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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在宮裡住下之後,魏鏡澄給徐靈鹿申請了令牌,可以自由出入宮內各處,甚至可以進入嬪妃的殿內搜查。

但小天師並沒有大張旗鼓去查,而是抱著粘人精阿潤每天在後殿轉悠。

他也不去貴人們的住所,就在各種往來的道路上轉,有時天氣好了,還會在禦花園裡找個無人的亭子休息看風景,悠閒的不像是來查案的,倒像是來度假的。

很快宮人們中間便傳開了,說宮裡來了一位新主子,長得謫仙一樣,應該是哪位貴人將親戚接到了身邊。

傳著傳著宮人們竟然還起了競爭之心,紛紛爭搶說此人是自己主子的親戚,以此來側麵佐證自家娘娘的美貌。

有了新的焦點,之前關於美貌宮女和俊俏太監的傳言很快便被壓了下去,過了兩天也就無人再去討論了,仿佛之前發生的怪事真的是因為天涼,那些人得了風寒,隨著天氣轉暖,便煙消雲散了,所謂的嚴查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然後怪事就再一次發生了,對方這次下手顯得格外謹慎,選在夜裡一條幽僻的小路上。

中招的小太監在那一刻以為自己看見了月下的仙子,忍不住和那小宮女多待了一會,結果症狀格外嚴重,大半夜的做噩夢,發癔症,嚎的整個屋的人都醒了。

他在夢中瘋狂的揮舞手腳,亂喊亂蹬,幾個成年太監都壓不住,請太醫過來紮了幾針才安靜下來,第二天依舊在持續的發熱。

徐靈鹿隔日早上去了這小太監住的房間,還沒進門就感到一股淡淡的妖氣。

他尚未做出反應,阿潤就從他懷裡猛地竄了出去,肥胖且矯捷的衝進了房間,一躍就跳上了小太監睡的大通鋪,繞著還在昏睡的小太監一通猛嗅,徐靈鹿在後麵追著它喊了好幾聲,阿潤都充耳不聞。

小太監因為發熱睡得昏昏沉沉,感覺漏在外麵的臉頰,額頭和手背都反複的蹭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迷迷糊糊睜開眼想要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在蹭他,不會是房間裡鬨耗子了吧。

結果一睜眼看見一張毛茸茸的貓臉,正俯視著他,還打算伸出舌頭舔他。

“啊!”小太監驚叫一聲,整個人都嚇清醒了,差點直接從床上跳起來,結結巴巴的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這……這……”

“阿潤!”徐靈鹿兩步追上去,一把撈住行為古怪的阿潤,小胖子扭來扭去的不停掙紮,小天師眼見就要抱不住了,後麵跟上來的魏鏡澄,從他手中將小貓咪接了過去,緊緊的扣在了懷裡。

貓咪的手感又軟又絨又暖和,魏大人從沒抱過這麼舒服的物件,一時間竟然有點沉迷,手指伸進阿潤柔滑的長毛裡,輕輕的揉了揉。

這是什麼樣的手感?!

也太舒服了吧,難怪小天師整天抱著摸,魏鏡澄忽然對阿潤整日占據徐靈鹿懷抱這件事釋然了,然後偷眼看了看正在詢問小太監問題的徐靈鹿。

寵物都如此好摸好抱的話,那主人的手感應該會更好吧。

阿潤被揉摸了一會,理智逐漸回歸,恍然發現自己被抱在一個不那麼熟悉的兩腳獸懷裡,瞬間就炸毛了。

“喵┗|`O′|┛嗷~~”小貓咪咆哮。

我可不是隨便的小貓咪,怎麼能沒經過我允許就擼呢?

徐靈鹿聽見阿潤的叫聲,擔心魏鏡澄控製不住,回過頭來查看情況。

魏鏡澄見他回頭,收起了心裡那些旖旎的小心思,心虛的咳了兩聲,又掛上了一副穩重,端莊的麵孔,目光沉穩的看著徐靈鹿,右手抱住阿潤,左手伸進了腰間的錦袋裡,摸出了一把小魚乾。

魚乾還活著的時候是一種小銀魚,皇帝最愛用來做魚羹吃,味美鮮甜。

這種小銀魚每年隻有初春最好吃,要在山澗的冷泉裡去捕,經過一個冬天,魚的肉質純淨脂肪又多,所以就算曬成魚乾也有種油潤的口感,絲毫不覺得乾澀。

魏鏡澄捏著魚乾尾巴輕輕的湊到阿潤粉嫩嫩的小鼻子跟前,還在炸毛的小貓咪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了,謹慎的嗅了嗅,有點香呀!

小貓咪轉頭看看主人,徐靈鹿笑著點頭,它又抬頭看看這個好人兩腳獸,魏鏡澄將小魚乾又往前遞了遞。

阿潤再次嗅嗅,實在沒受住誘惑,啊嗚一口吃掉了,帶著倒刺的軟嫩舌尖,輕輕的從魏鏡澄的指尖擦過,弄得魏大人從指尖癢到了心尖上,忍不住一個接一個的喂了下去。

“有一套。”徐靈鹿笑眯眯的走過來,衝著魏鏡澄豎了下大拇指。

很少有不熟悉的人能擼到阿潤的,看來這個小魚乾味道應該非常棒,挑嘴的小貓咪才會一直接受投喂。

見小主人過來,阿潤扭了扭肥美的身軀,打算從好人兩腳獸的懷裡出來,換到自己主人懷裡,但掙紮了兩下,紋絲未動,這人也抱得太緊了吧。

“咪嗚~”阿潤向自己小主人求救。

快給貓咪接過去!

徐靈鹿抿唇偷笑了一下,在貓腦袋上擼了一把,“你吃了那麼多小魚乾,肯定又重了,抱不動!”

小天師絲毫沒有要接手的意思,難得有人能幫他抱貓,是時候讓手臂休息休息了。

慘被主人拋棄的阿潤,震驚的貓嘴的合不上了,呲出兩顆小尖牙,一付傻呆呆的樣子,魏鏡澄默默的換了隻手,這狸奴真沉,單手抱了會,手臂竟然有點發麻了。

阿潤見掙紮無用,就乖巧的偎在好人兩腳獸身上,雖然觸感比主人硬一些,但是視角比主人高出許多,也不賴。

“怎麼樣?”魏鏡澄開口詢問。

“還是那番說辭,沒什麼新鮮的。”徐靈鹿戳戳小貓咪屁股,“不過應該可以確定是妖了,根據阿潤的反應來看,應該是隻貓妖。”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想到阿潤剛才不受控製,跳到大通鋪上不斷嗅聞小太監那不值錢的樣子,小天師麵色古怪,“恐怕還是隻小母貓。”

“妖氣我已經標記下來,接下來我們都不用做什麼,放阿潤出去找就行了,它肯定比我們更想找到。”

“是不是呀,阿潤?”徐靈鹿朝著阿潤挑了挑眉毛。

“咕~”阿潤悶悶的哼了一聲,把頭徹底埋在魏鏡澄臂彎裡,不露麵了。

想到剛才差點去舔床上的那個兩腳獸,阿潤就覺得臊的慌,小貓咪也是有羞恥心的,害羞( ω )。

既然已經確認了目標,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徐靈鹿和魏鏡澄帶了幾個隨從跟在阿潤後麵遛彎,一向嬌氣的小貓咪這次也不用抱了,一邊在最前麵巡查,一邊謹慎的嗅聞著,生怕錯過了之前那讓它躁動不安的甜美妖氣。

一直從午後逛到傍晚,走了大半個皇宮,徐靈鹿感覺自己腿都走細了一圈,阿潤都沒什麼反應,就是因為走路過多,累得有點喘。

眾人打算逛完眼前這個區域,就回去休息,明天再繼續。

這片建築在皇宮的西北角,非常偏僻,除了住在其中的人和伺候的宮人們,平日裡幾乎沒有人會來。

因為這裡住的都是些前朝留下的妃嬪們,若是沒有事,自然沒人願意過來。

此處雖然不是冷宮,但冷清的程度卻一點也不比冷宮差。

幾人行至殿門口準備繞著這處偏殿轉一圈便回去休息,殿門卻從內部被推開了。

老舊而沉重的木頭大門,連續的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聽的人牙酸。

而從門後出來的人,卻讓眾人眼前一亮。

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長的清麗可人,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宮女服,一雙大眼睛懵懂又警惕的看著殿門外這群陌生人。

雙方彼此打量了幾眼,那小宮女就開始往殿內的院子裡退去,魏鏡澄俯身貼在徐靈鹿耳邊說,“這姑娘有問題,她不認得我。”

到不是魏大人自戀,宮人入宮後,帶教的上峰都會教導,第一條就是切記不能衝撞了宮裡的貴人,要拿著畫像一個一個認過去,見了畫上的貴人就要行禮問安,還要懂得避讓,魏鏡澄雖不在宮裡長住,但貴人名單上絕對有他一位。

這個小宮女見了他不僅不行禮問安,甚至不知避讓,敢直視他,說明這個宮女根本沒有受過訓練。

魏鏡澄跟徐靈鹿說話的同時,給旁邊的侍衛打了個手勢,幾個侍衛上前,本來是想按住小宮女的,可走到了近前,忽然一陣頭暈目眩,好幾個人摔做一團,隻有一個侍衛,用佩刀抵住了小宮女打算關上的殿門。

那小宮女見殿門無法合上,也不過多的糾纏,轉身就往殿內跑去,還不等侍衛們緩過勁來去追,一個毛乎乎的團子就快速的閃了過去,順著殿門的縫隙,追進了殿內。

等徐靈鹿給幾個侍衛一一解了暈眩,眾人也跟到殿內的小花園裡。

隻見阿潤朝著一隻毛發純白的貓咪飛撲了過去,仗著自己的體型更大,更健碩,把那隻白貓壓在了身下。

背上的家夥太胖了,白貓一時被壓確實掙脫不得,好在它靈敏矯健,揚起前爪,扭轉過來照著阿潤那張好看的貓臉就是一爪子。

白貓的指甲異常尖利,還帶著回鉤狀,眾人仿佛能看見那銳利的指甲上閃過一絲寒芒。

阿潤最在意它的臉,這一爪子要是被撓結實了,估計那張漂亮的小貓臉是不能要了,所以它不得不鬆開了壓製往後麵撤,堪堪保住了自己的小臉蛋,可耳朵尖尖卻被白貓的指甲刮到了,一大撮咖啡色的毛毛被抓的掉了下來,繞著兩隻貓咪胡亂的飛舞著。

看著自己被抓掉的毛從空中飄下來,阿潤心疼,那是它耳尖立起來的那一撮毛,最好看了,現在沒了!

“嘶!哈!”阿潤把兩隻耳朵都緊緊的貼在腦袋上,衝著不遠處的白貓呲牙。

“嘶!哈!”白貓也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還非常挑釁的抖了抖自己的耳朵。

剛才趁著阿潤躲閃的功夫,它已經跑出了一小段距離。

兩隻貓咪繞著圈圈謹慎的對峙著,後麵的人類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一種不知道應不應該上前幫忙的焦慮。

隻有徐靈鹿一人興致勃勃的看著貓咪打架,甚至恨不得能抓把瓜子邊嗑邊欣賞。

嘖嘖嘖,果然,雄性動物都要通過展示自己的強壯和能力,才能得到伴侶的青睞。

阿潤,衝鴨!能不能追到貓妖小姐姐可就全看你自己了。

第52章

阿潤這種從小開了靈智被嬌生慣養,好吃好喝伺候大的家養豬咪,按理說應該不是白貓的對手。

從現實狀況上看也確實如此,阿潤到底是隻紳士的小貓咪,打起架來不用爪子撓也不上嘴咬,全程都是靠著自己的體型優勢去壓製。

小白貓就厲害多了,它經常假意逃跑,引誘阿潤去追,等阿潤到了近前又轉身一爪子撓過來,然後阿潤就失去了它一撮奶呼呼的毛毛。

打的時間久了,白貓沒什麼大損失,倒是阿潤被撓的貓毛滿天飛,幸好它是隻長毛貓咪,有厚厚的毛發做保護,才隻是被抓掉了毛毛,沒有傷及皮肉。

殿內的花園不大,兩隻貓打著打著,阿潤就把小白貓懟到假山前麵,斷了後路。

白貓不斷的揮舞著爪子,不讓阿潤再靠近。

被撓的次數多了,阿潤也逐漸放棄了紳士,開始學著白貓上爪子撓,但它揣手賣萌還可以,打架的速度還是差很遠,朝著白貓一爪子揮了過去。

白貓退無可退,但足夠機敏,一口咬住了阿潤揮過去的前爪。

這一口咬的結實,阿潤疼的叫都叫不出來了,隻能從鼻子裡噴出了兩道粗氣,生生忍了下去,接著翻身利用自己的體型優勢壓住白貓,一張嘴咬住了白貓後脖子的一塊軟肉。

貓咪生下來後會被貓媽媽叼著後脖子走來走去,所以後頸處有一塊肉是感覺不到疼痛的,被咬了也隻是被限製行動,並不會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阿潤自己雖然右前爪被咬了4個小血洞,但還是沒舍得傷害貓妖小姐姐,所以才選擇叼咬沒有痛感的後脖子,就算是打架,也依然是隻溫柔的小貓咪呢。

白貓被咬住了後頸,徹底動彈不得了,就乾脆癱在地上,咬著阿潤前爪的嘴巴也鬆開了,大口喘著氣。

打小看到大的兒子第一打架就打贏了,徐靈鹿還沒來得及給阿潤點讚,就看見白貓身子底下流出一股血來。

從血量來判斷能看出這傷口肯定不小,可剛才打架的時候,阿潤根本就沒傷到小白貓呀。

難道是不小心磕碰到哪裡了,劃出了傷口?

貓咪體型小,對於它們來說一次流出這麼多血液已經算是很危險的事情了,徐靈鹿不敢怠慢,從百寶囊中掏出了上好的止血藥,這小白貓搞不好是他未來兒媳婦,可不能出事。

小天師攥著藥罐子,趕到假山旁邊,給地上的小白貓下了個定身咒,“阿潤,好了,過來吧。”

看見主人過來,阿潤鬆開叼著白貓後脖子的嘴,委屈又嬌氣的‘咪~’了一聲,然後抬著被咬到的右前爪,用另外三個爪子跳到徐靈鹿旁邊,重心不穩的一腦袋懟在主人小腿上,舉高受傷的爪爪‘咪嗚咪嗚~’的撒嬌讓主人看。

徐靈鹿實在拗不過這個小撒嬌精,又心疼自己兒子,隻能先給阿潤的四個小血洞上塗了藥粉。

藥粉一塗上去,血馬上就止住了,火辣辣的疼痛也立刻消減,就連傷口周圍的紅腫也肉眼可見的在消退了,阿潤終於又把它的又前爪放在了地上。

三兩下處理完阿潤的傷,徐靈鹿在白貓身邊蹲下。

“哈!”白貓雖然中了定身咒,但也隻是身體不能行動,不妨礙它朝著徐靈鹿呲牙威脅。

虛張聲勢小貓咪,徐靈鹿當然絲毫不在意,上手就準備去查看小白貓的身體,當手實實在在摸到小白貓身上那一刻,小天師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貓,居然如此瘦!

他的手第一下落在小白貓的背上,和阿潤柔軟無骨的區彆很大,它的脊骨明顯,甚至結結都清晰可辨,皮毛也沒有豐盈水滑的感覺,而是澀澀的有些紮手。

不應該呀!這小貓咪明明看上去圓潤健康,顏值超高,它是典型的獅子貓,長毛,毛色純白沒有一絲雜色,一雙眼睛倒是和阿潤很情侶也是碧藍色的,相比於阿潤的大圓臉盤子,她的臉相對小一圈,不長,是個小圓臉,還有一個尖尖的貓下巴。

但手一摸上去,明顯貨不對板,如果貓咪這麼瘦的話,看上去肯定形銷骨立的,哪會有現在這麼好看。

見白貓身型如此消瘦,徐靈鹿便解了它的定身咒,但貓咪沒有任何逃跑或反抗的動作,似乎是剛才那一番打鬥已經耗儘了它最後的力氣,隻是繼續躺在地上。

“你用妖氣包裹,改變了自己的外貌?”徐靈鹿一邊翻找傷口,一邊問小白貓。

白貓揚起藍色的眼睛打量了這個正在翻看它的人類一眼,隨即又垂下頭,沒有出聲,繼續喘著氣,它感覺這個人類並不會傷害它。

徐靈鹿從小白貓的脖子開始檢查,等摸到後腿時,再一次愣住了,貓咪後腿上的毛有一塊沒一塊的,還有成片的傷口,有的已經結起了血痂,摸上去又硬又刺手,這傷口的手感很奇怪,不像是和動物打架打的,倒像是用刀子一片一片割的。

再往下就摸到了一片黏黏糊糊的溫熱的液體,原來是因為和阿潤打的比較激烈,貓咪後腿上剛結了一層薄痂的傷口再次崩開了。

見白貓的真實情況居然這麼慘烈,徐靈鹿摸在貓咪後腿上的手都是抖的,作為家裡有貓的人,他實在無法平靜的麵對這種情況,心裡又憤怒又疼,連眼眶都紅了。

他顫著手,將藥粉塗在出血的地方,大概是因為手抖碰到了傷口,貓咪疼的抽搐一下,發出了‘嗚’的一聲悶哼,是那種疼到極致還要拚命隱忍的聲音。

這聲悶哼像是戳在了徐靈鹿的心尖尖上,小貓咪怎麼能遭這種罪?!情緒一時激動的小天師沒忍住,兩滴淚水‘啪嗒,啪嗒’剛巧砸在小白貓身上。

人類的淚水中含有鹽分,對於貓咪來說氣味獨特,很容易就能被捕捉到。

白貓和不遠處的阿潤幾乎同時發現小天師掉了眼淚,原本還警惕傲嬌的白貓,輕輕晃了晃尾巴,將一小段尾巴尖搭在了徐靈鹿給它上藥的手腕上,阿潤支著一條前腿,一瘸一拐的扭過來,先蹭了蹭自己主人,然後圍著躺在地上的小白轉著圈圈。

也許是因為之前經常跟其它貓打架,阿潤一過來,白貓就警惕起來,搭在徐靈鹿手腕上那一小截尾巴都僵直了。

徐靈鹿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覺得被兩隻小貓咪看見自己掉眼淚有點丟人,剛抬頭就看見阿潤在繞著白貓轉圈。

“阿潤,彆再騷擾人家小姐姐了啊。”徐靈鹿衝著自家貓咪嘟囔。

之前阿潤剛追著白貓進來的時候,徐靈鹿想著這隻白貓怎麼說也是能化成人形的貓妖,武力值肯定要比阿潤強上許多,自己就在旁邊看著,要是阿潤實在不敵,要吃什麼大虧,就及時出手幫忙。

結果小白貓和阿潤勢均力敵,打的有來有回,阿潤甚至能稍稍的占一些上峰,徐靈鹿還以為白貓對阿潤也有些意思,故意留了一手,不忍心真的傷了阿潤。

沒想到終究是自己普信了,人家貓妖小姐姐是真的沒有這個意思,單純就是因為身受重傷,體力不支,打不過而已。

看來阿潤在這個發……情期是沒什麼指望了,還得繼續孤寡。

發出一聲老父親的遺憾歎息,徐靈鹿正打算再喊一聲阿潤,結果小貓咪繞到了白貓的臉前麵,直接‘吧唧’一下,親在了白貓的腦門上。

徐靈鹿略驚呆,這死孩子怎麼還學會騷擾了呢?子不教父之過,是時候拎著後脖子揍一頓,給孩子一個完整的貓生了。

打是舍不得打的,小天師決定要是阿潤被白貓小姐姐撓了,他一定不會出手善後的。

沒想到無端被親的小白貓,不僅沒有撓人反而放鬆了身體,甚至任由阿潤反複在剛才親過的地方舔舐。

這就勾搭上了?!震驚老父親!

徐靈鹿感覺自己手更顫了,再摸到白貓的身體時,卻知曉了原因,剛才自己的傻大兒給人家渡了一口妖氣。

妖丹和妖氣是妖修最珍貴的東西,阿潤現下還沒修出妖丹,能給一口妖氣已經算是十分慷慨了,它的妖氣作用並不逆天,沒法讓貓妖小姐姐一息之間恢複健康,但卻能讓白貓好受很多,身體不再因為疼痛而抽搐,氣息也不再粗重而是慢慢的平緩了下來。

見白貓不再那麼痛苦,阿潤才戀戀不舍的走回主人身邊,傲嬌挺胸求誇獎。

徐靈鹿心裡腹誹,八字還沒一撇呢,就給人家老大一口妖氣,我兒子真是個不值錢的鐵憨憨。

但表麵上完全是鼓勵教育,伸手揉了兩把貓腦袋,“阿潤真不錯!很會!”

事件的罪魁禍首既然已經找到,便可以收工了,魏鏡澄讓他那幾個沒用的侍衛去找了一個透氣性還不錯的藤條箱,打算將白貓暫且關在箱子中帶走。

白貓畢竟是妖,徐靈鹿擔心它暴起傷人逃跑,讓阿潤看住,自己過去取了箱子,叫侍衛們留在原處,隻由魏鏡澄陪著一起過去裝走白貓。

結果還沒到貓咪跟前,忽然從內殿跑出一個女子,直直奔著他們便過來了。

此刻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了,月亮也隱在烏雲後麵,從遠處看不清她的具體樣貌,隻見她半散著發髻,可見之前是已經睡下了,卻又忽然跑了出來,焦急的連最基本的禮儀都顧不上,竟然披頭散發來見外人。

看著她跌跌撞撞的跑過來,魏鏡澄跨上前一步,把徐靈鹿擋在身後,那女子跑到兩人近前,居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兩人身前。

這一舉動將徐靈鹿嚇了一跳,他還沒緩過神來,女子又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聲音顫抖,帶著恐懼和哀求,“二位大人,是梨白傷了人嗎?”

“它隻是個畜生,不通人性,若是要責打,刑罰,罰我就好,都是因我管束無方,才導致這個結果,我自願領罰。”

“求二位饒梨白一命,我日後定將它管在寢殿中,不會讓它再出來傷人了。”

話音一落,她起身看了魏鏡澄和徐靈鹿一眼,那張不再年輕的臉上滿是淚痕。

眼見這女子要再次磕頭,徐靈鹿從魏鏡澄身後閃出來,上前一把扶住,哪敢讓她這個頭再磕下去。

女子身上有點公德,應該做過不少善事,這一跪一磕頭已經給他和魏鏡澄身上加了一層因果,要是再受她一下,怕是要折壽了。

“這位……”徐靈鹿不認識宮裡的人,想稱呼又頓住了。

“竹太妃。”魏鏡澄在旁邊提醒他,他也是剛剛在女子抬頭時,才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居然還是位太妃,小天師感覺自己今日收到的驚嚇太多,太妃難道不是那種雍容華貴,氣場強到你看見都忍不住想拐彎逃跑的形象嗎,眼前這個也太落魄了吧。

第53章

“您先請起。”徐靈鹿想將跪在地上的竹太妃攙扶起來。

但太妃執意要跪在地上,徐靈鹿力氣小,一個人居然拉不動,魏鏡澄便走過去想和他一起將這位太妃扶起來。

魏大人才剛剛靠近竹太妃,本來躺在地上休息的白貓忽然竄了起來,向他們跑過來。

它動作實在太快,阿潤想要攔截,也隻是咬掉了尾巴尖上的一撮毛。

白貓跑過來擋在了魏鏡澄和竹太妃之間。

這個人類的氣場過於強大,它沒有發出聲音威脅,而是沉默的弓起了脊背,就連胡須也向下垂落,這是一種標準的攻擊預備姿勢。

竹太妃見白貓過來,甩脫了徐靈鹿的手臂,一把將白貓攬在懷裡,俯下……身子緊緊護住,“兩位大人,都是我的錯,要罰就罰我,這畜生本能護主,莫要怪它。”

徐靈鹿看著眼前的情景心裡越發納悶,他本來以為白貓是沒有主人的,身上的傷口也是被人類虐待所致,所以白貓痛恨人類才會在宮中作惡,卻沒想到半路衝出個竹太妃。

她應該是這隻小白貓的主人,且對貓咪非常寵愛,寧可自己挨打受罰,也要將貓咪護住,那白貓身上的傷又是怎麼來的,這竹太妃看上去似乎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所以小白貓用妖氣包裹自己,幻化出健康的模樣,恐怕就是因為想要騙過竹太妃。

徐靈鹿腦子瞬間就像被閃電擊中一般,想起一種可能性,他回憶著白貓後腿上那成片傷痕的觸感,問了還護著貓咪跪在地上的竹太妃一個問題。

“太妃近日,身體可還康健?”

這個問題聽上去和整件事全無聯係,眾人都莫名的看向徐靈鹿。

竹太妃一臉茫然的思索了片刻,不懂他為何要如此發問卻還是照實答了,“前段時日不行,病的連床都下不來了,但近些日子又逐漸恢複了過來,應當是已經痊愈了。”

她專心致誌的回答問題,倒是沒注意,從徐靈鹿將問題問出口時,懷中的貓咪就一直在顫抖。

徐靈鹿心中大概理清了是怎麼回事,便提議先將梨白帶走,今日太晚了,明日再來處理此事。

竹太妃仍舊是把梨白扣在懷中不肯放開,宮中的人說話哪裡能信,她吃過太多虧,說不準今日把梨白交出去,明日連屍體都尋不到了。

見她依舊跪在地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徐靈鹿拚命給旁邊的阿潤使眼色,趕緊的,過來賣萌,討好一下,這位也許是你未來的丈母娘。

阿潤的藍眼珠子微微向上翻了一下,跛著腿走過來,準備出賣肉……體。

柔軟的毛發擦過竹太妃的手背,她詫異的抬起頭,正看見一張圓潤乖巧的貓臉,圓溜溜的藍色瞳孔盯著她,見她抬頭看過來,腦袋歪向一邊,衝著她黏黏糊糊的‘喵~’了一聲。

“這狸奴長得真俊!”竹太妃雖然心裡又驚又怕,卻還是被阿潤的顏值征服了。

“太妃娘娘,您看,這是我養的。”徐靈鹿也學阿潤歪著腦袋,一臉誠懇的看著竹太妃,“所以您不用擔心梨白的安全,它若是現在跟我走了反而更好,留在您身邊更不安全。”

竹太妃雖然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莫名就是信了,其實她養梨白這麼久,心裡多少知道梨白不是一隻普通的貓,“大人可否答應我絕不傷害梨白。”

“我答應。”徐靈鹿蹲下……身,用手指戳戳阿潤的貓屁股,“若是太妃娘娘還不安心,我把阿潤留下給你做抵押。”

“咪!”阿潤回頭瞪了主人一眼。

賣萌已經很羞恥了,才不要留下當貓質。

但這一舉動無疑安撫了竹太妃,她眷戀的輕輕用臉頰蹭了蹭身下的梨白,慢慢的抬起了身子,將懷中的梨白讓了出來,然後起身對徐靈鹿鞠了一躬,退到了後麵。

地上的梨白依然緊張的縮成一個小團,阿潤先上前,用腦門頂了頂它,熟悉的妖氣讓白貓放鬆了一些,徐靈鹿伸手過去將它抱了起來,也沒有被抓撓。

懷中的重量有些壓手,顯然不是徐靈鹿剛才摸到的體型應該有的重量,他矮下……身子在白貓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放鬆吧,她已經看不見了。”

白貓聽到後,輕輕顫抖了一下,扭過頭試圖再看一眼自己的主人,發現確實被徐靈鹿的懷抱擋的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到之後,它這才慢慢的放鬆下來。

懷裡的重量驟然減輕,梨白漸漸的收回了自己的妖力,變成了真實的樣子。

圓潤的臉龐變的瘦削深陷,柔順的毛發變的黯淡刺手,就連之前神采奕奕的藍眼睛也失去了光澤,仿佛蒙著一層灰色。

最慘不忍睹的還要數它的後腿和前肢,後腿上密密麻麻成片成片的傷口,不深但數量很多,新傷舊傷累積在一起,幾乎已經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肉了,而前肢在肉最多的地方,也有著類似的傷口,不算太多,可也能想到象皮肉被割掉時,有多疼痛。

徐靈鹿看著梨白的一身傷,想到它說不定還要受罰,眼眶又要發紅,為了緩解情緒,回頭看了自家豬咪一眼,阿潤正在魏鏡澄小腿邊輕蹭。

它打架也累了呀,主人抱了彆的貓咪,可是阿潤也不想自己走路,於是隻好找另一個順眼的兩腳獸當坐騎。

魏鏡澄當然很願意,抱起阿潤和徐靈鹿並肩而行。

注意到小天師的情緒有些低落,魏鏡澄一手抱著阿潤,另一隻手像擼貓咪一樣揉了揉徐靈鹿的腦袋。

小天師精心打理過的發型,被他大手一揉,瞬間有些淩亂,一些碎發毛毛炸炸的不再服帖,“乾嘛?!”

“你莫要太擔憂,我會去向皇兄請願,儘量不責罰它。”魏鏡澄低聲允諾,“心裡好受些了嗎?”

徐靈鹿看看自己懷裡淒慘無比的小白貓,又看看魏鏡澄懷裡油光水滑的阿潤,更加心疼梨白了,悶聲回答,“沒有,還是挺難過的。”

魏鏡澄的心忽然就慌了,這要如何是好,又是他未曾經曆過的人生經驗,“那要如何,才能讓你好受些?”

“下來點。”徐靈鹿賊兮兮的對他說。

魏大人依言彎下腰靠過去,一隻纖白修長的手在他腦袋上也亂揉了一氣,甚至有幾縷發絲從銀冠中脫了出來,垂在麵頰旁邊。

這下次徐靈鹿算是開心了,又摸了摸懷中的梨白,故意調戲魏大人,“頭發真硬,還沒有梨白好摸。”

魏鏡澄被他小小的欺負了一下,也不惱,絲毫不見平日裡那種不容近身的強大氣場,隻是跟徐靈鹿靠的更近,散落的發絲,從小天師細嫩的臉頰擦過,有點癢。

“靈鹿可知道,在我朝若是將男子的發髻弄散,以後便要日日為他束發。”

徐靈鹿感覺自己臉頰上被發絲刮擦出的癢意,猛然鑽進了心裡。

他將自己拽出的那縷發絲,輕輕的繞在魏鏡澄的發髻上,然後欣賞了一下,衝著愣住的魏大人笑了笑,輕聲說,“我束發的手藝不好,若是今後束的不好看,魏大人可要多擔待呀。”

這句話說得魏鏡澄心跳入擂鼓,他衝動中想直接牽住徐靈鹿的手,還想追問這話裡的含義,可看著後麵不遠處跟著的礙眼侍衛們,到底還是把這股衝動按了回去。

破案處理公事時才思敏捷,能快速理清思路,還能輕易看穿人心的魏大人,一整晚都沒想明白,徐靈鹿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也願意與自己攜手共度餘生,可他連聲‘鏡澄’都叫不出口。

幾乎糾結了一整晚的魏大人第二日差點起不來。

而第二日沒能下床的還有一個人,便是竹太妃。

之前身體的好轉讓她以為自己已經痊愈了,卻不了病情反撲猶如山倒,隻是一日一晚,居然就虛弱的又下不了床了。

直到魏鏡澄等人過來,竹太妃依舊無法起身,隻是讓侍女整理了儀容,勉強在內寢待客。

屋子裡遣退了其他人,隻有徐靈鹿,魏鏡澄,太妃和兩隻貓咪。

看著昨晚還麵色紅潤很有元氣的竹太妃一夜之間就變成慘白灰敗的樣子,徐靈鹿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因為要來見主人,他懷中的梨白又動用了妖氣變回了健康的樣子,徐靈鹿將它放在竹太妃榻前的凳子上。

梨白剛在凳子上穩住身形,就去蹭了兩下竹太妃的手。

太妃想摸摸梨白的腦袋,卻發現自己的手臂沉的抬不起來,白貓感知到了她的想法,用腦袋頂了頂她的手,硬生生將太妃的手頂在了自己腦袋上就這麼架著,主動讓她摸。

徐靈鹿眼圈又開始發熱,這事情的結果,也不知道她們受不受得了。

“唉,梨白你撤了妖氣吧。”徐靈鹿對著凳子上的白貓說,“終是要麵對的。”

竹太妃感覺掌心下的貓咪身子一僵,然後慢慢變了模樣。

按道理說,親眼目睹這場景,跟自己相處多年的寵物居然是妖怪,竹太妃應該驚懼或憤怒,可她沒有。

扶在梨白頭上的手慢慢開始顫抖,她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無比熟悉的貓咪,視線慢慢模糊,眼淚大滴大滴的掉落下來,滿含心疼的顫著聲音問了一句,“這是怎麼了?我的阿白!”

第54章

眼前的貓咪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甚至比竹太妃在宮牆腳下初次遇到它時還要淒慘許多。

原本順滑,豐盈的白色毛發變得暗淡刺手,一綹一綹的糾結在一起,圓潤可愛的臉龐瘦削的有些變形,臉頰深深的凹陷進去,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怖。

但這些都比不上貓咪後腿和前腿上那成片的傷疤來的觸目驚心,新舊傷痕交錯在一起,有些剛剛結上醜陋的痂,而有些痂才掉落下去露出了新長的粉色嫩肉。

白貓儘全力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團,想把傷口隱藏起來,但它身上的傷實在是太多了,根本藏不住。

竹太妃的指尖顫巍巍的輕輕碰觸了一下那刺目的疤痕,接著就像是被燙到一樣縮了回來,想要伸手去抱住貓咪,卻發現自己的手臂沉重無力,連如此瘦弱的梨白都抱不起來了。

眼見竹太妃越哭越急,梨白怕她再這麼哭下去會對身體有影響,縮成一團的貓咪,慢慢的探出了腦袋,用腦門頂了頂主人微涼的手指,本想像往常一樣鑽進主人懷裡,卻又想到太妃現在病中,怕壓著了她,於是小心翼翼的將下巴枕在了主人的手臂上。

這親昵的小動作果然讓竹太妃的哭聲緩和了一些,她雖然在後宮被磋磨慣了,性子淡然還有些懦弱,遇到事情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可梨白與她來說甚至比自己還重要,這事她無論如何也要弄明白,若是有人蓄意傷害梨白,就算拚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梨白以後不被傷害。

撫了撫心口,深吸了幾口氣,用枕邊的帕子胡亂擦掉臉上的淚水,竹太妃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抬眼看向站在床邊的兩人,露出一個淒涼的笑容,聲音中還帶著尚未平息的哭腔,卻異常的堅定,“魏大人,我的母家雖在先帝時造逢一劫,但卻不至於傷筋動骨,水上的兄弟們最是重情誼,許多都跟著我父兄出了朝廷,想來大人也是知曉的。”

\"若是大人願意幫我護住梨白一世安穩,竹家便是魏大人手中的竹家。\"

竹太妃的身世,昨夜魏鏡澄是查過的,確實如她所說,竹家現在雖然沒人在朝為官,但在江湖上有很高的地位,他沒想到為了一隻狸奴,竹太妃竟然給出如此重的籌碼。

想當年竹太妃能入後宮且一路升至妃位,與她的家室有很大關係,竹家靠船運起家,在江南一帶很有威望,當日先皇能一統江山多少依靠了竹太妃父親的投誠,若沒有太妃家族船隊的助力,怕還要多打好幾年的仗。

新朝建立之後,先帝也曾想將竹太妃一家調至京城,但竹父在江河上跑慣了,受不住官場上的蠅營狗苟和勾心鬥角,辭了進京的大好前程,選擇留守江南,皇帝也沒強求,封其為江南漕運轉運使,雖然品階比不上京中的官員,權利卻是實打實的。

可權利外放久了,總要有一些依仗在手裡,在龍椅上坐久了的帝王,再也不是那個可以勾肩搭背,一起熱血拚殺的兄弟,漕運轉運對於處在內陸的雲京城非常重要,砂石,鐵屑,糧草,鹽巴都要經漕運之手,等王朝的局勢穩定下來,先帝便對竹太妃的父親有了忌憚之心。

這就是竹太妃入宮的緣由,為了家族的安穩和繁榮,她嫁給大她二十多歲的帝王,是宮妃也是人質,沒有彼此戀慕的兩情相悅,隻有把控權利的帝王心術。

所幸老皇帝待她算是厚道,一入宮就封了婕妤,加上竹太妃從小在船上長大,性情爽朗堅毅不似一般的高門貴女那樣嬌柔,這份特彆讓她很是受寵了一段時間,入宮第三年在無嗣的情況下,升至了妃位。

老皇帝年歲大了,加上早年征戰在子嗣上麵已經再無可能,這個妃位也算是給竹太妃的一種補償。

封妃的當晚,吹了一夜的風。

深秋的風打著旋一樣將宮殿的角角落落掃了一遍,第二日便是一地的落葉。

竹妃看著窗外深深歎了一口氣,雖說她於老皇帝並無情誼,但她年紀輕輕便斷絕了後代,再沒了有子嗣的可能,正是開花的時節,卻如同這院中的落葉一般,早早就沒了根。

“掃了吧。”

封妃之後,竹妃得了幾日的休沐,不用請安,老皇帝忙於政務沒有過來,她母家在千裡之外,也沒法回去省親,隻能閒在殿中,倚著窗欞看宮人們打掃落葉。

視線是在葉子上,但心思早已飄向了遠處廣闊的江麵,漁人們撒出了大網,小小的她跟在後麵興奮的看著一尾尾銀色的大魚被網出水麵,在場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往年的秋正是豐收的漁季,若此刻也能在大船上吹著江風,看著大家收網,該有多愜意。

她正在專心晃神,忽然院中傳來一陣嘈雜的說話聲,幾個宮女太監圍著一團,

“快看,這落葉底下好像有些東西。”

“不知是哪裡跑來的狸奴,還活著呢,但是看著好臟呀。”

“哎,你彆去動它,這些野著長大的狸奴都有凶性的,萬一暴起傷著你可就不好辦了。”

“那怎麼辦?我剛用笤帚戳了戳,它也不動,想來是受傷了,這也趕不走呀。”

“我看乾脆打死算了,免得娘娘一會發現怪罪下來,我們都要吃掛落。”一個小太監狠心說道。

其餘幾人沒有反駁,但也沒忍心動手,哪怕是畜生怎麼說也是一條性命,誰都不想手染鮮血。

剛才提議打死那個小太監咬了咬牙,將手中的笤帚翻轉過來,高高舉起準備落在那狸奴的背上,趴在一堆落葉中的狸奴似乎是感覺到了危險,將自己的身子縮成更小的一坨,微微的抖動著,它也想逃,可是實在沒有力氣了。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小太監高舉著笤帚的手,被另一隻纖白修長的手攥住了手腕。

周圍的宮女太監們都嚇得跪成一片,生怕得了責罰,竹妃看著落葉堆裡縮成一個小球的狸奴,它身形還很小,應該還沒成年,之前似乎是落了水還是淋了雨,全身的毛都糾結在一起,和地上的落葉一般又臟又黃,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

她想起以前在船上,為了防鼠類偷吃糧食,都會養上幾隻貓兒,新鮮打上來的魚,刨洗乾淨,魚身被人們當做飯食,剩餘邊邊角角位置和內臟就用來喂貓。

竹妃年齡小,大事上幫不上忙,父親就囑咐她將貓喂好就行,長久下來那幾隻狸奴被她喂得皮光水滑,各個肥頭大耳,猛地一眼看過去都分不清是貓是豬,貓兒對她也最是親昵,沒事便在圍在她腳邊曬太陽,有時會咪咪嗚嗚的跟她聊天,有時會在她腳下翻出柔軟的肚皮呼嚕,竹妃走到哪裡便跟到哪裡,宛如一群肥胖的跟屁蟲。

那群狸奴現在都老了,也不知道它們是否安好,想到這裡,竹妃便徑直走向了落葉堆中的小貓,一身淡綠綢緞宮裝的她,也不在意那貓臟的觸目驚心,上前一把將小貓抱在了懷裡。

那狸奴猝不及防被抱起來,有些應激,下意識就想伸出爪子抓撓,眼見它發出‘哈’的一聲警示,然後一爪撓向竹妃的臉頰,下人們紛紛驚呼出聲,竹妃下意識的向後閃躲,但還是沒能快過貓爪子。

就在大家都以為要在竹妃臉頰上看見一片血淋淋的傷痕時,竹妃卻感覺臉頰被一個稍微有些粗糙的肉墊拍擊了一下,接著貓爪縮了回去,小貓將頭徹底埋進這個馨香溫暖的懷抱中,不動了。

莫名得到了某種認可的竹妃,在一眾宮人的勸說中,臉上帶著臟兮兮的梅花印子一意孤行的將這隻貓抱進寢殿。

皇宮就是這樣,竹妃上午在寢殿中撿了隻病懨懨的狸奴,到了下午就傳遍了整個宮中每個角落。

老皇帝想著她年紀小,耐不住寂寞,既然沒有子嗣,有隻狸奴陪著也不錯,便默認了這件事,他一點頭,貓就在竹妃殿中安頓了下來。

抱貓咪回到殿中之後,竹妃沒著急去洗它,而是先給小貓弄了些吃的,她是江南來的頓頓都要有魚,最近又正是受寵的時候,小廚房裡養了一大水缸小銀魚,這魚個頭小肉不多,但是細嫩又少刺,最適合用來熬湯煮粥,竹妃讓小宮女們弄了兩條刨洗乾淨,用熱水汆燙一下,魚便熟了。

煮熟的小銀魚肉質軟爛,她取了個小碟子用調羹一剝一碾魚肉便全下來了,再仔細的把裡麵的刺挑出來,就得了一小碟噴香嫩白的魚糜。

天青色的瓷碟子裝著雪白的魚糜被遞到小貓麵前,縮在角落裡的狸奴雖然沒有繼續攻擊,但對眼前食物依然保持警惕,瞳孔放到最大注視著盤中散發香氣的東西,身體卻依舊是蜷縮的姿態,看上去沒有要吃的意思。

竹妃注意到它臟兮兮的小鼻子輕輕的抽動了幾下,抿起嘴角的笑容,悄悄地走到離貓咪最遠的角落,坐在椅子上拿起一塊棉布縫了起來,表麵上是在縫製東西實則是在暗中觀察。

同時,另一個角落裡的狸奴也在觀察她,見竹妃離得遠遠的,乾起了自己的事情,貓咪似乎放鬆了一些,拱起的背部漸漸塌了下來,蜷縮的身體也慢慢舒展開,它安靜的在地上趴了一小會,見人類還在縫東西,並沒有注意自己,終於忍不住將腦袋湊到碟子前麵嗅聞了好幾下。

這碟子裡裝的東西,好香呀!

第55章

小貓大概是很餓了,此時雖然對人類還是很警惕,但盤子裡鮮美的食物與它來說誘惑實在太大了。

第一次嗅聞完之後,它又謹慎的趴了回去,但這次姿態更加放鬆了,尾巴被從肚皮底下拿了出來,尖端輕微晃動著,異色琉璃般的瞳孔睜到最大繼續觀察著人類,見遠處的人還是自顧自的在做自己的事情,貓咪終於鼓起勇氣,再次嗅聞了食物之後,伸出一截粉嫩的小舌尖,快速的舔食起了盤中的魚糜。

竹妃餘光看到,揚起了唇角,修長的手指將線尾收好,隻要吃飯就好,吃了我的飯可就是我的貓了。

兩條小魚並沒有多少肉,很快就被舔的一乾二淨,青瓷的盤子仿佛被刷洗過一般,連花紋中最細小的魚肉都被貓咪舌頭上的倒刺刮得乾乾淨淨,竹妃想著萬一小貓餓了很久,一次沒敢弄太多食物,怕貓咪克製不住,吃的太多反而將自己撐壞了。

貓咪舔完了魚糜,想用爪子給自己清理一下,洗洗臉,可剛剛舔了一下自己的爪爪,口中的魚香味就被衝散了,整張貓臉嫌棄的皺在一起,那表情仿佛在說,我好臭哦!

是隻很有靈性的小狸奴呢,竹妃心想。

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貓咪大概是在糾結還要不要繼續給自己清理身體,又嗅聞了兩下自己的小爪子之後,它蔫頭耷腦的趴在地上,擺爛了。

竹妃手中的活也做的差不多了,似乎是縫製了一個棉布袋子,她走過去,蹲在貓咪身前,收走了被舔乾淨的盤子,試圖伸手去摸一下小貓的頭。

貓咪這次沒有再‘哈’她,但依然不肯乖乖被摸,腦袋不停的躲閃,竹妃也不強求,最終用食指輕輕在貓腦門上點了一下便拿著盤子離開了。

外間的兩個小宮女已經拆了幾件不穿的舊棉衣,將裡麵的棉絮重新抖散,拍打,晾曬,現下看起來蓬鬆鬆的。

竹妃將重新蓬起來的棉絮填進了剛才縫好的那個棉布袋子中,全部填入之後,袋子變成了一個圓鼓鼓的形狀,又給填口處封了幾針,拍打過後,這個棉布袋子就變成了一個綿軟的大碗。

將‘大碗’放在貓咪的旁邊,竹妃對著假寐的小貓說,“深秋了,地上涼,給你做了個窩,你以後就睡這個裡麵。”

說完又試圖去摸貓咪的腦袋,小貓眼睛睜開一條縫,聞了聞旁邊散發著乾淨香氣的‘大碗’,這次沒有躲閃,竹妃欣喜的在它腦袋上揉了兩下,便又去到角落裡,讓貓咪自己適應。

柔軟的棉窩對於疲憊又怕冷的貓咪來說有著巨大的吸引力,加上剛才吃了東西,小貓也恢複了一些力氣,開始站起身繞著‘大碗’嗅聞。

繞了兩圈之後,見這個‘大碗’對自己沒有威脅,又用爪子扒拉了幾下,依舊沒有危險,貓咪試圖把爪爪伸進去,臥在裡麵,可是剛伸進去一隻前爪,小貓就僵住了,自己現在這麼臭這麼臟,這個新窩窩乾淨又舒服,萬一自己臥進去把窩窩也臥臭臥臟了怎麼辦?

已經探出的小爪又縮了回來,竹妃正在疑惑小貓怎麼不進去,難道是棉花填的還不夠多或者棉布有什麼怪味道,貓咪就轉過身來,衝著竹妃發出了見到它以來的第一聲,“喵~”

竹妃從小養貓,對小貓們的習性很了解,知道若是貓咪這樣叫喚就是有所求,她和仰頭看著她的小貓對視一眼,豎起食指擺了擺,“不可以再吃了,等你消化一會,再給你魚吃。”

“喵~~”不是要吃,我臭,不能睡新窩。

“不是要吃的?那是要乾嘛?”竹妃小聲嘀咕兩句,想起了貓咪剛才的舉動,忽然明白了,衝著外間的小宮女說道,“去準備兩盆溫水和澡豆來,對了,再將禦醫給的驅蟲的藥粉撒些進去。”

說完肯定的點了點頭,小貓咪應該是嫌棄自己太臟,讓我洗它。

貓咪天性怕水,一般的狸奴都很怕洗澡,就連在船上長大的貓咪們洗一次澡都要懵上三五天緩不過勁來,竹妃雖然也嫌棄小臟貓,但不敢貿然的給小貓洗澡,想著臟就臟點,等貓咪適應了再洗它,沒想到這隻居然不怕洗澡。

想起剛才貓咪舔爪子後,僵住的身影,確實是隻愛乾淨的小貓咪。

宮女們很快端來了兩大盆溫水,第一盆中還撒了禦醫特製的藥粉,整盆水泛著詭異的綠色和不大好聞的草藥味,小貓湊過去嗅了兩下,被草藥味嗆到,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小宮女們被它打噴嚏的樣子萌到,都捂著嘴笑了起來。

貓咪聽到笑聲,走向木盆的身影頓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又走到屋子的角落,將自己縮成一個貓球團了起來。

宮女們麵麵相覷,這是因為聽見她們笑話它,生氣了?

這隻狸奴未免太有靈性。

竹妃見此情景也忍不住輕笑,這貓心性還挺高,容不得彆人說笑,她遣退了殿中的宮女,自己走過去,也不怕被抓,直接把貓撈了起來,貓聞到是她的氣味也沒掙紮,隻是從鼻子中噴出一股粗氣,算是回應。

笑著揉揉小貓瘦骨嶙峋的背,竹妃溫聲安慰著,“不氣不氣,等我們洗乾淨,可愛死她們,讓她們眼饞,天天看著就是不給摸。”

“咪~”懷中的貓咪眼睛眯起來,是個好主意。

隻要貓咪不掙紮洗起來其實很簡單,竹妃將澡豆潤濕,在貓咪糾結的毛發上輕柔的打著圈,再借著泡沫油脂的潤滑用寬齒梳將纏在一起的毛發輕輕的梳開,等第一盆水變成了更加詭異的灰綠色,貓也算從灰黃色恢複成了本來的顏色。

“原來你竟是隻白貓?!”

翻新過一遍的貓咪毛色純白,沒有一絲雜色,肉爪和鼻頭都是最嫩的粉,再配上一籃一黃的鴛鴦眼,簡直可愛的讓人心顫。

此刻那漂亮的宛如上等琉璃珠子般的眼眸,斜斜的瞪了竹妃一眼,似乎是在鄙夷她沒見過世麵,連白色的貓咪都沒見過。

竹妃摸摸鼻子,對自己的定位越發的清晰了起來,趕忙上前將主子撈出來,放進那個清水盆子裡,再把貓咪身上殘留的泡沫和藥水洗掉。

在洗的過程中,她特地留意了一下貓咪的身體狀況,貓雖然很瘦,哪哪一摸都能摸到骨頭,但好在身上沒有什麼太嚴重的傷,也沒有皮膚病和蟲子,有些細小的抓傷或者擦傷,大概是和彆的貓咪打架時留下的,擦些藥膏應該很快就能好。

洗白白的貓咪從水盆中跳出來,衝著竹妃歪著腦袋“喵!”了一聲。

竹妃一時沒明白貓咪的意思,也歪著腦袋回看貓咪。

“喵!”貓咪聲音更大了,還朝著竹妃抬了兩下頭。

誰讓你學我了?我是讓你往後退。

這次竹妃懂了,站起來後退了好幾步,剛剛站定,就見澡盆前的貓咪猛地搖晃身體和腦袋,周圍的地上被它晃出一地的水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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