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夙華的確是醉了。
或者不是醉了,是被人下了會如同醉酒一般言行異樣的藥。
若非如此,她不會笑得如此頻繁,也不會笑出聲,更不會不知以她崔家嫡女的身份在此時此刻此地與一男子待在一處久了會有什麼後果。
眼下她還笑盈盈的,毫無要離去的意思。
水莧扶著周荃珝的胳膊,以眼神詢問眼下該如何是好。
周荃珝盯著麵前女子看了會兒,側首吩咐:“水莧,你去找崔家的人,讓崔家派人將崔姑娘給帶走。”
“公子?”
水莧下意識覺得不妥:“奴婢還是留在這裡的好,若是……”
若她留在這裡,即便待會兒有人闖進來撞見公子和崔家的姑娘待在一處,她作為同在小院的人也能站出來將其中的原委說個清楚明白讓旁人少些誤解。
若她離開去找崔家人,那這院子裡就隻剩了麵前這兩個人,到時候便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看來公子還未完全酒醒,竟說出這樣的話。
她也想去找崔家人過來,可憐她隻有一人。
若是章姑娘在這裡就好了。水莧暗暗鬱悶。
她實在想不通,平日裡對公子十分關切的章姑娘這回為何能放著公子不顧轉頭去忙彆的事情?
章姑娘到底急著去了何處,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不見人影!
“公子,奴婢還是留在這裡的好,若是中途有人進來……”
耳邊收進耳熟的話,水莧一呆。
麵前的崔姑娘竟學起了自己先前說過的話,說完還笑嘻嘻地問她:“如何?我學得可像?”
不聞水莧答話,崔夙華左右看了看,竟踉蹌著走到了周荃珝的另一側。
察覺出崔夙華就要學著自己的樣子去扶周荃珝,水莧心中大驚,連忙鬆了手讓周荃珝坐回了石凳上。
“崔姑娘……奴婢扶姑娘回屋中歇著吧,待散席的時辰到了,奴婢會稟明姑娘將姑娘接出來的。”水莧轉頭去扶崔夙華。
女子身姿較男子輕盈,扶起來沒有那麼費勁,扶崔夙華要比扶周荃珝容易得多。
隻要將崔夙華扶進主屋去,隻要旁人沒看見這女子和自家公子待在一處便不會胡亂猜測什麼。水莧是這麼想的。
可手才碰到崔夙華的手就被崔夙華甩開。
“彆碰我!”
崔夙華臉上的笑意頓時消散於無形,她尖叫一聲,蹲下來往石桌下躲,臉上驚恐之意明顯。
這番情形是水莧沒有料到的。
她根本料不到今夜會出這樣的變故。
視線從縮在石桌底下發抖的華裳女子身上移開,水莧轉頭看向周荃珝。她家公子此時伏在石凳上垂眼沉思,說不清是醉是醒,也不知在想什麼。
“公子。”水莧忍不住問,“眼下該如何是好啊?”
“你問我?”周荃珝眼都未抬,“我先前不是說了,你去找崔家的人,讓崔家派人將崔姑娘給帶走。”
這個時候了,怎麼反倒責怪起她來了。
“那,”水莧聽見自己的聲音顫顫地響起,“奴婢眼下還需要去嗎?”
“去。”
“是。”水莧咬了咬唇,一跺腳,真就奔著院外去了。
心中急切,腳步邁得密,前邊的地上不知被人打潑了什麼,偏這處遊廊燈光黯淡,一個不察踩上去,重心頓時不穩,水莧整個人摔在遊廊上。
隔著裙擺小心翼翼碰了碰膝蓋,水莧痛得輕輕嘶了一口氣。
心中的緊張到底是壓過了腿上的疼痛,水莧來不及多想,很快就爬起來往外走。
崔府的人水莧認得幾個,家主崔慶提是最好認的,但走到先前崔慶提所在的院子左看右看都不見人,就連先前給崔慶提倒過酒的崔府下人也不見了蹤影。
水莧有些焦急,忙拉住一位祝府小廝問:“看見崔禦史了麼?”
“崔禦史?崔禦史先前好像隨著我們家主到中庭去了。”
到中庭去了?
水莧抿抿嘴,抬腳剛往外走了沒幾步,就看到幾位以小扇遮麵的貴女從前頭的一個偏院裡走出來。
看不見貴女們的臉,隻能聽見她們似乎說起什麼有趣之事,依稀能聽到有關於“喝醉”的字眼。
看樣子,她們像是要往後頭那個辟來醒酒的小院去。
這可不行。
水莧的心跳得厲害,手足無措地跟在貴女腳步後頭往小院走,心中一時沒了主意。
前頭這些女眷們身份尊貴,輕易得罪不得,她要怎麼做才能阻止她們進那個院子?
水莧忍不住去想,若是她先前堅持自己的意見留在那個小院裡是不是好一些。
就像她先前所想那樣,即便真有人進了小院瞧見了自家公子和那崔姑娘待在一處,有她從旁解釋總歸是好一些的。
可,眼下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她怎麼能聽信喝多了酒水之後的公子的話?
她怎麼就不繼續待在院子裡呢!
心裡頭亂糟糟的,心跳如鼓聲震耳欲聾,直至麵前出現了一隻手水莧才驚覺自己身邊多了個人。
“水莧?你怎麼在這裡?周荃珝呢?你臉色怎麼這麼白?”
陡然聽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水莧一瞬間激動得甚至有點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