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魂燈和魄燈都在不斷閃爍,已經是吸收了不少活人的魂魄,像是還在繼續,要是等到萬事具備再進去,這些長時間待在燈內的魂魄可能就無法返回本體了。
如果等這十盞燈全部點亮,徐靈鹿懷疑被魂魄供養的邪神會直接蘇醒。
他讓其餘人都先守在門口,並設置了一道結界,怕破陣的時候有什麼危險,會傷到暗衛們。
魏鏡澄堅持要跟進去,他身上有功德又有紫氣,算是最後一道保險,如果徐靈鹿和黎玄辭出了什麼意外,魏大人的紫氣是最後的保命手段,在加上之前魏鏡澄曾在心中發誓,再也不獨自留在結界的另一邊,不讓他進門,怕是小天師也進不去,所以這次隻能帶魏大人一起行動。
為了安全徐靈鹿給了魏鏡澄三道符,告訴他是護身符,但其實並不是,這三道符擋煞,擋災,最後一道則是續命的。
並不像普通符咒效果有限,修道之人的符咒其實都是均等交換,若要幫一個人擋煞,續命,就須得有另一個人中這個煞,出這些命數,而魏大人這三道符咒,都是落在徐靈鹿自己身上的,除非小天師死了,不然這符會保住魏鏡澄不受一點傷害。
淩霜不斷的發出錚鳴之聲,徐靈鹿提劍率先進入密室,魏鏡澄和黎玄辭則跟在他身後。
暗衛中一半人手從原路返回,去調集其餘人接應,另一半則留在密室麵前待命。
從三人踏入密室那一刻,就感覺室內的邪神像開始變得不對勁起來。
邪神原本是正對著大門的,他們全部的人都站在門外,所以沒有察覺異常,可等三人進門後,沒有直直衝著邪神的方向走過去,而是想先離遠一些繞一圈看看情況。
由於不知道這邪神像會不會忽然發難,所以三人移動的比較慢,走的格外謹慎,打算先查看西北方,這才發現了異常。
邪神像仿佛在跟著他們行走的方向緩慢的轉動。
無論三人走到什麼位置,一轉頭就能看見那個眼鏡被縫成一條線的邪神正麵對著他們。
黎玄辭雖然不擅長驅鬼抓妖,但在玄門之中這麼多年,該見的也都見過了,還是頭一次有這種背上汗毛都要立起來的感覺,他甚至覺得這邪神像要是有眼睛還好說,被這個縫死的眼睛死死盯住的感覺實在是太滲人了。
發現了這個異常後,不僅室內的人開始不淡定了,就連結界外的暗衛們也覺得毛骨悚然。
那邪神像也奇怪,那麼大一座,轉動起來卻悄無聲息,魏鏡澄是習武之人,練弓的時候,時常蒙住雙眼聽風聲辨彆箭矢的方向和力度,聽覺比常人要敏銳許多。
莫說是這麼大一個東西原地轉動了,就是一片樹葉飄落在地上,若是他凝神去聽也能聽見,可自從進了這密室,他一直全神貫注,不敢有一絲鬆懈,竟然沒聽見一點邪神像發出的聲音。
一直被這破玩意盯著,怕是隻有徐靈鹿一個人不覺的難受,他就是有點點不爽,本來想先研究清楚再做打算,現在也不裝了,直接一道雷火符丟了過去,管它什麼妖魔鬼怪先燒燒看。
但符紙並沒有落在邪神像上,在空中直直飛過去,卻見邪神周圍的那盞魂燈猛地一閃,符紙在半空就燃了起來。
嘖,怎麼還自帶三個奶媽呢?
燈中的魂魄居然會幫這個邪神像抵擋傷害,這確實是不敢燒了,雖說可以將魂魄燒儘,再直接燒掉那鬼玩意,但那些失了魂魄的人可就救不了了,小天師撇了撇嘴,要是讓他抓到設計這個陣法的人,非把他抓來,把魂魄燒上個三天三夜再說,真是太歹毒了。
不燒就不燒,反正這玩意似乎隻能在原地動,不然豈不是早就殺過來了,跟其他人的驚懼不同,徐靈鹿反倒放鬆下來了,乾脆也不謹慎了,斜斜的瞟了一眼可怖的邪神,開口,“這樣,魏大人留在原地,黎大人你站到東南方去,我去繞圈查看,它不是會盯人嗎?我倒是要看看它這次盯誰。”
這個解決方案屬實把所有人都震驚到了,麵對如此可怕的東西,徐天師竟然這麼皮的嗎?
本來還無比緊張的魏鏡澄和黎玄辭一下就放鬆了下來,甚至有點好奇,對呀,它盯誰呢?誰會是被邪神選中的小寶貝呢?
黎監證提著自己的宮燈,興致勃勃的去了另一個方向,走一走還停一停,等著邪神像看過來,但邪神毫無動靜,依舊麵向徐靈鹿和魏鏡澄的方向。
你彆說,還有點小失落,將近兩百歲的黎監證站定後,不開心的撇了撇嘴,居然沒有選我。
黎玄辭走後,徐靈鹿也動了起來,他靠近燈陣,準備仔細研究一下。
隻有三盞詭異的燈,當然不可能照亮整個密室,等他走進燈陣的位置後,抬頭再看一眼,密室頂部居然是有天光的。
就在邪神像的正上方有一個差不多井口大的通道,通道頂有風,說明空氣是流動的,但小天師看的很分明,在這個通道的儘頭是有一汪水的,不僅能看到水的波動,甚至能看到光線在水中折射出的焦散光斑。
室內的天光正是從水麵中照射下來的,難怪這麼久都沒有人發現這個密道,原來另一個出口竟是藏在一口有水的井底。
亮起的那三盞燈並不在一處,若是從上方看,應該會剛好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小天師靠近那盞魂燈,這盞燈的燈柱便是一個人被剜去雙眼,頭顱詭異的仰成九十度角,用額頭頂著燈台,眼中似乎還有血淚流出。
他用淩霜的劍柄敲了敲那個人形燈柱,嗯,內部是中空的,不知道有什麼鬼東西。
徐靈鹿繼續繞著燈陣走,這次他走的比較快,那邪神像肉眼可見的轉動了起來,始終看著徐靈鹿所在的方向。
嗯,行叭,小寶貝竟是我自己,小天師在心裡默默吐槽一句,繼續敲擊餘下的燈柱們,這些遭受各種酷刑的人形燈柱果然全部都是中空的。
本來是打算一劍劈了燈柱,將燈中的魂魄放出再一道雷火燒了邪神像,現在看來要更穩妥一些才是,萬一柱子裡有蠱蟲,毒煙什麼的,豈不是會吃大虧。
沒法暴力破陣的小天師,隻好慢下腳步,讓黎監證提了燈過來,抽魂。
這是最不傷魂魄的方式,就是速度比較慢,抽一道魂就要畫一道符,幸好徐靈鹿的修為已經可以隔空畫符,不然怕是符紙都沒有帶夠。
抽魂的過程很順利,小天師將燈台中的魂一道道抽出來,再放入黎監證的宮燈中先養著,很快原本發著暖黃色光芒的宮燈,很快就變成了淺金色和綠色的雙色燈。
等徐靈鹿抽完所有燈盞,額頭上細細密密的全是汗珠子,黎玄辭全有些疲憊,抬頭看了一眼邪神像,差點飆出一句臟話。
那黑紅色的邪神像,正從縫合的雙眼中,趟下兩道血淚來。
血淚鮮紅鮮紅的,格外醒目,流動的很緩慢,可一眼就能看見正在動,給黎監證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徐靈鹿也看了過去,但隻是微微皺了皺眉,他總覺得那玩意不像液體,但現在離得遠,光線也不算好,倒是看不太真切。
在他倆忙著抽魂的時候,魏鏡澄也沒閒著,在密室的其它地方查看,摸索,居然真的讓他找到一處機關,此時見燈盞抽完了,剛好喊兩人過來看,順道歇息一下。
小天師拉著黎監證先過去看機關,這血淚他總覺得沒什麼威脅。
這次發現的機關在牆壁上的一個暗格中,隻有一個按鈕,徐靈鹿也沒多考慮,來都來了,直接一道結界罩住三人按了下去。
要是這是毀了密室的機關,他們有結界護著,魂魄也都抽完了,這密室毀了就毀了,還省了他的雷火符。
但按鈕按下去,並沒有什麼厲害的機關出現,隻是十個燈柱齊齊轉了個方向。
原本麵向邪神像的燈柱,全部看向了外麵,後背打開了一道細長的口子,它們的轉動帶動了地上的石板,從燈柱到邪神像的位置也打開了一個小小的凹槽。
三人在結界內等了一會,見確實沒有危險,便去燈柱那裡查看,在燈柱鏈接著邪神像的凹槽中,全是密密麻麻的紅色細線和正在蠕動的白色線蟲,饒是見過這兩種東西的黎監證,一眼看過去也險些被當場送走。
實在太惡心了。
徐靈鹿不僅沒有被惡心到,反而興致勃勃的走過去,蹲在凹槽前麵,用淩霜的劍尖去挑那些紅絲。
劍尖剛接觸到紅絲就發出‘錚’的一聲,然後肉眼可見的往回縮了一截,嗯,行吧,可能是被惡心到了,這是一把有點潔癖在身上的劍。
凹槽剛剛打開之時,徐靈鹿就注意到,紅色細絲連接著燈台的那一端已經變成灰色的了,等凹槽打開後,這些細絲更是快速的在變灰,再看一眼邪神像,它眼睛下麵那兩行血淚越來越長,小天師湊近看看,那果然不是血淚,而是那個紅色的細絲在沿著眼睛被縫死的那條縫裡努力的緩緩爬出來。
第72章
密密紮紮的紅絲扭動著緩緩向下蔓延,若是光線不清楚,確實很容易看成是血淚。
燈柱破了之後,徐靈鹿又繞著邪神像轉了一圈,這一次邪神像沒有再轉動,始終保持麵向一個方向,看來剛才這鬼玩意轉動跟這些燈柱的機關有關。
而這些紅色細絲應該是某種能量傳輸的管道,通過凹槽連接到燈台大概是為了吸取活人魂魄中的能量,以供養邪神的心臟。
現在燈台中的魂魄被徐靈鹿抽進了宮燈中養著,所以靠近燈台那一段的細絲失去了能量來源便開始發灰了。
而邪神像本身想儘可能的收回這些能量,所以那些來不及安置的紅絲便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想清楚了這個關鍵,徐靈鹿舉起淩霜就將凹槽內的紅色細絲從最靠近邪神像的部分一劍挑斷了。
紅色細絲在觸到劍刃之後,像是被燙到一樣,大力的抽搐甩動了兩下,然後迅速變為灰色,落入凹槽中,沒過多久就化成了齏粉。
邪神像眼下的紅絲也有一部分相應的轉為灰色,不多時變做粉塵撲梭梭的掉落在地上。
每挑斷一組細絲,那邪神像中的心臟跳動的便緩慢一分,邪物本體也像是縮了水一般,會變小一圈,等小天師將十組紅絲全部割斷,原本魏鏡澄站著都要抬首仰望的邪神像,竟變得還沒有徐靈鹿高。
這壓迫感一下子就消失了,黎玄辭甚至覺得這個邪神現在看上去還幾分可憐。
徐靈鹿看著縮水的邪神像思考,如果這些紅絲中的能量供給都被邪物消耗光了,它是不是就會縮成跟在李賦家找到的那座一樣的大小,然後等待一個機會,再次有人供養,長大,甚至蘇醒。
見這邊沒有什麼危險,黎玄辭和魏鏡澄也湊過來觀看。
這邪神像的皮膚很像是枯皺的樹皮,但卻不是硬的,黎玄辭用懷中的桃木簪子戳了幾下,發現還有彈性,而且很柔韌,有點像是削鞣過後的動物皮,隻不過更皺一些。
想起徐靈鹿之前說,這邪神像可能是真人做成的,加上現在這外皮的手感,黎監證默默的抖了一下,後背有點發涼。
很快他就又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之前在李賦家發現的那個小邪神像,可能是因為時間比較久了,或者長時間失去供養,手上所拿的東西和邪神像本身都是硬邦邦的看不出材質的區彆,但眼前這座卻不一樣,這尊邪物一共有四條手臂,一手持狼牙刃,一手持銅錘,剩餘兩隻手,一手提著人的頭顱,另一手則托著一個眼球狀的東西。
黎玄辭戳了戳邪神像手中的東西,居然是硬的,與邪物的本體觸感相差巨大,應該是有某種木頭或者石頭製作而成,也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方法能固定在邪物身上。
而且有兩條手臂與軀體連接的位置處有一圈蜈蚣般的紋路,雖然現在皮皺在一起,但仔細辨認依舊是可以看出來的,似乎這兩條手臂是被人為拚接上去的。
發現了這兩點後,黎監證便看的更為仔細了,他將宮燈貼近,一寸一寸的認真看過去,片刻後又在邪物的左邊腳踝內側發現了一個已經模糊扭曲的印記。
印記並非是簡單的用墨刺進皮膚裡,而是烙上去的,所以即使現在邪物的皮膚黑紅又枯皺依然能大致看出原本的形狀,是一隻展翅的青蛾。
在認出印記之後黎玄辭結結實實的倒吸一口涼氣,這邪神像還真是活人做成的。
也就是黎玄辭活的夠久,這個青蛾印放在眼下,世上能認的人怕是沒有幾個了,因為它是屬於前朝一個專門服務於皇室的秘密組織。
青蛾撲火,寓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象征了這個組織的忠勇,黎玄辭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當年這個組織是他親自帶人搗毀的。
在密室中搜到的九枚青蛾鐵印,也是他親手融掉的,甚至關於青蛾印的記載都隻有欽天監的書局內有,那眼下這個東西哪裡來的呢?
是前朝的青蛾印重新出現了,還是這個邪神像便是前朝青蛾組織中的人。
無論是哪一種都夠駭人的。
於是黎監證提議,邪神像先不要挪動,他希望小皇帝可以親自過來看一下,另外邪物腳踝內側這個印記,他要拓印下來,再仔細對比對比。
反正魂魄都已經救出來了,這麼做確實比較穩妥,徐靈鹿也就同意了,隻是特地囑咐魏鏡澄不管誰要過來,都得先把他給的符紙帶上。
現在雖然斬了紅絲,破了邪神陣眼,可這個邪神像本來就是極其陰邪之物,若沒有帶符紙直接接觸,生病倒黴都是小事,陽氣弱一些的,說不定會直接喪命。
小天師又從百寶囊中取出一團黑色的絲線,這絲線名為‘無絲’,捆綁一般物什是沒有任何作用的,綁的再緊,係的再牢,一鬆手照樣滑落在地,但若是捆綁陰邪之物,不用動手去綁,這絲就會緊緊纏住,並且與邪物融為一體,讓其不能作亂。
果然黑色絲線的線頭剛剛觸到邪神像的表麵,那團絲線就開始快速的滾動,一圈圈的纏繞在邪神像上,待仔細去看時,又消弭於無形,絲毫也尋不到蹤跡了。
黎玄辭再次沒見過市麵的嘖嘖稱奇,甚至想將徐靈鹿的百寶囊搶過來,翻個底朝天,看看裡麵還有些什麼稀罕玩意。
密室便暫時保持原狀,徐靈鹿給暗衛們分完符咒後,便和魏鏡澄黎玄辭一起返回了地麵。
進去的時候還是早上,出來卻已經是下午了,三人先去吃了點東西,然後便分頭行動。
魏鏡澄去給自己的皇帝哥哥彙報,黎玄辭則帶人去拓印邪神像腳踝上的印記,對照典籍,徐靈鹿帶著黎監證的宮燈去了大理寺的監舍,送魂。
嚴忠帶著他過去,一路上一直在馬車的車窗外叨叨,抱怨這些人有多難管,說是其中有些人神誌還有問題,總是做出一些怪異的舉動。
因為監舍關的都是輕刑犯,所以看管的士兵也多是新人,沒見過什麼大場麵,最近被嚇得不輕。
徐靈鹿一邊聽他絮叨,一邊心說,可不得怪異嗎?不是丟了魂就是少了魄,能正常就奇怪了。
到了地方,果然監舍裡亂糟糟的一片,之前在院中看著還正常的人,現在多少都有些奇怪,有莫名其妙忽然發笑的,有在牆角跟稻草說話的,還有不斷拿腦袋撞木門磕牆壁的。
守衛的士兵們跑來跑去根本製止不過來,焦頭爛額。
徐靈鹿讓嚴忠將守衛全部遣出去,在外麵看守好,口中念咒,用手指輕輕敲擊宮燈的燈罩,敲一下便有一點光飛出來,那些失散的魂魄會自行找到自己的主人。
等全部敲完,居然有三魂七魄繞著監舍飛了一圈,又鑽回了宮燈中,它們的主人並不在此。
看著在宮燈中打轉的光點,徐靈鹿皺眉,看來回去還得再搜一次魂。
等回到皇宮,已經入夜了。
魏鏡澄還在與皇帝商量事情,黎玄辭卻已經在等著他一起去觀星樓。
黎監證下午將拓印下來的東西交給了天機營,營裡的有專門複原痕跡的高手,還原出來的痕跡果然和前朝的青蛾印一模一樣,黎玄辭還特意跟銷毀前的青蛾印做了比對,分毫不差。
那麼有極大的概率,這個邪神像就是由前朝青蛾組織中的活人製成的,黎監證迷茫了,如果他的猜測是對的,將前朝皇室死忠組織的人如此殘忍的做成這個玩意的,到底屬於什麼勢力呢?
遇到想不通的事情,黎玄辭就選擇看星星。
可今晚雲層很厚,整片天都陰沉沉的,他需要徐靈鹿的幫助。
一隻紙質的青鳥從徐靈鹿手心飛出,兩人在觀星樓上等了一會,天上的雲層就漸漸的散去了。
黎監證打開羅盤,仰望星空,之前那顆死而複燃的殺星已經又熄滅了,那點微弱的紅光,現下徹底尋不到蹤跡了,看來在雲京城中的這個殺陣確實已經被徐靈鹿破了。
他試圖找尋青蛾印的答案,可星辰沒有絲毫的回應,曾經代表著青蛾組織和前朝皇室的那顆星,已經徹底隕落,沒有要死灰複燃的跡象。
等雲層再次遮住星辰,黎監證看著已經到了觀星樓的皇帝和魏鏡澄,搖了搖頭,並不是前朝的人。
知道皇宮中的密道,密室,又在當朝的皇宮中害宮人,下詛咒,擺殺陣,陣眼中的邪神像上還出現了前朝的青蛾印。
幾乎所有人都猜測這次的事情時前朝的餘孽所為,賊心不死妄圖複辟,就連黎監證自己在占星之前也是如此猜測的。
這個有著青蛾印的人說不定是個死士,自願犧牲,才被做成如此模樣,可星辰卻否定了這一切。
事情更加撲朔迷離了起來,這攤渾水中還有另一方未知的勢力在操控。
徐靈鹿看著占星樓上,眉頭深深皺起的三個人,舉起了有三魂七魄在裡麵轉圈圈的宮燈,“也不用這麼發愁,我猜這些魂魄應該是屬於那個被做成了邪神的人,我們還有一條路……”
“搜魂。”
第73章
要搜魂須得有一個載體。
把這三魂七魄再放回邪神像裡是不可能了,徐靈鹿難得遇到了難題,他需要紮個紙人。
紮紙人這個活今晚顯然是乾不了了,半夜搜魂也過於滲人,所以大家就此散了,明日再說。
由於今天在密室看到的場景過於駭人,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當朝天子,此時也麵色煞白,感覺思想和靈魂都受到了很大衝擊。
想起凹槽裡不斷蠕動的白色線蟲和那個由活人製成的黑紅乾枯的邪神造像,說話間都幾欲嘔吐,若是再現場觀摩一下紙人複活,恐怕要連續做噩夢好長時間。
小天師此時已經收了本命法器,又恢複了軟嫩軟嫩的甜豆模樣,輕快的說著紙人應該怎麼紮,魂魄塞進去之後,紮好的紙人會有什麼可笑的反應,說著說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逗趣的場麵,還清脆的笑了起來,再想想他調查這些東西時的手段,魏帝頭皮都有些發麻,看向自家弟弟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敬佩。
感覺自己弟弟是真勇士呀,這樣的都能愛上。
眾人各自休息之後,徐靈鹿回到房間用水鏡看了一眼梨白和阿潤。
嗯,很好,阿潤趴成一張貓毯,扁扁絨絨的,梨白正站在它背上,給它舔腦袋後麵的毛。
看似和諧有愛,但老父親還是從阿潤那張漂亮的貓臉上看出了一些生無可戀的意味,看見它也過的不太好,這兩天忙的腳打後腦勺的徐靈鹿忽然就釋然了。
裹著被子躺在床上,徐靈鹿決定明天給紙人畫一張貓臉。
大概是前晚他冷的過於明顯,即使現在皇宮中已經停止燒地龍和火炕了,但魏大人顯然是可以有點特權的,今晚一上榻徐靈鹿就覺得身下的溫度過於舒適,暖烘烘的,加上又忙了一整天,精力消耗極大,還沒想好要給貓臉畫個什麼表情,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也就錯過了魏鏡澄坐在床邊難得糾結的畫麵。
眾人散掉之後,他和魏帝又聊了一下怨病的感染源頭,因為卜忠堯的供詞,這玩意並不能直接散播,而是通過飲食進入人體的。
宮中有大批的低等級宮人感染,應該是有東西混入了皇宮日常采辦的食物中,邪術雖然可怕,但食物的采辦出了問題卻更為嚴峻,魏鏡澄現在抽不開身,派誰去調查就顯得尤為重要,兄弟倆商量了好一會才定了人選。
等他回來,徐靈鹿已經裹著被子睡熟了。
魏大人本來依舊是想著看一眼就離開,可有一就有二,昨晚雖然沒怎麼合眼,人形木樁般的直挺挺躺了小半個晚上,但卻也比獨自一人去旁邊那冷清清的臥室睡要好。
想到這裡,魏鏡澄到底是沒忍住誘惑,果斷的除了外衫,輕手輕腳的掀開錦被的一角,上了榻。
本來已經做好了被徐靈鹿手腳纏上來的準備,可現下床榻溫暖,睡熟了的小天師絲毫沒有要靠近的意思,甚至還嫌棄魏大人體熱,往遠處翻了個身,主動的拉開了一條縫隙。
這就顯得人形湯婆子魏鏡澄非常的工具人了。
工具人魏大人盯著床榻頂上的紋路忍了一會,沒忍住,翻身長臂一撈,把剛翻的遠了點的徐靈鹿一把攬進懷裡。
徐靈鹿的後背貼上一個溫暖又堅實的胸膛,安全感倍增,輕輕的嘟囔了一聲,反倒睡得更熟了。
魏鏡澄看著他絲毫沒有排斥,在自己懷中幸福的團成軟軟的一團,也揚了揚唇角,他昨晚整夜沒睡,今天又忙碌了一天,現在倒是也沒心思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將人又往自己懷裡緊了緊,很快也跟著睡了過了。
絲毫沒有獨自睡了二十年,忽然和人一起睡的適應期,睡的比平日還要香沉。
這就造成了徐靈鹿第二天在不該醒的時間,就醒了,迷迷糊糊睜眼的時候,天還是黑的。
因為他不僅有點熱還有點硌。
魏鏡澄實在沒法做到在夢裡還能守禮自持,他又緊緊的把徐靈鹿扣在懷裡。
粗重的呼吸全部打在小天師的耳後和脖頸上,不斷升高的體溫讓毫無縫隙的兩人都出了一層薄汗,更要命的是某些東西的體量感過於明顯。
徐靈鹿醒過來時,整個人都是懵的,等想明白了眼下的情況時,脖子和臉都瞬間變得通紅。
他算是明白了魏鏡澄前一晚的感受了,此刻的他一動也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維持著原有的頻率,怕自己呼吸頻率有異常,會驚醒身後的男人。
其實若是平時,隻這一瞬的變化,說不定魏鏡澄就能察覺,但現在魏大人自身難保,陷入了過於旖旎綺麗的夢境,一時無法蘇醒,等他醒過來後,徐靈鹿臉上的紅暈已經消了,呼吸也像熟睡時一般彆無二致。
還好沒醒,想到自己的情況,魏鏡澄長出了一口氣,躡手躡腳的下床整理,這輩子都沒做出過如此不磊落的姿態。
聽到他出門的動靜後,徐靈鹿翻身過來,看著被帶上的木質大門,嘴裡嘟嘟囔囔,“悶騷,憋死你算了。”
然後,不忿的翻身,打算再補一覺。
魏鏡澄有沒有再回來,徐靈鹿不大清楚,反正再次見麵已經是早餐的飯桌上了。
徐靈鹿意味深長帶著暗示看了魏鏡澄好幾眼,昨晚都那樣了,現在不延續一下,來了早晨火熱的親親嗎?
魏大人麵色如常的幫他剝了一個雞子,絲毫看不出昨晚發生了什麼。
徐靈鹿吃了雞蛋,還不死心,繼續暗示盯盯,魏大人看著他,表情有些詫異,接著又幫他剝了一個雞子。
已經飽了的小天師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腹誹古代人就是麻煩,明明已經開到了100碼,接下來就要開到200碼了,你興致勃勃的做好了心理準備,結果他一腳刹車踩死,甚至還塞給你兩個白水煮蛋。
一頓早飯也沒等到一個主動親親,吃撐了的小天師隻能氣鼓鼓的紮紙人去了。
要被附魂的紙人有點講究,骨要用柳枝,皮則要用槐樹皮紙,東西不算珍奇,但找起來也麻煩,幸好昨晚暗衛已經幫他找齊了。
徐靈鹿折紙尚可,平日裡折個紙鶴,青鳥都不在話下,但是紮紙人的功夫學的卻不怎麼樣,本想紮個可可愛愛的,但搞了一上午,看著缺胳膊少腿,歪七扭八仿若腦癱的紙人,小天師越弄越暴躁。
乾脆選擇擺爛,用朱砂墨畫了兩個高低不一的螺旋線圈算作眼睛,一個豎長的點就是鼻子,最後又畫了一個線條曲裡拐彎的橢圓充作嘴巴。
等午後未時打算開始搜魂時,眾人看著這個紙人,一時都沉默在當場,這種程度是魏鏡澄昧著良心也誇讚不出來的程度了。
徐靈鹿將宮燈中的三魂七魄都抽出來,附到紙人中。
那個手工怕是連三歲孩童都不如的紙人就這麼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站住了。
這個場麵也是非常詭異,但不是令人生畏的詭異,而是另一種形容不出的詭異感覺。
由於這次搜魂的結果非常重要,徐靈鹿怕自己轉述出現問題,所以選擇了紙人幻境。
這紙人醜是醜了點,但該有功用還是有的,隻見它那個不是很圓的腦袋上,兩個螺旋線眼睛開始旋轉,線條不流暢的橢圓嘴巴也一張一合,雖然聽不到說話聲,但眾人確實被它帶入了幻境。
魂魄應該是被抽離本體很久了,記憶非常模糊,大部分事情他都不再記得,隻有幾個對本人非常重要的記憶被保留了下來,但也很有價值了。
首先可以確認,這三魂七魄確實是屬於密室中那座邪神像的,而那個邪神確實是由一名前朝的青蛾製成的。
零碎記憶片段的第一段就是此人加入青蛾時的場景,滾燙的烙鐵壓在他的腳踝內側,留下的是皮肉的焦糊氣味和一枚蛾狀的印記。
接著便是兵荒馬亂的戰爭,皇城被攻破,前朝的皇帝帶著妃嬪,皇子,公主在殿內自戕,卻有一位皇子被下屬偷偷掉包換了出來,由當時的青蛾沿著密道送出了皇宮,他也是這次行動的參與者之一。
後來青蛾組織被剿滅,他恰逢護送小皇子出境逃過一劫,回到祁雲後,藏在一個茶館中做掌櫃。
接著魂魄中是大段的空白,空茫茫的一片,沒有任何內容。
直到小皇子再次出現,這時那個還是少年的皇子已是一個非常成熟的男性了,秘密潛回祁雲,聯係之前的青蛾舊部,打算複國。
這個青蛾拒絕了,一是青蛾組織已經覆滅,無人再去製約他,又何必去做這種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勾當,二是新朝建立之後,生活穩定舒適,他也不願再求什麼潑天的富貴。
接下來的內容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劃過,一片血紅,密密麻麻全是劃痕,什麼也看不清,隻能隱約聽到一個小女孩的哭泣和求饒聲。
等大片的空白再次過去,青蛾的記憶又清晰起來,他開始幫著前朝皇子四處奔走,聯絡舊部,策劃謀反複國。
這中間有幾張麵孔狠狠的紮了魏帝的眼,竟有好幾個現在還在朝堂貌似忠心耿耿的老臣,私下都與這人聯絡過。
第74章
雖然魏帝非常想知道,究竟有哪些人和這青蛾合作了,但這些記憶似乎對青蛾來說並不重要,魂魄再次空白。
後麵出現的內容,卻另在場的四人都愣住了。
這個青蛾被人捕獲了,前朝的皇子也不知被什麼人抓了起來,整個複國的組織就這麼被一鍋端掉了。
魏帝看的大為震驚,這個組織他根本尚未知曉,也未曾派出人手去剿滅,究竟是誰將這組織毀掉的?
可青蛾的記憶沒有給出答案。
在他剩餘的記憶中隻剩下了淒厲的慘叫和無比殘忍的畫麵。
這個青蛾被綁在柱子上,一隻蔥白的手,握著一把短匕首,毫不猶豫的刺進了他的眼眶,還扭轉了一下,一隻眼睛瞬間就成了血窟窿,青蛾疼的甚至發不出慘叫聲,隻能從喉嚨中‘嗬嗬’的噴著血氣。
那隻手再次舉起了匕首,纖細的手腕上套著一個銀鐲,隨著手的動作,銀鐲上的鈴鐺‘玲玲’作響,清脆悅耳鈴鐺聲和粗重的‘嗬嗬’聲形成了鮮明對比,匕首刺入另一個眼眶時,魏帝甚至微微閃躲的眯起了眼睛。
他雖然也經曆過殘忍的奪嫡,但雙方你來我往的打起來,都講究一擊斃命,儘量降低風險,如此殘酷的行刑過程他是沒有見過的,加上這幾年養尊處優,現下直麵這種慘狀,胃裡翻江倒海,恨不得停下出去嘔吐一番再也不進來。
環顧一下其餘三人,魏鏡澄眉頭緊緊擰著,但麵色還算平常,大理寺也有一些刑罰,雖然不像這邪術如此血腥,但魏大人也是見過一些市麵的,並不算太難接受。
黎玄辭臉色是不好看,有點發白,但他活的夠久,亂世之中的淒慘景象,可比眼前的畫麵要慘的多,所以沒有太大反應也算正常。
可徐靈鹿就不正常了,二十出頭歲的年紀,麵對這種場麵,神情如常,麵色平淡,甚至還在紙上描繪著那個銀鐲上的花紋。
魏帝首次覺得自己弟弟可能在審時度勢這方麵很有天賦,就這種的娶回家裡,哪裡還敢再抬一位側妃進門。
大概是他的視線停留太久,徐靈鹿從畫紙上抬頭,瞥了皇帝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國子監的先生在看頑皮不好好聽講的學生。
魏帝後背一緊,連忙坐直身體,收攏視線,繼續好好觀看回憶,這一眼差點就要宣布‘皇上駕崩’了。
那雙手取來了一根骨針和一條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線,就這麼捏著青蛾那血淋淋的眼皮子,將剜掉眼珠的眼眶,上下死死的縫了起來。
骨針每一次穿過皮肉,魏帝的頭皮就發麻一次,甚至覺得自己的眼皮都跟著疼了起來。
坐在一邊的徐靈鹿這時還淡定的評價了一句,“手很穩呀。”
他戳戳旁邊的魏鏡澄,“你看她基本每一針的間距,深度和力度都差不多,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一定時常練習,這方麵可以查一查,另外整隻手都比較小,指骨也很纖細,之前還看到手腕上有銀鐲,這應該是個姑娘。”
“姑娘?!”魏帝簡直要咆哮,說是魔女都不足以形容眼前這人做下的惡事,怎麼還能輕描淡寫的說一句姑娘。
大概是他的語氣過於震驚,憤怒,徐靈鹿涼涼解釋,“魂魄中的記憶是從自身出發的,若是有人對善人或者普通人做出了如此殘忍之事,那即便是怨念有辦法消解,因果卻是消解不了的,作惡之人一定會染上大量因果,說不定幾日之後就會遭到報應。”
“但我看密室中的邪神造像,和紙人中的三魂七魄,都沒有太重的因果牽連,那麼就有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動手之人有類似淩霜的神器,可斬斷因果,但這個可能性非常小,要是這世間真的還有一個能斷因果的神器,淩霜早就感知到了。”
“第二,這個青蛾與動手之人本身就有因果糾纏,被如此對待,是他的報應。”
這世間的事情,有時用眼睛去看並不一定就準,但因果卻騙不了人,欠下的因果無論早晚都是要還的,所以徐靈鹿對此格外淡定,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本來就是天道輪回。
魏帝被他這麼一番解釋說的不再言語,位置坐的高了,總是聽些順耳的話,他也逐漸剛愎自用起來,明明是尚未調查清楚的事情,就如此果斷的下了結論,作為一個掌管天下人生殺大權的上位者,這確實不應該。
眼眶縫合好之後,青蛾隨著顛簸不知去到了什麼地方,再次有記憶是強烈的劇痛,比被人生生剜掉眼球還要再疼上千萬倍,他的魂魄被從本體抽出,放入燈內,不斷灼燒,一麵疼痛難忍,一麵還能感知肉/體中的變化。
肉/體被喂下一顆鮮紅的不斷跳動的東西,那東西沿著食管下去卻並未進入胃中,而是在體內肆意的亂撞。
每一次撞擊,每一根血管的斷裂,那被困在燈中的魂魄都能清楚的,不差分毫的感受到。
很快氣管,血管,肺臟都被這個東西撞得一團稀爛,青蛾的身體已經斷了呼吸,終於是死去了,可酷刑還未結束。
鮮紅的東西遊進了心臟,仿佛是找到了自己的終點,它張開尾部一層層帶著密密麻麻倒刺類似昆蟲口器一般的東西,紮進了青蛾的心臟中。
那些原本要噴湧流出的鮮血,瞬間被固化成了紅色的細絲,因為失去了大量血液,青蛾的皮膚枯皺在一起,漸漸泛出黑紅的顏色,竟然和密室中的邪神像已是有八分相似了。
後麵這青蛾的魂魄,就一直在抵禦被長久灼燒的痛苦,無暇再去記憶其它,隻有一個背影被他清晰如刻般的記在了靈魂深處。
那背影身形窈窕,舉手投足儘是風情,腳踝和手腕上都帶著綴有鈴鐺裝飾的銀環,一步一響嫋嫋婷婷的離開了。
等魂魄的記憶徹底陷入無邊的黑暗,魏帝甚至還沒從那身影帶來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單單隻是一個背景竟讓見慣了美人的他,升起了此人定然傾國傾城,想要去尋找的念頭。
“魅術。”徐靈鹿塞給他一張清心符。
這皇帝到底能不能行,真為祁雲的未來擔憂。
符紙入手,瞬間清醒過來的皇帝,看看魏鏡澄,再看看黎玄辭,即便是沒有符紙,也是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嗯,這下就連皇帝自己也開始為祁雲的未來擔憂起來了。
搜魂這便結束了,徐靈鹿沒有把魂魄再放回到黎玄辭的宮燈中,那宮燈有蘊養魂魄的功效,放久了甚至能將一些有點殘缺的魂魄養回來,這魂不配。
他抬手一張封魂符,直接貼在了紙人腦門上,就讓它先在紙人裡住著吧,後麵看看還能不能找到輪回的方法。
至於密室中那座由魂魄□□製成的邪神像,也就暫時先放在那裡,反正沒了靈魂能量的供養,那邪物會慢慢自己縮小變硬,有無絲捆著又沒有什麼危險,頂多就是看著恐怖了點,等它縮到能進桃木盒子的大小再給關起來。
凹槽中白色的線蟲應該是怨病本身的分泌物,這些東西由欽天監收集起來,繼續去製作線香。
皇帝見識了魂魄中,怨病在人體內撞碎臟器血管的畫麵,不寒而栗,打算以後沒事就焚一焚,被這玩意寄生實在是太可怕了。
徐靈鹿看著魏帝沒出息的樣子,怕他直接被嚇病了,以後什麼都不敢吃,疑神疑鬼,更加影響祁雲的未來,隻能開口安撫,“陛下不用擔心,這世間一切都是有法則的,強的東西自然就少,在宮人身上寄生的和在這個青蛾身上寄生的,應該不是一個等級。”
“大概相當於,在宮人們身上寄生的為普通蠱蟲,而青蛾身上這隻則是蠱王,您可知要出一隻蠱王有多難得嗎?對方是不會輕易使用的。”
“所以陛下大可以安心的正常飲食,歇息,香也不要燃的過多,雖有草藥輔助,但長時間嗅聞還是會影響頭腦,若是頭腦更加混沌就得不償失了。”
這個更加用的很微妙,但魏帝絲毫沒有聽出其中的嘲諷之意,反而連連點頭稱是。
今日之事確實嚇到了他,現在對徐靈鹿的話非常信服,之前還想討價還價,用一個欽天監的小官職換徐天師為朝廷賣命,現在恨不得直接原地封他為國師,彆說自家弟弟想娶他為王妃,就是他想娶魏鏡澄,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搜魂雖然解決了一部分問題,但疑點還是很多。
這女子是誰,為何要將複國組織滅掉,和這青蛾有什麼舊仇,才用如此殘忍的邪術將這個青蛾做成邪神像的模樣,那個前朝的皇子是死是活,現在何處,這些都無從知曉。
但更令人迷惑的是,既然女子帶人滅掉的要造反的組織,為何又要在宮中設下如此凶險的陣法,還用大量的宮人活祭呢?
她似乎對那個複國的組織和現在的祁雲恨得不相上下。
但這些事就不歸徐靈鹿管了,都得靠他的怨種男朋友去查。
誰讓魏鏡澄是皇帝的親弟弟呢?
想想後麵肯定不能每天見麵,親親,抱抱,舉高高,小天師就有點不開心,要不還是攛掇魏大人辭官吧。
這破案子,誰愛查誰查去,哪裡有談戀愛重要。
第75章
果然,從當天晚上開始魏鏡澄就忙碌了起來。
女子的背影以及手部的具體姿態都要請宮中最厲害的畫師畫出來,然後去找李賦和所有宮人們一一辨認。
宮中的密道體係也要查,根據青蛾的回憶,顯然現在皇宮中的密道不止他們找到的這一條,若不查清楚都是隱患。
還有那個搞事的前朝皇子,就那麼個把人,連個百戶都湊不出來,還妄想複國,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雖然青蛾的記憶中,沒有他的具體樣貌,但也不能就放任他不知死活,不知蹤跡的待在這個世界上,皇帝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化成了白骨,也要將骨頭帶回來查驗。
更關鍵的還是宮中的食物采辦和曾在青蛾記憶中出現的那些老臣。
想著昨晚的事,徐靈鹿本來還有點忐忑,害怕今晚再來這麼一出,又會陷入尷尬,結果魏鏡澄根本沒有來。
第二天早上連個幫忙剝蛋殼的人都沒有,小天師氣鼓鼓的收拾好小包袱,拐歪去了一趟竹太妃的住所,點播了幾句水鏡的用法,就獨自回了徐府,誰還沒點重要的事情嘛,他也要趕回去看他的小貓咪們呢。
回去之後,小天師又被震驚了,梨白忽然變得好凶。
之前明明是它一直調戲的阿潤的,傻兒子除了躲還是躲,實在躲不掉就一臉生無可戀的擺爛任由它調戲,可現在梨白居然拒絕阿潤的靠近了,家長這才走了幾天,這家庭關係一下子就不和諧了。
徐靈鹿眼睜睜的看著傻兒子叼著一個大大的絨毛墊子屁顛屁顛的過去找梨白,然後被梨白一爪子揮過來,差點毀容。
這種速度和力度一看就不是鬨著玩,而是梨白真的想揍阿潤,不讓它靠過來。
又怎麼了?
傻兒子情路不易,老父親歎氣。
在宮中後麵幾天比較忙,他沒有看水鏡的時間,似乎是錯過了什麼不得了的情節。
阿潤雖然是性格很好的小貓咪,但要是真的被揍,也是會凶凶還手的,看它之前和梨白打架就能看得出來,可是現在阿潤好像變得更加舔狗了。
明明被梨白揮爪驅趕了好幾次,依舊跟在梨白屁股後麵寸步不離,還夾裡夾氣的咪咪叫著,試圖安撫梨白的情緒。
好家夥,這個夾的程度,是老父親開罐頭的時候都沒有聽到過的。
徐靈鹿想問問梨白怎麼回事,可梨白卻拒絕用心音交流,它趕不走阿潤,但隻要阿潤保持安全距離也就作罷了。
兩隻貓咪你追我趕了一番,最終阿潤守在離梨白大約三米處,可憐巴巴的看著,而梨白縮在一個牆角裡,不斷的喘息。
小天師看著白貓劇烈起伏的肚腹感覺更不對了。
梨白可是能化形的大妖怪,以它的體力,以前跟阿潤打架,完事都是悠閒的舔毛,基本沒出現過這種氣喘籲籲的狼狽模樣,徐靈鹿甚至懷疑它是不是生病了。
判斷貓咪是否生病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看食欲。
徐靈鹿既然回來了,也不好意思再讓公主喵跟著自家傻兒子一起吃貓糧和罐頭。
他之前去竹太妃殿裡,恰逢太陽好,竹太妃正在院中曬貓窩,各位名貴的麵料和精美的刺繡依次排開,太妃最近閒著沒事,竟然還做了一個古代版的貓爬架,雖然功能不如現代的,但設計的精美程度絕對遠超現代。
再看看自己家,梨白除了自己的兩個專屬貓窩,其餘就是和阿潤共用已經抓的滿是劃痕的瓦楞板子和撞得七零八落的貓爬架子,哦對了,還有一個持續掉毛的毛毛墊子,和一個頭已經快被甩掉的兔子玩偶。
確實是下嫁了呀!徐靈鹿一邊感歎,一邊碾壓著手上魚肉糜。
認真的把貓飯做好,他趕緊給梨白端過去,沒想到小貓這次不僅沒有吃,嗅聞了一下,還把整個身子轉了過去,背對著小碟子。
這麼挑食了嗎?
小天師把魚糜端起來,又仔細看了看,魚是現撈的非常新鮮,清洗的也很乾淨,聞上去隻有魚肉鮮甜的味道,也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腥味,甚至魚刺都剔的很好,公主這又是哪裡不滿意了。
再次把碟子放下,梨白依舊沒有轉身過來,阿潤著急了,用腦門推了推碟子,大聲的‘喵喵’了兩聲,似乎是在叫梨白吃飯。
梨白回過頭‘哈’了它一聲,就又轉過頭去,窩在牆角喘氣了。
阿潤無辜被‘哈’可憐巴巴的看著主人,徐靈鹿走上前,摸了摸梨白的腦袋,很意外,居然沒有被拒絕,而且梨白還主動仰頭蹭了蹭他的手心。
“怎麼不吃飯?”徐靈鹿得寸進尺的幫她順著毛發,這麼一摸才發現,梨白好像比他走的時候要瘦了一些。
“咪!喵!”阿潤跟著附和。
就是,怎麼能不吃飯?
“要是阿潤惹你生氣,我幫你揍它,飯還是要好好吃的。”
“咪?”阿潤歪歪腦袋,小貓咪委屈。
怎麼又要揍我,我除了時間短點,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缺點吧,而且那是第一次,能怪我嗎?
這句徐靈鹿沒聽懂,但梨白卻聽明白了,回身就是一爪子,阿潤沒反應過來,結結實實的被撓掉一撮毛。
“哈!”
流氓!
就在徐靈鹿準備分開打成一團的小貓咪之時,阿潤竟然沒有還爪,還死皮賴臉的蹭了上去,“咪~~”
下次我一定努力,突破十分鐘。
梨白懶得理它,但這次也沒有再驅趕,隻是緊緊的團成一個圈,護住肚腹,任由阿潤幫它梳理背上的毛發。
徐靈鹿摸摸下巴,不對勁很不對勁,這兩隻小貓咪好像背著他這個老父親,有了屬於自己的小秘密。
梨白拒絕心音溝通,即便是天師也沒辦法知曉妖精的心思,徐靈鹿隻好求助鋒九。
由於這次問題比較複雜,他便想著能不能讓鋒九來一趟雲京城,說起來梨白是九鋒山上長大的,見了鋒九說不定會很開心。
信傳出去,鋒九這幾天恰巧和曦梧一同守靈霧山,便一起過來了。
看著自己院裡依偎在一起的兩隻貓和手拉手出現的兩個山神,徐靈鹿牙酸,全天下好像隻有他一個人見不到男朋友。
梨白應該是真的認識鋒九,見他來了非常激動,立刻站起身,但阿潤沒見過鋒九,同時又感知到了鋒九身上強大又危險的氣息,以為梨白是害怕了。
傻兒子‘噌’的一下也站起身,結結實實的擋在梨白前麵,弓起腰背,警惕的看向鋒九,隨時準備撲上去。
“咦,這個小家夥蠻招人喜歡的。”鋒九沒見過這個品種的狸奴,一時間沉迷在阿潤的臉蛋暴擊裡,“是天師您的嗎?我能摸一下嗎?”
他肌肉虯髯,一身銅筋鐵骨,微微一笑嘴角便能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牙,徐靈鹿一時有點懵,用這種恐怖的形象如此禮貌的提出這麼軟糯的要求,是連他也會懵住的程度。
“他就是這樣,最喜歡毛茸茸又柔軟的小動物了。”曦梧在旁邊幫忙解釋。
站在阿潤背後的梨白也在瘋狂點頭。
猛男最喜歡的,當然是毛茸茸,不分古今中外。
為了擼到毛茸茸,鋒九還特地帶了自己曬的小魚乾和肉乾,裡麵靈力充沛,最適合小妖精們吃來補身體,見他如此友善,阿潤移開了位置,還為了小魚乾不情不願的被摸了好幾下腦袋。
順利的擼完阿潤,鋒九又一把把地上的梨白撈進懷裡擼,梨白也親昵的在他懷裡拱來拱去的,底下的阿潤酸的小魚乾都吃不下去了。
梨白即便是認了竹太妃為主,也鮮少有這麼親昵主動撒嬌的時候,但對鋒九卻不一樣,它在九鋒山長大,貓妖地位低下,要不是這個蓬麵山神時常照看,有事沒事就給它尋一些能增加修為的食物,還會幫它趕跑入侵者,梨白怕是早就夭折了。
小妖精幾乎都沒見過生父生母,鋒九與它來說就是最親近的家人。
鋒九抱著梨白,也很開心,梨白下山後,九鋒山就再沒有這麼好擼的小貓咪了,整日和豹子野熊什麼的一起生活,讓猛男山神非常想念小貓咪的手感,擼到梨白的肚子時,鋒九猛然一愣,“你這小家夥,自己還是個崽子,怎麼就揣上崽了?”
“什麼?什麼?什麼?”徐靈鹿還以為自己幻聽了,“鋒九大哥是說,梨白懷孕了?”
“懷孕?什麼是懷孕?”古代山神顯然對這個詞不大理解。
“就是梨白有小崽子了?”
“對,才揣上,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吧,要是再過幾天過來,我還能知道是幾隻。”雖然妖精生下的崽子也不一定能開靈智,但繁衍生息總是一件讓司管動物生計的山神開心的事,鋒九說的喜氣洋洋的。
行吧,這古代山神還能當個B超用,徐靈鹿內心很是複雜,想到自己就走了幾天,梨白居然就懷孕了,再結合阿潤狗腿到不正常的行為,崽子爸爸的貓選就很明顯了。
眼角抽搐的看著自家傻兒子,小天師一時也無法具體描述自己的心情。
阿潤有了後代,自己開心是肯定的,但是這也有點太快了,不會是一發入魂吧,自家傻兒子還有這個本事呢?
麵對徐靈鹿複雜的目光,一臉純真的阿潤,不知怎麼的就驕傲的挺起了小貓咪胸膛,坐的昂首挺胸。
徐靈鹿看著它的傻樣,嘴角也抽動了幾下,然後衝著小貓咪豎了豎大拇指。
兒砸,挺行啊!
第76章
梨白和阿潤有了小崽子,徐靈鹿要去江南的事又雙叒叕被擱置了下來。
雖然比梨白小上很多,但作為家裡的長輩,他怎麼也得親自照顧到小貓出生。
鋒九和曦梧離開的時候 ,給梨白留了好些小魚乾和肉乾,吃了可以強健身體,猛男山神還說要是弄到了什麼有益於梨白身體的東西就立刻給送來。
徐靈鹿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照顧,梨白現在也很依賴他,每天都要蹭腿,頂腦袋,還要給抱著去曬太陽。
小天師瞬間收獲一個好幾百歲的貓閨女,還是懷著孕的貓閨女,簡直心疼的不行,抱著怕摔,含著怕化,恨不得連飯都不用梨白親自吃。
最近沒有下雨,無根水不好弄,竹太妃每天都起大早,端著小銅盆在禦花園裡,一朵一朵搖上麵的露水,好不容易連上了水鏡,一來就被這個消息炸到了。
她的小梨白居然有小崽崽了!
竹太妃拭掉臉上情不自禁流下的淚水,徐靈鹿覺得她像是某個缺失的部分被填滿了一樣,整個人都向外散發著光芒。
“徐大人,可以求您一件事嗎?”竹太妃的語氣中都流露著雀躍的喜氣。
“太妃您講。”
“我想親手幫梨白做個產房,做好後會托人送出宮去,能不能勞煩您到時間給梨白用上。”
這當然好!
徐靈鹿自己沒經曆過這種事,根本沒想到還要給梨白準備產房,還是竹太妃細致,“太妃做好隻需告訴我一聲,到時我托人去宮裡取。”
得到了允許,竹太妃欣喜的行動起來,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在房間裡轉圈圈。
“棉花要用最蓬的,還要能吸水,得做上三個,一個生產時用,另外兩個喂養小貓崽時替換著用。”
“麵上要用最軟的棉布,今年宮中發的就不錯,都攢著呢,做三個窩應該沒有問題。”
“花樣要繡些什麼呢……”
說著說著,還要抹兩把眼淚。
徐靈鹿看著竹太妃激動又忙碌的樣子,欣慰的笑笑,關了水鏡,要去給小梨白做貓飯了。
鋒九留下的魚乾和肉乾,倒是符合梨白胃口,但懷孕的小貓咪要多喝水,所以這些乾貨要複水以後再吃,而且新鮮的食物也不能少。
一大早徐靈鹿就托院中的下人買了新鮮的雞鴨內臟,兔肉甚至還有些鹿肉打算和銀魚一起,做成混合肉丸子給梨白做配餐。
魏鏡澄帶著魏帝進來時,徐靈鹿正揮著兩把菜刀拚命的剁著案板上的各種碎肉,血呼啦擦的肉沫橫飛,甚至還有一些碎肉和血點子,濺到了他臉頰上,被毫不在意的小天師冷笑著用手背抹掉了,恐怖效果堪比地下密室。
魏帝再次被震撼,心有餘悸的看了自己弟弟一眼,仿佛在說,你真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