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蕭弄過年會隨父母回京,那時候蕭聞瀾也會跟在蕭弄屁股後麵叫哥哥,但蕭弄從沒覺得蕭聞瀾叫得好聽過。
也沒想過自己會惦念這小雀兒叫哥哥自己這麼久。
今日的心思沒白費。
犬齒好似又在發癢,想舔咬這隻香甜的小雀兒了。
蕭弄舌尖抵了抵牙尖,一時竟然有些羨慕踏雪那隻無憂無慮的流氓大貓了。
他若是啃鐘宴笙一口,這小孩兒就要拿看怪人的眼神看他了。
蕭弄勉強耐下那種啃一口什麼的欲望,忍不住又揉了把鐘宴笙的頭發,把鐘宴笙又揉得一陣噫嗚叫:“再叫一聲。”
那天鐘宴笙在景王私宴上叫彆人哥哥,蕭弄做事一向拔頭籌,聽哥哥也要比彆人多聽一聲。
雖然叫蕭弄哥哥,會想起某些尷尬的事,不過叫了第一句後,後麵再開口就不難了,鐘宴笙理了理被揉亂的頭發,好脾氣地叫:“哥哥。”
“再叫一聲。”
“哥哥。”
“繼續。”
“……”
又一陣風吹來,鐘宴笙歪頭打了個噴嚏,木著臉看蕭弄。
蕭弄聽得算是滿意,脫下外袍罩在他身上,跳下城垛,逗他:“再叫一聲,就把你抱下來。”
鐘宴笙一開始還乖乖叫哥哥,後麵又被逗著叫了好幾聲了,現在再看看循循善誘的蕭弄,不搭理他了,自己慢吞吞地轉身跪在垛口間,緩緩往下爬。
蕭弄嘖了聲“叫哥哥都不樂意”,伸手把他抱了下來。
蕭弄比鐘宴笙高半個頭,肩寬腿長的,他穿著適合的外袍,罩在鐘宴笙身上就格外寬大,空蕩蕩的,就露出顆腦袋。
柔軟的頭毛被風和蕭弄的手一起揉得亂糟糟,像隻被弄亂了羽毛的漂亮小鳥。
蕭弄的心奇異的柔軟下來,想起那日樓清棠問他,那麼大張旗鼓找迢迢,對他與彆人不同,是不是隻是因為他身上特殊的香味能為他鎮痛。
不是。
就算鐘宴笙身上沒有那股朦朧芬芳的蘭香氣息,和其他人也是不一樣的。
他不隻是一味止疼的藥。
蕭弄思考了下為什麼,隨即自信地得出結論。
因為這個格外漂亮的小美人苦戀於他。
他嘛……就像那個話本子裡的將軍,見不得淚漣漣的小美人,勉勉強強回應一下。
想著,蕭弄伸手攬著鐘宴笙,帶著他下城牆:“以後不高興也可以叫哥哥。”
自從畫舫那一晚後,鐘宴笙連雲成的近身伺候都接受不了了,但被蕭弄攬著,嗅到他身上混著苦澀藥香的冰冷氣息,竟然奇異地不感到排斥:“嗯!”
真奇怪,明明和其他人比起來,定王殿下給人的壓迫感和攻擊性才是最強的。
回王府前,鐘宴笙感覺突然走掉不打招呼不太好,會讓淮安侯和侯夫人擔心,小聲求了蕭弄幾句,又紅著耳尖叫了幾聲哥哥,蕭弄才答應帶他回侯
府。
這會兒前院的宴席仍未結束,應該沒人發現他離開了。
蕭弄看鐘宴笙跟隻小兔子似的,在高聳的院牆下一蹦一蹦的,企圖扒上院牆,抱著手欣賞了會兒,才上前兩步,半跪下來一扛。
鐘宴笙猝不及防坐到他肩上,嚇得差點倒下去,蕭弄眼疾手快按住他的雙腿,起身將他托起來,往上一送:“快些回來。”
鐘宴笙突然被托起來,臉紅耳赤的,手忙腳亂地扒住牆頭撐上去:“知道了,放開我吧哥哥!”
附近跟上來的幾個暗衛開了眼界,眼睜睜看著自己主子給人當人肉登梯,驚得差點從院牆上摔下來。
比較有經驗的暗衛偷偷摸摸介紹:“對,就是那位小公子。”
眾暗衛恍然大悟,望向正在慢慢往下爬的鐘宴笙,目光中帶上了幾絲震撼與敬畏。
這就是傳聞那個能跟可怕的老管家王伯談笑風生、跟脾氣不好的艾葉豹踏雪吵架的小公子啊!
他甚至能坐在主子肩頭上不被砍死!
出於好奇,大夥兒爭先恐後,湧上院牆瞻仰鐘宴笙。
雖然看起來動作很慢,反應遲鈍,力量弱小,但是連展戎老大都承認他的實力了!
人不可貌相!
在一群暗衛崇敬的視線裡,鐘宴笙生怕摔了,小心翼翼、慢慢吞吞地踩著旁邊的樹椏跳下牆,又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院牆。
這會兒月亮被掩映在烏雲下,周遭黑漆漆的,他什麼都沒看清。
但他總覺得身上毛毛的,像是黑暗中有什麼東西……不,是一群東西在盯著他。
鐘宴笙有點害怕,忍不住隔著院牆叫了聲:“哥哥!”
片息之後,蕭弄出現在牆頭,低頭看鐘宴笙狐疑地四處看著,又仰頭朝他看過來,臉小小的,可愛極了,慌裡慌張地問:“哥哥,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蕭弄望了眼跟群蝙蝠似的掛在牆上的暗衛,麵無表情地抬手掰了根附近大樹伸過來的纖細枝椏,用了點勁道丟過去。
被砸的暗衛也不敢躲,更不敢出聲,刺溜滑了下去。
眼見主子不耐煩了,眾暗衛趕緊也紛紛呲溜滑下去。
蕭弄這才麵不改色道:“沒有。”
這群不成器的東西。
黑暗中若有似無的視線似乎消失了,鐘宴笙拍拍胸口:“那就好。”
看鐘宴笙不經嚇的樣子,蕭弄揚揚眉:“要不要本王陪你過去?”
“不要!”
鐘宴笙心想,要是給人看到定王殿下出現在淮安侯府,今晚這其樂融融的宴會就要辦不成了。
回到春蕪院,鐘宴笙點了蠟燭,把床幔裡王伯送的那一小袋花籽摸出來,然後寫了個封信,告知淮安侯和侯夫人他先跟蕭弄走了,用裝著花籽的香囊將信仔細壓好。
出去時,鐘宴笙又望了眼熱熱鬨鬨的前院。
這會兒宮中應當來人了,從今天起,鐘思渡能回歸族譜,拿回本該屬於他的世子
頭銜。
他真誠地祝福鐘思渡能得償所願。
雖然那些熱鬨還是與他無關,但今晚有人陪著他過了十八歲生辰,他也很開心。
定王殿下一點也不可怕,是很好很好的哥哥。
回到之前的那堵牆時,明月正當空,月華如流水,定王殿下正坐在院牆上,無聊地拋著手裡的陶塤。
鐘宴笙的視線不由隨著那隻陶塤上上下下的。
蕭弄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視線,朝下看過來:“喜歡這個?”
鐘宴笙猶豫了下,搖搖頭,朝蕭弄伸出手,嘀嘀咕咕:“我隻是覺得,我們這樣翻來翻去的,好像話本子裡的小姐和書生……”
蕭弄差點沒坐穩掉下來,把鐘宴笙拉上來,冷著臉教訓:“少看話本子。”
“喔。”
蕭弄擰了下眉,又不太放心,多叮囑了一句:“尤其彆看蕭聞瀾看的那種。”
蕭聞瀾那混小子,彆把他乖乖的迢迢帶壞了。
鐘宴笙聽話點頭。
騎馬雖然酣暢淋漓,但比坐馬車累得多,大腿還磨得疼。
回到定王府的時候,鐘宴笙已經很疲倦了,就倒到床上,呼呼睡了過去。
恍惚間似乎有人站在床前看了他一會兒,隨即在枕頭邊擱下了什麼。
這一晚鐘宴笙的夢都甜美而炫亮,被踏雪蹭醒時頭發支棱著,眼神朦朦朧朧,不是很清醒。
踏雪見時機恰好,立刻湊上來想舔鐘宴笙,才把鐘宴笙驚醒了,一推踏雪毛茸茸的大腦袋,視線落到下方,在枕邊發現了昨晚蕭弄吹的那隻陶塤。
鐘宴笙愣了一下,想起坐在圍牆上懶散拋著陶塤的蕭弄,問他喜不喜歡。
忍不住露出個笑。
昨夜的塤聲比鐘宴笙從前聽過的都要美妙,鐘宴笙小心捧起陶塤,想起那場隻給他看的打鐵花,還有明明暗暗交界中,蕭弄似乎溫柔認真的神色,忍不住按了按心口。
他好像有點心慌,但和害怕的時候不太一樣。
心跳得有點快。
踏雪沒被搭理,不滿地拿腦袋蹭過來,強行擠到鐘宴笙懷裡。
鐘宴笙給他一擠,那種心口麻麻的奇妙感覺就被拋到了腦後,摸摸踏雪,一摸就是一手毛,忍不住指責:“踏雪!你最近掉毛太嚴重了,不要上床!”
踏雪委屈地嚶嚶嗚嗚叫。
他看看掌心裡那撮毛,疑惑問:“你怎麼掉這麼多毛,你是不是要禿掉了?”
踏雪的豹臉好像垮了下來,不大高興嘶鳴了聲。
“唔,”鐘宴笙安慰它,“你就是禿掉了,在我眼裡也是很漂亮大貓。”
他這麼一安慰,踏雪反而更不高興了,耳朵委屈地一耷拉,頭一次不肯理鐘宴笙了,轉身優雅地躍下床,低落地走開。
原來大貓貓也會在意這種事嗎?
鐘宴笙有心想安慰下踏雪,但一開口就吃到了一口毛,又把話咽了下去。
踏雪掉的毛真
的太多了。
蕭弄送的陶塤鐘宴笙很喜歡,就是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想來想去,又放進了他藏東西的老地方。
床幔上麵堆疊的深處。
蕭弄帶他看鐵花,給他吹塤,還把陶塤送給他了。
鐘宴笙覺得,他也應該送蕭弄些什麼。
但是定王殿下一個花瓶都是三萬兩銀子……
他現在住在定王府,也不能送畫給蕭弄,否則很容易被發現是春鬆先生,畢竟他跟外人又沒什麼接觸聯係。
鐘宴笙思來想去,打算賣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