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
“嗯。”
楊長肅然頷首,並對孫安下令“孫兄,你即刻點齊兵馬,從速往徐溝鎮進軍,義勝軍多為步卒,若耿守忠敢應戰,你就運用騎兵遊走,通過運動戰殲滅落單之敵。”
安抱拳領命,跟著小聲追問“將軍,若耿守忠堅守不出,那我們...”
“那就直接繞開,然後佯裝向陽曲推進,做出偷襲金軍後方的樣子,耿守忠明顯是監視我們,我不相信他坐得住。”
“將軍的意思,是給徐溝守軍製造壓力,讓圍攻宋軍的金軍分兵?這是典型的圍魏救趙戰術,可小種相公已落入彀中,而且咱們就三千騎兵,隻怕弄不出太大的聲勢,倒頭來白忙活一場不說,還可能讓自己蒙受損失,彆忘我們就五千戰馬...”
“嗬嗬。”
楊長豁然一笑,隨後又嚴肅說道“能弄出多大聲勢,要看能不能把耿守忠打痛,這就仰仗孫兄的本領,至於你擔心騎兵折損,其實也無妨,守財奴發不了大財,馬沒了還可以再去弄來,但咱們與粘罕已是死敵,提前消滅有生力量,這買賣不虧。”
“就末將自己?那將軍你...”
“照夜玉獅子行路快,我打算單騎去尋種師中隊伍,或許能幫上忙。”
“三郎一個人?”扈成鼓起雙眼,連忙擺手勸諫“是為兄剛才衝動了,眼下態勢如此不利,豈能讓你單騎冒險?要是有什麼損傷,小妹和眾兄弟哪能放過我?乾脆一起攻打徐溝義勝軍,這樣也算沒袖手旁觀...”
“兄長且放寬心,我能幫才會去幫,不能也不會逞強。”
楊長握著扈成的手安慰,並囑咐曰“對了,孫兄一人指揮作戰足矣,兄長專門負責為哨探警戒,金軍若真分兵增援徐溝,來的必定全是騎兵,那時你們不能硬拚,該回撤就回撤,根據阮小二的情報,突合速所部就在祁縣,他若來增援是很快的。”
“那好吧,你千萬小心。”
扈成雖沒親眼見過楊長陷陣,但從扈三娘、孫安、魯智深等多人口中,聽到過他這妹夫近乎無敵的傳說,也就不再阻攔。
“放心,金軍攔不住我。”
楊長留下這句話,又囑咐孫安幾句遊擊的精髓,便全身披掛出了轅門。
......
太原府在河東占地最大,其主要城上集中在南部盆地,而治所陽曲則位於北部,群山環抱的河穀地帶。
粘罕繞過治所陽曲,而遲遲不敢大規模南下,就是因為陽曲位置特殊,這座城池像釘子一樣釘在北部,一旦城中守軍反撲騷擾,金軍就有無法北返的風險。
所以西路金軍圍困太原,與東路金軍圍汴梁有本質區彆。
汴梁位於平原之上,城市占地麵積太大,而斡離不的軍隊有限,他即便兵臨城下屢戰屢勝,也沒辦法阻隔人員進出。
而陽曲成也地勢、敗也地勢,粘罕數次招降沒成功,就在周邊修築大量工事,將城中軍將徹底圍困,從而失去對外聯係。
路允迪前往宣旨,也是王稟命人用籮筐,將其吊上城樓。
種師中先取壽陽,再收複榆次縣作為根據地,他原本打算穩打穩紮,等到與姚古合兵一處,再一起向北解救陽曲。
可最終,他被朝廷催得急,被迫輕裝行軍。
這樣不但沒帶夠賞賜,就連行軍口糧也短缺。
如果與姚古合兵,就能向其挪借糧食等物。
奈何還沒聯係上姚古,許翰就逼迫種師中進兵。
種師中離開榆次,遭遇金軍阻擊之時,婁室按計劃分兵繞後,再次占領了榆次城。
榆次來回易主不重要,重要的是種師中的虛實,在丟失榆次後被金軍獲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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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缺糧且戰鬥力弱的宋軍,作戰經驗豐富的大將婁室,怎麼可能放棄天賜良機?
楊長的軍隊異動,耿守忠緊急求援...
婁室當時正調遣主力,對種師中部展開合圍決戰,收到情報僅遣部將石家奴,率五千人增援陽曲防線,其餘各部仍按計劃推進。
楊長馬快、視野遠,趕到榆次才發現城池已丟,他通過周邊抓到舌頭交待,得知各部金軍約六萬人,正往殺熊嶺方向集結。
殺熊嶺,名字很耳熟。
但具體方位,得邊走邊問。
種師中乃西軍名將,且此次麾下兵力超過九萬。
楊長不相信他一戰就潰,但事實往往差強人意。
榆次位於太原盆地邊緣,而殺熊嶺所在的周邊地界,則為溝壑林立的山脈地帶,楊長縱有千裡馬也走不快。
緊趕慢趕,晝夜不停。
來到殺熊嶺南五裡外,竟看到宋兵如獸群奔跑,數量大約有數千人。
嗯?怎麼回事?種師中敗了?
當時天上黑雲堆積,整個大地被罩得陰沉。
楊長的鎖子黃金甲,沒有陽光照射不顯眼,反而坐下白馬引人矚目。
潰軍士兵雖沒遠視能力,但遠遠能看到白馬移動,都誤以為是金軍攔路截殺,竟避開楊長往兩側山坡攀爬逃竄。
我一個人,嚇成這樣?
真是種師中的兵?
潰兵隻有一雙腿,即便有意避開白馬將軍,但跑不過照夜玉獅子。
楊長鎖定目標,驟馬疾馳上前。
隻見他把鏜一揮,強行攔在一逃卒胸前,準備找他問問情況。
那逃卒嚇得麵如土色,沒等楊長開口就雙膝跪下。
緊跟著,此人頭如搗蒜求饒“女真爺爺饒命,不要殺俺...”
“嗯?”
楊長聞言一怔,即凝眉喝道“爺爺是漢人,不是女真人!”
“漢人?嚇俺一跳!”
那逃卒爬將起來,拍了拍手蹙眉打量著楊長,略帶抱怨說道“漢人攔路作甚?看你模樣也不是賊寇,真是誤事...”
“誤事?”
楊長虛起眼睛,露出鄙夷之色,揶揄道“誤什麼事?耽誤你逃跑麼?”
“管你鳥事...”
逃卒罵聲剛出口,就被抵在喉前的鏜頭鎮住,馬上改口小聲問想乾什麼?”
“臨陣脫逃者當斬,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否則代你將軍行刑!”
們有原...您問吧...小的知無不言...”
對於軍中粗漢,講道理沒拳頭管用,楊長拿著武器相威脅,對方立刻變老實。
“你們是哪裡的兵?為何大麵積潰逃?”
“小的範通,隸屬是小種相公麾下中軍...”
“中軍?”
楊長聽到這兩個字,忍不住打斷這‘飯桶’發言,心說中軍都這樣大麵積潰逃,種師中就這點治軍本領?種家軍不是軍紀嚴明麼?
“對,小人是中軍的弓手,實在打不過金人...”
“打不過就跑?你家將軍現在何處?”
“呃...”
範通盯著楊長咽了咽口水,抱怨完即補充說道“吃不飽、又沒錢,誰願意賣命?至於小種相公,此時應該還在嶺上...”
“這就是你逃跑的理由?”
“大家都這樣啊,是小種相公無禮在前,看您也是宋軍將領,應該了解軍中規矩...”
“是嗎?”楊長目光一凜,右手擎住鏜杆,冷冷對曰“那是你們的規矩,本將有自己的規矩。”
“什麼規矩?”
“怯戰
者,殺!臨陣脫逃者,殺!”
“可我不是您的兵,小種相公都不攔我們,請您也不要為難,小的要告辭了...”
範通把手按在鏜刃上,咽著口水說出這句話,提醒楊長不要多管閒事。
但他用力卻推不開鏜頭,於是蹙著眉追問“小的已經陳明緣由,您到底是哪裡的將軍?怎麼還攔著俺不放?這不是破壞規矩嗎?”
“規矩?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楊長話音剛落,鏜刃劃起一道寒芒,範通瞬間人頭落地。
逃兵還有理?
種師中不管,我來管!
【獲得槍棒經驗,使用之後能提升槍棒技能熟練度,請選擇使用或丟棄。】
【獲得屍之執念,使用之後能獲悉此屍生前的最大秘密,請選擇使用或丟棄。】
【我呸,就帶十幾個銀碗,想讓我們數萬將士拚命?種師中也不過如此,誰願意賣命誰去,俺會使用神臂弓,換個地方一樣吃飽】
姚古帶了幾船財寶,種師中就帶十幾個銀碗?
他搞什麼?
另外,會使神臂弓,就這麼囂張?
逃卒如流水而來,楊長不可能全殺光,他處理完範通即上馬,逆著人群往殺熊嶺而去。
連中軍弓手都在跑路,種師中今日必敗無疑。
來都來了,楊長依舊想上嶺看看,回去也好向扈成交代。
......
這一日,殺熊嶺上,殺氣騰騰。
種師中昨夜行軍至此,天剛亮就遭到金軍攻擊。
婁室首先進攻防守薄弱的右軍,宋軍餓著肚子遭遇金人的突襲,倉促應戰一個時辰便被擊潰。
右軍潰散奔走,影響前軍也跟著逃。
種師中攜中軍趕到戰場,與參與合圍的金軍展開激戰,有他親在陣前指揮與激勵,很快就穩住了頹勢,並用神臂弓打退了敵人進攻。
然而,正如逃卒範通所言,宋軍有即時討賞的習俗。
種師中當時拿不出賞賜,儘管他許諾回到真定馬上補發,也擋不住將士們棄他而去,主要因為糧食危機已出現。
由於攜帶軍糧不足,種師中隻能控製口糧分量。
最近三天,每天每人隻有一勺豆子,軍中已經人心惶惶。
若是原來的種家軍,或許不會出現大麵積潰逃,但那支軍在對付西夏,練就出來的能戰勁旅,已在收複燕京期間折損殆儘。
這支近十萬人隊伍,半數是在陝西新招募的士兵,半數是在中原地區招募的流民,戰鬥力與忠誠度,都與原來的種家軍不能比。
潰一而十從,逃十而百從。
這一仗,必然是敗了,而且是慘敗。
看到此情此景,這位六十八歲的小種相公,已有了殺身成仁的覺悟。
部將多次提醒突圍,都被種師中斷然拒絕。
想到與其逃回京城受辱,不如戰死嶺上留個美名。
數千留下的士兵,與種師中從清晨戰鬥到中午,最後隻剩下不足百人。
午後,黑雲滾滾。
宋軍被圍困在一個小山頭,四麵八方全是金兵部隊。
此時的金軍,就像貓抓住老鼠不殺,故意丟在原地玩弄戲耍,他們剛才突然停止進攻,當著宋軍吃喝休整。
而宋軍打了一上午,此時已經又累又餓。
種師中坐在青石上歇氣,用戰袍拭去刀上的血跡,隻見露出的鋒刃已卷曲,並且有好幾處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