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麥心情看起來不錯,他轉過身,接過助理手中的大包小包,兩人有說有笑的往片場的方向走。
“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回娘家呢”鄧鳶諷刺一笑:“肯定是去探宋啄的班,不行,咱們趕緊走,離這個汙濁之地越遠越好!”
熊然盯著對方細瘦的背影正在愣神,冷不丁被鄧鳶拍了一下,整個人一激靈,他緩緩轉過頭。
“發什麼呆呢?”鄧鳶在熊然麵前晃了晃手:“趕緊走吧,一會兒火鍋涼了!”
……
“.....哦....”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熊然去摸手刹,又想起車還沒啟動,於是又去扭鑰匙,等車終於發起來了,晃晃悠悠開出停車場,在鄧鳶的催促聲中,他加了一把油,在夜色中往家的方向開去。
*
許麥在欒城結束工作後給宋啄了個電話,那頭沒接,於是他又發了條短信過去,半天過去了,還是沒有回他。
許麥習慣了,他和宋啄的聯係本來就不多,其中絕大多數還是他先挑起話題,對方很少理他,可即便是如此,許麥還是一點點試探出了對方的一些社交習慣——宋啄不喜歡天
天被纏著,他很有距離感,三天一次的問候是極限,於是許麥雷打不動的每隔兩天給宋啄發信息,或是問候身體,或是談談天氣,要不就是說說工作,按時的就像是請安一樣。
這樣的頻率,偶爾會得到宋啄一兩句話的問候,不是嗯,就是讓他去找王亞亞。
使了那麼多的勁兒卻遲遲不見效,許麥之前還有些灰心,一次次複盤自己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他是在一次酒會上遇到宋啄的,按理來說那樣排場的酒會他是進不去的,可原定的“服務生”生病,於是這個“餡餅”就被經紀人給了他,許麥很珍惜這個機會,彼時他已經在公司做練習生近六年了,每月拿著微薄的工資,僅夠溫飽,出頭之日更是遙遙無期,他知道如果再這麼耗下去,公司一定會放棄自己,到時候怕是連方便麵都吃不起了。
躺在冰涼的舞室地板上,許麥伸手去抓頭頂的那束光,好不容易逃出來,他不想再回那個家裡。
為此,他可以一切,□□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承載肮臟靈魂的容器罷了。
許麥做足了一切準備,其實他一開始的目標並不是宋啄,而是星威的掌權人——霍瀾藍。
他製造了一場並不高明的意外,在捧著托盤的時候“不慎”滑到,酒水灑在了霍瀾藍的褲腳。
還不等對方說什麼,許麥就連連道歉,盯著對麵沉鬱的眼睛,心慌的同時,迅速操縱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經紀人曾經說過,他哭起來的樣子最好看。
隻是終究還是他太急功近利了,不僅霍瀾藍不為所動,中間還殺出了一個程咬金——霍瀾藍的弟弟霍曉泉。
對方將一身頂奢的淡粉西裝穿的又優雅又俏麗,手腕上價值不菲的手表隨著他抱臂的動作露出,發出細閃的光,他同他哥站在一起,
眉眼一挑,垂眸看自己的樣子就像在看一個挑梁小醜。
“哥,你看,什麼垃圾都敢往你麵前湊了?”對方的音色很動聽,清潤慵懶,像撒嬌一樣。
霍瀾藍什麼都沒說,連他看都沒看一眼,轉身上樓去換衣服了。
許麥任由對方羞辱,心如死灰,他沒能抓住機會,被霍曉泉這麼一鬨,他也不可能再找在場的其他人了。
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宋啄出現了,他打斷了霍曉泉殺人不見血的譏諷。
“霍曉泉,你好吵。”聲音像冰一樣,許麥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霍曉泉也哆嗦一下:“宋啄,你...你怎麼在這裡,那個...那個我哥剛剛還找你呢!”
麵對宋啄時,霍曉泉瞬間沒了剛剛的高高在上的盛氣淩人,像老鼠見了貓,眼神躲閃:“內個,算了,我今天忙的很,沒空再這種垃圾身上浪費時間,算你走運!”
最後四個字他是同許麥說的,扔下這句話,就氣哼哼的上了二樓。
許麥知道,這個時候他應該向宋啄道歉,然後識相的離開,回到公司,回到那個狹窄黢黑的宿舍,在裡麵等待公司放
棄自己,迎接本屬於自己晦暗的未來。
他該是這樣的命運。
可當他看見眼前那截深棕的西褲腳時,還是鬼使神差的輕輕拽住了,然後緩緩抬起頭,讓早已醞釀在眼眶中的淚水串珠似的落下。
“先生,()”他聽見自己哽咽的聲音,像受委屈的貓一樣:謝謝您。?[(()”
如許麥所願,他成功抱上了宋啄這棵大樹。
不過日常的幾句問候,他就成功得到了不少資源,果然,大佬指縫裡流出來的瞧不上的,都是往日小明星們可望不可及。
如果這顆大樹是其他什麼人,許麥隻會感謝他,可這棵好乘涼的大樹是宋啄,於是這份感激在愈加濃厚之時,還增加了幾分貨真價實的仰慕。
無他,單單撇開對方那張驚豔至極的臉,宋啄身上那種如霧抓不住如雲易消散、不動聲色阻隔人群的特殊氣質,就讓許麥著迷。
他想要看清那層霧下的真相是什麼,很想要讀懂對方,可當宋啄涼涼的眼神終於肯落在他身上的時候,許麥發現,他根本不用費力琢磨解讀,因為那雙瞳孔實在剔透,裡麵什麼都沒有。
連同情也沒有。
許麥心驚又焦灼。
於是在一次紅毯上,好不容易見到宋啄,他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心意,同之前僅有的幾次見麵一樣,他依舊不敢與對方對視,一隻手無措的攥拳。
“宋前輩,我....我喜歡你。”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告白,羞赧又緊張。
久久得不到回答,許麥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他緩緩抬起頭,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香氣讓他本就紅的臉頰變得更加通紅。
“宋.....宋前輩?”
與他所預設的所有結果都不同,對方並沒有嫌惡、訝異抑或是憤怒,他似乎.....似乎是在出神,瞳孔中茫茫一片,是在看著自己出神。
許久,在許麥忐忑不安到鬢角開始流汗的時候,對方終於開口了。
他聲音幽幽,寂冷的像一聲歎息:“原來,那時候的我是這樣的啊。”
不過一句話,就將許麥打入崖底,他反應了半天,才愣愣道:“前輩....前輩有喜歡的人了?”
話落,許麥瞪大了眼睛,因為宋啄竟然笑了。
不過是輕輕抿唇,就有淺淺酒窩露出來,五官便生動的更加濃墨重彩,他從未在許麥麵前笑過,這是第一次。
他應該是在回憶什麼,瞳孔終於不再是空無一物,有複雜的情緒在其中翻湧,而等一切平息下來後,他終於給了許麥答案。
“抱歉,我不喜歡你。”他聲音恢複了往日的疏涼:“我的心都不在自己這裡,又怎麼可能喜歡上其他人?”
宋啄的話許麥從來深信不疑,尤其是現在,當看見對方那如燈般被瞬間點亮的瞳與笑,就意識到了,他說的是真的。
宋啄隻有在說起他心底那個人的時候,才能活過來。
或許是心中的不甘作祟,許麥還是急切的追問:“那當時
() 前輩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呢?”
宋啄皺皺眉(),似乎不理解他在說什麼。
許麥解釋道:就是酒會那次◎[((),您打斷了霍曉泉的話,事後還給了我很多資源,這對於我來說,就是救命!”
宋啄了然,平靜道:“打斷霍曉泉,是因為他確實很吵,和你沒關係”
無視對麵瞬間失落難過的表情,宋啄接著道:“至於為什麼會給你資源,是因為之前偶然看見一部叫做暮色約定的短片,覺得裡麵的男主角還算有幾分做演員的天賦,所以才想順手幫一把。”
《暮色約定》?許麥想起那部不到一個小時的短片,講述的是一對有情人曆經千辛萬苦,掙脫陋習束縛最終走到一起的故事。
他在裡麵扮演的正是男主角。
短片,不,應該說是視頻,拍攝簡陋,幾個人幕天席地在黃土坡上滾了十幾天,住不起賓館,搭的全是帳篷,湊錢租器材紮緊褲腰帶咬牙拍完了,後期剪輯則是靠導演用二手電腦一幀幀剪出來來的。
這麼粗製濫造的東西,彆說被搬上大銀幕了,一群一窮二白的學生,連色情視頻網站的播放位都買不下,於是最後隻能草草的發在了導演的微博上,水花小的幾乎看不見。
這就是夢想落幕的樣子。
許麥沒想過那部估計在全網銷聲匿跡的短片宋啄竟然看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深呼吸三口,眼圈先紅了。
“前....前輩..…謝謝”
原來,那些簡陋卻熾熱的初心,總會被有心人看見,記住。
“不必。”淚眼模糊中,他聽見對方輕聲道:“以後還是好好喜歡自己吧。”
那天以後,他不敢再言說喜歡了。
隻是,他還是很想見見那個被宋啄小心翼翼放在心上,提起時眼睛像星子一樣的人。
那該是個怎樣值得被愛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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