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政變(其三)(1 / 2)

中書令、尚書令、門下令三位抵達勤政殿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們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前來傳旨的那位常侍為什麼那麼的生氣——並且表達了皇帝陛下的憤怒。

這不是慣例麼?

民間有憤怒,先是平憤,然後再秋後算賬。

“臣等,叩見陛下——”

“陛下萬歲。”

自當今皇帝陛下登基之後,就將例行的請安語改為了“萬歲”,他想要長壽的願望幾乎是從不掩飾,畢竟當今陛下的年號都是“萬歲”。

千秋萬歲啊,誰又能夠做到呢?

中書令等三人都等待著皇帝的禮儀,可皇帝卻是沒有絲毫的客氣,直接了當的看著三個人問道:“我問你們,這奏疏中說的是什麼話?”

“什麼叫做要平民憤,所以要取消匠人並佛學科?”

“是不是日後他們有了民憤,朕為了平民憤,甚至要退位啊?”

這樣的誅心言論從張安年的口中說出,瞬間讓尚書令等人一怔,而後心中驚醒,皇帝想做什麼?

而皇帝接下來的言語,則是讓尚書令等人都有些茫然,唯有門下令“江澤”聽出來了一些什麼,他的眉宇中帶著些許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似乎明白皇帝發這一通脾氣是想要乾什麼了,但他並不是十分確定。

因此他繼續等待著。

等待著皇帝下一步的動作。

尚書令連忙開口道:“陛下息怒,臣等並無此意啊。”

張安年的憤怒好像無法熄滅一樣,他隻是繼續開口問道:“前些年的時候,建武科的學子不一樣是憤怒、鬨得沸沸揚揚的?甚至國子監都被圍困了,整整十五日。”

他像是一頭暴怒的雄獅。

“那個時候,怎麼沒有人說這樣的事情不公平,跟朕要公平啊?”

“建武科學子的地位低下,這是自承武帝時期就有的事情了,怎麼到了朕這裡,就成了十惡不赦的事情呢?”

張安年猛的轉頭,看著麵前跪伏著的尚書台右仆射,眼睛中平靜的像是一潭死水:“鄧安民,你告訴朕,這背後憤怒的到底是民間的蒼生啊,還是你背後的那個主子?”

這句話張安年說的十分平和,但落在鄧安民的耳朵中卻如同驚雷炸響。

他猛的向前一步,實在是沒有想到今日的這一出好戲還有他的“戲份”,但鄧安民的膽子很大,野心同樣很大:“陛下何出此言?”

“臣是萬歲三年的進士,若是論主子,陛下才是臣的主子。”

“更何況,臣本是建武科出身,乃是天子門生,當年在金鑾殿之上,曾經拜會過陛下,也曾在金秋宴上與陛下行師生之禮。”

“臣的背後,怎麼會有人的存在?”

他低著高貴的頭顱,像是一頭溫順的犬類,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絕對不是什麼溫順的犬類,而是一頭“餓狼”,一頭隨時準備發達了之後咬死曾經對他不善之人的餓狼。

鄧安民輕聲開口道:“陛下,臣以為此次學子們的喧囂不過是短暫的,這不過是慣例罷了。”

“自承武帝以來,每年都有學子不滿足於自己的名額,可是國朝取士每年總共也就是那些名額,唯有如此才能夠維持朝廷正常的運轉。”

“若是數量太多的話,那麼朝廷內部的官員位置便不夠了。”

“三百六十之數,本就是天理綱常。”

張安年冷笑一聲並不說話,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鄧安民胡扯八道。

事實上,三百六十這個數字的確是太少了。

建武年間為何定下三百六十個的數量?一方麵是因為當時的朝廷環境,另外一方麵則是因為當時民間讀書人的數量。

建武年間第一次開科取士,三百六十人當中,唯有寥寥數十人是真正出身貧寒的,剩餘的要麼是出身世家、要麼是出身寒門。

這是因為民間讀書、識字率並不算高的原因。

那個時候生產力並不算發達,而在那種情況下,人們隻能夠先吃飽肚子。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

人唯獨在吃飽喝足的情況下,才會考慮禮義廉恥的問題。

所以那個時候大肆開科取士並不能夠緩解當時的朝堂局勢,反而會繼續讓這些世家大族把持朝政。

可如今不同。

雖然每一任皇帝都會胡鬨的依照著自己的“興趣愛好”去增添一部分的科目,但“建武科”從來都沒有被取消過,無論人數名額再少,它也依舊是存在的。

其中固然是出現了如鄧安民這樣投靠了世家的敗類,但也同樣有不少人是貨真價實的有才之士。

比如江澤。

江澤便是出身自萬歲二年的進士,更是當年的“狀元”,被欽點之後,數年來升官迅速,幾乎成為了皇帝的心腹。

還有中書令“王洪”,王洪則是萬歲三年的進士,也是當年的“狀元”,他通讀建武大典之流,對國朝大事了然於胸。

雖然萬歲年間開始,皇帝胡鬨的增添了伶人科與方士科,但建武科的名額並沒有少很多,而從這種競爭

激烈下脫身而出的,則更是貧寒子弟中的佼佼者。

在不知不覺間,朝堂上“建武黨”已經成為了一個頗為強橫的勢力。

一旁等候著的江澤明白了皇帝真正的意圖,他暗自給了身旁的人一個眼神,站在他身旁的“左侍中”張春也瞬間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當即上前一步。

“啟稟陛下,臣覺著今日之事,他日便已經種下了“因”,因而得出了今日的果。”

張春的人設從來都是“剛正不阿”的諫臣,所以他最適合說出這樣的話。

“哦?”

張安年的聲音中聽不出是憤怒更多,還是“好奇”更多,他隻是淡淡的看著張春:“張侍中所說他日之因是什麼意思?”

張春不卑不亢:“陛下,當年承武帝的時候,開始肆意修改科舉考試的科目和內容,也因此造成了之後的皇帝都喜歡修改科舉考試的科目。”

“這便是他日之因。”

“今日之因則是科舉考試的名額過於稀少,因此幾個科目瓜分之後,輪到了建武科之後,就變得十分稀少了。”

“這樣自然會引起所有人的不滿。”

“人們的不滿已經積壓了多年,驟然之間爆發,所以才會如此猛烈。”

“這與陛下無關,乃是時局到了這一步。”

張安年聽到張春的話語後,有些許的沉默,他皺著眉,手指叩擊著桌子,片刻後低聲說道:“那張侍中以為此事應該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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