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人剛才是說?”裡正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到聽不懂人話了。
“我說水君不一定喜歡她這樣的,也有可能喜歡你這樣的,為什麼不是你去伺候水君大人?”
敖玄的語氣太過理所應當,老裡正一時竟然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抬杠。
“這,大人若是要降罪,儘管將老夫羈押便是,何故要折辱老夫!”老頭子被敖玄的話氣的胡子都吹起來了。
“誰要折辱你呀?”小龍也很莫名,“你是龍嗎?”
“你怎麼知道龍喜歡她不喜歡你呢?”
“說到底你們人類不過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想法,選一個代價最小的犧牲掉罷了。”
“今日把她沉了江,那明日呢?要是鶴沙再發大水,就再挑個姑娘沉江。”
“那要是大水永不平息呢?”
“所有姑娘都沉到江底了,你們又待如何?再選老弱的男子去伺候水君嗎?”
敖玄說話不像徐靈鹿他們,多少顧忌些人類的顏麵,他本在人之上,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直戳痛處,一時老裡正和姑娘都說不出話來了。
是呀,活活淹死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不過是為一時的安穩找個代價最小的犧牲掉罷了,可是他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人難道還能和神去鬥嗎?
第146章
敖玄話語中描述的未來太過殘酷,姑娘麵上流露出絕望的神情,堂屋中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黎玄辭暗暗瞪了一眼他的龍,開口收拾爛攤子,“老人家,鶴沙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情況的?”
“要說起來也有兩年多了。”再回憶起那時的事,老裡正滿心蒼涼。
“我家世代都生活在鶴沙江邊上,前朝貧弱之時確實每年都會用活人祭祀江神,說是隻要給水君選一位新娘伺候,便能保江邊的村落不受水患,我阿姐便是水君的新娘……”
“那時我尚且年幼,隻記得自己在屋中哭了整晚,暗自發誓若是長大之後再碰上此等事情,定要反抗和阻止,卻不想今日,我竟成了那劊子手。”
“從祁雲立朝開始,官府就一直儘心的修繕江堤,即便沒有再給水君送新娘下去,穩固的江堤依舊能夠護住村落的安全,村子越來越富庶,我也就漸漸忘了兒時日日活在水患陰影中的日子,直至前年的年中……”
說到這裡老裡正眼中充滿了恐懼,似乎還對當時發生的事情心有餘悸。
“那時本不在汛期,天氣晴朗,天天都是大日頭,江水也平和,一日我隨著大兒子去江中捕魚,漁獲不少,回村時晚霞格外的漂亮,可到了夜裡水忽然就來了。”
“大水直接從江岸衝上來,浪高數尺,許多老房子瞬時就被浪拍塌了,有些村人悄無聲息便死在了水裡,那些房屋結實,住的高或人機警的暫且逃過一劫,村民的嚎哭和呼救響了整夜,可沒人敢在夜裡下水救人,第二天,一輪血日升起,水才終於退了,老夫僥幸活了下來,但整個村子都被衝毀了。”
老裡正抹了兩把眼淚,聲音也帶上了哭腔。
“我那年幼的幺孫連屍首都沒有找到,可村中還有那麼多人泡在水裡,老夫一刻也不敢停,帶著村裡的壯勞力將完好的船拖出來,挨家挨戶去救人。”
“為防疫病,那些沉在水中死去的人,都沒能入土,被我們堆在村中央的空地上一起燒了,現在想祭奠都找不到個地方。”
“他們走了,其餘的人還得生活,全村人都擠在僅有的幾間破屋子裡,我們沒日沒夜的清理汙泥和雜物,先搭了臨時的屋子,然後挨個幫著村裡人先建起來一間房子,有個落腳的地方。”
“這事之後,好多村民夜裡都不敢睡覺,生怕自己睡著了就無聲無息的死在夢中,我們便安排了專門的人巡邏,每天夜裡輪班去放哨,一旦水來了就立刻報信。”
“也幸好如此做了,第二次發水竟是在涸水期,冬日夜裡忽然鑼聲大作,全村的人都爬起來上了屋頂,這次死的人雖少了,但新養的牲畜鴨禽,家中為著過冬囤積的米糧木炭卻被衝的一乾二淨,什麼都沒剩下,我們村很久沒有過過如此苦的冬日了。”
“此後鶴沙江發水就越來越頻繁,一些有門路或者有家底的人徹底遷離了鶴黃,可村中還有這麼多人,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此,也無餘錢能在其它地方置辦房產,又能往哪裡去呢?”
“沿江兩岸的村落都人心惶惶的,各村的裡正和大家族的族長聚在一處,商量對策,有人便提議說以前若是江河無故泛濫那便是水君發怒了,嫌供奉不足,各村都要挑選年輕貌美的黃花女去江中伺候水君,老夫自然是沒有同意的,不然也對不起我那沉在江中的阿姐!”
“事情沒有談攏,回村之後我便加強了村中建築的強度,安排了更多人手放哨,讓所有村人都必須學會涉水,那些離江岸更近的村子則真的開始用活人去祭祀,起初老夫也認為是病急亂投醫,可那些以活人為祭的村子居然真的躲過了大水,江水就像長了眼睛般,將周圍幾個沒祭活人的村子全部衝毀了,獨獨那個村子一點事都沒有。”
“見活人祭祀真的管用,周圍的村子便都開始效仿,而且祭祀的時間越來越頻繁,從三個月祭一次到如今已是一月一次,彆的村都安然無恙隻有我們村次次都躲不過水患,村民們自然也有怨言,我實在不願加入卻也無可奈何,在上月我們進行了第一次祭祀,水果然就沒有再來了……”
“是小月對嗎?!”女孩忽然高呼出聲,“你們都說她和情郎私奔了,可小月愛慕的是一位外村的獵人,那人前些日子還頻繁的向我打聽她的消息,說是獵到了一隻熊賣了好價錢,要來村裡向小月家中提親,可你們卻將她沉了江!”
老裡正麵露愧色,沒有應答卻也沒有辯解,算是默認了。
“我不去了!”見老裡正這副樣子女孩便已確定了真相,“她為眾人而死,死後卻還要背上汙名!”
“難怪她日日來我夢中哭,邊哭邊讓我快些逃,快些離開村子。”女孩說著就要往堂屋外跑。
“這可由不得你!”剛才看著還愧疚疲憊的老裡正忽然疾言厲色的大喝,“時限馬上就要到了,今日無論如何也要送你去,你以為真的來了幾個當官的就能救得了你!”
隨著他的嗬斥,從堂屋的後門中忽然創進來幾個大漢,徐俊華瞄了瞄還是剛抓人以及隨行的那批人,看來這村裡能用的人也就這麼多了。
“法不責眾!女娃子!”
“沉了你一個,能換得眾人安穩,江水平靜,官府是不會管的。”說著老裡正看向徐靈鹿,“諸位官爺可去打聽打聽,老夫說的是不是實情。”
“今日若是讓老夫將這女娃子送去,平穩度過這個月的水患,老夫便讓村裡人為諸位官爺送上萬民傘,諸位什麼都不必做還可得一筆功績。”
“若諸位執意要管,那這鶴沙江的滔滔江水和我們全村人的屋宅性命,諸位可要管好了再走!”
這明晃晃的威脅差點給徐俊華氣笑了,在北疆時敵國將領都不敢在他麵前如此叫囂。
“嗬。”徐俊華的冷笑還沒出音,倒是旁邊的徐靈鹿先冷笑了一聲,不虧都是徐家人,“我的手段剛才老爺子你也看見了。”
老裡正麵色一白,這群人裡雖然拿刀的他也怕,但最怕的還是這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公子,驅使紙人那神鬼莫測的手段,看起來是有真本事的。
“我剛才問了鶴沙的水君,他傳音過來說,之所以一直發水就是因為你們這祭品沒送到他心上。”徐靈鹿說著從百寶囊中掏出一疊符紙放在木桌上,“他托我在人間幫他選幾個合意的送下去。”
“若你們把水君想要的人送去,那這鶴黃的滔滔江水和你們村中所有人的屋宅性命都包在我身上,如何?”
老裡正一時猜不透徐靈鹿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便沒有接話,隻是警惕的盯著他。
徐靈鹿也無意跟他耗下去,衝著敖玄使了個眼色,“水君大人可是等不及了呢。”
案桌上那疊空白的符紙上忽然浮現出金色的龍紋。
龍紋一閃,整疊符紙便從桌上飛了起來,豎直著懸停在空中,像是在尋找目標。
徐靈鹿的嘴唇以肉眼幾乎不可辨的幅度細微的翕動了幾下,符紙在空中打著旋飛了幾圈,然後四散開來。
老裡正和進門的那幾個大漢,有一個算一個,每人身上都貼上了一張符。
“這是什麼鬼東西?!”一個大漢沉不住氣,高聲叫嚷著伸手去揭胸口的符紙,手將將碰在符上,就被燙的一個哆嗦,哀嚎著縮了回去。
其餘的人見他如此也不敢再去碰身上的符紙,隻能憤恨的瞪視著那個麵容俊俏的年輕公子。
“都看著我乾什麼?”徐靈鹿輕笑一聲,站起身來,“水君已經選好了人。”
說著走到老裡正麵前,指著他胸口帶著龍紋的符紙說,“裡正大人,準備準備,祭江吧。”
被貼上催命符的人麵麵相覷,都遲疑著沒有行動。
“怎麼?!”王蝶兒的語氣很有一股胡攪蠻纏的勁頭。
剛才聽著那老頭子說已經沉江了好些女子,她都快氣炸了,礙著公子一直沒出手才隱忍至今,現下一定要出出這口氣,“都是男子漢大丈夫的,剛才說的大義凜然,犧牲一個就能救全村,現在隻要犧牲了你們幾個就能救整個鶴黃不再受水患之苦,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們有如此大義不會不願意吧?”
老裡正一生最要臉麵,不然也不會為了洗脫自己的罪名給被沉江的小月潑一盆與外男私奔的臟水,此刻被一個丫頭架在火上烤,也不得不暫且應下,再做打算,“若這位官爺真能保一方水土平安,那老夫萬死不辭。”
就這老爺子,估計在江裡泡上十天半個月,全身上下都泡軟了,嘴都還是硬的,徐靈鹿在心裡吐槽。
既然話都出口了,就沒了再回轉的餘地。
剛才還走路帶風的老裡正,這會腿腳也不利索了,找了根拐杖才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那就請吧。”嚴忠上前,準備帶著這些人去江邊。
裡正嘴硬要麵子,那幾個大漢卻不願意,立刻掙紮叫嚷起來。
“我尚未娶妻生子,不能去呀!若是去了,家中便絕後了!”
“照你們村一個月沉一個姑娘的速度,你不去也可能娶不上老婆。”王蝶兒在旁邊小聲吐槽。
“我家中尚有老母親在,如何能去沉江?快放開來我!”
“你說不定哪一日會親手送老母親去沉江。”
見幾個壯漢拖拖拉拉,徐俊華給親兵們使了個眼色,‘唰’的一下數柄短刀同時出鞘,刀刃森寒,舉在那些人麵前,明晃晃的給出了一個選擇,要麼在江裡死,要麼在這裡死。
那還是去吧,也許事情還能有轉機。
剛才還吵鬨不休的人,一時噤若寒蟬,隻能顫著腿腳被逼著往外走。
在門口聽熱鬨的村民們早就將這事散播開了,眾人經過村子的時候,除了這些人的親眷在哭鬨著試圖救人,其餘村民都沒太大的反應。
能保住一方平安,犧牲幾個人又算什麼,隻要這人不是我,那便沒什麼不對的。
幾乎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想法,人性本就是如此不是嗎?
一路將這些人押到江岸附近,還沒靠近江邊一股水腥味便撲麵而來。
“諸位,誰先請呀?”徐俊華的環首刀指向江邊,示意官兵把人押到江邊一條長堤上。
麵對洶湧的江水,那些在抓人時凶神惡煞的漢子們此刻被嚇得腿軟的腿軟,尿褲的尿褲,哪裡還有一點人樣,每個都是一灘爛泥。
唯有老裡正尚存一絲體麵,他強撐著自己挪步走向江邊,心想,不過就是眼一閉腳一蹬的事情,自己年歲也這麼大了,有妻有妾子孫滿堂又做了許多年裡正,也算是活夠了,能如此死了還是個英雄。
他垂首走到長堤的邊緣,本想自己跳下去,可真的看見那不斷翻滾的水麵,聯想到口鼻被泥沙堵住的痛苦,還是雙膝一軟跪倒在長堤邊上,然後又連滾帶爬的退了回來,癱在地上大口的喘氣。
原來麵對死亡竟是這種感覺,他自認一生中正,所作所為皆是為著家族和村莊的繁盛興旺以及村人的安居樂業,但此刻卻動搖了。
那小月姑娘和他的阿姐被綁住手腳丟入江水之中時,心中在想些什麼,有多無助,多害怕,又有多怨恨!
泥沙是如何一點一點的灌入她們的口鼻,冰冷的江水是如何慢慢的浸透了她們的五臟六腑,江裡那些魚蝦在啃食她們皮肉之時,她們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老裡正恍然的想著這些問題,他幼時覺得將女子沉江是件錯事,明明發誓以後不會如此行事,可還是因為要選擇一條更容易的路而違背了自己的誓言。
想到此處他爬起來,跪著膝行至長堤邊,狠狠幾個頭磕下去,“我錯了!我錯了呀!”
“我願意贖罪,大人們,我願意贖罪!”說著又將身子轉向徐靈鹿等人的方向磕了幾個頭,“求大人們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那些癱在地上的大漢此時也醒悟過來,紛紛下跪求饒。
“窩囊廢。”王蝶兒在旁邊小聲的嘀咕,一副憤憤的樣子。
徐靈鹿好笑的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走上前去,“好,就給你們一個贖罪的機會。”
第147章
“說吧,這次祭祀中那些被當做祭品的女孩都被你們關在何處?”徐靈鹿開口問他。
“在隔壁村後山的水君廟中。”
因為此次所有村莊都參與到了祭祀中,所以場麵搞得也比較大,‘祭品’們要先淨身三日,眼下都被關在一處。
這三日他們幾乎不給女孩們吃食物,隻給些冷水保證能活命就行,一是可使女孩們體內更加乾淨,二也是要將她們餓到沒有力氣掙紮和逃跑。
“你們可真是夠歹毒的。”徐靈鹿看一眼還跪在地上的老裡正。
一抹血痕正慢慢的從他的發髻中趟下來,徐靈鹿卻絲毫沒有心軟。
這些村子大張旗鼓的用活人祭祀,還整出了一套流程和手法,如果傳出去了,難保沒有彆的同樣受到天災的地區有樣學樣。
天災已是極慘的事情還要加上人禍簡直雪上加霜,朝廷花了大力氣終於禁製的陋習也會卷土重來。
鶴沙江沿江兩岸的村子加在一起不是一個小數目,想來關押人的地方看守應該是相當嚴格的,即便徐靈鹿他們手中有兵器也會武功,但要是硬碰硬,在對方人數眾多的情況下,還真的不一定能安全的將所有的女孩都救出來,但現在有了這老裡正就好辦多了。
“裡正大人,帶路吧。”
“官爺們是想去救人?”老裡正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現在所有村子的壯勞力都在那廟宇外的村子中住著呢,就是擔心女娃子們逃跑或者出現意外,即便是官爺們怕進去便難出來。”
“你們就說是去送祭品。”王蝶兒插口。
嚴忠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皺起眉毛看著她,”胡鬨,不可做這麼冒險的事情,有魏大人和徐大人在此,哪能用的上你一個小丫頭片子。“
“那用我法子最是方便,就將我當做祭品送進去,我們裡應外合,我保證能把那些姑娘都保護好。”王蝶兒不甘心的小聲嘟囔。
“這到也是個辦法。”徐靈鹿摸摸下巴。
親兵們嫌棄的將還癱在地上的漢子們拽起來,一起回了村。
這些人被暫時關在了村裡,徐俊華帶來的親衛中有一位擅長易容的,找了幾個身型差不多的親兵分彆畫成了那幾個漢子的樣子,雖然隻有六七分像,但是應付外村人應該是夠了。
一路上徐靈鹿都拉著王蝶兒在後麵嘀嘀咕咕的說話,又給了王蝶兒幾樣東西,囑咐她一定要隨身帶好,這才放心的讓老裡正帶著親兵們和王蝶兒去了隔壁村。
送人的過程還算順利,進門之前要搜身,沒法藏太多的東西,王蝶兒有一個玉質的長命鎖說是從小帶在身上的,守衛的人本來想讓她取下來自己私吞了,可老裡正為她求了半晌的情,說人都沒幾日了,就這麼點念想了,先讓她帶著吧,等到了祭江的日子再摘了去,就算是積點德,守衛的人這才將她放進去。
王蝶兒一進廟門就看見十幾個姑娘被關在一處,大的約莫十四五歲,小的怕是隻有七八歲,這群小女孩應該也知道了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麼,要麼神情呆滯,要麼一直在啜泣,看著讓人心疼。
但徐公子說了,她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在第三日的晚上將徐公子交待的事情辦好就成。
到了夜裡久未進食的女孩們腸胃都在哀鳴,王蝶兒躲在角落裡偷偷的劃破了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長命鎖。
這鎖其實是一個小小的芥子空間,裡麵雖然隻能放幾粒藥丸子和一片樹葉卻全都是救命的好東西。
藥丸子是一種食香,有點類似聞香玉,捏碎了之後會發出異香,這香氣被人聞到就像是吃到了美食那般會產生飽足的感覺,但也隻是應急幾日還可,不能真的代替食物。
若是久不吃食物即便是有食香,人的脾胃依舊會衰竭,還是要死去的,應付這幾日卻是夠了。
王蝶兒偷偷捏碎了一粒,很快便有香氣散了出來。
“什麼味道?”一個女孩使勁吸著鼻子,“好像我阿媽燒的雞肉。”
“我聞著不像,倒像是我阿哥烤的兔子。”
女孩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著,腹中的饑火也漸漸地熄了,就這麼在飽足中睡去了。
第二日守衛的人來查看時還納悶,這群女孩怎麼比上一群精神那麼多。
上一次祭祀,在第二日的時候,因為饑餓加上馬上要麵臨死亡的精神壓力,有幾個女孩子已經陷入癲狂了,不斷傷害自己,還差點死了幾個,讓他們無法交差,沒想到這批反倒省心,守衛來的便也沒有那麼勤了。
就這麼安穩的到了第三日晚上,天一亮就是祭祀的時間了,姑娘們被食香安撫的情緒再次躁動起來。
王蝶兒這才站出來,”我是來救大家的,咱們就在這廟中好好待著,我保證你們一個也不會有事。“
女孩們雖然心中還有疑問,但這時有個人說這樣的話,對她們來說就是救命的那根稻草,不信也會信。
王蝶兒取出長命鎖中的最後一樣物件,一片玉質的樹葉。
她咬破自己的指尖,葉子飛快的吸收了那滴血,接著玉質的外殼開始脫落碎成粉末,那些粉末落在地上便迅速的生根發芽,一根根藤蔓從地下鑽出來,沿著廟堂的牆壁攀爬,最終爬滿了整個屋子,在牆壁和屋頂上織成了一張沒有縫隙的綠色的網。
那片已經柔軟下來的葉子則被王蝶兒又放回了長命鎖中。
這是徐靈鹿自己煉製的法器,用的是曦梧本體的葉子,雖然功能單一,品級也不高,但曦梧本身就是因為要守護山林所化,所以這葉子的守護能力非常強。、
能防水火刀劍且一旦成型外人不可入,外力不可破。
等到要出去之時,隻需要用葉片貼在藤蔓上一刻,這些藤蔓就會自動散去。
當時考慮也不知道解決這件事要多久時間,一直用結界護著這麼多人太消耗法力,王蝶兒能混進來剛好可以解決姑娘們的安全問題,他們隻需要專心對付鶴沙江的假水君便可。
祭祀當日,晨光剛剛一亮,所有村子的裡正和有威望的族長就都到了廟宇所在的山腳下,他們特地沐浴焚香,才上山去請祭品。
廟宇的四麵都有人把守,根本不存在出逃的可能性,但幾個漢子上去推門的時候卻發現廟門怎麼也推不開。
堂子的門栓早就叫他們拿走了,屋中也沒有任何可以堵門的重物,不應該呀。
就算是女孩們一起在屋內頂著,他們幾個身強力壯的大漢去撞也多少該有些晃動吧,可是十來個人輪流撞了好幾輪,肩膀都撞的青紫了,那門竟然是紋絲未動,就好像誰從裡麵徹底砌死了一般。
有人找來了砍柴的斧子想把木門劈開,斧子劈上去卻連個印子都沒有,又搭了梯子想從屋頂掀開瓦片進去,人都因為吃力太過差點從房頂上掉下來,瓦片也不見有任何移動。
這下請祭品的人徹底著急了,連忙去給裡正們彙報了。
“在廟外點火,用煙將她們熏出來。”一位年紀看上去最大的老頭子開口。
廟外很快就被擺上了一圈乾柴火,火點著之後,卻像有一堵風牆般,火苗和煙氣都衝著外麵走,一點也進不去廟中,還差點將點火的人燎著了。
那個下命令的老人一看是這種情況,拐杖往地上狠狠一頓,臉色更加陰沉的開口,“都彆管這火,讓它燒,我到要看看她們如何出來。”
說完捋了捋自己的胡須,“沒時間了,各位裡正,族長,現下隻有去各自的村中臨時抓一個姑娘來了,不然在入夜之前水君大人沒收到這次的祭品,怕是又要發怒了。”
一行人聽到他的命令之後便準備回到各自村子裡去抓人,卻沒注意有兩隻貓咪從高處踏著樹枝跑走了。
收到梨白和阿潤的消息之後,徐俊華帶著花少梁去調來的兵迅速將整個村子圍了起來,想回村抓人的人還沒走出多遠就被官兵們把刀架在脖子上又逼了回來,所有人都被慌亂的堵在祠堂的前院中。
那位年紀最大的裡正出麵交涉,“諸位官爺,這是何意呀?”
“有人報官,說你們私自用活人祭祀,犯了律法,我等特地來調查的。”花少梁官架子擺的十足,直接將人往後一推,差點推了個踉蹌,“都老實點!”
眾人都不想擔上罪名,一院子的人瞬間便鴉雀無聲,沒人願意再當這個出頭鳥了。
隨著天色越來越晚,那個年歲最大的裡正又坐不住了,終於是認下了活人祭祀這件事,反正所有村子都做了,每一個村民都是受益者,總不能將這幾萬人全部殺掉。
徐靈鹿擼著手裡的阿潤,聽著他陳詞濫調的說著什麼犧牲一個保一村這種話,眸光極冷。
阿潤剛才可是說了,就是這老家夥下令點的火還不許人去滅。
“既然犧牲一個可以保下一村,那便先保你們村吧,將這位裡正大人請到江邊去祭祀。”
他話音一落,兩個官兵立刻上前拖著老人往外走。
“我是朝廷親封的儒林郎,是朝廷命官,你們沒有權利抓我!”這老裡正早年捐過一個文散官,憑借著這層身份,私下沒少做橫行鄉裡欺男霸女的事情,用活人祭祀這事也是他先提議的。
聽著他叫囂自己還是個朝廷命官,魏鏡澄掏出一塊令牌,大理寺的名頭一出,那老者聲音一頓,自知說什麼都無望了,癱軟著身子被拖了出去。
本想著用自己的身份嚇一嚇這群不知哪裡來的官差,卻不想自己成了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他被拖走之後院中再次安靜下來,但跟之前滿是暗湧的感覺不同,這次院中的人是徹底的泄氣了,隻能等著這群官爺發落。
就這麼一直等到入夜十分,遠處忽然鑼聲大作,聽到這動靜,院裡的人再次躁動起來,沒有等到祭品,水君果然又發怒了。
預警的鑼聲很快就淹沒在隆隆的水聲之中,聽起來水勢格外大。
“好臭!”本來還摩拳擦掌打算跟假水君乾架的敖玄被率先攻擊到了。
水一湧,氣息就泄露的更加明顯,這一聞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且還很晦氣,對龍來說真是太不友好了。
第148章
已經臣服的人類這次竟然沒有獻祭一個祭品,這徹底惹怒了鶴沙江的假水君,他決定給這群渺小的人類一個懲罰。
夜空中隱隱顯出一個巨大的身影。
身型似金剛羅刹般形容可怖,有多條手臂在空中揮舞,每條手臂都握著不同的法器,身下還有一條看起來同樣凶神惡煞的黑龍將那羅刹穩穩的托在空中。
“哇偶~”徐靈鹿讚歎了一聲,有那味了,看來這夥人確實是在不斷進步的,這次除了邪神本身的造型之外還給整了個坐騎。
幾個村子裡的村民也看到了天上的異象,被有心之人一煽動,全都朝著關押裡正們的院子湧了過來。
聽說是有官差阻撓了這次祭祀,惹怒了神明,所以神明才要現身降下懲罰。
既然是官差阻礙他們祭江,那便抓了這些當官的扔進江裡獻給神明,以平息神明的怒火,贖清罪孽。
有些當先趕到的民眾開始向院中投擲石塊和雜物,院裡的關著的人一見有人來應,也趁機暴起想要衝過去將徐靈鹿一行人擒住。
有人趁亂高聲喊著,“朝廷命官又如何,難道還能大過神去,眼下已經到了這番境地,就算是將這群人都殺了,到時就推說是淹死在大水裡,即便是朝廷也拿咱們沒辦法!”
周圍的人一聽是這個道理,便更加堅定了,他們雖然隻是村夫漁民,隻能用菜刀,魚叉,棍棒做武器,可人數一旦多起來還是頗為凶險的。
官兵中受傷的人越來越多,徐俊華拿著不出鞘的刀加入了戰局,他身手好幾乎可以以一當十,也不知那群愚民中誰說的,“擒賊先擒王!”
所有人都朝著他們的方向湧過來,魏鏡澄則一把將徐靈鹿拉過去,牢牢的護在自己和幾個暗衛中間。
眼見一塊碎石差點砸中黎玄辭,敖玄將石頭捏碎,輕嗤一聲,“哼,我看你們這些愚民當真是有眼不識真神。”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卻有一道龍嘯之聲同時從雲上傳來,震得天上那個羅刹都不得不向後退了數丈。
伴著龍嘯聲院中刮起一陣龍卷風,風沙吹的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隻能抱頭躲避。
待這陣風過去,敖玄早已不在院中,空中風雲攪動,雲中多出一條身姿更加威武的黑龍,直直衝著那羅刹像飛撞了過去。
江水翻湧的更加劇烈,水汽凶猛的對撞然後彌散在空氣裡,將天地全罩在濃重的霧氣之中。
這霧像一床潮濕的被褥壓在眾人身上,讓人喘息都困難更彆說爭鬥傷人了。
徐靈鹿和黎玄辭撐起了結界,隻容官兵們進來,至於外麵那些被真龍威壓壓的抬不起頭,隻能俯趴在地上的暴民,他們應該為自己的盲從和愚蠢接受一點懲罰。
天上風雲巨變,地上的霧氣越來越沉重,除了徐靈鹿和黎玄辭無人能看到空中的景象。
邪神羅刹可不管世人的性命,推動江水就要衝壓過來,浪高數丈幾乎衝到天際,敖玄則在奮力壓製江水,滾動的江水被一堵透明的氣牆擋住,不斷地回湧再衝擊。
敖玄雖是真龍可體內隻有半顆龍珠,為了擋住江水不傷鶴黃,一時竟然落了下風,被羅刹壓抑的放不開手腳。
龍鱗堅硬無比,凡器不可傷,但邪神的法器上居然有這和他本源的靈氣,輕易就能劃破他的鱗片,敖玄反複被邪神擲過來的法器傷到,黑色的龍身上滿是血痕。
看著敖玄陷入困局,黎玄辭就想著將自己體內的半顆龍珠也給他,便對著徐靈鹿說,“你能不能將我送上去?”
“你上去乾什麼?”徐靈鹿震驚。
黎監證一個看星星的要去打架,真的不是在添亂?
“我去將龍珠給敖玄。”
“不可。”徐靈鹿拒絕,“沒了龍珠你會死的,但有種方法倒是可行。”
“我給你一顆藥丸,吃下去之後會吸納你裡內的靈氣,等下我送你上去,你將這顆藥丸給敖玄。”
藥丸入腹,黎玄辭很快便感到自己體內的靈氣被抽乾了,他麵色蒼白的朝著徐靈鹿點了點頭。
“將你的燈點起來,我再給你加持一層結界,藥丸送到了立刻回來知道了嗎?”一個人要維持兩個結界,還要送黎監證去雲間,徐靈鹿的靈氣也開始捉襟見肘,額間開始不斷地滲出細汗。
他抽出淩霜舉在眉心默念咒語,手中的淩霜發出錚鳴,接著劍身開始變得寬大,“快走!”
黎玄辭站在淩霜上直直飛向天際,水汽衝的他睜不開眼睛,隻有向著熟悉的氣味飛過去,正碰上一根金剛杵朝敖玄的方向飛過來,黎玄辭本能的禦劍去擋,甚至已經做好了被擊落的準備,可黑龍反應更快,一個甩尾將黎玄辭圈在身體之中,金剛杵狠狠地插……進龍身之中,幾乎整……根沒……入。
敖玄疼的差點從空中掉下去,回過頭來看見自己麵前的人類,明明那麼弱小甚至還沒有自己一塊鱗片大,可依然堅定的想幫自己擋下傷害。
黎玄辭見他受了這麼重的傷,一滴淚水忍不住便從眼中掉落下來。
一起相伴這麼多年,敖玄從未見他哭過,看到這滴眼淚甚是驚訝,剛想傳音問問為什麼,就被黎監證拽住了龍須,整個人貼了上來,接著一股濃鬱的靈氣被渡到了敖玄體內。
帶有自己龍氣的靈力一進入體內,敖玄瞬間便覺得疼痛消減了很多,本以為黎玄辭是送完這口靈氣就走的,沒料到黎監證還抱著他的龍腦袋貼了一會,柔軟的唇瓣不斷地輕輕擦過,有點像是徐天師和魏大人總乾的那件事,叫什麼來著,敖玄整條龍都愣住了。
啊,有點害羞,但還想繼續。
不過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底下的徐靈鹿就快要堅持不住了,淩霜的劍身開始搖晃。
“你們能不能等會再親!”小天師憤怒的傳音從淩霜的劍身上咆哮而出。
啊,對了!這就是親親呀!小龍終於想起了這種行為的名字。
“等我弄……死對麵這個臭氣熏天的家夥,咱們再親個痛快!”敖玄瞬間乾勁十足。
黎玄辭紅著一張老臉被他從雲端送了下來,在徐靈鹿揶揄的目光下,木著臉咳嗽了幾聲,然後做出一副自己失去了靈氣再也支撐不住的樣子,閉上眼睛縮在結界的角落裡裝死去了。
天上的黑龍像是有了什麼超強加持,變得悍勇無比,逮著對麵的邪神就是一通暴揍。
隨著他龍息的不斷湧出,那邪神的坐騎竟忽然造反了,不願再受控製,扭動龍身狠狠地給了邪神一尾巴。
邪神像個皮球一樣在空中被兩條龍拍來拍去,不多時就從雲上砸了下來,他身後洶湧的江水也瞬間退回了河道中。
厚重的烏雲層層散去,星月開始露頭,彌天的大霧逐漸稀薄,那種壓的人無法喘息的濕意漸漸轉成了一種清澈潤澤的感覺。
俯趴在地上痛苦翻滾的人們也都紛紛翻身仰麵朝上大口的喘息著。
夜空再次放晴,隻有山中的廟宇上有一小團烏雲,正嘩嘩的下著一場大雨。
雨水瞬間便將廟外的大火澆滅了,貓咪軟萌的叫聲從廟外傳進來,一直繃緊情緒的王蝶兒取出長命鎖中的葉子,輕輕的貼在了藤蔓上。
敖玄麵上多了幾道清淺的傷口,想來身上的傷更多,但此時他滿腦子都是關於親親的事情,根本懶得去處理,等邪神被封在地上不得動彈之後,就蹭到角落去找黎玄辭邀功撒嬌去了。
周圍都是人,黎玄辭又穿上了他那道骨仙風的監證皮膚,冷著臉敷衍小龍,敖玄也不惱,繼續熱情貼貼,那副舔龍的樣子,徐靈鹿簡直沒眼看。
結界打開,徐俊華和花少梁帶著官兵們將過來鬨事的暴民都一一看押起來,到時移交官府統一查辦,雖然確實不會有太重的刑罰,但肯定會狠狠地罰些款糧,讓他們長長記性,不敢再犯。
至於那些主事的裡正,有一個算一個全部下獄,清算一下他們手上到底沾了多少條人命,再看判什麼刑罰。
徐靈鹿帶著魏鏡澄和捕快們去院子中央細細驗看,那被敖玄從天下打下來的邪神已經沒了原本巨大的身型,變得和在雲京皇宮地下見到的那座一般大小,也就是比普通人稍微高大一些。
他頭部齊全,五官俱在,甚至還能看出之前應該是個長相英武的男子,但身軀卻是殘缺的,所有內臟都暴露在外。
徐靈鹿仔細看一下了,心肺都被一團密密麻麻的紅色細絲取代了,它們攪在一起,劇烈的跳動著,扭曲著,看上去極為可怖。
在邪神像的旁邊還有一條小青龍,隻有手掌長短,手指粗細,躺在一灘黑色的液體裡氣呼呼的向外噴著水汽。
敖玄終於想起了剛才在空中和自己一起揍邪神的同類,走過來把小青龍挑在手指上,一口水汽給他把身上殘留的黑色液體衝了個乾淨。
“你怎麼這麼沒出息?”敖玄對著小青龍拱火,“堂堂鶴沙水君,為何被人搞成這副德行?”
小青龍氣的一口咬住他的指尖,瘋狂的磨牙。
“什麼什麼?”敖玄賤兮兮的,“你說你叫敖傲,是東海龍王的長孫,身份比我尊貴多了。”
以前被眾多龍三代欺負過的敖玄,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龍,他甩甩手腕把敖傲甩在地上,看著小青龍氣的像隻青皮河豚,嗤笑一聲,“那你就這樣飛到東海去,讓你那龍王爺爺救你呀。”
小青龍一個彈起,直接咬在了敖玄耳朵上,疼的敖玄嗷嗷大叫,腦袋亂甩,可小青龍就是不鬆口。
正打算潛心研究邪神的徐靈鹿和黎玄辭看著兩條龍像幼兒打架相扔泥巴一般吵吵鬨鬨,都很頭疼。
黎玄辭上去拉住敖玄,語氣狠戾,威脅的內容卻一言難儘,“你要是再皮,就永遠彆想再親親!”
上萬歲的小黑龍瞬間乖巧,還委屈的憋起了嘴巴控訴,“是他先咬我的。”
黎監證揉揉抽痛的額角把他拉走了。
徐靈鹿則把敖傲捧在手上,歎了一口氣,“你是怎麼混的這麼慘的?”
小青龍在他手心中轉了一圈,用尾巴對著他,依舊氣鼓鼓,但終於打算開口說話了。
第149章
敖傲是條和敖玄差不多大的萬歲小龍,自出生起就在東海長大,接任鶴沙江水君的職位之前從沒上過岸,也沒有見過人類,除了修煉就是躺在東海金光燦燦的寶物堆上麵玩耍休憩,可以說是妥妥的龍三代做派,和經常到處打架遊曆的敖玄比起來要清澈愚蠢多了。
初初來到人間,便是鶴黃這麼繁華的大城,敖傲對人世有著諸多好奇,而且年輕性子也比較活潑,便總是忍不住化成人形去鶴黃城中逛遊。
有次鶴黃要辦一個大型燈會,早早的就給江上的停船都掛上了造型各異的彩燈,小青龍在江底觀察了好幾天,看的心裡癢癢,等到燈會開始的第一日,便立刻化成人形上岸去逛集市了。
敖傲知道在人間買東西是需要銀錢的,身上也帶了些銀子,但這次燈會是祁雲開海之後的第一次大型貿易集市,有很多外邦的商人也來參與了,好玩新奇的玩意特彆多。
他這種龍界的富三代花起銀子來根本沒有概念,但出來逛街也不可能帶太多銀兩,沉的慌。
小青龍這也要買那也要買,很快就將身上的銀兩花空了,他又不願中途到江中去取。
集會上人潮如織,摩肩接踵的,出去了再進來又要走很長時間,敖傲怕錯過了什麼精彩的環節,便隻能忍著心裡的癢癢,乾逛不買。
成日睡在東海寶藏堆上的青龍哪裡受過這天大的委屈。
好在這燈會的集市上服務做的非常到位,祁雲幾家大的典當行都在集市上設了點。
沒帶夠銀錢的人可以先典了身上的東西押著,等過後取了銀子再來贖。
敖傲一摸身上還有塊玉牌,反正活當三日之內可加價贖回,他在江底的水府有的是錢,先當了買個痛快再說!
玉牌成色不錯,典當行給了個很好的價錢,但在凡人來看,它也就不過是一塊上好的碧玉無事牌罷了,根本不知道玉牌中封著水君執掌鶴沙江水域的印信。
敖傲自然也篤定不會有人知曉此事,這些愚蠢的凡人怎麼可能認得出神器,他興致勃勃的在燈會逛遊了一整晚,大……殺四方買了一堆亮晶晶的東西之後才心滿意足的回到自己的水府,化成龍身躺在那些亮晶晶上麵睡了個飽。
第二日等他從水府中取了銀兩想去贖回玉牌之時,卻被當鋪告知那玉牌已經被人買走了。
當鋪倒也是很守規矩,按照當票上麵寫的規則,將昨日玉牌所當的價格按照十倍賠付給了小青龍。
敖傲昨晚逛得興起哪裡有心思去留意當票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鬼畫符們。
此刻拿著一張大額銀票走出當鋪,整條龍都是懵的。
感覺似乎被人類坑了,但是這些人類又很遵守法則,沒辦法把他們一個噴嚏全部淹死,龍龍會被天道責罰。
龍好人壞,龍龍委屈!
即便丟了玉牌敖傲也沒有十分擔憂,玉牌裡的印信其實就是他的龍息,按照氣息找過去很快應該就能尋到,等找到了那個買玉牌的人,他再將這十倍的銀兩給買家將玉牌換回來便是,要加錢要和可以。
可不論敖傲怎麼找,都尋不到自己的龍息,這才真正的慌了神。
他想回東海去求助,又覺得因為貪玩丟了印信這事太過丟臉,便想著先回水府再做打算。
才潛入鶴沙江小青龍便覺得江水的氣味不對,有些微微的腥氣。
水中出了問題,他這個做水君的自然要去巡查一番,遊到江中水最深的地方時,卻忽然龍身一軟,接著就開始不斷地縮小,意識也開始模糊。
等再次清醒過來,他回到了自己的水府之中,可水府已經不認他了。
甚至連敖傲本龍都被人控製了,屈辱的被改成了黑色,還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給一個邪物當了坐騎。
敖傲反複嘗試放出自己的龍息去和彆的龍聯係,卻感覺被關在一個透明的軀殼中,怎麼都無法打破。
他就隻能看著這個醜陋,惡心的邪神取代了他水君的地位,成了個偽神管轄整個鶴沙江域。
偽神也不知道圖什麼,既然費了這麼大功夫偷了青龍的印信,可真的上任了又不好好去管理,不僅不去行雲布雨保持江水平靜,反倒一上任就發了一場大水,將鶴黃周邊的村莊衝了個七七八八。
接著就成日生氣,嫌棄沿江兩岸的愚民對他不夠崇敬,隻會往江中扔些五穀,蘭草或者自己手工製作的吃食和小玩意,拿這些破爛祭江根本就是不把神放在眼裡。
是以那段時間鶴沙江毫會無預兆的大水頻發,都是因為邪神的脾氣異常凶殘暴躁,時不時就要怒一下,一怒之下就要發大水。
敖傲不理解,且十分糟心,邪神造下的這些罪孽,可都是要算在他頭上的,再這麼下去,他早晚要被天雷劈死。
直到有人開始用活人祭江,那邪神才覺得自己被信眾尊重,真正的成為了一個神。
於是他開始加大力度的去懲罰那些還沒有屈服在他神威之下的地方,直至鶴沙江邊所有村落都開始用活人祭祀,籠罩在邪神的恐怖統治之下,他才略略覺得滿意,準備積蓄力量去征服和鶴黃城。
可就在此時這些愚民竟敢再次挑釁他的權威,不按時獻祭。
邪神大怒,這才帶著滔天巨浪和被他擒住的敖傲現身雲端,想要徹底震懾和懲罰鶴黃的愚民,卻不了這裡竟然還有另外一條真龍。
敖玄的龍息使得敖傲逐漸恢複了身體的控製權,他倆合力將邪神從天上揍了下來。
可下來之後,敖傲又不受控製的變成了現在這樣的身形。
徐靈鹿看著掌中因為回憶再次變的氣鼓鼓的小青龍一陣無語。
為何如此荒謬,這是什麼富三代因為超前消費而被無良商家坑騙,最終深陷罪惡窩點不得不屈服,打黑工的故事。
但是此刻也找不到讓敖傲恢複原形的辦法,徐靈鹿隻能繼續去琢磨那邪神,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線索。
這邪神比雲京城見到的那兩座進化了很多,雖然也無法言語,但保留了一部分清醒的理智,還可以自控和自由行動的,甚至可以動用法力。
看來正如他們所猜測的,創造邪神的人功力越來越強了。
當時在李賦家中見到的那一尊,可能並不是由這夥人製造的,隻是他們用來參考的一個範本。
根據那個邪神他們造出了雲京城地宮裡那一座,因為沒有完全成功才被留在了皇宮中當作了陣眼。
鶴黃這個就高級很多了,不需要那些細絲鏈接提供養料也可以繼續維持體型和活動,甚至能騰雲駕霧和真龍鬥上數個回合,若不是有敖玄在,徐靈鹿他們都不一定能鬥的過。
想到這個層麵,之前見過邪神像的三人麵色都十分難看,若是背後之人手段不斷精進,這種邪物還將發展到何種程度,最後不會真的被他弄出一個神來吧。
捕快們將周圍的人清了場,徐靈鹿在院中設好結界,從百寶囊中取出一個紙人,雖然對顯現出幻境並不抱太大希望,但總歸是要試一試的。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紙人貼在邪神身上,幻境就出現了。
出現在幻境中的是一位正在閉目打坐的年輕道人,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道人猛然睜眼看向徐靈鹿等人的方向。
“是霽宸子”黎玄辭驚呼出聲,幾乎是在看到道人的第一眼,他便認出了這人。
難怪之前覺得這個邪神有些眼熟,竟然是他的舊相識。
黎玄辭和霽宸子在玄門中算是平輩,免不了被拿來比來比去,所以他對這人印象非常深刻。
那時他還沒遇見敖玄,霽宸子天分比他強,又非常擅長術法,在他師尊的口中就是彆人家的徒弟,不過黎監證不愛爭強好勝,被說幾句又不會掉塊肉,隻要不影響他看星星就行。
玄門中總有交流,也不能整日躲在深山裡不出門,每次碰到霽宸子時,這人都非常傲氣,幾乎不用正眼看同輩,對黎玄辭也是愛搭不理的,當時玄門中的小輩幾乎無人與他交好。
後來聽聞他在研究一些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術法,走火入了魔,將自己整個師門都屠了,人也不知所蹤,玄門追查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再後來就是亂世,大家能各掃門前雪便已是極好的,哪裡還能管得了他人瓦上霜,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黎玄辭遇到了敖玄,跟著老皇帝打下江山成了國師,重振玄門,幾乎已是現世玄門中最德高望重之人,卻不想竟在此處看見了變成如此模樣的故人。
邪神的記憶保留的十分完整,他年輕時的經曆和黎玄辭所說事情幾乎完全重合了,可以確定這邪神的前身就是當時名鎮玄門的法術新星霽宸子。
霽宸子自小在術法一道就有著極高的天賦,自修道後很快超越了同門的師兄,再大一些就連師尊和門內的長老也比不上他了。
那時已進末法,玄門式微,大多數修道者就隻能做到比普通人強上一點,早已沒了所謂的大能,霽宸子在道門已是頂尖,可他不甘於此,他想成神。
等全天下在術法一道都沒人能與他爭個高下的時候,霽宸子迷茫了,他開始在古墓中搜尋一些古籍,企圖從這些古書上找到盛法時代的遺存,從而得到突破的方法。
費儘了心血,下了無數古墓,還真的讓他找到一本,古籍上麵的記載也不知道用的是何種文字,鬼畫符一般非常艱澀難懂。
為了弄懂古籍上的文字,霽宸子開始在世間遊曆,主要是尋找一些遺跡的碑刻,從上麵拓下形狀相近的文字回去再對照研究。
越是深入他就越沉迷其中,總覺得這本古籍上一定記載了他想要的東西。
憑著自身極高的天賦,他竟然真的逐步將古籍翻譯了出來,霽宸子欣喜若狂,即便不能確定自己翻譯的完全準確,依然開始跟著古籍修煉了起來。
隻是修煉了一小段時間,他便感覺到自己的法力增長比過去十幾年的還要多,這讓他更加確信了自己翻譯的正確性。
若一直如此練下去說不得真有得大道脫去凡胎化身成神的那一刻。
霽宸子更加勤奮的修煉起來,卻忽略了他越發暴躁,甚至變得有些嗜血的脾性。
隨著修煉的深入,他發現古籍上記載了很多輔助修煉的方法,便廣收門徒,一不要求人品二不要求資質,收來之後也不精心培養,隻是打算將他們當作試驗品,研究古籍上的修煉方法。
這些人多不是良善之輩,會了些術法之後更是肆無忌憚的行凶作惡,搞得師門的名聲臭不可聞,為此他師兄弟和師尊規勸了多次卻依然無果。
自記事起霽宸子就沒見過父母,他是棄兒,被他師尊揀回道觀中養大的。
到底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師尊終是舍不得將他逐出師門,隻說讓他離開道觀,之後不能再打著師門的名號出去行事,這倒正中霽宸子下懷。
對古籍破譯的越多,上麵的術法就越邪惡,在師門的地盤反而不好行事,他當即從道觀搬了出去,修整了一座荒山中的廢棄道觀作為據點,在裡麵潛心研究古籍。
等整本書上的文字全部被他破譯,霽宸子發現古籍上記錄的最後一種術法果然是成神之法。
這讓他激動難耐但同時又背脊發涼,因為這個神並不是什麼良善的正神而是強大嗜血的邪神。
想成神,須得先親手獻祭三人,一是血親,血緣越親近越好,二是對自己有大恩的恩人,三便是摯愛之人。
最後再以數萬人的性命做祭,方可獲得這世上最強大的法力。
要親手殺掉至親至愛之人,是一般人難以做到的殘忍行徑,但霽宸子本就覺得世上無人能與自己同行,若是此法真能成神,他勢必是要試一試的。
下定決心之後,他當即回到師門手刃了救了自己性命又親手養大自己的師尊。
第150章
那一劍乾脆利落,熱血噴出來染了他半身的道袍,霽宸子伸手去撫,師尊的眼睛還是怎麼也閉不上。
他冷笑一聲,一把火燒了自己從幼時住到成年的清修室。
那日霽宸子師門滿門被屠,道觀火光衝天,隻有他一人渾身浴血的自火光中出來。
半山上的火焰燒了數日才熄滅,整個山頭都化作了一片灰燼。
玄門震怒,下令徹查,結果令人心驚。
那日後霽宸子這個人像是消失在天地之間,不知所蹤。
他在尋找自己的第二個目標,血親。
霽宸子自幼失恃,還在世上的血親,血緣已經非常淡薄了,就算是全殺了也算不上是祭品。
沒有血親那便製造血親,一心要成神的霽宸子脫下道袍化做商賈入了市井,娶了一個良家女做妻子,很快便有了自己的骨血。
那是一個健康的男嬰,長得雪玉可愛也很聰慧,不僅他妻子疼愛有加,就連周圍的鄰裡都格外喜歡,他卻一心隻想等著男孩長大。
隻因邪術需要獻祭的血親必須識人知事魂魄清明。
男孩子長到九歲那年已經是周圍很有名氣的小郎君了,雖然父親歸家不多,但男孩心中總是對父親有一份敬仰之情。
那日父親忽然歸家,還特地為他帶回了新的衣裳,男孩歡喜將自己打理乾淨,換好新衣杉去找父親,等著他的卻是一雙冰冷的手。
自記事起,那雙手從未牽過他,也未抱過他,他竟不知道那雙手如此有力,力氣大到能生生將他的頸骨捏斷。
男孩沒有掙紮,隻是輕輕的拽著父親的手腕,即便此刻他依舊是滿眼孺慕之情。
頸上的血管被扼到破裂,他多想問問父親為什麼要殺死他,是因為自己不夠好嗎?可隻能嗬嗬的噴著血沫子,喊上一聲支離破碎的父親。
氣管也被生生掐掉,那張玉雪可愛白團子般的臉變成可怖的青紫色,他最終被自己的生父親手活活扼死了。
完成了獻祭,霽宸子便打算離去,推開房門卻看見了捂著嘴癱在地上哭泣的女子。
他本來並沒有打算殺死這個為他生下祭品的女子,可既然她看見了,那這件工具就隻能順手毀掉了。
同樣是扼死,這對母子的屍身放到腐爛,才因為氣味被人發現。
那時他們已經被鼠蟲啃的麵目全非,隻能托仵作草草的埋在了亂葬崗。
世人都道是因為主家在外經商得罪了人,才讓這母子兩死於非命,真相則隨著霽宸子的再次消失徹底被掩蓋了。
眼下隻需要最後一步便可成神,霽宸子卻陷入了巨大的困境,他如此殘忍冷漠的心性,連自己的恩師和親骨肉都能豪不猶豫的殺掉,哪裡會去愛彆人。
隻能接著遊曆,在茫茫人海中說不定有能尋到摯愛的那天。
如此獨自在世間行走了很多年,他看那些世人卻也不過是如螻蟻一般,沒有任何感覺,直到有一日晚上,他行至沙洲城外的一個破廟處。
廟中正上演著一場好戲,幾個男人在圍攻一個老婆子和一個小姑娘,這場景在世間再尋常不過了,霽宸子本沒有興趣看下去,轉身欲走之時,卻看見那小姑娘褪下了自己的衣衫,露出纖薄背脊上那隻流光四溢的蝴蝶。
接下來的表演精彩無比,女孩子殺……人的手法生疏但利落,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恐懼。
連殺兩人之後,廟中最後一個歹人已經徹底被嚇傻了,即便對麵的隻是個看上甚至沒有十歲,身量纖細的小女孩,他也忍不住想逃,可惜腿有些軟跑不快,才轉身向廟門處跑出去幾步,被那女孩像一隻蝶般輕俏的躍到背上,細白的手臂從後麵纏上男人的脖頸,手背的青筋鼓動了幾下,男人的喉嚨就□□脆利落的割開了。
血噴了那女孩一臉,她也隻是輕輕的一抹,素白的麵頰上沾著殷紅的血點,眼瞳中的光芒殘忍又興奮。
霽宸子盯住那雙眼睛,心臟狠狠地跳了幾下,是從未有過的悸動。
被割喉的男人仰麵倒在了地上,因為割斷了頸部的動脈,血柱噴濺的很高,女孩仰頭看著噴到房梁上的血點子,清脆的感歎了一聲,“好高呀!”
接著便轉頭看向廟門的陰影處,霽宸子知道,女孩早已發現了他。
他也從陰影處現身,這一次借著廟內的火光看的更加仔細,女孩子麵容清純,臉頰上肉嘟嘟的還有著小女孩特有的幼態,下巴卻是尖俏的,她有一雙圓圓的杏眼,眼角微微向下垂著,眼瞳顏色有些偏淺,但因為睫毛濃密上目線卻十分明顯,看著像剛出生的幼獸,天真又楚楚可憐。
這樣純情的麵龐上濺滿了被她親手殺死之人的鮮血。
這樣無邪的眼睛,眸光中卻寫滿了對於殺戮的渴望和興奮。
這種矛盾感讓霽宸子的心跳越來越快,若說在這世上他還有可能愛上一個人,那必定是眼前這個女孩。
在第一眼看見女孩背上的蝴蝶時,他就對女孩的身份隱隱有了猜測,霽宸子拿出了他遊曆各方時找到的巫玉誘惑。
女孩果然對這玩意很感興趣,沒有過多的猶豫便答應做他的徒兒和他一起回到南疆修行。
霽宸子找了幾個人善後,妥善的安頓了瘸腿瞎眼的老婆子之後,就帶著女孩一起回了南疆。
女孩說自己有蝴蝶給的名字叫漓蝶,他便沒有給她再起道號,漓蝶將是他最後一個徒弟,唯一的愛人,也是最後一個祭品。
到了南疆之後漓蝶就仿佛是蝴蝶飛入了一片花海中,整個人都舒展了。
她也非常擅長術法,天賦甚至不在霽宸子之下,可霽宸子傲氣慣了,又怎麼會去防備一個小姑娘。
見她對那本古籍也非常感興趣,時不時就到自己書房一捧就是一整天,霽宸子也不攔她。
書籍上的文字晦澀難明,自己全部破譯尚且花費了幾十年,沒有對照的文本一個小姑娘又能看懂什麼,大約不過是看那些文字形狀奇怪自己又整日閱讀,漓蝶才有興趣盯著看。
直到她培養出了一種古籍上記載的可以寄生在人體內的邪物,霽宸子才第一次正視了漓蝶的天賦。
看著那白瓷盅中汩汩跳動的粉色蝦仁狀的東西,就連見慣了邪物的霽宸子也是眉心一跳,他想不明白女孩到底是怎麼將這玩意研究出來的,卻又對漓蝶更加心動了幾分。
修道之人本是慕強的,若是漓蝶的實力變得更為強悍也許他真的很快便能有一個摯愛之人了。
所以霽宸子並沒有限製漓蝶對古籍研究,甚至還將自己做好的譯本全部給了她。
漓蝶的進步也很快,她似乎特彆擅長駕馭昆蟲,尤其喜愛蝴蝶,南疆四季都有蝶,她的房間中每日都有師兄們或者仆役們捕來的蝴蝶,她會帶著笑意徒手將蝴蝶捏死,再萬分溫柔的摘下蝶翼,小心的收藏起來。
她大師兄為她找了好些個透明的琉璃罐子,裡麵全是蝴蝶的屍體,漓蝶會舉起來在陽光下換著各種角度反複端詳。
後來有一日,罐中的蝶翼全部消失了,她用它們造出了一座坐像。
那坐像是一個小女孩的樣子,垂首坐在一朵巨大的花朵之上,身後生著蝶翼,全身都塗滿了發光的磷粉,在陽光下閃著炫麗的流光。
坐像看起來麵目和善純良,垂眸看著的花朵的樣子就像個天真的孩童,可細看它的眼睛卻讓人頭皮發麻。
它的瞳仁像蝴蝶或者蜻蜓那般,是複眼,冰冷殘忍且攝人心魄,讓人即便害怕也會不由自主的一直盯著它的眼睛看,直到徹底喪失神誌。
霽宸子又用手摸了摸那坐像,身體居然是軟的,表麵細膩柔嫩,觸手比上好的絲綢還要嫩滑,甚至帶有一絲絲溫度,那是人皮的觸感,還得是小孩子的皮活剝下來才能如此。
“這是如何得來的?”霽宸子皺著眉問漓蝶。
“自然是買來的。”漓蝶歪了歪腦袋掛上甜笑,“我見一男子正打算將自己一對雙生的女孩扼死扔進水溝中,便問他是否願意售賣。”
說著她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坐像上藏在磷粉下細細的縫合線,“那男子是個獵戶,剝皮的手藝不錯,這皮子可是他親手做的。”
“可惜坐像做的不太成功,用處不是很大。”漓蝶看看坐像,語氣中有一點點沮喪,不過很快就又揚著語調說,“所幸還算好看。”
她的語調輕鬆,仿佛自己買的不是兩塊人皮而是兩塊最普通的布料,自己做的不是邪惡的坐像而是一件普通的衣裳。
霽宸子手臂上的汗毛都不受控製的立了起來,之前他一直覺得漓蝶和他很相像,冷血淡漠甚至是殘忍,對人世間的事物很難產生感情,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什麼都可以舍棄。
可此刻他卻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漓蝶,她擅長找出人心最黑暗的地方,然後去操控,去利用,去達成自己的目的和欲……望,這種能力似乎是流淌在她血液中的,與生俱來的,她無師自通且為此自豪和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