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飛臉色驟然一變。
“來人!”
接天樓弟子齊齊出列,將他們團團圍住。
那幾個聯盟弟子不禁嚇住了。
接著飛飛一聲令下,把他們全都綁了起來。
聯盟弟子自是不服,瘋狂掙紮不休,奈何人數被碾壓,隻剩徒勞。“你、你們乾什麼我等是聯盟直屬,你、你沒有權利這麼對我們!”
飛飛粉臉生霜,顯然動了真怒:
“爾等區區小卒,於這世間有何功業膽敢非議大盈仙人,給我拖下去挨個掌嘴!”
“是!”
那幾人便被拖了下去,不多時耳光聲與哀嚎聲陣陣傳來。
“妹妹,莫往心裡去啊。”
飛飛生怕金瓶兒多想,出言勸解:
“今日之事不過是個意外,待我修書一封,讓聯盟換一批乾練弟子來,我在此保證,以後斷不會再出這等事情!”
金瓶兒搖了搖頭,臉上止不住的黯然。
此時此刻,她才明白自己的天真和愚蠢。
人心中的成見好比一座大山。
你可以自欺欺人的無視它,可它始終在那兒,不可動搖。
出身魔教,哪怕日後改頭換麵,也很難抹掉過去的痕跡。
就算有人幫著引路,多番周全,可瞞得了旁人,瞞得住自己麼
真正的難堪,就是把這個尖刺藏在心裡,心臟每跳動一次,它就提醒你一次——你,還是那個世人所不容的魔教妖女。
想到此處,
金瓶兒忽的抬頭望天,隻見北方雲翳遮空,彌蒙黯淡。
她在心底澀然苦笑:
‘看來你我……終究還是難走到一起啊。’
轉頭對合歡門人下令道:
“幾位師妹,咱們該走了。”
飛飛見狀趕忙擋在前麵:
“妹妹好不容易才安頓下來,怎生說走就走再說你若走了,叫我如何與他交代”
金瓶兒:
“這點樓主不必擔心,我自會找他說清楚。”
金瓶兒態度堅決,飛飛最終沒有攔住他。
她也隻能儘快給三一門去信,告知此事。
…………
於是,金瓶兒帶著合歡門人離開了龍湖城。
眾人禦空飛了半日,趕在天黑日落前,尋了一處避風雨的破廟過夜。
可還沒等她們生起火堆,鋪上乾草床,又有一撥人跟著落入廟中。
這幫人各個腮幫子腫脹發紫,口角帶血。
顯然是方才被飛飛下令抽過的那些個聯盟弟子。
隻是卻不知為何,竟追到這兒來了。
金瓶兒及眾門人自然戒備起來。
看這些人各個呼吸粗重,
眼中的暴戾憎恨幾乎要化作毒火噴出,將她們焚燒殆儘。
“你們追到此處,是想怎樣”金瓶兒冷冷問。
那幾人竟全然不理她,自顧交談:
“我聽說這個領頭的妖女叫金瓶兒,與許門長他老人家……”
“放屁!三一那位豈會看上她”
“我看她是仗著狐媚邪法,一時迷惑了仙人心竅,待我等為仙人除了這禍胎!”
“對,咱們這就殺了這些妖女,還許門長他老人家一身潔正!”
話說到這,儼然各自祭起法寶兵刃。
一場爭鬥,眼看不可避免。
金瓶兒在心底深深歎了口氣,隻覺得身心俱疲。
時隔許久,她早已將許妙娃所贈那枚“色香空寂白骨舍利”完全煉化。
如今,以她大成的合歡法,加上至寶合歡鈴。
可以說普天之下高人雖眾,但能穩勝過她的卻不足十指之數。
眼下收拾這幾個聯盟弟子,不過是彈指動念的功夫。
隻是那樣一來……
遲疑也僅僅是一瞬,畢竟是合歡掌門,要對自己的門人負責。
隻聽聞金鈴搖動,她那雙眼眸中亦隨之綻起光暈。
隻是這一個眼神掃過去,對麵那幾人的雙眼卻同時喪失了焦距。
“呃呃呃……”
受姹女媚攝魂,五感儘為之所奪,化作癡呆僵在原地搖擺起來。
金瓶兒隨即對手下門人下令道:
“隻打斷手腳即可,切莫害了性命,否則我等日後再無安寧之日了。”
“遵命!”
幾個合歡門人先前受到羞辱,此刻早就按耐不住,邁著款款婀娜的步伐朝他們走了過去。
待得其中一個嫵媚女子,將那隻纖纖玉手,撫摸上那聯盟弟子的脖頸。
忽的隻聽——
唰!
瞬間一顆大好人頭滾落。
頸切麵迸出的動脈血將那女子胸前染紅,她指尖蘸著血漿,放入口中吮吸品嘗,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
如此猩紅點綴,於她的嫵媚姿容中,平添了一抹怪誕和癲狂。
而其餘人亦不甘示弱,各自就著手中兵刃,或是剜出心肝,或是戳透眼窩。
再有的,掰開嘴把那舌頭連根扯斷抻出來。
不過是幾個彈指的功夫,已將這些人屠殺殆儘。
“你……你們在乾什麼!”
金瓶兒臉色煞白,竟一時看懵了。
這些師妹門人的癲狂樣子,簡直從未見過。
“誰讓你們殺人!你、你們魔怔了不成!”
正要動手製服她們——
驀然,耳畔傳來“嗡”的一聲,使得金瓶兒頭腦變得昏沉。
耳邊似乎響起無數言語,嘈雜不清,更聽聞一陣不可辨認的古歌低吟著,操著抑揚頓挫的腔調,裹著她的心神沉淪。
她頓感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物象皆開始發生形變。
仿佛各種色彩像顏料一般融化開來,轉眼再交融在一起,使眼前變得一團熬糟。
她心頭發悶欲吐,恍惚間五感靈覺儘數為之所奪。
此生此世,從經曆過如此怪誕體驗。
短短數秒,眼前如幻燈片一般飛速閃過幾千次,卻都是一個畫麵。
那是一座古拙蠻荒的青銅祭壇,
祭壇之上,站著一位全身華貴裝飾的女子。
那女子滿頭銀發,頭戴冠冕,身後長袍拖到腳下,上麵繡著星鬥圖案,邊緣寫滿了她不認識的文字。
那女子左手持著一杆法杖,右手則向前抬起,似在隔空抓握著什麼。
在祭台下方,密密麻麻,鋪滿了匍匐跪地的人們。
祝禱聲如海嘯,一浪高過一浪,卻都吟誦著她分辨不清的言語。
金瓶兒突然感覺一身性命儘數被封鎖,連眼皮都再難眨動一下。
腦海中,似是那女子的意誌,激蕩開來:
“汝既身具因果,或可壞法此界天人,快入我彀中。”
接著,在金瓶兒周圍,空間驟然發生扭曲,凝成一個怪異複雜的輪廓。
仿佛一隻無形的巨手,以更高的緯度降臨此間。
待那五指合握,便將她完全攝住。
此時空間的扭曲形變也達到極限,接著,如摘瓜果離藤蔓……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消失了。
數千裡之外,亢龍峰上。
正處於天心狀態下的許知秋陡然心念一震。
接著,感知力如潮水海嘯,跨過數千裡山川被他投送過來。
然而,卻隻捕捉到一絲空間畸變後複原的微弱痕跡。
終究,來遲了一步。
便任由那些合歡弟子,在鮮血與死屍構建的極樂舞池中,癲狂錯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