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們神情難看,“沒有反應,最壞的預測是我們派去的人……全軍覆沒,那個角妖已經跑了。”
“還真是這個家夥?!我當初就反對總部讓這些‘異形’人混入學校,它們果然有問題,現在發生了這麼大紕漏,我認為處刑者總部應該負全責!”
“我申請立即抓捕城中所有的‘異形’人,即刻全部銷毀!”
聽著耳麥中的一片混亂,白鳳一頭霧水,“這個角妖到底是誰啊?”
“是覺醒者學校裡的……一個學生。”文人邈抿著唇,目光幽暗,“它以前是‘光明城’中地下黑市的一個‘異形’展覽者,在學院派的時候,就是和元幼杉一個小隊的。”
“然而就在前段時間拔除‘歌姬’之後,元幼杉單獨找上了我,向我反映這個角妖很有可能有問題,希望我能押送他回主城,並請求聯邦將其看守,不要讓他涉入本次‘失樂園’行動。因為當時情況緊急,她沒有時間書寫報告和具體細節邏輯,但秉承著任務最大的前提,我還是將人送到了主城。”
“現在看來,主城的監管是失敗了。”
總部中有聽到了文人邈說話的人不滿道:“他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明明派遣了兩名第一梯隊、和若乾一二級,這已經是很高規格的戒備了。當時誰也不能確定他的危險程度,難道就要因為憑空的猜測,便在情況如此危急、人員如此緊張之時,派遣出更多人員麼?!”
“行了,都彆再互相指責了。”匆匆趕來的老領主走進總部,“呼叫鬼麵,能聽到麼?”
片刻後,一道略沉的聲音傳來,“嗯。”
看著屏幕中的少女,領主目光如炬,“請立即評判元幼杉——或者說‘孢母’寄生體的穩定程度,並儘快尋找拔除方法,目前的各大隊伍已經在往‘失樂園’中支援。”
“必要之時,請為聯邦和人類的未來考慮,斬殺拔除!”
領主聲音落後,對麵久久沒有說話。
耳麥之中,一時間隻能聽到‘神造’怨毒而瘋狂的尖利之聲。
僵持的半分鐘後,一道淺淺的歎息忽然響起,登時讓意識本就緊繃的眾人心頭一跳。
元幼杉有些僵硬的指尖抓握著那顆跳動的‘孢母’,或者說是她的心臟,怪異的劇痛讓她呼吸都有些困難。
聽到歎息聲,她抬起泛白的眼瞳,轉了一圈後定格在其中一隻巨型‘異形者’的身上。
果不其然,那大家夥的喉中發出陣陣痛苦的嘶吼,腹部微微凸起蠕動。
一隻蒼白的手掌忽然穿透了它腹部的硬皮,緊接著一點點撕裂了它的身軀。
墨綠色的身影從‘異形者’的軀殼中走出,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神造’的喉中爆發出一陣嘶吼,“你這個騙子!狡猾的人類,你會被‘母神’詛咒的!!”
隻見那逆著光從‘異形者’身體內走出的‘異形’人,上半身生著人類的軀體,下半身卻是‘異形者’的獸蹄。
他頸間佩戴著堆疊的飾圈,潔白平坦的胸膛和腹部裸露,額生鋸齒般的角,銀發盤在腦後,更襯得他一張麵孔精致美麗、雌雄莫辨。
儘管早就意料到了,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元幼杉心情格外複雜。
“角妖。”
青年一如他們最初見麵的樣子,穿著墨綠色的馬戲團服裝,腳踝上扣著鐵球和鎖鏈。
隻不過他周身怯懦內斂的性子,卻截然不同,一雙半透明的眼瞳中帶著淡漠和冰冷。
元幼杉苦笑一聲,“或者說,我該喊你‘團長’。”
視線落在元幼杉的身上後,角妖的神情很複雜,他無視了瘋狂辱罵的‘神造’,嘴唇動了動,半晌卻沒能說出話來。
“你從什麼時候……”他聲音很輕,“不,或許你沒有相信過我。”
這一刻,無論是緊緊盯著元幼杉生怕她再次消失的祁邪,還是周圍的處刑者們,又或聯邦總部的人,都默契地沒有開口,靜靜聽著中心二人交談。
所有人心中都有太多的疑問。
比如為什麼元幼杉的體內會有‘孢母’、這次事件中角妖又扮演著什麼角色。
“不,其實直到你進入學校之前,我都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元幼杉輕輕搖頭,“而我真正確定你有問題,其實也就是不久之前……”
在她最後一次同‘分歧種’見麵時,她從‘分歧種’那裡得到了一些錯誤的、極具迷惑性的答案。
分歧種’告訴她,之所以她的身上出現一係列的問題,都是因為她的孢子融合度太高了,它在刻意誤導自己、讓自己深信不疑。
但當天晚上,元幼杉做了一個奇怪的夢,醒來後她將所有事件串聯在一起,卻發現幾個交彙的疑點,最終凝聚在角妖的身上。
在此之前,儘管她覺得有些地方略有堵塞,卻也從未將懷疑的目光投射到身邊這個靦腆的、經曆慘淡的、像無害的小白花一樣的角妖身上。
但現在再回頭看看,他們的初遇便是巧合。
再遇‘團長’更是巧合。
那樣一個掌控著‘光明城’地下勢力、更迷惑了大半聯邦高層的黑市掌權人,僅僅是在電車上碰到了一個自己關押的‘玩物’、碰到了一個小小的覺醒者學生,為何便要如此奮力地逃向城外。
除非它所害怕的,根本就不是處刑者和聯邦的追捕。
它害怕的源頭,來源於這個無害的角妖,因為它知道角妖的秘密害怕被滅口,最後看向元幼杉方向的一眼,真正在看的也是角妖,它想要告發這個秘密,所有最終受到了‘懲罰’。
若是細細追究,從此刻的上帝視角往前推,元幼杉才發現,一個從小便受儘苦楚、更在‘黑市’中沉淪了十年的‘異形’人,保持極致的純淨和膽怯,本身就很困難。
更何況,角妖有速度、有能輕而易舉甩起鐵球、砸碎覺醒者胸膛的力量。
它用脆弱的殼子和內疚靦腆,將這一切掩蓋。
直到元幼杉發現這些矛盾之處時,她也僅僅是懷疑。
正如聯邦總部所說,這些都是她的推測,證明不了什麼。
然而在‘巢居’中將所有昏迷的、被‘歌姬’吞噬的處刑者救出後,祁邪的麵具碎裂,他的臉孔第一次暴露在眾人的麵前。
因為身上都是粘液,他更是換了便服、束起長發,連同他十年隊友的嵇長宮,在第一眼見到他時都沒能將他和‘鬼麵’確認聯係。
若不是元幼杉深深記得這幅麵孔,她也會在第一眼時產生懷疑、不確信。
然而當角妖蘇醒、並徑直來到元幼杉等人的麵前後,他態度自然,衝沒了麵具的祁邪道謝。
他直接道破了祁邪處刑者隊長的身份。
因為大家都已知道祁邪的身份,潛意識裡他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但已經心生懷疑的元幼杉,卻在那瞬間攥緊了拳頭,她低垂著眉眼掩住神情,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角妖的態度,就像是天天觀察研究、對祁邪早已熟悉到了骨子裡。
而他一個普普通通的‘異形’人,又怎麼可能接觸到處刑者隊長呢。
聽了元幼杉的話後,角妖沉默許久,才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看來是我的演技還需加強,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漏洞。”
“我隻想知道,為什麼?”元幼杉喉頭乾澀,死死盯著對麵一襲馬戲團服裝的青年,“你知不知道,孟軻他們都把你當成隊友和朋友,他們那麼信任你……”
然而在明知道‘巢居’中有多危險的情況下,他還是為了引自己過去,任由孟軻被吞入‘歌姬’的腹中。
這一點,其實才是元幼杉最不能容忍的。
青年精致的眼瞳有些渙散,良久才勾起唇角。
“事情到了這一步,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你想得沒錯,一切都是我做的。”
“從最開始,從你出現在鬼麵的身邊時,我們就在觀察你了。”
一開始的時候,角妖隻是像一個合格的暗線,他的眼線遍布全城,收籠著這座人類‘希望之城’的黑暗,並通過多方檢測著那位處刑者隊長。
通過多方調查,其實隱藏在人類社會中的孢子生物們,早就將這個唯一能威脅到‘孢母’的存在,視為眼中釘。
然而他毫無破綻。
直到某一天,角妖聽說了這位人類最強者,從黃沙中帶回了一個高融合度的人類。
基於對這位隊長的了解,角妖立即注意到其中隱晦的異樣。
於是他讓眼線通過那群一年級中、以叫做於博文為首的那群蠢貨,掌握這個元幼杉的動向,進行了一場測試。
第一堂課時,元幼杉等人遇到的‘三重生’是他的手筆。
當祁邪再一次出現、並救下了這批學生後,角妖便敏銳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這個新生的確能夠影響到祁邪。
他本打算將元幼杉作為一個鉗製祁邪的突破口,再次通過於博文,想辦法將她引到了地下黑市。
他親自設局,試圖和這個人類少女搭線。
然而在見到她的第一眼,角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孢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