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政和風雲 8 竹林居士(2 / 2)

楊崢再次回到老者身前,靜待老者訓示。

“那王寰可是對你不公?”

“那倒沒有,隻是他對我態度極為冷淡,似是不想跟我多有瓜葛。此前有些事情,他分明可以做的更妥帖,可是卻拒徒兒於千裡之外。”楊崢解釋了一句。

“哼。”

“那王寰就那德行,誰也不願得罪,又誰也不願牽連,卻不知在朝堂之上,最要不得的就是他這個樣子,也活該他這麼多年了,還不過是個下品縣的縣令。”老者言語中滿是不屑。

“好了,不去管他。此次秋試非去不可?”

“是,老師,母命難違。”

“如此,”老者沉吟半晌,“既然你已經打定了注意要去參加秋試,我也不攔你,你儘力即可,不過莫要報什麼希望就是了。”

“這是為何?”楊崢有些不解的問道。

同時心中腹誹,你是不是我的老師,人家都盼著自家弟子金榜題名,你倒好,擺明了叫我一輪遊,這是何道理?你就這麼看不上我?

“哈,為何?哈哈哈哈。”老者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半晌才停下來,“你可知老夫叫什麼?”

楊崢搖了搖頭,他隻知道老師自號竹林居士,卻一直都不知道老師的姓名,以前也曾問起,卻從未得到老師回應。

如今聽到老師有要說的意思,頓時來了興致。

他一直猜測自己的老師是個隱士,隻是不知其名,因此對老師接下來的話頗為期待。

“你可知東坡居士?”

就算曆史不算精通,可是東坡居士蘇軾蘇東坡的大名楊崢又如何能不知道,見老者如此問,頓時有些驚為天人,難道自己的老師就是蘇東坡?

自己這是撞了什麼大運?這莫不就是主角光環?

隻是眼前這位自己的老師,怎麼也看不出來有蘇東坡那般浪蕩不羈的風骨,不過老師都這麼說了,那捧哏必須當好啊。

“難道……老師就是蘇軾蘇子瞻?”

楊崢說完滿眼期待的看著老師。

“咳,老夫就是是蘇子瞻”

楊崢眼冒精光。

“……的弟子。”

說完老者頗為得意的昂起頭。

楊崢仿佛做過山車一般,心情從波峰到波穀,心中暗自腹誹,老師您這說話大氣喘的,也不怕舌頭閃了。

楊崢知道蘇東坡,還知道蘇東坡有四個出名的弟子號稱“蘇門四學士”。

“老師是黃庭堅?”

老者皺了皺眉,沒有回應。

“老師是秦觀?”

老者眉頭皺的略深。

“老師是晁補之?”

老者眉頭凝成了麻花。

“原來老師是……”

老者嘴角微揚,就要帶起一抹笑意。

“張耒?”

老者原本要揚起的笑意僵在了臉上,沒好氣的瞪了楊崢一眼。

楊崢有些傻眼,這幾個都不是?蘇東坡及其四大弟子都不是?蘇東坡還收過彆的弟子?隻是未能名留千古?

見楊崢有些困惑,老者不爽的冷哼一聲,瞪了楊崢一眼。不準備再讓楊崢猜下去了,這再猜下去非得讓他給氣死不可。

“小子,你給老夫聽好了,老夫姓廖名正一,字明略。”

廖正一?廖明略?誰啊?不認識。

楊崢皺著眉頭,顯然並不知道這人是誰。

老者顯然找錯了人,也高估了自己的名望,廖正一這個名字也許有些分量,放到朝堂上可能有些人會恍然,原來是他。

可是對於楊崢來說,不過是個山野村夫,十數年沒出過兩浙路,也沒上過朝堂,又從哪裡知道去。就算他是個穿越者,提蘇東坡他還認識,提廖正一,對他一個不讀史的人來說,卻是對牛彈琴。

楊崢一臉茫然失望的樣子,讓廖正一看的氣不打一處來,不得不開始自報家門。

“老夫乃是元豐二年的探花,端明殿大學士,蘇師都稱我一聲國士,你居然不知道,當真是氣煞老夫。”

裝杯裝到廖正一這個份上,可當做算是悲哀。

楊崢聽了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看廖正一的眼神思索中夾帶著些許疑惑。

“你小子那是什麼眼神?”

廖正一瞪著眼睛看著楊崢,心道老夫都報了名字,你居然還這番表情,當真是有些惱羞成怒。就差喊一聲如此不孝的弟子,誰給我將他拖出去打殺了吧。

其實要說廖正一也算是一號人物,畢竟他能成為蘇東坡的弟子,雖然未能位列“蘇門四學士”之一,但那也隻是因其入門較晚,論才學卻也未必弱了。能得蘇東坡一聲國士,能與黃庭堅、秦觀等人為友,其能力可見一斑。

隻是廖正一的這一番言語,注定是媚眼拋給瞎子看——莫名其妙。

要說廖正一會出現在這裡,其中也有些故事。

因為哲宗親政,怨恨在太皇太後垂簾期間自己形同傀儡,於是放棄舊黨而起用新黨。作為舊黨的司馬光、蘇軾等人皆為哲宗所不喜,甚至將司馬光掘墳鞭屍,可見哲宗之恨。

而作為蘇軾學生的廖正一自是無法幸免,被打為舊黨,受了貶斥,發配地方。當時真當壯年的廖正一哪裡受的了這個,索性辭了官,找個地方歸隱起來,打著等到朝堂形勢有所變化,再圖複起的想法。

畢竟這朝堂浮浮沉沉,不過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新舊兩黨相互傾軋而已。

好容易等到哲宗掛了,端王趙佶上位,舊黨同僚紛紛起複,蟄伏了數年的廖正一本以為時機已到,就等著新帝趙佶一旨召命,請他還朝。可是誰成想,左等沒反應,又等沒反應,趙佶上位還沒滿一年,便又罷了舊黨,啟用蔡京為相。

要說蔡京也是個狠人,作為新黨一員,他不但打擊舊黨,同樣排擠新黨,自己一家獨大。更絕的是蔡京為鏟除舊黨,直接在端禮門立起了一塊“元祐黨人碑”,將這元祐黨人打為朝堂之禍,又命令全國各地的州縣都刻“黨人碑”,並以此詔告天下。

如此一來舊黨官員死了的削去官銜,在朝的一律降職流放。如此舊黨一派死的死,貶的貶,朝堂之上再無舊黨影蹤。

而廖正一的名字赫然位列“元祐黨人碑”上。

這一下算是徹底絕了廖正一的心思,自此心灰意懶,再也無心朝堂。索性躲到了七賢村,找了片竹林,自此詩書作伴,金石為友。也因為這,才有了讓楊崢拜師這位端明殿大學士的機會。

當然這些楊崢都是不知道的,他現在隻是覺得自己這個老師,乾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多厲害沒看出來,又傲嬌又臭屁是一點沒拉下。

嗯,不能這麼說自家老師,老師這叫做文人的風骨。

楊崢自然不是這麼沒眼力見的人,儘管心中嘀咕,但是麵上功夫還是做得到位。

多年接濟窮苦大眾,打下的待人接物的良好情商此刻儘顯,自是對著廖正一一番捧腳。

什麼“原來老師如此厲害”、“老師果然才學出眾”、“小子何能居然得拜老師為師”、“此乃小子一生之幸”、“我居然是東坡居士的徒孫,何其幸也”之類的話語層出不窮,將廖正一捧的老懷大悅,雖然依舊強繃著一張臉,但是目光明顯的柔和了幾分。

“那此次秋試,老師可有教我?弟子雖然資質愚鈍,但定當不負老師教誨,力爭金榜題名。”楊崢乘著廖正一高興的功夫,問出了先前埋在心底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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