以得到陳氏的承諾?”
陳湛沒有回答。
沉默了片刻後才看著張安年說道:“陛下可以放心,隻要你們的政治鬥爭不涉及到外族,那麼陳氏絕對不會乾涉的。”
“陳氏不會參與政治鬥爭,這是慣例。”
的確是慣例。
畢竟對於陳氏來說,誰當皇帝都一樣,隻是看誰當皇帝對百姓比較好而已。
張安年凝視著陳湛的眼眸,最後才開口道:“果然如常侍所預料的一樣啊,陳氏從來都沒有效忠過張氏。”
他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感慨:“世人總是說,陳氏忠貞,護國安民,可在我看來,陳氏是大奸似忠罷了。”
張安年的聲音冷冽:“無論是秦還是漢,亦或者如今的大虞,在你陳氏的眼裡都不過爾爾,國朝對你們陳氏施恩,而你們卻將這當做是尋常。”
他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了。
“張氏對你們陳氏何曾恩眾?你們陳氏如今見家國大難,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之心麼?”
“背主之臣!”
背主之臣?
聽到這個詞的陳湛詫異的看著張安年,臉上帶著莫名其妙的神色。、
“背主?”
“誰是陳氏的主?”
他看著張安年,覺著這個小皇帝的腦子真的是有些不太好,是不是在冷宮中凍壞了。
“我說陛下,什麼時候,張氏成了陳氏的主了?”
“再者說了,什麼恩眾如山?”
“陳氏如今的榮光難道是你們張氏賞賜的麼?”
陳湛站在那裡,一字一句的陳述著陳氏曆代的功績:“若是沒有陳氏,何來的大虞?何來的張氏皇帝穩坐江山?”
“這江山你以為是一家一姓,是你們張氏的麼?”
陳湛幾乎是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張安年,但心裡卻沒有多少憤怒的情緒,畢竟這樣的傻子在曆史的記載中並不少,比如當年那位想要暗害陳氏的漢室皇帝。
而也正是因為那位皇帝的緣故,所以大漢才會繼續淪落、最後失去了江山。
陳湛感慨的說道:“當皇帝當久了,你是不是以為這天下是你們張家的了?先祖的手劄中果然說得對,當了皇帝之後的人,都會變得莫名其妙的。”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從來不是你們張氏的天下。”
“陛下,我言儘於此。”
他從袖子中再次拿出來了一件事物,正是他的“丞相印”:“以往讀史書的時候總覺著奇怪,為何當年秦末的時候,先祖辭官後,秦朝大亂;而到了大漢的時候,那個傻子還能夠逼迫的先祖朱樓辭官。”
“如今我算是明白了。”
陳湛對張安年頗為鄙夷。
“陳湛辭官。”
“過幾日便會回到官渡,朝中子弟若有想要繼續留下的,陳氏也不會勉強他們一起辭官;”
“陛下珍重。”
哪怕對這個腦子好像有點大問題的小皇帝覺著無語,陳湛依舊是保留了最後的禮節。
掛印辭官。
走出勤政殿的時候,陳湛幾乎是覺著詫異的,因為他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這麼的順利,他以為依照小皇帝的腦子,自己可能還需要再和他虛與委蛇一段時間。
沒想到,隻是進宮一趟,自己就無事一身輕了。
出了宮門之後,陳湛沒有絲毫猶豫。
他需要親眼看一看楊堅是個怎麼樣的人,如果楊堅還行的話,那接下來的事情他就不管了,如果楊堅不行的話那接下來還有的忙。
陳湛有些無奈的長歎一聲。
“真是麻煩的事情,怎麼就恰好到了我這一代,就出現這麼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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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建武帝到如今百餘年的時間,陳氏換了好幾代家主,那些家主的生活便是陳湛所希望和羨慕的,能夠安安靜靜的混日子。
楊府
陳氏的馬車停留在府邸門口,陳湛從其中走下來,看了一眼這高高懸掛著的牌匾。
楊堅、獨孤伽羅兩人早已經站在門前等待,他們雖然不能夠出這楊府大門,但對於國朝內部的事情卻了解的十分清楚——比如皇帝和陳湛發生了爭執,兩人大吵一架。
當然了,後續的事情他們並不知道,畢竟那個時候他們的人已經被趕出來了。
當初陳誌殺了一批人,但也僅僅是殺了那一批而已。
楊堅這種盛極一時的權臣,什麼時候都會有人來投靠的。
“丞相大駕光臨,堅不能遠迎,當真是失禮啊。”
楊堅此時表現的十分謙遜,畢竟他還沒有坐到那個位置上,真正的掌控權力。
陳湛神色不變,隻是看著楊堅說道:“許久不見文達,文達近些時日過的可還好?”
楊堅似乎是沒有聽出來陳湛話裡麵意思一樣,隻是笑著打哈哈:“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他領著陳湛進入楊府,之後看了一圈自己養的雞鴨、又指著那一片菜園子說道:“以往忙碌的時候,一身是病,如今猛的閒下來,倒是覺著身體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