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重陷阱(1 / 2)

佐雅弘立刻意識到自己所在孤危,懸命鋒鏑,隨時有可能抱恨黃泉:李奕現身陸壓山大營,標誌著鄭天立連同他所帶的昌王府親兵,怕是都不在了!

昌王不得不抓緊思考脫身之術,可是自己被羈押在這兒,軍中一班矯矯虎將,並無一人敢出頭,足見世情冷暖,人心向背。

他一時也擇不出哪個名字可信,隻覺得天地之間無人不是奸佞。

事到如今,他唯一的救命稻草,隻能是皇帝本人了吧?

可笑!可歎!

這時兩名兵卒手捧盥洗用具和乾淨衣裳,入內服侍昌王更衣,做赴宴的準備。

佐雅弘想到皇帝,想到己身,想到他們未知的生死,不由得悲從中來。他強自鎮定,配合地潔麵剃須,換上新衣。

“縱使今天晚上的洗塵宴,就是褫奪我命的鴻門宴,我也決不會屈服的!”他在心中默念,“骨肉相殘,古今大惡;父子反目,罪加一等。

“就憑你老十三的心力,能擔得住這千古罵名?事緩則圓,我且從長計議。”

整裝完畢,他又恢複了往日不可一世的傲氣。

*

申時一到,佐雅澤準時差人來請昌王。

洗塵宴幾乎占去了整個中營大坪,熊熊的篝火燃起,木頭搭建的矮台上,代表皇帝的正位留空。

佐雅澤高居東麵,儼然享受著皇太子的待遇,諸位將領則分列四周席地而坐。

見佐雅弘到來,佐雅澤舉起手來,邀請佐雅弘入座。

佐雅弘站得紋絲不動。

為昌王而設的席位左手邊是高唐,右手邊是李奕,皆為明麵上佐雅澤一派的人,令昌王感到無比惡心。

方照倒是有自知之明,揀了個席次末端坐著,以便遠離潛在的紛爭。

佐雅澤又請了一次,佐雅弘依然不動。

於是佐雅澤選擇無視昌王,輕輕拍了拍掌,示意下人們可以上菜了。

菜肴被一樣一樣地擺上席麵:糜餅、雜餅、皺飯、風乾肉,搭配野菜熬煮的清湯,都是行軍路上日常的口糧。若不是有酒,真不像迎接親王的宴會檔次,倒像是普通的集中用餐。

遭受輕慢的佐雅弘孤獨地矗立在人群中,嘈雜的人聲如拍擊礁石的海流,團團圍住他,又刻意繞過他。

他被迫將目光投向那個人,那個看似操控了這一切的人。

佐雅澤也回望著他。

兄弟二人在這一刻是心念相通的——簇擁和托舉佐雅澤的這些人,反過來也利用和限製著他,他們卑躬屈節的逢迎背後,隱隱透著一片殺機。

但此時還未到時候。

唯有忍。

佐雅澤忍得,佐雅弘顯然忍不得。

他忍不了從前低進塵埃的弟弟,如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不說,甚至有權左右自己的命運!

他出其不意地端起案上的酒杯,朝上座舉了舉:“孤仰蒙聖上隆恩,方能在這裡與大家齊聚一堂。十三弟,這杯薄酒,你一定要乾!”

席上安靜了下來,大抵誰都沒料到,一向驕傲的昌王會主動化解僵局。

佐雅澤乾儘杯中酒:“九哥客氣了,本宮也是沾了聖恩,借花獻佛。”

卻見佐雅弘斟了一滿杯,再度敬向佐雅澤。

“這桌盛筵使孤受寵若驚,想不到孤前幾日還在忍受縲絏之苦,今天就成了座上賓,而十三弟你,已經當上皇太子!

“哪位跟孤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好嘛,到底是昌王!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他環視一周,入目皆是瞠目結舌的嘴臉,沒有一個人敢於答話。

佐雅弘帶著得勝般的昂揚鬥誌,重新盯住佐雅澤,試圖從那張臉上看出忐忑與挫敗,從而終止這出鬨劇。

然而佐雅澤隻是用息事寧人的口氣歎了句:“九哥慎言。”

那種奸雄特有的氣息腔板,激得佐雅弘抬腳踹翻條桌,飯菜乒乒乓乓灑了一地。

緊接著他詫異地發現,鄰座,空了。

李奕不見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此人在佐雅澤相關的行動裡,曆來承擔著重要任務,選在這當口離席,顯然是為了對付自己……

他要做什麼?他敢做什麼!

佐雅弘不屑於再說什麼,凝然坐下來,一口一口飲掉那杯苦酒。

黑雲翻墨未遮山。

過了一陣,李奕回來了,若無其事地,屈身替昌王收拾身前的狼藉。

“這點小事,叫底下人做來便是,”佐雅弘冷笑道,“怎敢勞煩伯珩親自動手。”

小李將軍擺好桌子,擦了又擦,直到處處都妥帖了,才回答:“大王在句注塞做客,我自知招待不周,內心羞愧極了。便是為大王效這樣的微勞,也不足以表我的補過之心。”

佐雅弘根本不吃這一套:“酒至半酣,還未儘興,伯珩可替孤預備了助興的好戲?”他帶著三分酒意,逼視李奕。

李奕堆著笑,沒有說話。

他的緘默,恰到好處地襯托了另一個聲音。

那是急促的馬蹄聲。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個聲音,並且昌王比他們都更快更早地反應了過來——他分辨出了這個聲音!

下一瞬,一股白色的旋風闖入露天的酒宴,直衝台上的佐雅澤而去!

佐雅弘猛地起身,脫口大喊白馬的名字:“白帝!”

——為時已晚。

滿座儘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哪怕未攜帶武器,抄起桌椅也能乾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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