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養雞養鴨的日子對於我來說,也算是風平浪靜,時不時的照看一下田地裡的蔬菜,倒是讓我知道了蒼生的艱辛啊。”
楊堅的話語中帶著感慨,其中沒有一絲一毫對於這段時間被變相囚禁的“不滿”,反而處處透露著豁達。
讓人聽著便覺著十分有好感。
陳湛看了一眼楊堅,繼而說道:“文達兄果然豁達,隻是今日文達兄在府前等候,想必是早已經知道我今日要來了吧。”
“文達兄可有想要對我說的?”
楊堅神色不改,隻是看著那田地中一片鬱鬱蔥蔥說道:“這幾日耕田,我倒是真的頗有心得。”
“種地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要注意澆水、施肥、看蟲害,時不時的還要翻土,以此來讓蔬菜、糧食吸收足夠的營養,這樣才能夠使得菜肴成長。”
“農乃國之本啊。”
陳湛看著楊堅說道:“不曾想,文達兄竟然有此心得,倒真是令弟慚愧。”
他笑著問道:“文達兄如今隻能耕植這一片田地已經如此辛苦了,若是他日要耕植更多、又該如何管理?”
楊堅不假思索的說道:“自然是將其交給手下的人,以此來擴充更多的耕農,儘我的全部力量,讓更多的人都有田地可以耕植。”
陳湛搖了搖頭:“文達兄果然有經驗。”
他看著楊堅,眉宇中突然透露出一抹愁容:“這倒是讓湛可以放心開口詢問了。”
“湛有一事,不知道是否能請教文達兄?”
楊堅連忙道:“放聲兄有何疑問?若能相助,堅定然全力以助。”
陳湛這才說道:“我家中資產頗豐,一應事物具都是交給手下的耕農所管轄,也因此形成了幾個大的莊頭。”
“這幾個莊頭與我都是有些親故,他們一日日的壯大,最後甚至妨礙到了陳氏封地中的百姓生活,其中一個莊頭更是仗著自己的身份,平日裡對其餘幾個莊頭吆五喝六的,甚至對我都不如何恭敬。”
“但他乃是家中一位長輩,我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陳湛看著楊堅問道:“敢問文達兄,若是文達兄碰到了這種事情,該如何處理?”
楊堅心中一凜,腦海中直接聯想到了自己的嶽家“獨孤氏”,這是陳湛在詢問自己,若是等到他“家資頗豐”而獨孤氏成了“權勢世家”的時候,他會如何做。
一旁的獨孤伽羅也沉默的看著這一幕的發生。
楊堅思慮良久,最後輕聲道:“若是我,一定會秉公處理。”
他神色不變:“私下的時候,或許能夠稱一聲長輩,但若是涉及到了公事,哪裡還有什麼長輩晚輩與否?隻剩下了公事中的主仆而已。”
陳湛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他感慨的說道:“文達兄說的是,是我糊塗了。”
陳湛站起身子來,看著楊堅說道:“我這就回去處理一下這位家仆,便不在文達兄這裡多留了。”
楊堅也同樣跟著陳湛一起站了起來,將陳湛送到府外。
在楊府門前的時候,陳湛像是想起來了什麼東西一樣:“哦對了,文達兄。”
他笑眯眯的說道:“我已經辭去了丞相、中書令的官職,如今與文達兄一樣隻是一介白身,文達兄可千萬不要叫錯了。”
說完之後,便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楊堅站在楊府門前,神色怔怔的。
口中卻是喃喃自語的念誦著《秦書》以及《漢書》中的幾段話語。
“二世皇帝元年,憤而辭官。”
“後,天下大亂。”
“是時鎮國王入殿,掛印辭官。”
“後,漢室兩分。”
楊堅回過頭,看著站在那裡的獨孤伽羅,眉宇中閃過一抹笑容。
“陳氏辭官。”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事情麼?”
獨孤伽羅走到自己丈夫身前,為他披上手中的衣衫。
她當然知道。
這意味著,她的丈夫距離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陳氏府邸
得到了消息的陳豐等人全都是聚集到了鎮國王府中,所有人都神色迷茫的看著陳湛,其中有幾個人倒是有些興奮了。
他們都知道了陳湛辭官的消息。
也知道了陳湛駕車前往楊氏府邸的消息。
“大哥,咱們是要回官渡了麼?”
陳淩臉上帶著喜色,他一直在官渡中生活,忽而來到這京都洛陽之後,總是感覺什麼都不適應,讓人覺著奇怪。
所以在聽說陳湛辭官的消息後,他是跑得最快的。
“大兄,你與楊堅談得如何?”
另外一個顯得稍微冷靜一些的是陳豐。
他皺著眉看著陳湛問道:“看大兄的表情,似乎楊堅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陳湛聳了聳肩膀。
“的確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在那邊裝神弄鬼,整一些彎彎繞繞,最後我問到如何對待他的嶽家獨孤氏的時候,沉默了良久才跟我說會秉公處理。”
陳淩撓了撓頭,他是一個典型沉迷於“技術”的人,所以實在是不懂這些事情。
“那楊堅不是說了會秉公處理麼?”
陳豐有些無語的看了一眼陳淩:“沉默許久才是關鍵,任何事情需要長時間考慮的話,都說明這件事情他並不願意去做。”
“比如大兄現在跟你說,讓你繼續當這個勞什子尚書台右仆射,你的回答是什麼。”
陳淩沉默了片刻:“如果大兄說了,那我就算再不情願,也得繼續做下去啊。”
陳豐又問道:“那大兄說,現在咱們統統辭官回官渡,你的回答是什麼?”
陳淩下意識的說道:“那當然好啊。”
這話一出口,他就明白了“沉默良久”的含義,當即看著陳湛問道:“那咱們該怎麼做啊?”
“阻止楊堅?”
“但那個小皇帝明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陳豐也同樣有些感慨,他幽幽的說道:“能被這個傻子都感覺到不是好東西的“東西”,那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