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褚玉推開洞府大門。
門中,鋪滿皚皚白雪的庭院裡見得一方小亭子。亭子周圍漂浮著一顆顆夜明珠,光線柔和。
在那圈夜明珠的中間,端坐著一個年輕女人。
聽見院中聲響,女人沒抬頭,而是道:“褚玉,過來坐。”
語氣柔和。
桑褚玉盯著她。
她應該是師尊的一抹元靈,周身還泛著瑩潤光澤。
提步上了前,她才發現師尊是在擺弄幾枝花。
那幾枝花都已枯了,乾巴巴的幾簇插在瓶中,原本鮮亮的顏色也褪去,變得灰敗暗沉。
“這是今年秋天你在院子裡摘的幾枝木槿。本來拿靈水養著,不想還是枯了。”冼若以手托著花瓣,眼底隱有惋惜。
“若師尊想要,明年秋天可再摘些。”桑褚玉坐在她身旁,想了想說,“或是拿術法變兩枝。”
說著,她抬手就要掐訣。
“不用。”冼若抬眸看她。
她向來內斂,烏發僅以木簪挽著,笑容也總和煦。
桑褚玉又垂了手。
“褚玉,”冼若問她,“眼見花謝草枯,你心底可有什麼感悟?”
感悟?
桑褚玉遲疑陣,搖頭。
“不覺可惜麼?”冼若又問。
桑褚玉神情木然:“花草凋零本就是常理,不覺可惜。”
冼若移開視線,又落在那幾枝枯花上。
“過兩日你棲明師兄要去幽都找一樣東西,你隨他一起去,可好?”
桑褚玉一怔。
師尊很少跟她提起離開宗門的事。
劍派弟子常外出遊曆,以前大師姐也提過這茬,問怎麼不讓她出去。
但每回師尊都說不急。
突然被告知這事,桑褚玉竟陡生出種被推至崖邊的錯覺。
“為……”她卡了下殼,“為什麼?”
冼若耐心應她:“你如今已學會了如何控製妖火,也知曉人族間怎樣相處。去往幽都找東西,同你先前所學並沒什麼區彆。隻不過要走得更遠,處在更為陌生的境地。”
桑褚玉默了瞬,點點頭:“知道了。”
冼若將她的反應儘收眼底,輕笑:“是覺緊張?”
桑褚玉搖頭。
萬分複雜的情緒一股腦兒冗在心裡,她不知道該怎麼表述。
於是她忽然歪過身子,將腦袋往冼若身上一撞——便像是頭撞柱子那般,生澀、莽撞又僵硬。
“師尊,”她悶聲問,“我何時能回來?”
冼若輕笑一聲。
她抬手托住她的背拍撫著:“離大典不過半月,自是要在那之前回來。”
“嗯。”
“好孩子。”冼若輕撫著她的頭,“待回來了,可以與我說說所見所聞。”
桑褚玉抬起腦袋,點頭應好。
***
翌日,鑄器閣。
“原書裡的確有這段劇情。”伴隨著翻書聲,裴雪儘的聲音響在耳畔,“桑褚玉雖因承接鬼咒身受重傷,卻有意瞞下了這件事,奉師尊命令前往幽都山尋找寶器——但我能看到的部分僅到這兒,幽都的劇情尚不可知。”
桑褚玉掂了掂手中靈器:“今早無上派來信,說是溫鶴嶺和巫召野也會去。”
這次祈福大典有好些門派參加,他們無上派也是其中之一,自然想出些力。
但她覺得,他們要是能把溫鶴嶺關在洞府裡就已是幫最大的忙了。
裴雪儘:“原書中僅桑、溫兩人出行。”
“現在多了兩人?”
“嗯。”裴雪儘遲疑一陣,“許是受劇情變動的影響,但無妨。隻不過原書女主受傷嚴重,這段劇情所需的虐心值也不少,此行……艱難。”
“沒事。”桑褚玉渾不在意,反倒是看向地麵的鐵砧台時,眼底流瀉出幾分猶疑,“你說我要不要把這塊鐵砧台也帶著?”
裴雪儘:“……你是去幽都找東西,而非去那兒煉器。”
桑褚玉一手撐住臉:“可我還是頭回離開太衍山,你應知道,山中精怪多依賴自己熟悉的土地——要不要多帶兩樣靈器?聽說幽都山十分凶險。”
片刻沉默後,裴雪儘問她:“你是在緊張?”
“沒。”桑褚玉下意識否認,但很快又改口,“其實有些,畢竟這是師尊頭回讓我做什麼——還有替身的事,也有些惱人。”
她思緒向來跳得快,轉眼間就會聊起另一件事。
裴雪儘上一瞬還在思慮著該不該寬慰她兩句,下一瞬就聽她扯起了替身。
“惱人?”他問。
桑褚玉起身,轉至鑄器閣後麵的小房間——這兒算得是一間小臥寢,她偶爾會在這裡歇息。
她往床上一躺,盯著雕了各色花紋的房梁。
“雖然找替身有用,但這些天你也看見了,要是僅說些話,每回隻能加個兩三點,而且越往後加得越少。這樣算下來,我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昨天能一下加那麼多,還是因為當著溫鶴嶺的麵說的。
但她總不可能每天都跑去找他發瘋吧。
“是因言語太過淺薄?”裴雪儘分析,“比起言語,或許行動更為有效。”
“行動?”桑褚玉微怔。
話落,外麵忽有人叩門。
一道朗快聲音和著雪風送進:“桑褚玉!可在裡麵?”
“我的意思是,既然要找替身,比起嘴上說兩句,不若付諸行動。”裴雪儘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冷靜,“外麵是巫召野?何不找他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