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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達成一致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範碩表兄深呼吸了好幾次, 目光沉沉,終於勉強冷靜了下來。他語調陰狠的問:“這事不好辦,你有什麼把握?”

“現在還沒什麼把握, 但我?們可以商量一下?計劃。”陳秉江坦誠的幽幽說出來。他是有存檔的人?,再不濟, 多?來幾次還摸不準脈,報複不了那保定侯的孫女嗎?

“大?兄, 江表兄, 你們……”範表妹左右看看兩人?, 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急得憋了半天話, 最終跺了跺腳,“哎呀!這事我們不告訴父親母親和姨媽嗎?”

“說了就有違父親一直以來對我?‘君子之道’的教導了。”範碩表情變都沒變的淡淡說道,“臨到事來了我?才發現, 原來不是我?認可什麼就能變成什麼人?……要讓父親慚愧,我?隻?能當一個?偽君子了。”

“這可不一定, 我?覺得姨夫雖然讀‘聖賢書’,信‘君子之道’,但在道義麵前他更看重家人?。”陳秉江隨口說著, 反駁範碩表兄。

他還沒忘記上一次存檔時範碩表兄也是這般瘋狂模樣要去為範表妹報仇,那時候他們一點證據都沒有,質問理由都站不住腳,範家主還是執拗的無腦支持了兒子的決定, 哪怕賭上的是他們的未來。這決定太不理智了, 也和範家主以往表現出的睿智文雅形象絲毫不符合,但也刷新了陳秉江對範家人?的認知。

“……”範碩微怔了一下?, 若有所思,考慮著陷入了沉默。

陳秉江在這裡考慮的比較深遠。

他之前沒說出口的是, 他還是覺得表妹的死有蹊蹺,但這懷疑又?是隱隱約約的,並不明?確,隻?是一點疑影。保險起見,還是彆他們幾個?小輩自?己搗鼓,告訴府裡讓全家一起幫著出謀劃策,保護表妹比較穩妥。

因為目前得到的信息情況來推斷,表妹碧兒在上一次存檔時,大?約是這樣的:

她在初定禮前的幾天偷偷溜出來,會去書樓和城外?的護城河橋上逛著遊玩,這時候被去城外?山神廟上香的保定侯孫女看見過,因著消息早就泄露了,那幾天的保定侯孫女已經知道了範表妹是楊家最終選擇的未來兒媳。

或許這時候保定侯孫女隻?是心?中妒恨無處發泄,憋了一口氣而已。但當她正好撞見棗販和書生因攤位一事的爭吵大?鬨,她了解到書生是個?怎麼樣的極品落榜士子後,一個?毒計就在她的心?中萌發了……又?因為這想法來的倉促突兀,所以她才隻?是先和書生約定了事宜,定金都得等下?次再給……

而對範表妹而言,說不定她還是在之前用?銀子資助過賣畫的書生。到了計劃那天,書生會欣喜若狂的發現要針對的對象是之前那個?心?軟好騙又?富裕的貌美官家小姐,這樣一個?人?給他做妾,死了都值。所以範表妹被害成功,落水後被之前認識的賣畫書生所救……

她為什麼會在隔天一言不發的自?儘呢?

這中間陳秉江傾向於猜測表妹是發覺了書生害她的貓膩。大?約隻?有她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堅持的好心?善良等都喂了狗,喂的狗其實還是個?白眼狼,不僅騙她的錢現在還要把她整個?人?抽骨吸髓吃乾抹淨,一切好的都是編織出來的假象,所以,她的三觀突然被毀,才會……突然自?儘?

陳秉江搖搖頭,沒再繼續想下?去。

這裡他分析拿不準,畢竟他不是表妹本人?,總歸一切都不會再發生了,具體的情況誰都不知道了。他隻?希望那些疑影都是他想多?了,這件事中不會再有彆的變故波折了,隻?等去報複保定侯的孫女就了結了吧。

……

他們一行人?最終也沒有驚動?那個?小院,而是悄無聲息的撤走了人?,隻?留下?幾個?盯梢的繼續,然後帶著老棗販打道回府了。

接連聽?到眾多?勁//爆的絕密消息,暫時是沒法放老棗販回去了。所以範碩做主,從他的私房裡出了五兩銀子當做救助以及補償費了,該辦的急事也都讓下?人?去替老棗販先做了。老棗販喜得合不攏嘴,連連道謝——這下?他怎麼湊齊攤位費都不愁了,家裡的抓藥錢也有了,還能剩下?一筆錢買米糧!

彆說讓他在範府待一段時間,就是讓他以後都任憑範府差遣,那也是他小老兒高攀享福了啊!

範家兄妹和陳秉江一起分頭行動?,去各找各的長輩,兩家湊在一起後,他們才把事交待了。這下?康王府和範府是一起炸鍋了。

康王妃氣得手都有點顫抖,脾氣爆的當場就想衝去保定侯府質問他們家是怎麼教孩子的。範夫人?雖然也大?為震驚和憤怒,但她在外?聽?說的八卦是非更多?,隻?是頭一次遇上發生在自?家孩子身?上而已,現在最關鍵的問題變成了怎麼處理——

他們發生了分歧。

康王妃想去保定侯府堂堂正正的質問個?明?白,若是他們家不給個?交代,隻?要他們家不怕,那他們一整個?家族的女孩名聲都要被連累了!但是範夫人?卻和陳秉江一個?想法,不怕報複不成功,就怕報複太成功,自?家碧兒再被針對該怎麼辦?所以哪怕這計謀上不得台麵,她也隱晦的表明?了支持。

兩個?男人?卻全程一言不發的沉默著。

陳秉江和範家兄妹聽?著長輩們爭論半天,注意力都齊聚在不出聲的康王和範大?人?身?上。他們是什麼意思?

安靜思忖了半天的康王被大?家注視著,才緊鎖著眉頭放下?茶盞,用?手指點了點桌麵:“江兒的辦法太胡鬨了。但是……”

“我?回憶了半天,我?一位長輩曾提過一句,保定侯府近來在背地裡的能量……似乎不怎麼簡單,讓我?不要招惹。這件事恐怕不會是她自?己的打算——或者說現在還是她自?己在做,但很快就不能保證了。”康王愁雲慘淡的凝重說著,“我?和賢弟會去調查一下?,看看具體怎麼回事。保定侯府要是加入進來助紂為虐,暗中替她收拾爛攤子,咱們就更不好處置了。”

他說的委婉,廳中卻落入了一片寂靜。

……誰家人?不向著自?己家的姑娘呢?

康王這意思明?擺著就是,明?裡他們若是報複了,暗裡會落著個?怎麼著就不好說了。況且保定侯孫女一個?人?的毒計很可能馬上就要變成闔府上下?一起掃尾了。雖然長輩們不願意以毀掉一個?姑娘後半輩子的陰狠手段報複回去,但到時候明?麵暗地兩方?麵,他們又?是真的沒能力去為自?家姑娘撐腰。所以似乎隻?剩這一個?辦法了。

……這日子,豁不出去過的話,就是太窩囊了。

陳秉江語調沉靜的糾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她如果到最後不做了,我?們也沒辦法借著她的布置去對付她。要是他們背地裡的能量真的很大?,那就看看他們能不能處理好‘自?家女孩的名聲問題’了。”

那位保定侯府的嫡孫女早年喪母,失了教養,他們府沒教好的道理……到了今日就由外?人?來教!

第五十二章 計劃開始

距離初定禮的日子也沒有幾天了。

既然商定好了計劃, 陳秉江也沉下心開始琢磨到底該怎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最好是那天保定侯的孫女?會到現場……以陳秉江目前的了解,他猜測對?方應該會去。畢竟保定侯孫女?空有一腔歹毒心思,卻沒有相匹配的智商。她這麼嫉妒怨恨表妹, 行為又不謹慎小心,那她當天怎麼可能不親眼去看看表妹是怎麼失去清白的?

基於這一點, 陳秉江就好布置了。

他把休息在家的有安叫來範府,囑咐了幾句, 就放人出去完成任務。陳秉江心態放得很穩, 這次要是不成, 那就熟練了經驗下次讀檔繼續。

兩?府的家中長輩都外出打探消息去了, 隻剩範夫人憂心忡忡著也得繼續準備初定禮的瑣碎事項。範碩也一大早出府去不知道做什麼了,晌午才回來,風風火火的去了碧兒院裡?, 拉住妹妹就先?叮囑著:“這些?日?子?你彆再出門了,被?那書生盯上就不好了。”

“好。”碧兒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雖然仍然心有惴惴,卻乖巧的點頭,沒追問他們都打算怎麼行事。

“這是怎麼了?”聞聲過來的陳秉江敏銳的察覺了什麼, 問。

範碩也不瞞他:“我觀察了一上午,咱們府門口?有盯梢的了!要麼是個乞兒,要麼是擺攤的,要麼路過。門房的下人說儘是些?生麵孔, 紮眼的很。”

“這是書生找人開始記相貌了嗎?”陳秉江表情也是往下一沉。範表妹嚇到了, 又連忙保證一句:“我……我絕對?不出門了!大不了就是一直在家待到出嫁!”

等她嫁了人,對?方總該死心了吧?

“待到出嫁誇張了, 到了他們說的日?子?,你就照常去河邊。”陳秉江想了想, 出主意,心中已經有些?眉目了。反正碧兒妹妹也是隔三差五才去河邊一次,十多天了她就去了兩?三次,下次再去是兩?三天後的原計劃日?,這也沒什麼異常的。

“到時候表兄多找點人在暗中保護好碧兒。”陳秉江不放心的又叮囑一句。

“你是想把碧兒當成誘餌……”範碩不用他多講解就明白了這是什麼思路。要想報複回去很難,但如果隻是在情況緊急的當日?來個偷梁換柱,李代桃僵……執行計劃的那群潑皮無賴還都是不認識兩?個姑娘的陌生人,這種情況下還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但唯一有一點風險的就是,需要碧兒去河邊。

儘管範碩心中抗拒,有點受驚過度了,但他也清楚目前?隻有這種辦法了,捏著鼻子?硬是勉強同意了。

……

到了兩?日?後,原計劃的前?一天,初定禮將要舉行的日?子?。康王和範大人才帶著他們打聽到的消息回了府。兩?家人又一次聚在了一起。康王妃擔心壞了,關心的連忙追問:“怎麼樣?打探到什麼消息了?”

康王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憤憤,他大步流星的走到酸枝子?紅木椅前?,還沒坐下,一巴掌先?拍到桌上,震得花瓶都差點晃動起來:“欺人太甚!!”

“靖勇伯……遲早我要給他一個好看?!欺人太甚了!”康王不等彆人追問,就憤怒嚷出了聲,氣得胸膛都在劇烈起伏,“江兒不是說那保定侯孫女?是有消息渠道,才得知碧兒會常常去城外?我查了幾日?,你們猜我查到什麼?”

“守門的那些?士兵都是靖勇軍,都是靖勇伯帶的老兵了!他們這幾日?鎖住出入城的關卡,鬨得亂糟糟的,皇上竟也不說什麼,任他行動。我出城的時候就注意了一下,果真有人在遠遠跟著我,被?我發現以後,居然大搖大擺的跟著了?!”

康王臉上幾乎掛不住了,又青又紅。

氣得他抄起桌上那壺冷的殘茶就給自己?倒了一杯,直接往肚裡?灌。

他沒說的是,等他的人想去截住對?方,那跟著的人就轉身撒腿跑路。這是什麼?這是一點都沒把他們康王府放在眼裡?,氣焰太囂張了!

“這和保定侯府有什麼關係?”範夫人有點疑惑。

“保定侯府和靖勇伯府是老親,都有軍中的關係。那保定侯府的姑娘又是臨時起意,那她之前?是從哪裡?得的消息?若是說這段時間?誰能一直監視碧兒的行蹤,就隻有靖勇軍的那群士兵符合標準了。”康王眯著眼解釋,“我今天出去就是在驗證這件事。”

陳秉江默默點頭。

請父親去調查的時候,這裡?麵的猜測是他提供的。之前?假世子?周陽不也說了,兩?家隻是麵上疏遠了嗎?門口?士兵跟梢碧兒是很可能的,所以他能合理猜測保定侯孫女?的消息渠道就是從士兵那裡?來。畢竟也不需要做什麼,隻用來回上香的時候問城門口?士兵一兩?句就有數了。

現在康王一調查,猜測果然是真的。問題是,靖勇伯的人竟然遮掩都不遮掩了,這麼猖狂?

陳秉江本?能的就覺得可能有什麼他們不知情的變化發生了。

……難道是二?皇子?那邊或者糧食案那邊有什麼新進展?還是說抓到假世子?周陽一家三口?那邊的線索了?

他的思緒未果。廳中,現在輪到範大人說他查到什麼了。

“我這邊是個大發現。”範大人深沉的說。他是早些?年的二?甲進士出身,人脈眾多,現在說要查消息,他就專門走訪了一些?還留在京中的同年好友,喝了喝茶,就問到了消息,“我查了保定侯府的過往……”

保定侯府,發家也是跟著開國聖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開國武勳,現任的保定侯是初代保定侯的嫡子?,也是當今皇上的叔叔輩。這才開國第二?代,本?該繼續顯赫,但保定侯不知什麼原因觸怒了當今,一直不怎麼受重用,日?漸敗落。

和康王一個年紀的保定侯世子?從小體弱多病,總怕養不活,到了這把年紀還是保定侯世子?——其實是外麵有傳言稱侯府若是傳承給了世子?,侯府的爵位絕對?會被?皇上削下去的,所以老保定侯一大把年紀了還在這裡?硬撐。

加上保定侯府世子?喪妻,因身體原因一直沒有再娶,閉門不問世事,據說近些?年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教育兩?個小兒身上了,身為長女?的保定侯孫女?就被?老保定侯的妻子?從小教導了。

“……這些?都是對?外的說法。”範大人語氣一頓,淡淡的說,“實際上,早年老保定侯確實不受待見,但近年來他們保定侯府已經重新起來了,老保定侯似乎在暗中深受聖上信任,有要職在身上。因為遲遲沒有接任的人,他才至今都沒退下來。這是他們急著給孫輩嫁娶的原因,他們轉換門庭想要改武從文?,似乎也和那樁機密事有關……是在避嫌,而不是門第敗落了。”

“能打聽出是什麼嗎?”範夫人連忙問。

範大人搖搖頭,沒好氣:“夫人哪,我又不是情報探子?,能打聽到這裡?已是和人關係極好了!皇上要瞞著的機密要事,咱們敢知道嗎?”

陳秉江聽了這一堆情報就像沒聽似的,抓心撓肺的直癢癢,反而更鬱悶了。

——這個昏庸慶德帝,怎麼信任的人一個比一個歪瓜裂棗啊??

靖勇伯府是這樣,保定侯府也……

陳秉江腦中思緒一頓,眼神突然亮起的問:“姨父,你說有沒有可能……保定侯府和靖勇伯府是一樣的?”

“什麼意思?”提起靖勇伯府,一直悶頭灌茶的康王也抬起了頭。

瞧瞧。

保定侯府,靖勇伯府都是一開始跟著聖祖打天下的,到了慶德帝的時候,靖勇伯府深受信任,信任到可以自家培養死士,可以封鎖城門肆意搜人,靖勇伯府也被?皇上安排給了二?皇子?暗中當班底。

那保定侯府為什麼在之前?不受重視,又為什麼在後來也受皇上信任了?

他們和靖勇伯府是老親,該不會也是被?拉攏過去,投靠直接上了二?皇子?的船,所以被?皇上連帶著重新看?在眼裡?了吧?

陳秉江到這裡?突然腦子?開了竅,想通了一個之前?總沒轉過來彎的想法:

為什麼他就一定認為,靖勇伯府的死士是給二?皇子?養的呢?!

周陽小時候幾歲就和他們一起訓練了,那時候二?皇子?也還是個幾歲小屁孩,看?不出日?後潛力,誰腦子?有坑才會這麼早投資壓所有本?錢啊?在二?皇子?很小的時候,十多年前?,那不就是當今慶德帝正奪嫡的時間?嗎?

靖勇伯府深受信任的原因,說不定是因為他們才是當今皇帝在暗中的白手套,替皇上培養死士做一些?肮臟不著眼的事情!

“不可能吧?”聽了陳秉江的猜測,康王訝然間?卻覺得不大靠譜,他壓低了聲音,“我頭一次聽說這些?。不過皇上安排靖勇伯府給二?皇子?當後盾,這已經夠離譜了,要是再來一個保定侯府……這些?全都是皇上自己?的班底啊。”

康王有句話沒說出來。

真是如此了,皇上他老人家夜裡?睡得著覺嗎?

陳秉江也不清楚,畢竟這都是他們的推斷。他隻是疑心保定侯府會不會和靖勇伯府一樣養死士而已,萬一他家姑娘真惹出事了,就算家中死士是給皇上或者誰養的,難道他們背地裡?就沒有能量替姑娘平事嗎?

陳秉江心中警醒著,覺得計劃還不保險,他得把這個可能性也列入計劃中才行……

……

出事的那天終於到了。

一大早,百枳就急匆匆的跑來報信,保定侯孫女?又一次以“去小山神廟上香”的名義出門了,但她的馬車到了城外就沒再往外走過,而是混入了人流中,似乎是在單純的逛攤位。

“她是在等計劃開始呢。”陳秉江神情一沉,就知道那姑娘心中在打什麼主意。因為保定侯孫女?沒辦法確定範表妹什麼時候去城外,這幾天也沒見過範表妹出現,所以她得全天在那裡?蹲守,,確保範表妹今天真的不來的話,想個主意把人誑出來,或者再換一個日?子?……

“正好,她不去我還不知道怎麼進行。百枳,你先?去找表妹做準備,我提前?出發。”陳秉江吩咐,然後當機立斷的叫來了有安,兩?人一起先?前?往了城外——當然,這次他們全都是喬裝打扮後的,今天的行動不能被?靖勇伯那邊的人發現。

護城河橋邊一如往日?的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陳秉江穿得灰撲撲的,毫不起眼,像個做買賣的普通百姓。他費力的從人群中擠過,湊到有安耳朵邊上問他:“人你找到了嗎!”

“已經盯著了!”有安同樣把嘴湊過來竭力小聲的回答。

陳秉江前?段時間?吩咐有安去做的,就是去找碧兒鋪子?裡?那些?打手們同樣偽裝成地痞流氓,盯著書生看?他去聯絡什麼人辦事——可以的話,就讓打手們自告奮勇,混在地痞流氓裡?被?選上。不能的話,就等到保定侯孫女?今日?到了城外,打手們先?去找她,鬨出一些?動靜來,讓書生真正聯絡的那群地痞流氓誤認。

不過這些?都得等表妹來這邊,城門口?的人報信給書生的人——說範府的小姐已經到城外了,範表妹在人群中甩開他們,然後才能執行計劃。

“在哪兒呢?”陳秉江就算眼力很好,左看?右看?,還是找不到,他緊盯著城門口?。

“百枳姐姐說,那位今天穿的是一件玫瑰色長裙,外罩了白色的滾邊大氅。”有安乾脆開始扯著嗓子?喊,“所以碧姐兒今天換上的也是差不離的顏色!但她出城門後會披上水墨色的外裳……我們找白的!”

陳秉江的眼神掃了半天,人實在太多,他還是放棄了:“算了,碧兒那裡?有碩表兄看?顧著,我們去盯著計劃吧。”

他領著有安開始往回走,找到了護城河橋邊緣,之前?陳秉江踩在碎磚上登高望遠的地方——春橘早已經和他約好,在這裡?等候。這個大丫鬟一眼都不錯的正盯著呢,見自家世子?爺來了,就對?他招招手,示意他看?橋岸另一邊:“看?——她在那裡?。”

岸那邊是徹底到了城外的範圍,攤位少了,人也比這邊少了很多,不再是肩並肩頭碰頭的密度了。有一個很漂亮的少女?打扮得光彩耀目,一身玫瑰紅色的裙子?顏色張揚,雪白的大氅披在肩頭又襯得她小臉精致,氣質絕佳。現下,這個少女?很有閒心雅致的在樹下尋了一片草地坐了,似乎心情很好,有一個侍女?還正在給她斟茶。

因為距離太遠,陳秉江其實看?不清那保定侯孫女?長什麼樣子?,隻是從隱約感覺上,覺得那似乎是個美人。陳秉江冷冷注視著,隻覺得可惜,明擺著的一副蛇蠍心腸,竟然給她了一具這麼好看?的皮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有一個不起眼的人突然跑過來,對?有安嘀咕了幾聲。有安眼睛一亮,肯定的回了他。轉頭才說:“世子?爺,開始了,他們過去了。”

過來那人就是個報信的。因為陳秉江一抬頭,再望過去,就見岸對?麵有幾個醉醺醺的地痞散漫的晃了過去,見著保定侯孫女?後先?是一愣,隨即滿臉驚喜,大聲喊了一句:“是她!十兩?銀子?!”

這句話喊得極大,又因為牽涉了“十兩?銀子?”這種敏感數額,人群都靜了一秒,不少人抬頭向那邊張望。其中有幾個人的神情最為奇異——那是另一夥看?起來流裡?流氣的人,愣在原地不到半秒,他們就突然恍然大悟又滿臉悔恨,撒腿就開始拚命的往岸對?麵跑:

“快!快!”“該死的,讓人搶先?了!!”“我就知道這消息瞞不住——”“彆說了快追,十兩?銀子?是我們的才對?!”

——隻因,十兩?銀子?就是書生請的人去設計表妹落水的價錢,這是監視的人聽到的。

霎時間?人群混亂了起來,岸對?麵也混亂了起來,地痞流氓們混作一團,像是看?著煮熟的鴨子?似的爭先?恐後的奔向保定侯孫女?,要抓住她假意調戲她,把她往河邊逼去。還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隨大流的到了岸對?麵,見這一幕想要出頭,又因為地痞糾結的人數太多而不敢亂來。

“什麼?”保定侯孫女?險些?沒有反應過來,見人都奔向了她,才意識到哪裡?出錯了,她滿腹惱火的嗬斥道:“放肆!你們知道我是什麼人嗎?竟然敢冒犯我?還不退開!”

可是這樣的嗬斥放在現下的場合一點用都沒有,那些?眼珠子?都快綠了的人根本?聽不見。她終於感到一些?惶然,不由?自主的後退幾步,帶著惱火,口?中又試圖解釋:“你們認錯人了!你們衝我使?什麼勁啊!看?清楚點!我是保定侯府的嫡長孫女?!”

這話一出,有幾個人確實猶疑的慢了步伐,或是打量或是左顧右盼起來,不敢斷定了。混在地痞中的一個打手機靈的嗤笑了一聲:“聽她瞎扯呢?哪一條沒對?上號?銀子?歸我,你們就看?著吧!”

這一說,其他人戾氣橫生,也不再猶豫。他們為什麼被?稱為地痞無賴,混日?子?天天沒正經事能乾?就是因為他們居無定所,乾點偷雞摸狗占便宜的事,真有什麼事他們義氣上來幫個忙,說不定還能被?尊稱一句“遊俠兒”。道德底線既然可高可低,遵紀守法和觸犯法律自然也是反複橫跳,大不了他們就逃出去避一段日?子?或者不在京城待了唄?

誰害怕他們能害怕?

他們要是真的怕本?來就不會因為十兩?銀子?接下這活!

地痞們便步步逼近,不再猶豫了。保定侯孫女?被?嚇得麵色慘白的侍女?護著,兩?人步步後退,但很快那侍女?就被?扯開了——這也是任務要求的一條。不然等墜了水,萬一跟著的人有看?清情況或者會遊水救了人,後續怎麼辦?

“你們……你們彆過來!”保定侯孫女?的聲音都尖銳了起來,整個人緊緊貼著河邊,六神無主。不管她怎麼解釋這群粗野的人都不聽,根本?毫無辦法。她也能聽到遠處有憤慨的人看?不過去想衝過來幫忙,但自己?已經快要墜水了。她心中的驚懼已經到了極點——因為她不會水,而且萬一那書生還在等著呢?!

保定侯孫女?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絕望過。

她絕不要給一個寒酸的落榜書生做妾!就算是把那原配給休了,讓她做正妻也不行!她要嫁的人……明明是未來能給她請封誥命夫人的有為才俊,才不是這種土雞野狗啊!

第五十三章 自儘原因

護城河岸這邊約十步外的下遊處, 能隱約聽到那邊的騷亂動靜,就是人影綽綽看得不大清楚。

“……”書生?急不可耐的抬頭不斷張望著,搓著手給自己預熱, 怕在這種?天氣下水凍僵了身體,就不好救人了。他來回踱著步, 心中蕩漾又急躁的喃喃自語:“怎麼還不來?他們?動作也太慢了!讓他們刁難人……誰真讓他們調戲了?!”

聽說話語氣間大有?不滿,因為書生?已經把?那位範同知之嫡女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了——那可是他將?來的美妾啊。

尤其是書生所在的這處河岸邊比較偏僻, 幾乎沒人, 卻又離護城河橋攤位那邊很近, 隻是轉了一個類似拐角的彎, 他可以看到有?一個窈窕纖細的身影攏在雪白色的漂亮大氅中,被地?痞們逼得在河岸邊搖搖欲墜,那副快要哭出來、急需人保護的楚楚可憐姿態朦朦朧朧的, 反而更讓書生?激動了。

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一心隻期待的兩眼放光盯著。

突然聽到岸那邊的人們?齊齊發出一陣驚呼聲,伴隨著“噗通”一聲,場麵混亂起來。有?人驚慌的喊起來:“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不等那喊起來的人們?話音落下, 書生?在聽到“噗通”的聲響時,就已經一埋頭紮進水裡,拚命的往那邊遊了過去——他生?怕有?人搶先一步,搶了他的好姻緣好嶽父。

九、十月的天氣天寒地?凍的, 水下能凍得人腦子?一瞬間徹底清醒了。

書生?睜大了眼睛, 看到那道身影被河水往自己這邊送來,還在無助的胡亂揮手掙紮著。他伸手一把?將?人抱個滿懷, 還沒看清姿色就急切的先胡亂一通摸索,這是很害怕美妾跑了, 先占了名分再說。

保定侯孫女這時候還有?意識,突然遭人輕薄,下意識就要發出尖叫聲,卻忘了自己是在河中,張口就咕嘟咕嘟咽起了河水,眼看著掙紮更劇烈了,死死抓住書生?就要攀著他往上?逃命而去。

書生?也覺得有?些不妙——他雖然會水性,但也不是那種?從小?在河邊長大的嫻熟之人,隻是說會遊,能救個人罷了。現在那姑娘死死攀住他,倒阻礙了他的手腳發力,有?點不好帶人出水,書生?隻好緊緊摟住人,順著河水將?他們?帶向書生?之前?跳下河岸的地?方,想借力從淺一點的那岸邊好上?去。

意外——卻就在此刻發生?了。

書生?在水下眼尖的突然看到,不遠處的河岸邊水氣翻湧起來,泥土汙濁的遮擋了視線,那像是有?人跳進河裡的動靜,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人能製造出的動靜。‘什麼情況?’他疑惑的想著。

下一刻,書生?就亡魂大冒,不顧身上?拖著的姑娘,轉身就想遊著逃走,卻掙脫不能:“……!!!”

悄悄下水的竟然是四五個蒙麵黑衣的家夥!一看就是那種?大戶人家訓練有?素的,專門用來做肮臟事?的人,眼睛無神?黯淡,沒有?一點波動得就像是……就像是殺過人似的!

書生?在電光火石間想到這個形容的時候簡直是腸子?都悔青了。他就不該信那貴人的話!這算什麼?不管這群人是誰派來的,現在的場景明顯是要把?他們?殺人滅口啊!

偏偏書生?被一個溺水的人纏著,再使?出吃了奶的勁也掙紮不了,逃也逃不遠。在絕望中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那幾個家夥包圍了。

在河水中待的時間加上?心中驚慌,都讓書生?幾乎憋不住氣了,但很快他就不需要在意這個問題了——因為那四五個人出手乾脆,一上?來就是奔著殺招。他們?兩兩一組,團團圍住人後徑直控製住了書生?和姑娘,剩下幾人毫不猶豫的伸手掐住了兩人的脖子?,竟是要把?他們?活生?生?扼斃在水下!

“呃……嗚……!”書生?被攥得眼珠暴突,隻能從喉嚨裡發出不成調的聲音,到了嘴邊又變成了嗚嗚嚕嚕的水中氣泡,他拍打幾人的動作根本不成樣子?,力氣也沒有?多少。他一個健壯的成年男性都這樣了,更彆提嬌弱的少女了。那姑娘早就失去了意識,被黑衣人死死攥著脖子?,沒了最後的反抗能力。

……

岸上?。

隨著保定侯孫女快要落水的時候,陳秉江就連忙帶著有?安擠到了岸邊,沿著河水的方向一路往下遊處跑去,搶先準備過去偷偷觀察情況。

藏在人群中的幾個康王府護院一見自家世子?爺動了,也不再猶豫,跟著往那邊跑去,遠遠吊著。他們?還是儘量暗暗保持擠在人群中,爭取不暴露自己。這是陳秉江留的後手,確保他們?的安全?用的。

“怎麼還不上?來?”有?安看得緊張死了,一張圓臉上?有?點發白,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河水。本身想看到水下情況就有?些困難,加上?水下好像很渾濁,更是什麼都看不清了。

護城河橋那邊的人群也都在伸長著脖子?很緊張的盯著水麵,要不是聽到有?人吆喝“已經有?人下水去救人了!”,加上?遠處確實傳來了“撲通”“撲通”幾聲,他們?早也不再顧忌男女大防,要忍不住去救人了。

“情況好像不大對勁……”陳秉江在河岸邊徘徊,一直眺望著對麵,心中生?出了幾分不安,他隱隱總覺得灌木叢中好像有?人在看這邊。

河對麵的形象很奇特,是一處有?些弧度的對折形狀,導致在左邊生?滿草叢灌木的下遊河岸邊可以輕易聽到右邊河岸保定侯孫女落水時的動靜,離的很近,那裡就是他們?知曉的書生?等候的地?點。但兩處河岸卻因為對折的角度,離得越近,越無法互相看到對麵的情況。

這個地?點的確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偏僻又荒涼,很方便?書生?藏身,也就意味著……左邊那處下遊河岸同樣方便?其他人藏身。

陳秉江看不出任何異常,心中的不祥預感卻越來越濃,他沒有?逞強繼續往前?,而是果斷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不著痕的叫住有?安看河麵:“噓……怎麼樣?看到落水的姑娘了嗎?”

有?安被自家世子?爺這個突然轉折的若無其事?語氣弄得愣了一下,就馬上?機靈的焦急起來:“還是沒有?,是不是咱們?走過頭了,他們?都還在這條河段裡呢?”

說著說著圓臉小?廝就轉頭折了回去,一邊繼續盯著水麵一邊和之前?一樣嘟嘟囔囔著。陳秉江沒有?那麼快調頭,因為那樣行動就太異常了,他想提醒到有?安的主?要原因還是趕緊把?潛伏在周圍的自家護院不著痕的叫來。

沒想到,沒等有?安走遠去叫人,就另有?三?四個士兵打扮的人憤怒的一路直奔河邊,脫掉身上?的綁腿軍服,毫不猶豫的在陳秉江麵前?跳下了水。他們?一路奔來時,嘴裡都還罵罵咧咧的,氣勢洶洶,活像是要去揍人:“去他xx的,扔鍋都扔到我們?頭上?了!”“要不是頭兒多心眼注意了一下,還沒發現他們?拿我們?填窟窿!”

“就算咱們?命賤,惹不起他侯府,也不能嫁禍吧?!”“是將?軍被瞞著看走眼了!咱們?今天就在這裡立個功,把?人抓回去給將?軍!”

那幾個人什麼都不顧,一副趕著去投胎似的凶惡架勢,下餃子?似的下水後,水麵下就更渾濁翻湧了。陳秉江:“……”

沒等他回過神?,一個麵熟的青年就氣喘籲籲跑來,那是範碩表兄的使?喚小?廝,叫做射禦,氣都沒喘勻的就問:“江哥兒,我家少爺托我來問這邊出什麼事?了?剛才?有?個人去報信,守城門的幾個士兵聽了後突然情緒都很激動,一起過來了……”

他打量了一下河麵,有?些茫然發懵:“人呢?”

他明明是追著人過來的,怎麼一轉眼不見了?總不能是幾個士兵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一起跳河了吧??

下一刻,河水中發出了什麼響動,似乎是有?人從對麵上?岸了。但因為下遊處的那處河岸邊灌木叢太多,層層疊疊的遮擋了人的視線,看不清楚那邊上?岸的人是誰,又或者上?岸了幾個人。但陳秉江憑他的眼力,很篤定的能估算那絕對不是一兩個人的動靜。

而且……眼花間好像還有?幾身黑衣一閃而過。

這下子?,陳秉江的腦中像是被靈感砸中了似的,猛地?通了一下電:“……!”

“你等等——你等等我捋捋!”陳秉江震驚到有?點結巴的製止小?廝射禦繼續碎碎念,自己深呼吸了一口氣。

突然被一連串信息量這麼大的後續發展砸中,他腦子?飛快運轉,震驚的突然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靖勇伯府……和保定侯府,不是一路人!”

這兩天的種?種?瑣碎端倪都在他眼前?一晃而過:

範表妹出入城的時候是被守城門的靖勇軍士兵暗中監視,保定侯孫女獲取消息的渠道也是他們?。康王這兩天去調查的時候,他們?大搖大擺跟在後麵都不加掩飾了,非常猖獗,好像是故意要讓康王知道,這事?和靖勇伯有?關似的……去追的時候卻又轉身就跑,不給抓到實證。

還有?剛才?灌木叢中的危險窺伺感,說自己差點被嫁禍背黑鍋了的這群守城士兵,從河水中上?岸後那幾抹一閃而過的黑衣……

如果沒有?理清楚頭緒,這就像是靖勇伯的人自己在嫁禍自己似的,但根據那些話和操作,事?情不是這樣的!真相應該是保定侯府看似把?靖勇伯府當?老親在相處,實際上?是把?他們?當?槍使?,前?麵利用後麵嫁禍!

——那群黑衣人應該是保定侯府的死士!

就像康王和範大人這幾天調查猜測的一樣,保定侯府在知道他們?姑娘做的事?後,一定會出手幫著掃尾,動用他們?暗中的能量。那他們?會怎麼做?他們?該怎麼做才?能把?整件事?圓過去?

阻止落水事?件的出現嗎?顯然不是。

如果是在讓保定侯孫女的心願達成的基礎上?,那就隻剩一個選擇更加有?優勢了——殺人滅口!這才?是他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隻要把?跳下水救人的書生?和水下的“範表妹”一起殺死在這裡,製造成意外,整個事?死無對證,人證物證都沒了,就剩一群被照常追捕的地?痞流氓,不成大器。保定侯孫女的願望不就達成了,而且也不用再顧忌她粗糙的毒計手段了嗎?

但上?一次存檔時的範表妹和書生?為什麼都好端端活下來了?

陳秉江看向了氣喘籲籲滿臉茫然的小?廝射禦,眼神?轉向了河岸對麵,眼神?意味深長:“……”

大概就是因為守城士兵們?的頭兒聰明,發覺了他們?被當?槍使?,被嫁禍了!他們?要是現在不急匆匆趕來阻止,書生?和“範表妹”兩人死後,最有?嫌疑的人會是誰?保定侯府的嫌疑都比不上?這群監視了範家康王府出入城門近半個月的幾個士兵們?!

到時候就算是陳秉江聽了,估計也隻會覺得這是靖勇伯的報複,他找不到假世子?一家三?口,就乾脆趁機泄憤乾掉了範家表妹——或者把?屍體帶走也製造成失蹤的假象,好逼迫康王府還人的陰謀雲雲。

現在陳秉江想通了機巧處,放下了心,還有?空安撫小?廝射禦了:“沒事?,你就當?沒見過他們?吧,等回去了我再告訴表兄。”

現在的情況明朗了。

正是保定侯府的人和靖勇伯府的人這會兒不對付,所以書生?和表妹上?次存檔中才?會順利活下來,大概他們?對外表現得什麼異常都沒有?,守口如瓶,也是因為剛死裡逃生?的原因吧,畢竟危機還沒有?解除……

陳秉江想到這裡,笑容一滯,逐漸消失:“…………”

所以。

……上?一次範表妹是為著什麼原因自殺,呢。

第五十四章 事件完結

這個原因, 陳秉江似乎終於找到了。

他?眉頭緊鎖,腦中轉的飛快,卻不敢去細想……

若是保定侯府的人派出了死士, 想為自家姑娘粗糙的毒計掃尾,中間卻被靖勇軍的人阻止了。他們會怎麼做?

他?們?不可能就此終止計劃, 因為保定侯孫女用出毒計的事情一旦敗露,他?們?整府連帶著一族女孩的名聲就都?完了, 所以這是必須瞞著的。兩個要被殺的當事人還在中途知道?了這些——試問, 他?們?還能活著嗎?

過後保定侯府必將繼續追殺書生和範表妹!

但是靖勇軍的人還會?繼續阻止嗎?沒了這個嫁禍的環境, 那就說不準了。既然如此, 為什麼書生和範表妹在上次存檔時還好好的呢?

陳秉江算了一下時間就知道?了。是因為時間太過接近,範表妹自殺的時候才是第二天早晨。這個時候距離事?發才過了一天。要?麼是保定侯府和靖勇伯府的人還在暗中拉扯僵持不下,雙方都?顧不上他?們?。要?麼就是, 保定侯府在這天淩晨對兩人滅口?了,偽裝成的自儘。所以上次存檔時範家父子想去把?書生請過來的舉動估計也不會?成功。

陳秉江心情很沉重:“……”

他?現在拿不準哪個猜測是對的, 但是他?心中滋味很不好受,隱隱在後悔了。他?若是早把?一些事?情告訴碧兒妹妹,有些東西估計就不會?發生了:

畢竟, 站在範表妹的角度來看,她既不認識靖勇伯府的人,不知道?他?們?居心何在,也不認識保定侯府的人, 不知道?他?們?派出的死士是為了搶夫婿才要?滅口?。

……那天事?情發生後她會?想些什麼呢?

做人從來沒有千日防賊的, 他?們?家要?麵對的還是一家來去無蹤、豢養了死士的勢力要?對她殺人滅口?。還有一夥看似善意?、不知底細的人救她是為了對她實現某種企圖。這一次事?端躲過了,下一次還能躲過嗎?這一次他?們?在外?麵殺她, 下一次他?們?會?不會?調查清楚她的底細,追到家裡殺她?是隻殺她一個, 還是要?滅她全家?

康王府在這種時候是指望不上的。因為他?們?隻有虛名,沒有實權。就算想求救,又能到哪裡呢?上指望不了慶德帝,下靠不住那區區幾個護院……

若是範表妹陷入了這樣孤立無援的淒楚心境,有苦難說的狀態下,她會?為了保住親朋好友而一聲不吭的選擇自儘嗎?她的名聲也已經汙了……

陳秉江根本不敢再?沿著這條思路想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氣,招呼有安帶來的那一群家中護院:“快跟我一起過去,會?遊水的遊水,看看那邊發生什麼了!”

這種場合下的暗殺,總不至於敵人還帶上了弩之類的暗器,他?們?情急之下渡河大概率是安全的。倒是有安變了臉色,突然抓耳撓腮了:“……世?子爺,小?的不會?這個啊!”

“你就在這邊守著吧,也好看情況叫人。”陳秉江又掃了一眼旁邊,射禦見狀也轉身就跑,去傳信了,連忙要?去把?自家少爺也喊過來。

陳秉江領著一行人快速遊過了這條很窄的護城河後,撲到了灌木叢裡查看。不遠處傳來很是匆忙的一連串腳步聲,還有兵器刺破身體的聲音——

保定侯府的人和靖勇軍的老兵們?居然打起來了!

陳秉江震驚的睜大眼睛。

現在是靖勇軍的那幾個老兵想走,保定侯府的蒙麵死士不讓了。他?們?揮舞著匕首,而老兵們?下水前脫了衣裳和武器,打得比較吃虧,很快就一身是傷,罵罵咧咧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老兵們?寧願以傷換傷也想逃離現場,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充滿了火氣:“這都?能賴我們?身上?你們?是專門扔黑鍋的嗎?!”

這片河岸邊有幾道?濕漉漉的拖痕,從水裡一直到草叢裡。陳秉江連忙過去一看,灌木叢中躺著麵色青白的書生和保定侯府孫女。那少女身上的大氅沾了水沉重,已經不知道?掉到河底哪裡去了,現在隻剩下一身紅裙,渾身還沾著泥沙,狼狽不堪。

男女授受不親,導致陳秉江沒辦法?上手查看,隻好仔細觀察他?們?的呼吸,然後他?心中巨震:“……這是,死了嗎?”

他?根本看不到書生和保定侯孫女有在繼續呼吸!

怪不得……保定侯府的死士拚了命也不敢讓那幾個士兵離開。他?們?親手殺死了自家的嫡小?姐!回去後怎麼稟報?就算是不怕死的死士,這種大約是以精神信仰為支柱的洗腦方式培養的家夥,反而應該會?更看重這方麵才對,他?們?怎麼能麵對這個事?實?!

這幾個老兵就成了送上門的——現成的背鍋人選了。

哪怕邏輯可能不怎麼通順,但那不重要?了,隻要?死士們?把?這幾個老兵留下。同樣的道?理,死人還能張嘴說話了不成?

那麼,陳秉江現在要?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應該是……?

他?腦中急轉,這一刻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清楚。他?突然驚慌叫了起來:“有人溺水死了!你們?、你們?是誰?為什麼打起來了?”

那幾個老兵轉頭看到陳秉江領著五六個壯實大漢剛過來,再?一回想,剛才渡河前看到的人不就是這位嗎?他?們?頓時喜出望外?的叫起來:“救命!我們?是守城門的靖勇軍,這幾個是害死了人命的歹徒,一定不能讓他?們?走脫!”

要?是新來的這一群人加入了戰局幫忙,老兵們?就不會?出事?了,反過來能把?人留下來也說不定!

“靖勇軍的老兵啊,那不是靖勇伯爺的嫡係了嗎?”陳秉江聽到這一句話反而慢吞吞的問著。他?看到保定侯府的死士們?身體都?繃緊了,一副隨時準備逃離、防著他?們?這邊出手的架勢。

陳秉江突然臉上露出一個陰森的微笑:“你們?裝作不認識我,是想讓我也裝作不認識你們?,好把?你們?當成普通士兵救下來嗎?”

那幾個老兵意?識到了什麼,臉上剛升起的希冀就變成了驚恐和隱隱的絕望,瞪大了眼睛望著他?。

“我和靖勇伯爺的這筆賬,也還沒算啊。”陳秉江幽幽的說,一揮手讓護院們?上,“看準了,咱們?幫的是……蒙了麵的這幾個兄弟!”

護院們?早就聽得雲裡霧裡,一頭霧水了。他?們?也根本不需要?在意?這些,清空腦袋聽世?子爺指揮就是了。自家世?子爺一發令,他?們?果真就都?嗷嗷叫著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

勉強五五開的局麵一下子猶如山崩,幾個老兵強弩之末了,沒多時就斃命在黑衣人的匕首下。現在場上隻剩下了黑衣人們?和陳秉江一行人,氣氛突然又變得有些凝滯。

護院們?多少都?有點不安,陳秉江在身後不著痕的暗中擺擺手,安撫他?們?。他?看的很明白,接下來談得好的話,說不定整個事?都?能迎刃而解——他?不怕死士們?有小?心思,就怕他?們?一根筋純粹的向著自己家主,那樣事?情就不好操作了。

哦,保定侯府的死士如果是為了皇上培養的話,死士之主還真不是保定侯,他?們?對培養的主家這邊有點小?心思好像也說得過去?

“這兩位是怎麼回事??溺水沒了還是被他?們?殺了?”少年郎便主動打破了氣氛,鎮定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疑問。他?指了指地上的書生和保定侯孫女。

“被……殺了。”一直安靜得宛如啞巴似的蒙麵人中,為首的那一個用很沙啞的嗓音說了話。

陳秉江篤定的點點頭,揣摩著他?們?的意?思,對好了口?供:“……那這兩個人是失//足溺了水,被靖勇伯爺指使派人所暗殺了?”

那幾個蒙麵人們?隱約有些騷動,但最終平複下來,為首的黑衣人又沉默點了點頭,讚同了這個說辭。

陳秉江也沒有當出頭鳥的想法?,果斷抱拳告辭:“既然如此,我要?趕快回去告知家中了,後會?無期。”

他?領著一行護院轉身離開,再?也沒看書生和保定侯孫女一眼,唰唰又得遊回了河對麵。有安守在那裡替他?們?捏了一把?汗,迎上來先焦灼的問:“世?子爺!沒出事?吧?那群人,那群人怎麼放你們?離開的啊?”

從有安的角度雖然聽不到聲音,但隱約能看到自家這邊人參與了混戰,倒下的都?是士兵,然後站著的黑衣人們?和他?們?簡單交涉幾句,世?子爺就領著護院們?回來了。

有安想破腦袋都?想不到,他?們?是怎麼這麼相安無事?的,那不該殺人滅口?嗎??

“……你就不盼著點我好的!”陳秉江驟然回過神來,才感?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和濕透了的衣服裡混作一團了。他?實在沒忍住,沒好氣的拍了有安肩膀一巴掌。

有安嘿嘿笑著,也不躲,是從小?和自家世?子玩鬨慣了的,他?還眼巴巴的用催促眼神瞧著陳秉江,等?著知道?答案呢。

“多虧了那群人不想死,他?們?想要?嫁禍給那幾個士兵。”陳秉江雖然也有點憐憫幾個無辜老兵,太慘了,哪件事?上都?想讓他?們?背黑鍋啊。但死道?友不死貧道?,陳秉江和靖勇伯的梁子還結著呢,才沒那麼聖母心在這種時候堅持主持公?道?。

“至於怎麼嫁禍……說辭我懶得想,估計等?他?們?回去後傳出流言,咱們?就知道?了。但是有一個要?點很關鍵,這群家夥需要?一個見證人。”陳秉江詳細解釋。

剛才就是事?趕事?,剛好到那裡了。

死士們?措手不及的發現死的是自家嫡小?姐,匆忙下想嫁禍給靖勇軍士兵的話,就得把?人滅口?,可滅了口?回去真的能交待過去嗎?話全讓他?們?自己說了!他?們?才是原本準備去滅口?的人啊,這疑心打消不了。

這時候,剛好就有陳秉江這陌生的第三方人撞見了現場,若是過後他?們?也口?稱同樣的說辭,可信度就增加了呀……又偏偏正巧陳秉江和靖勇伯那邊也有仇,所以主動幫了死士們?。

這事?就變得一拍兩應了:死士們?和陳秉江齊心合力把?黑鍋按在靖勇軍士兵們?身上——以後就是他?們?把?保定侯孫女誤殺的了!

這個理由乍一聽好像很離譜,但是往前推經過中的動機,卻又是有跡可循的。靖勇伯府和保定侯府本來就不對付啊,這次保定侯府想把?黑鍋扔過去,瞧瞧那是對老親的態度嗎?他?們?大約本來就是麵和心不和,明爭暗鬥罷了。

仇恨不缺,現在陳秉江也就是暗中再?去添一把?火——這個謊話可以瞎掰!

至於說辭和證據?

其?實很簡單了,比如說,老兵們?提前發現了死士們?想嫁禍給靖勇伯那邊的陰謀,所以他?們?在靖勇伯的暗中指揮下一不做二不休的反擊,反而暗中殺了保定侯孫女,沒想到脫身失敗。彆?忘了在大眾人眼裡,靖勇伯府和康王府關係還是很近的,這個理由足夠靖勇伯報複的了。陳秉江接下來也會?派人散步流言和證據,去充當人證的。

保定侯府和靖勇伯府暗中也是不怎麼對付的,就看他?相不相信了——一邊是互相坑害的“老親”,外?麵還有佐證。一邊是自家忠實的死士。那麼誰可能殺了嫡姑娘?

……

這麼一來,陳秉江這邊,範表妹今天的穿著等?等?疑點就不再?那麼有風險了。原本的後手準備不上了,現在都?可以用“那是守門的靖勇軍士兵在搗鬼給的假情報”之類的解釋,降低範家康王府兩家的嫌疑,把?他?們?儘可能的摘出來了!

同樣這裡的嫌疑被降低後,保定侯府那邊複盤時多方搜集到的情況就會?更加誤差了——

他?隻會?知道?,多人都?作證“範同知之嫡女”今天穿的是一件水墨色衣裳,但守城門的靖勇軍士兵那時給出的假情報卻是“範同知之嫡女穿的是白色外?裳和紅裙”。所以那群地痞流氓按照計劃糾纏的人才是他?家嫡姑娘,落水的也是他?家姑娘!

這全都?是靖勇伯在暗中的反擊!

陳秉江微微笑了,到現在才終於覺得一身輕鬆,他?招呼著有安和護院們?,大夥一起回了護城河橋邊,半晌找到了範家兄妹,和他?們?彙合了。

“江表兄,怎麼樣了?”碧兒被大氅緊緊攏著,裹得密不透風,隻剩一張小?臉在外?麵。她從剛才就和範碩一起,硬生生待在人群中等?消息,中間隻有小?廝射禦跑來跑去了兩趟。

“放心吧,沒事?了。”陳秉江輕鬆的說著,給了範碩一個肯定的眼神。青年才終於如釋重負,大口?喘起了氣。

“走吧,我們?先回去,讓江弟他?們?換了衣服以後再?慢慢說,彆?凍著了。”範碩理智歸來,看到陳秉江一行人都?是濕漉漉的,在寒風中微微哆嗦著。他?連忙招呼。

陳秉江放鬆的應了,因為之前精神過於緊繃,現在驟然輕鬆下來反而覺得有點頭重腳輕,腿都?軟的有點站不起來了,精神消耗太大了。還是趕緊回去躺著吧。

到現在為止——事?情才算終結,他?們?不用擔心了。

接下來的,就該是查清楚真相後恨極了的保定侯府和靖勇伯府自己去狗咬狗了吧。

陳秉江期待著。

第五十五章 謀逆大瓜

回府後的第二日, 陳秉江就不出預料的病倒了。

從他之前大冬天在河裡來回折騰的行動來看,加上?回家路上?開始感覺頭重腳輕,他就隱約猜到可能會這樣了, 哪怕回府後被康王妃摁著?灌了一大碗薑湯,夜裡?還是發起了熱。好?在對外的布置他回去路上都安排有安去辦了。

這一病就病了兩三天, 糧食案士子們想找他慶祝都逮不住人,又不敢貿然上?門拜訪, 隻好?你托我托, 最後推著宋遇代替他們上門報喜訊——無他, 糧食價格已經暴跌, 降下來了。

“真有你的,你的計劃成功了!”宋遇不大講究的坐在陳秉江的床前,興衝衝的給他講著?外麵的變化?, “那些糧商虧大了,這次還要好?好?感謝白國公他們捐贈的糧食……哦, 還有安兄一早給出?的消息,不然我們也不會知道這麼多可靠的幫忙渠道?,有驚無險的完成計劃。”

安兄就是探花郎安之修, 父親是當朝宰相,身份在士子小團體中第二尊貴的那一位。

陳秉江半倚在床頭凝神聽著?,身後被百枳墊了幾個軟枕頭,他臉上?已經沒了前幾天發熱時不大正常的紅暈, 但病來如抽絲, 他的臉色蒼白很多——雖然他自?己覺得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全家從上?到下, 包括弟弟洹兒都覺得他還得再養養,宋家兄妹也嚇到了, 拚命勸著?他不要下床。陳秉江隻能繼續這麼有氣無力的躺著?,聽宋兄過來探病。

“還有劉兄,雖然他也是世家子,但是他說服了家裡?……收留了一大批流民在彆院做工,算是管起了那些人的吃喝,不然就算糧價降了,也有一群人買不起糧食吃呢。”宋遇唏噓著?,在扳著?手指頭細數每個人的作用?。

他感覺自?己這次隨父親上?京沒有虧,漲了好?多見識和經驗,也交了不少同道?好?友,實屬一段難忘的經曆了。

陳秉江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頭。大家各自?起到了多少作用?,上?次存檔時他已經知道?了,他更?在意的是一些上?次存檔時也沒有答案的東西?,就追問起來:“朝堂上?有什麼定論嗎?”

整個糧食案席卷了大半月了,也代表著?外麵的流民饑民四?溢,盜匪遍地?的也肆虐大半月了。朝堂上?要是一點反應還都沒有,那就真的爛透了,一個個大臣總不可能都是死?人吧?

“你真奇了,在家裡?病著?也能猜到消息嗎?”宋遇訝然的看他一眼?,給了肯定的答複,“江南那邊傳來消息,是越州巡撫上?奏,查明了秋糧欠收和流寇山匪作亂的原因——都是由一夥該死?的豪紳富商和部分府衙勾結,在當地?作威作福導致的。皇上?英明神武,早在大半月前派人去暗中送了虎符,允他行先斬後奏之權……現在,賬目都已經理清,該處置的人也都處置了,當地?駐紮的軍隊把流民寇亂都整頓好?後,才把處理結果寫?成奏折傳回了京城。”

陳秉江聽著?一點驚訝都沒有,反而諷刺的重複問道?:“豪紳富商?”

“沒錯。”宋遇臉上?流露出?一點解氣的神色,又很是不忿的說,“誰都沒想到這竟然還是四?大世家在背後布局。他們仗著?底蘊厚重在公然為難皇上?。拿無辜的百姓當棋子,良心都壞透了,就是想要讓……低頭罷了!所以皇上?斬去他們在江南老家的爪牙,又快刀斬亂麻抓到罪證處置了那些首惡,對外卻隻說豪紳富商,也讓他們吃一次啞巴虧試試滋味。”

陳秉江閉目理了理思緒,感到一陣心寒。

他回想起了上?次存檔時他和探花郎在宴後的一段隱秘對話。那時候陳秉江很不解,為什麼探花郎他父親身為朝中丞相,卻和其他大臣沒有作為,幾乎是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而又默許了他兒子探花郎和這群小輩們瞎胡鬨。

當時探花郎幽幽的說,不是沒有作為,是他父親不能也不敢,有心無力了。

外麵都傳言丞相是被秋糧收不上?來氣病的,後來又為了躲這個爛攤子才一直稱病不出?。其實他父親是真的得了重病,也曾拖著?病體回到堂上?和大臣們議出?可行的方案,卻都被皇上?駁回了。氣怒交加之下他才病的更?重,在家中起都起不來了。這才是他默認甚至暗中協助探花郎跟著?這群年?輕人在外麵胡鬨折騰的原因。

當時的探花郎在賞花宴上?遭到幾個士子嫉妒眼?紅的奚落,也是這個緣故。誰都知道?丞相這次大概是真的不好?了,接任他的人都準備好?了,隻等著?這位病死?了。他若是一死?,剛科考入仕的探花郎沒有根基又能做什麼?還不是得丁憂回家,等三年?戴孝一過……黃花菜都涼了。

陳秉江睜開眼?,深吸了一口?氣,話沒說完:“咱們皇上?真的是……”

結合他和探花郎的這次談話,還有皇上?大半個月中的動作,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哪裡?是慶德帝老糊塗了,他精明著?呢!

糧食案危害到的隻有那些底層平民,平民對皇上?來說根本無關重輕,緊要的錢糧怎麼能在這種時候用??用?在這種地?方上??皇上?心中重要的是什麼,是他和四?大世家的這次博弈到底誰能贏!所以慶德帝才暗而不發,表麵好?像整個朝堂都變成了不動彈的死?人,隻把太子二皇子拎出?來,這大半月裡?他們處理得越手忙腳亂,四?大世家的人就越得意,自?以為控製了局麵隻等人低頭了。

實際上?慶德帝卻早早一路查到了他們的大本營江南去,一通快刀斬亂麻下來,掌握罪證後雷霆打擊——他是要刨了四?大世家的根,奠定自?己的皇權不可動搖!一路上?解決那些動亂的饑民流寇才是順帶的。

陳秉江估摸著?,這次對外用?的名義“富豪鄉紳勾結府衙作亂”是慶德帝為了四?大世家最後的榮光,他兒子還得要留在京中的四?大世家的人去輔佐呢,再討厭也得留一絲顏麵。既然雙方撕扯不開,那他就好?好?痛打一通,把人打服了,讓世家的人看看到底誰是占據主導的那個。

……到如今,慶德帝的計謀都得逞了。

他隻不過是以京中那群無關緊要的百姓作為誘餌,將計就計給四?大世家的人打造了一個蜂蜜陷阱罷了。整件事中隻有百姓們得到了慘痛的代價,四?大世家雖說元氣大傷,殘餘的人卻還能乖乖夾起尾巴跟著?二皇子,繼續當他的班底。

皇上?,真狠啊。

現在陳秉江一群士子胡鬨張羅著?把京中糧商製造的難局破了,儘力在補救,才讓京中百姓們緩了口?氣,沒有真的釀造更?多慘案出?來,整個事件結束了……但陳秉江心中卻更?加厭惡慶德帝了,要是能想辦法推進劇情……早點讓這昏庸老皇帝下線就好?了。

“不提這個了,外麵還有沒有彆的新?事情了?”陳秉江心中琢磨著?,嘴上?卻換了話題。

“還真有一樁要緊的,我本來就要跟你說的!”宋遇不知道?陳秉江這幾日的遭遇,所以隻是說出?來道?,“……老保定侯這幾天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了,好?像和靖勇伯府杠上?了!”

“仔細說說?”陳秉江一聽就來了精神,連忙坐起來。嚇得宋遇和兩個大丫鬟一起過來把他摁回枕頭裡?:“使不得使不得,你快繼續躺著?!”

“快說!”陳秉江忍不住催促。他都快憋死?了,也不知道?後續,碩表兄和碧兒表妹那兩個沒良心的,一點都不顧及他的好?奇心。

“好?像是兩天前吧?滿城都是保定侯府的府兵跟著?府衙的人一起協助查什麼案,鬨得風風雨雨的,就有人上?奏彈劾。”宋遇難以理解的嘖舌,他家好?歹也算是武將,所以很震驚於保定侯和靖勇伯這兩家的膽子。到底是什麼底氣能讓他們之前在京城、在天子腳下隨意動兵的啊?

“結果老保定侯反手一道?奏折陳述了緣由,他把靖勇伯給當堂彈劾了!”宋遇說得時候還是覺得瞠目結舌,“好?像是因為……幾天前保定侯的嫡孫女?在城外溺亡,有不少人作證,是靖勇伯的人暗中下的手,沒想到事跡敗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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