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獨角獸港二天後,愣頭青林淵終於遭遇了穿越後第一個滑鐵盧。
——他的行李被人偷了。
說是行李,其實也隻是一個用乾草編的小背簍,裡麵放著足夠支撐林淵一周的乾糧,存了幾年才攢到的五十枚銅幣,以及兩件修女為他縫製的布衣。
前兩者丟了雖然可惜,但好歹還能想辦法再湊出來。唯有這兩件衣服,是林淵此行中最為珍貴的存在。
衣服並非什麼好衣服,布料也不過是最便宜的“賤布”——普通粗布因為存放不當或時間太長導致被蟲蛀、發黴,被以一個低賤的價格售賣,因此得以“賤布”之名。不過說是低賤,也隻是比普通粗布八十銅幣一米的價格便宜十銅幣罷了。
在帕爾納基,貨幣體係與喜歡中最常見的“金幣”體係如出一轍。據說原本聖卡洛斯使用的並不是這套體係,但隨著聖瑪洛帝國...哦,現在已經改名為神聖羅馬帝國的初代女帝歐維娜·恩基·科裡森操作下,所有人類國家漸漸統一了貨幣,最終形成了如今的“金幣”體係。
對於普羅大眾,“銅幣”是最常用的貨幣。兩枚銅幣可以買一塊小孩拳頭大小,硬度堪比石頭的黑麵包。
一百枚銅幣等值一枚銀幣,一百枚銀幣等值一枚金幣。據說生活在神聖羅馬帝國的人,一年至少能賺兩金幣。這在聖卡洛斯簡直是無法想象的事情,尤其是獨角獸港的居民。一年能賺一金幣已經能夠讓他們歡天喜地,而這座小城的人均年收入,也不過隻在八十銀幣而已。
明明是個人人都無法吃飽的世界,糧食的價格卻十分低廉,因此哪怕年收入隻有八十銀幣,也完全不用擔心買不起糧食——唯一需要擔心的,隻有糧食買不到的問題。
相比之下,那些需要耗費人力、物力的資源,比如“布匹”,就昂貴的讓人歎息了。
好在衣服隻要做兩套,洗洗補補還能穿很久,並非食物這樣不可缺少的必需品。因此布匹雖貴,卻也並沒有那般讓人無法承受。
但對於清湯寡水的小城教會,所有多餘的錢財大都被拿去收養孤兒、資助貧民了,想要湊一套做衣服的也十分困難。這兩件衣服,是照顧他的修女省吃儉用了一年,用無數塊布片一針一線為他拚湊出來的。
穿越之前,林淵的家庭非常富裕,從沒有出現過經濟問題。父母兄長為他購置了足以堆滿衣帽間的衣服,動輒上千,甚至上萬。哪怕是最便宜的襪子,也基本都是二位數打底。
在物質生活上,林淵的家人從未虧欠過他。雖說愛意不分貴重,但在這個連吃飽飯都是奢侈的世界,兩件破布衣無疑要比那些昂貴的衣服更“貴重”。
——不是說聖卡洛斯雖然吃不飽的人很多,但因為信仰災厄女神不敢作惡,所以民風非常淳樸麼?
騙小孩呢!
林淵憤憤地想,一邊絞儘腦汁回憶著背包丟失前所發生的種種事情。
他記得,自己當時走到半路,一個趕著車、胡子拉碴
的男人突然出現在他身邊,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自己起初還抱著戒心不敢靠近,隻說要前往災厄聖殿朝聖,自己是災厄女神的信徒。沒想到大漢聽說後,反而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我也是女神的信徒,也正準備去聖殿參拜呢!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緣,不如我帶你一程啊!”
修女曾經教導過林淵,災厄女神時刻注視著信徒的一舉一動,認真傾聽著信徒們的每一次呼喚。一旦他們想要作惡,女神會立刻出手,製裁這些人。
林淵起初對這些話不以為然——神明哪有這麼多閒工夫,天天盯著彆人看,這不是變態麼?
但架不住他恢複地球記憶前是個虔誠的信徒,早就在心中紮根了對災厄女神的信仰。哪怕認為地球人的思維清醒而叛逆,也架不住信仰潛移默化的“汙染”。
再看這絡腮胡大漢,雖然看起來其貌不揚,但說起話來倒文質彬彬,像是讀過書的樣子。
又是災厄女神的信徒,又讀過書,還是個有車一族(雖然隻是牛車),應當不會是個壞人吧?
兩世隻經曆過少年時期的林淵沒有半點心眼地如此想著,欣然接受了大漢的邀約。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林淵隻記得自己突然又餓又困,從背簍裡摸索著掏出一塊黑麵包,就著涼水用牙磨下一小塊,才囫圇吞進肚子裡,記憶便徹底斷了片。
想必那大漢是在車上放了什麼催眠的玩意兒,趁他睡著,拿走了他的行李,順帶把他扔下了車。
人心險惡啊人心險惡!
林淵唉聲歎氣,腦海中卻又忍不住浮現出災厄女神雕像那張酷似他同班同學於芷的臉,以及修女口中聽說的,神聖羅馬帝國女帝歐維娜的名字。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的同班同學中也有一個叫做“歐維娜”。
難道我們全班都穿越了?
林淵想著,卻又忍不住再次發出一聲長歎。
人比人氣死人啊!怎麼他的同學穿越,不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就是威震一方的女帝。吃穿不愁不說,還執掌大權,擁有無上的力量。
偏偏他——曾經的“天之驕子”、“人生贏家”,穿成了個孤兒被教會收養不說,不是在挨餓,就是在挨餓的路上。好不容易準備嘗試改變自己命運,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直接傾家蕩產,血本無歸。
等等,按照正常的穿越定律,像我這樣的穿越者不應該自帶金手指麼?
於芷、歐維娜,這兩個人的經曆怎麼不像是金手指傍身呢?
說不定我身上也藏著我還未發覺的強大力量。
想到這裡,林淵便亢奮起來。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身體下蹲,紮了一個結實的馬步。
“豪油根——”
林淵的拳頭帶著他體內的“氣”,重重砸在了路旁的大樹上。
樹葉勉勉強強掉了兩片,林淵捂著紅腫的手背,發出一聲痛苦的悲鳴。
“太欺負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倒黴過頭了會時來運轉——或者變得更加倒黴。就在林淵準備放棄搜尋偷走行李的大漢,準備想找個地方湊合過夜時,附近的林子裡忽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今天收成一般啊。!?[(()”
“嗨,彆提了,碰到個窮鬼小子。我看他要去災厄聖殿朝聖,還想著碰上肥羊了!”男人罵罵咧咧。
虔誠的信徒一般都喜歡把多餘的錢財捐入教堂,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一家人健健康康。哪怕林淵所在的小教堂二申五令不接受大筆捐款,隻接受每一次一銅幣的禱告費——據說這是女神下令,各教會必須遵守的規矩,也架不住那些信徒想方設法把錢往教堂裡塞,有些甚至直接將錢扔在門口,不與教會說一聲便跑了。
這樣的習俗也產生了一種新職業:拾荒人。他們拾的並非被遺棄在路邊的食物、廢棄品——獨角獸港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東西——而是被放在教會門口的錢幣。隻是他們每次隻會拿去足夠買一天食物的金錢,並會用半天的時間向女神禱告、祈求原諒。
神父、修女們皆知曉“拾荒人”的存在,也默許著這樣的行為。
當生活已經絕望到看不見方向時,信仰便成了人們最後的光與依托。
無法,教會隻能將這些錢投入更多的孤兒與貧民救助中。
林淵雖然出生於紅旗下,是個標準的新時代青年,從不信什麼牛鬼蛇神,但對於教會的種種條令與行事方式,還是相當有好感的。
光是麵對教會,信徒便願意拿出一半的積蓄供奉,更彆提那些離開家鄉,選擇前往災厄聖殿朝聖的信徒們。
他們身上往往背負著足夠支撐數周的食物,單位以銀幣記的金錢,以及其他零零碎碎,與女神相關的祭祀用品——這些拿出去不少也能賣個好錢。
對於那些沿途打劫的人,這些朝聖者就是一隻行走的肥羊,還偏偏特彆好對付——這些人認為隻要大聲向女神祈禱,災厄女神就會降下懲罰,將他們這些罪人誅殺。
林中的土匪們聊著聊著,話題便落在了這件事上,狠狠嘲笑了一番,又開始懷念起之前的收入。
“前天我碰到的那個才叫肥羊!身上帶了二金幣,還有一袋子小麥!我這輩子都沒見到過金幣!”
“可不是嘛!要是這樣的人每天能多來點就好了,等咱哥幾個再撈一把大的,就離開這個破地方,去神聖羅馬帝國。那裡才是人過得好日子!”
“可惜了,國王是個女人。”
“女人怎麼了?要我說女人才好呢。隻要娶了她,生個兒子,王位還不是手到擒來?”那人笑道:“連我都知道的道理,你說那些貴族老爺們知不知道?不然你以為一個女人怎麼能當國王?”
幾個人越說越粗俗,聽得林淵深深皺起了眉頭。
且不說這些人的話有多難聽,神聖羅馬帝國的女帝很有可能是他同學——那可是他老鄉,自己人!
非常護短的林淵憤憤地
() 想著,恨不得擼起袖子衝上去,一人給一個王八拳。
可惜現實不是,林淵心中幻想地再霸氣,也知道這件事不是現在的他能夠解決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我找到我老同學,翻身修煉成龍傲天,再來找你們這群小癟二狠狠出一口惡氣!
林淵這麼想著,一邊屏息凝神悄悄後退——既然這群人的聊天聲音能傳入他耳中,這就說明一旦他離開的聲音足夠大,也很容易被他們發現。
林淵想得非常美好,奈何事與願違,笨重的身體根本無法承擔他完成如此複雜的操作,更彆提對方本就是刀尖上舔血,小心謹慎的土匪。
林淵才剛剛退了一步,腳下的枯葉與樹枝斷裂的聲音便輕而易舉暴露了他的存在。
麵對著氣勢洶洶朝自己衝來的二個大漢,林淵欲哭無淚。
“老大,就是這小子!”絡腮胡大漢指著林淵:“我今天下午碰上的,一個窮鬼!”
他朝林淵啐了一口:“這小子看來是想從咱們這裡把錢拿回去呢。呸,就五十銅幣,還不夠老子一頓酒錢。”
林淵想說五十銅幣怎麼了,那也是我一點點攢了好久了錢。更想大喊一聲:呔,把我的衣服還回來!
可林淵雖然中二,卻不是個真正的傻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十二歲少年,碰上二個體型是他兩倍大,手裡還拿著武器的大漢,貿然衝上去說一堆囂張話隻會白白送了他的命。
這群人搶了他的東西卻沒有殺了他,足以說明他們並沒有真的想背上人命。隻要自己說些好聽的話,態度放得卑微一點,和他們好好周旋幾句,說不定這些人還能放自己離開。
林淵心中正盤算著該如何說服這些人,卻見二人組中的“老大”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做了他。”
林淵:“???”
喂喂喂,你們就不能走點流程麼?
說好的反派動手之前會先和主角嘴遁十分鐘呢——雖然他是不是主角這點還不好說,但是一言不合就動手也太過分了吧!
“我早就和你說過,不要給自己留後患!”老大訓斥道:“看他是個小孩子就不敢動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