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眼前的鳳眸朱顏忽然放大,越發驚豔耀眼到令人無處躲藏的地步,出於一種類似自保般的本能,闌珊慌的閉上了雙眼。
因為眼睛閉著,觸感就越發的清晰而鮮明。
她感覺到灼熱的唇遽然落下,就像是天降流火,比擁抱更熾熱,比爐火更危險。
那一瞬間發生的非常快,卻叫她有一種會因而永遠窒息的驚悸。
她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趙世禛莞爾,在她臉上揉了揉,將她打橫抱住,輕輕放在自己先前坐著的太師椅中。
不等闌珊掙紮起身,趙世禛舉手摁在太師椅的月牙扶手邊沿,將她牢牢地圈在其中。
闌珊恨不得自己暈過去,或者消失不見:“你乾什麼。”
聲音小的隻有自己能聽見。
下意識地咬了咬唇,卻驀地想起到方才給他親過。
她實在受不了這種刺激,低吟了聲,舉手捂住臉,無地自容。
“現在想乾什麼也乾不了,”趙世禛喜歡她嬌憨怕羞的樣子,喜歡的心癢難耐,傾身在她耳畔低低說道:“乖乖的……等著我回來。”
帶著一股並未饜足勉強隱忍的暗啞感。
為了彌補這種意猶未儘,趙世禛重新把闌珊用力攬入懷中,深深嗅了口她後頸上淡淡的甜香,才總算將人放開。
闌珊覺著自己就像是一隻老虎嘴邊的小白兔,給聞了又聞,就差一口給咬死吃掉。
她真的要暈厥了。
門口處,高大人就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候趙世禛。
兩個人的情形,從頭到尾他看的很清楚明白。
但高大人臉上卻絲毫驚訝之意都沒有,仍是笑容淡淡如舊,他甚至沒有刻意假裝沒看見,或者對他而言,這隻是極為尋常不足為奇的一件事。
隻是在隨著趙世禛出門之後,高歌才含笑輕輕提醒說:“殿下這樣,會嚇壞舒丞的。”
趙世禛哼了聲:“多嘴。”
高歌便又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不知過了多久,驛館之中,闌珊才從太師椅中爬了出來。
裡外都靜悄悄的,趙世禛應該真的走掉了。
她慌裡慌張地左顧右盼,確認房間之中除了自己並無他人,可就算如此,仍讓她有一種做了壞事的心虛感。
正要離開現場又急忙停下,闌珊抬手在臉上跟嘴上胡亂地擦了擦,似乎擔心上麵會留下趙世禛的痕跡給人看出來一樣。
等闌珊離開驛館的時候,趙世禛那一行人已經消失在長街之上了。
遙望著熙熙攘攘的街頭,突然想起剛才在裡間給他驀然一吻,闌珊又慌張起來,急忙低著頭沿著街邊往造船局返回。
還未進造船局大門,就有工部同僚道:“舒丞哪裡去了?後麵傳來消息說是江大人蘇醒了呢!”
闌珊聞聽,急忙拔腿往後院奔去。
原本在江為功的房間門外是司禮監的人把守著,就算老杜也隻能在門口說話。
此刻闌珊趕去,卻見房門已經給打開了,兩名司禮監的守衛看見闌珊:“是舒丞嗎?我們張公公有令,可以許舒丞跟杜員外郎入內探視。”
闌珊暗中讚歎張恒的反應甚是快速,當下向著兩人道了謝,便邁步入內去了。
雖然說跟江為功隻是在進京後才認識,但是自打相識以來,一塊兒抱怨腹誹溫益卿,一塊兒曆經凶險,居然培養出一種不一樣的感情來,自打江為功受傷不許彆人去見,對闌珊而言居然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念記掛的很了。
如今見他醒了,頭上卻還裹著紗布,神色懵懂,一時情難自已,急忙跑到榻前。
此時老杜坐在床邊,原來他比闌珊早一步到,先前正同江為功說話。
江為公微胖的臉上透出一點受傷後的虛弱感,闌珊進門的時候他正在哼哼,抬頭見了她眼睛才微微一亮:“小舒!”
老杜道:“我問過大夫了,江大人已無大礙,調養兩天就好了,隻不過他才醒來,腦子還有些不清楚呢。”
“我的頭很清楚,哪裡不清楚了?”江為功迫不及待地拉住闌珊,訴苦道:“小舒,我才夢見牛頭馬麵推我過那個什麼橋,我聞著橋上飄來的味很不好,便想起咱們那早上吃的生煎饅頭,我跟那兩個家夥商量,再回來吃幾個好有力氣趕路……正在討價還價呢,忽然間就醒了。”
老杜跟闌珊啞然失笑。老杜笑道:“看樣子你這愛吃的毛病也是一件好事,要不是你為了那幾個生煎饅頭耽擱了時辰,真的過了奈何橋,就再也救不回你來了。”
江為功也嘿嘿地笑了:“所以說能吃是福嘛。”
老杜便問:“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還記得麼?”
“那天,”江為功想了會兒,皺眉道:“我隻記得我正在看簿子,忽然發現書架底下有煙,趕緊跑出去書架忽然倒了把我砸在下麵,後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老杜道:“後來你差點兒沒把舒丞急死,他不顧一切要進去救你呢!也多虧了他急中生智的,把旁邊的門砸開衝了進去,你也真是命大。”
老杜見問不出什麼來,就沒勉強。
他外頭事兒又多,到處都是找他的人,不能久留,便拉了拉闌珊的袖子,起身往外。
闌珊忙跟著走到外頭,老杜問:“你之前去哪兒了?”
略微躊躇闌珊便回答:“我去了驛館求見榮王殿下。”“嗬嗬,怪不得呢,”老杜笑道:“先前我聽有人說,在驛館外看到你徘徊,後來司禮監卻傳了消息來,許我入內探望江為功,必然是你求了榮王殿下了?”
闌珊道:“殿下很是、很是通情達理,幸而如今江大人也無礙了。可算雨過天晴。”
老杜說道:“說的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不過……你這一陣兒先彆往外了,近身照看著江為功,你的差事等他好了再給你重新安排。”
闌珊答應後,老杜又吩咐她好生看護,自個兒才去了。
送了老杜回房,江為功總算又清醒了幾分,開始回想那日遭遇,便問道:“那天到底是怎麼起火的呢?我居然糊裡糊塗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闌珊把那日的經過撿著要緊的告訴了他,江為功聽說忠伯死了,小顧也死了,震驚的兩隻眼睛瞪得滾圓。
“你在賬簿裡發現了什麼?”闌珊小聲問。
江為功撫這額頭道:“我看到有記錄,無非是些楠木,樟木,榆木,槐木等。”江為功說的這些,都是用來造船上的梁與枋檣,舵杆等的,也都是上等好木。
闌珊問道:“鬆木呢?”
江為功道:“鬆木也有,不過是用來架構仿船的。”
所謂“仿船”,是模仿正式的大海船事先造的一艘規模比海船要小,但各處比例卻都一樣的小型的海船,之所以這樣多一重工序,自然是為了正式起造的萬無一失。
闌珊一怔之下道:“那麼這仿船如今在哪裡?為何咱們都沒看見,也沒有人多提此事?”
江為功說道:“我在暈厥之前,隱約看到上麵記載,說是用完後為防喧賓奪主便拆除了,那會兒我正看到這裡,瞄見製作仿船也花了不少錢,覺著不對,正想叫你一起看看呢就出事兒了,真是時運不濟。”
闌珊想了想,道:“江大哥,文庫起火還有小顧的死,都不像是偶然,應該是你在海沿上發現鬆木後,有人想要滅口。所以我先前特去尋了榮王殿下幫忙,殿下說服了司禮監的張公公,不然的話,那些人還認為是你在裡屋放火燒書的,司禮監也仍看押著你。”
江為功一愣一愣的:“什麼?老子居然成了嫌疑人?明明……”
闌珊忙攔住他:“這件事情的水深得很,江大哥,我想咱們不要再追下去了,橫豎張公公跟榮王殿下都在,也輪不到咱們。另外,我是不想你再有什麼事兒了。”
江為功突然想起老杜說闌珊拚命救了自己一節,他想了想,點頭道:“小舒,我這命是你給撿回來的,聽你的就是了!”
可見江為功素日吃的那些好東西不是白吃的,自打醒來後,他恢複的非常之快,到了晚間已經可以下地行動自如了。
本來他一醒來就該給拘到翎海彆邸給張恒審問的,隻不過因為闌珊去驛館那一場,竟是不曾為難他。
江為功也著實的心寬,便該吃吃,該睡睡,到了次日早上醒來,除了頭稍微地還有一點點暈,已經沒什麼其他不妥了。
甚至開始跟老杜提,讓儘快安排個差事給他。
相比較江為功的神采奕奕,闌珊卻有些神不守舍起來。
原來闌珊記得趙世禛跟張恒兩人的約定,趙世禛去海擎方家,隻有一天半的時間,昨兒算是一天,那到今日正午他若不回來的話,隻怕張恒就要把這裡的種種疑點連同海擎方家也被牽扯在內的折子遞交京城了。
假如真的有方家在內,自然就把太子妃拉下了水,連帶太子在皇帝那邊的印象自然也要壞了。闌珊有點心神不寧。
一提起海擎方家,普通人的認知多半是口耳相傳來的,但是闌珊不同。
最初聽到這個名詞,是從鄭適汝的嘴裡。
海擎方家是鄭適汝生母的娘家,也算是鄭適汝的外祖母家裡,至今族中還有當官的弟子,家族鼎盛,也算是正經的地方一霸。
但據鄭適汝說,其實在她母親那一代,方家就有些落敗之勢,族中的弟子更是良莠不齊,奮發向上的雖有但是少,多的是那種坐吃山空的紈絝。
鄭適汝暗中對闌珊抱怨,說家裡的長輩也同樣的保守頑固不思進取,弟子們又不成器,這樣下去,方家遲早是要出大事的,如果隻是單純的沒落倒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隻可惜她是外女,卻是有心無力,想管也管不著。
那時候闌珊聽了這話,詫異之餘還笑她是杞人憂天。
鄭適汝在人前從來都是溫婉雍容的,從不說多餘的話,但是麵對闌珊,才肯說一些彆人所不知道的家族密辛,以及她的心事。
所以在闌珊聽張恒跟趙世禛說起海擎方家的時候,立刻便想起了鄭適汝當初對她說過的那些話,莫非鄭適汝的擔心要成真了嗎?
這半天闌珊乾什麼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看著日影當中,她放下手中的文書冊子,出門催問驛館處榮王殿下回來了沒有。
那門上小廝給她打發了好幾回,便陪笑道:“舒丞,若是有急事不如且去驛館坐等殿下。小人的腿都要跑斷了,而且我看這架勢,榮王殿下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
“怎麼這樣說?”闌珊嚇了一跳。
小廝得意道:“聽說殿下是去海擎方家的,那方家是何等的大家族,又跟太子殿下是親戚相關,見了榮王殿下豈有不盛情款待的道理?自然是得吃了晌午飯才回來。”
闌珊忙啐了口,讓他自去了。
造船局的廚房裡已經開始飄香,江為功頂著頭上的傷,高高興興地來找闌珊一塊兒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