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童貫諫言封賞梁山不公,引發有功人員心中怨懟、將士憤然,就是拉人下馬的好抓手。
當晚宿元景誠懇挽留,宋江留在府上過夜。
次日一早,宿元景讓宋江家中等候,自己先行入宮探探情況,結果不到辰時就去而複返。
原來大內今日侍衛調整,要對宮內所有防務進行交接,便命所有非皇城當值的官員,未得皇帝召見不被允許入宮。
七月初三這天,宿元景因為不能入宮,便與宋江在府上飲酒消暑。
他們不知宮內今日有大事,趙福金昨夜留書消失在住處,淩晨右掖門又發現刺客未找到,大內總管李彥被趙佶狠狠訓斥。
七月初四,宮內防務調整完畢,宿元景終於被獲準入宮。
他排在王黼等多位重臣後,於中午前在睿思殿見到趙佶。
輕輕抬起頭,看見天子盯著案上紙一直端詳,直到小黃門出言提醒,他才抬頭看向階下宿元景。
“哦,宿卿來了,有事嗎?”
“啟奏陛下,前日禦宴離朝之後,臣觀梁山眾將皆難掩失望,回想這群人在淮西浴血奮戰,結果隻有宋江、盧俊義授以官職,而朝廷對北伐功臣、楊長等皆有重賞,兩相對比,難免引起胡思亂想...”
“嗯?”
趙佶聽後猛然直起腰,望著躬身的宿元景追問“什麼意思?他們嫌朕賞罰不明?”
“宋江等頗為忠義,豈敢埋怨陛下賞罰不明?但前日所封官職難以服眾,請陛下念在他們為國拚死,再斟酌思量加以厚恩安撫,眼下數萬大軍屯駐城外,若被居心叵測之人利用,其後果不堪設想...”
“有這麼嚴重?王黼、童貫可不是這麼說的,樞密院和三省各有理由,說厚賜梁山眾人會北伐軍起到不好引導,以後將士都不願對外作戰,隻願在內部剿匪平叛...”
宿元景回答得恭敬,卻綿裡藏針極有說服力,聽得趙佶立刻蹙起了眉毛。
“他們出身江湖草莽,哪懂朝中選官的規矩?更不懂王太傅與童國公的擔憂,都以為是陛下意誌所決定...”
“那朕豈不...”
趙佶話到一半突然停住,暗忖王黼、童貫反對厚賜,卻讓朕來承受將士怨懟?天下哪有這樣的事?
不過宿元景的擔憂也有必要,近十萬大軍屯駐京城外是個隱患,昨晚右掖門刺客莫非與梁山有關?
想到這裡,趙佶轉移話題追問“前天夜裡右掖門驚現刺客,侍衛統領王伏龍左臉被飛石打傷,昨天閉宮換防搜一整天,也沒有找到半點刺客蹤跡,此事會不會與梁山有關?他們本領高強頭領不少,因為埋怨朕封賞不公,所以用這樣的方式來警告?”
“原來...”
宿元景恍然大悟,聽完急忙擺手否認,“這絕對不可能,宋江等人緊守規矩,就是入城也會提前請示,怎麼可能跑到大內傷人?更不可能輕鬆逃脫,除非那人能飛天遁地,公孫法師也沒這本領...”
“飛天遁地?”
趙佶看了桌上留字自言自語,思忖再三才對宿元景說道“發現刺客同天夜裡,朕的茂德也消失了,寫書留跟隨其母飛升仙界,朕不知兩者是否有關聯...”
“茂德帝姬,飛升仙界?”
宿元景猛咽口水,小心翼翼追問“她會不會被人擄走?”
“房間內一切如常,門口侍衛沒見人進出,院內婢女醒來就沒見人,就如
宿卿剛才所言,除非飛天遁地。”
“臣冒昧提一句,前幾日楊觀察也在東京,此人本領在梁山無出其右,帝姬又對他青眼有加...”
“應該不可能,他已經同意休妻娶茂德,不會暗地裡偷偷摸摸,更何況...”
趙佶話到最後戛然而止,他想說女兒、外孫兩個大活人,楊長有本事混進宮也帶不出去,自己那外孫可不省心。
宿元景還在等待下文,趙佶頓了頓直接對他下達命令,“雖然可能性不大,朕也會派人去追查楊長,而宣德門飛石刺客一事,著卿到宋江大營暗中查證,至於梁山將士對封賞有意見,朕很快會給出一個交代。”
“臣遵旨。”
宿元景應聲行禮時,猛然想起宋江曾薦張清為駙馬,那人好像就擅長打飛石。
莫非真是宋江睚眥必報?
宿元景離開睿思殿,趙佶便著李彥叫來王黼、童貫、蔡攸議事。
他對童貫收複燕雲表現大失所望,偏偏最近耳邊頻頻有人提及‘神宗遺訓’,意思是按遺訓該封童貫廣陽郡王。
朕可以給,但你不能主動要,當封王兒戲?
索性就以梁山受封為借口,讓朝臣知道大宋天下誰做主!
......
宿元景接了皇命,懷揣複雜心情回到府上,宋江還在等他的消息。
兩人剛見麵,宿元景就出言安慰“你們訴求與疑問,我剛才已稟明陛下,陛下答應會有交待,再耐心多等幾天。”
“多謝恩相。”
“先彆著急謝,知道昨日為何封鎖皇宮?那是因為初三早上四更,宣德門出現了神秘刺客,雖然搜查一天沒找到,但那刺客暴露了飛石特長,他還打傷了統領王伏龍,你麾下不是有個張清...”
“絕不可能...”
“彆把話說太死,陛下讓本官暗中查證,我相信你的人品,自己先排查一遍。”
“是是...”
宋江這兩日都住在城內,的確不敢保證張清沒嫌疑,當即辭了宿元景往城外而去。
剛回到大營,他就召集全部頭領到大帳,聲情並茂發表演講。
“我這兩日在城內,一直為大家爭取利益,現已得到陛下的承諾,他很快會給出一個交待,宋江為兄弟們勞心勞力,就是希望為大家謀個好出路,希望大家也都沉住氣,千萬不要做逾矩之事,好飯不怕晚啊。”
“哥哥放心,兄弟們沒您命令,不會擅作主張。”
“嗯。”
宋江安撫好眾人情緒,把吳用、張清同時留下,詢問七月初三四更在哪裡。
張清撓頭看向吳用,喃喃說道“四更能在哪兒?躺在榻上睡覺啊。”
“有人作證?”
“哥哥什麼意思?”
“七月初三早上四更,有刺客潛入右掖門傷人,用的就是飛石。”
宋江話音剛落,張清先指了指自己,旋即擺手否認。
“不是我,我沒有...”
“哥哥沒說是你,但宿太尉知你有飛石絕技,好好想想如何回應,最好有證人證言...”
“啊?哦...”
張清、吳用隨後聯袂而去,不久喬道清、馬靈又聯袂而來。
“喬先生,馬將軍,你們這是...”
“宋先鋒,此番跟您從征淮西,我用法術傷了不少生靈,現在厭倦了殺戮想歸隱山林,乞請準我辭離。”
“啊?眼看就要功成,先生何不...”
“算了,功名與我如浮雲,心歸之處是大道,就此告辭!”
喬道清打個稽首,隨即轉身瀟灑出帳。
不待宋江出言挽留,馬靈也跟著抱拳請辭“
宋先鋒保重,我與喬兄同去。”
“你們,這...”
宋江望著兩人離去背影,一屁股坐在大帳中間地上,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朝廷薄待引發人心動蕩。
不對,他們沒跟著進宮受封,難道是受了彆人影響?
難道是楊長?這廝傳緋袍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