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爾納基則截然相反。比起為了普通人進行研究、改良,帕爾納基的弓箭反而不斷提升著使用難度,對每一個使用者進行篩選。
弓上不上手、好不好用根本不是武器鍛造者們需要考慮的東西。他們隻會炫耀一般在弓箭上加入各式各樣的天材地寶,魔法道具,用繁雜的魔法回路賦予它更高的強度。
後果就是,弓越來越花裡胡哨,影響瞄準不說,弓弦也越來越難拉。能夠將弓弦拉滿的人,手劈一座山不在話下。
在帕爾納基,弱小的少年撿到神器,瞬間逆襲,靠著神器一路翻盤的故事根本無法成立。能夠使用神器的人,本身戰力已經足夠高端。頂級的武器隻會讓他們如虎添翼,不會脫胎換骨。
而戰場上,十萬個擁有精良武器的士兵,也比不上一個會使用禁咒的魔法師。
就像地球隨著高科技武器的不斷發展,需要用血肉堆積的戰鬥逐漸減少,帕爾納基也同樣如此。因此,除了九班學生們統治的國家,改良武器從來不在各國統治者需要考慮的範圍之中。
——除了對戰場效果提升不算太大,讓未經鍛煉的普通人拿到武器後無法使用,降低他們叛亂威力,這也是原因之一。
但周尋是個絕對的實用主義者。比起花裡胡哨的武器,他更喜歡乾淨、利落、好上手也更適合推廣的武器,比如這把複合弓。
像周尋這樣沉浸於複合弓技術的學生並不是少數。
同學們毫不掩飾的驚豔眼神也同樣感染了李老師。對於自己喜愛的事業能夠獲得學生們的喜歡,李老師為此十分激動。
“看同學們都這麼感興趣,那這樣好了,班長出來一下。”李老師衝走出隊伍的蘇明雅招招手,笑得十分和藹:“就由你作為代表,先給同學們做個示範吧。”
他拍了拍蘇明雅的肩膀,給她投去一個充滿信任的眼神:“放輕鬆,不要害怕,我會告訴你每一步操作流程的。”
說罷,他將蘇明雅帶至靶前,示意同學們跟上,一邊指著複合弓,大聲的向學生們介紹起複合弓每一個部件的名稱、功能性,以及使用方法。
蘇明雅認真地聽著,時而頻頻點頭,一雙眼睛充滿了專注,又在李老師的指點下,調整出一個標準的射箭姿勢。
“同學們看好了,這就是標準的射箭資質,之後你們射箭就要按照這個樣子來。”
李老師朝蘇明雅笑了笑,鼓勵道:“你用瞄準器對準靶心,就用我教你的三點一線去瞄準,然後鬆手就行。不要害怕射不中,第一次脫靶是很正常的事...”
話音未落,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犀利的破空聲,精準地命中了靶中央的紅心。
李老師:“...十環!”
應該是誤打誤撞吧?
李老師在心中不確定地想著,又道:“好,你已經記住了射箭的感覺,現在放下弓,按照我之前教你的,再次搭弓射箭。”
“好。”
蘇明雅點點頭,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嫻熟地搭
弓、拉弦。
“誒,姿勢有點不對。”李老師連忙製止:“下弓片抬得太高了,這樣射出去的箭在空中弧度會出現偏差...”
“咻——”
箭矢再一次命中紅心。
“哎呀,習慣一時間沒改過來。”蘇明雅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
就像龍天生會飛翔,人魚天生會唱歌,射箭是銘刻在每個精靈靈魂之中的技巧。
作為精靈族的聖女,欽定的族長繼承人,蘇明雅的弓箭技術哪怕是在佼佼者眾多的精靈族也是頂尖。作為對實力的嘉獎,同時也是身份的象征,精靈族族長特意將精靈族傳承了上萬年的弓箭賜予了她。
傳說這把被命名為光明之弓的武器獲得了精靈族所信仰,同樣也是精靈族創造者光明女神的賜福。雖然相比起其他名字花裡胡哨的神器,光明之弓聽起來有些過於普通,可它的威力哪怕在神器中也堪稱極品。
但同樣的,這把傳承了上萬年的神器也有著帕爾納基其他神器的毛病——上麵點綴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每次精靈族得到了什麼適合附魔弓箭的寶貝,就會想方設法融入光明之弓中。以至於光明之弓越來越花哨,也越來越難用。上弓片更是用魔力水晶雕刻出繁複的藤蔓與樹葉,顯得整個弓頭重腳輕,以至於每次使用,蘇明雅都要抬高下弓片,讓整個弓保持平衡。
沒想到這個小小的習慣放在普通弓上時還是沒能改掉。好在蘇明雅經驗豐富,及時調整,好險沒在同學們麵前脫靶。
蘇明雅找補似又射了三箭,箭箭命中同一把的紅心,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手裡的複合弓,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
李老師:“......”
該說這句話的人是我吧!你這技術可比我牛多了!
一想起剛才自己熱情澎湃地指導蘇明雅射箭,對方認真聽講的樣子,李老師便一陣臉熱,頗有種關公門前耍大刀的既視感。
“下,下一個同學。”
周尋走了上去,拿起弓耍了個瀟灑的箭花,連瞄準也不瞄準,拉起弓直接開·射。
箭矢竟直接將蘇明雅的箭矢從尾端劈開,小半個箭頭穿破箭靶,直中紅心。
“這弓拉力有點小。”周尋砸了咂嘴,意猶未儘地放下弓,忽而又想起什麼,衝李老師尷尬地笑了一笑:“不好意思啊李老師,把箭和靶子破壞了。多少錢啊,我會按原價賠償的。”
李老師:“...沒關係。”
九班二十四名學生中,擅長弓箭的學生其實並不算多。但箭靶距離他們隻有不到五十米,又有複合弓輔助,本身戰鬥經驗與悟性又高,再加上靈魂融合後潛移默化中不斷被增強的視力,稍一上手,便能輕鬆做到支支命中紅心。
“你們是體育班?”李老師忍不住問。
“我們是文科班。”蘇明雅回答道。
李老師:“......”
做人果然不能太刻板印象啊。
他恍惚地想。
...
連著兩節課驚豔的表現,九班學生們在運動上的天賦已經悄悄傳入了基地每一個負責培訓的老師耳中。
比如負責茶藝課的文老師。
作為基地為數不多的女老師,文老師就像她教導的茶藝,整個人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溫婉柔美,一口吳儂軟語聽得人骨頭發酥。
“同學們,看著我的動作,我們高提水壺,用手腕的力量讓水從壺嘴流入杯中。注意水不要濺到外麵去,控製好高度與節奏,上下提拉注水,反複三次——這叫做鳳凰三點頭,用茶向客人鞠躬行禮,表示對客人、對茶的敬意...”
文老師輕聲細語地說著,聲音被小蜜蜂擴大,傳入每個學生耳中。
和運動不同,茶藝講究的是“雅”,是“風韻”,是“靜”也是“和”。
比起快節奏,充滿競爭性的運動,茶道節奏緩慢,對學生而言也更容易枯燥。文老師也並不覺得自己上課的內容能夠讓這些學生們心平氣和耐著性子跟著學習。
太過活潑的學生我有點不擅長應對啊。文老師心想著,卻又忍不住小小慶幸起來:幸好這次用的茶杯都很普通,哪怕這些學生毛手毛腳打碎了也不會心疼。
這麼想著,文老師完成了鳳凰三點頭的示範。她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將目光投向九班學生。
略有些簡陋的教室內,學生們腰板挺直,端坐在茶海後,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貴氣。明明穿著普通的T恤襯衫,恍惚間卻仿佛看見了垂墜在小臂下的飄動的廣袖。
一時間,文老師隻覺得自己並非坐在老舊狹小的教室之中,而是穿越時空,來到了百年前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身著華服的學生們跪坐在宮殿兩側,或身居高位的太子公主,或官宦世家的公子少爺,或高門大戶的閨閣小姐,舉手投足皆是風韻。
文老師默默拿出手機。
茶藝-文老師:你們不是說九班的學生是運動係嗎?
畢業牆-鐘老師:對啊。你沒看見那場麵真是太可惜了,那矯健的姿態,那漂亮的肌肉線條,嘖嘖!
射箭-李老師:不要刻板印象好吧,人家隻是擅長運動的文科生,就是性格有點跳脫。要是在你課上搗亂,你多擔待點。
茶藝-文老師:???
...
“你看文老師的表情。”白洛往林淵身邊靠了靠,偷偷笑道:“又被這群人模狗樣的家夥唬住了吧?”
林淵:“...你罵的人也包括你自己啊!”
也怪不得文老師震驚。
若單單隻是配合上課內容,沉心靜氣跟隨老師的步驟也就罷了。真正震撼到文老師的,是學生們舉手投足間展現出的風骨與氣質。沒有足夠的閱曆與修養,斷斷呈現不出如此風韻,就像許多古偶劇中的演員,徒有好看的皮囊,沒有支撐內核的風骨。
莫說這隻是一群十七八歲的學生,哪怕說他們來自各
國皇族,文老師也會忍不住相信。
——而最離譜的猜測,往往是最符合現實的真相。
九班學生們穿越後要麼出生不凡,要麼靠自己的力量爬上高位。都是在大場麵中摸爬滾打過來的人,又各個身居高位,哪怕性格再跳脫,平日裡也不免要裝得大氣沉穩。
雖然帕爾納基的禮儀與華夏禮儀有所不同,九班學生們骨子裡到底還是華夏人,禮儀鑽研透了,兩者皆有相同之處,一套特意簡化過的茶禮自然迅速能抓住精髓,體現出特有的風韻。
更彆提學生中某些“人來瘋”的性格。
司季詩腰板端得筆挺,明明穿著T恤,卻還要故作矜持地一抖手腕,仿佛古代穿著長袍的富家少爺,抖下寬大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手腕。他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刮了刮茶湯,微微低頭呷了一口。
——這種場合,本困得雙眼發暈的司季詩倒精神起來。整個人像一隻開屏的孔雀,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向文老師散發他的魅力。
“騷包啊,真騷包啊。”
白洛瞥了瞥嘴,感歎道。
不得不說,司季詩在帕爾納基能大開後宮是有一定道理的,除了他這張好看的皮囊,隨時隨地裝腔作勢也是他特有的本事。
白洛端起茶杯學著司季詩的動作喝了一口茶,瞬間對司季詩肅然起敬。
這根本隻有茶葉沫子沒有茶!司季詩是怎麼麵不改色喝下去的!
呸呸呸——
...
“聽說你們今天大出風頭啊。”
入夜,芮航踏著清脆的熄燈鈴踏入了男生宿舍內。
一整天沒見到這群糟心的學生,芮航隻覺得神清氣爽,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正能量。
由於來之前便提前收到了通知,在芮航來之前,學生們便早早做好了準備。
“芮老師,晚上帶著學生偷溜出宿舍,傳出去影響不太好吧。”白洛開玩笑道,一邊推了推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司季詩:“醒醒,我們準備出發了。”
芮航雙手抱胸:“放心,不用偷溜。我已經提前和校長報備過了。”
“你是怎麼和校長說的?”白洛好奇道。
芮航:“晚自習。”
白洛:“......”
好像也沒什麼太大問題。
學習魔法也是晚自習的用法之一嘛!
有校長批複的通行證,負責看門的宿管大爺很爽快地將九班學生們放出了宿舍大門。
遠遠還能聽見其他宿舍傳來的抱怨。
“為什麼他們九點以後還能出宿舍,我們就不行?不公平!”
負責監視他們入睡的老師冷笑一聲:“人家是去晚自習,你要是願意去學習,我也不攔著你。”
宿舍內頓時鴉雀無聲,落在九班身上的目光不再是充滿豔羨,而是帶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憐憫。
誰家社會實踐活動晚上學習啊!這九班班主任可真夠變態的!
...
芮航如法炮製又將女生們帶出了宿舍,一行二十五人大大方方地繞過食堂,直奔後山而去。
後山附近是軍訓時的靶場,沒有學生時,也會被駐紮在基地中的軍·隊當做訓練場。因此哪怕入夜,通往靶場的路依然有士兵站崗巡邏。
芮航一揮手,學生們默契地向四周散開,以各自的方式悄然繞開監控,趁著夜色潛入後山。
林琅一低頭,用於巡邏的探照燈便從她頭頂掃過。距離腳下不到二十米的距離便是哨崗,學生們屏息凝神,放輕步伐,極其靈活地在山間穿梭,向著山頂飛奔。
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學生們用儘全力。不到三十分鐘,學生們便來到了近六百米高的後山山頂。
越是靠近自然,靠近星空,遠離都市的地方,空氣便越純淨,能夠感知到的自然元素也越多。
“今夜星象有異動。()”沈棲庭凝望著天空,喃喃道:我有種預感,魔力要恢複了。()”
“隻是不知道魔力的恢複是好是壞了。”林淵歎了一聲:“一旦魔力真的湧入地球,整個世界將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上天讓我們穿越到帕爾納基,又將我們送回地球,一定便是為了這一刻。”白洛收起了他一貫的嬉皮笑臉,露出了難得的正經表情:“一切都是命運的抉擇,但我們能打破命運。”
“同學們。”芮航環顧四周,沉聲道:“開始吧。”
...
Y市潮濕多雨,入夜的山林中,濕潤的泥土氣息,植物的清香與腐臭,常年不見光的潮濕味,以及動物的糞便臭混合在一起,實在算不上好聞。
但九班學生們並沒有心思顧慮這些外在因素。他們尋了塊平整的地形,在芮航的帶領下,二十五人圍成一圈盤膝坐下,以各自修煉的方式,雙手凝成不同的手訣,閉上眼睛,全身心投入進冥想中。
——若此刻有無人機從上空拍下這一幕,定會以為是什麼精神病院的病人偷跑至後山,集體犯病。
隨著意識沉入意識海,五感變得愈發敏銳。耳畔一切細小聲音被不斷放大,空氣中混合的味道也愈發清晰,連帶著氣溫的變化也透過皮膚不斷被學生們感知。唯有他們的呼吸與心跳,隨著意識海的深入,不斷放緩,放平。
靈魂仿佛漸漸從身軀中飛出,又被一根無形的線緊係在身體之中。
恍惚間,他們仿佛看見了浩瀚的星空,看見了帕爾納基廣茂的大陸,看見了無垠的宇宙——與一雙隱藏在宇宙深處,巨大,卻無比溫柔的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連耳畔的蟲鳴都顯得不真切,整個人處於半夢半醒之時,一絲微弱,但無比清晰的魔力終於出現在每個人的感知之中。
他們齊齊睜開了眼睛,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向星空深處。
天幕像是被人用力打碎,魔力化作星星點點的光芒一瀉而下,落入地球之中。原本的魔力“水滴”驟然化作浩瀚的瀑布,源源不斷湧入他們早已魔力枯竭的身體。
虛假的夜空終於在此時露出了它真正的麵貌——一個倒懸著的,巨大的世界。
那是帕爾納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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