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褚玉打開門。
寒風湧進,巫召野裹著碎雪大步走進房門,眉梢揚笑。
他道:“都沒聽見丁零當啷的聲響,還以為你不在。”
桑褚玉:“沒收到你的信。”
巫召野:“……今天不是來找你切磋的——你收到信兒了嗎?去幽都的事。”
“嗯。”
“幽都凶險,既然要一起去那兒,也得提前磨合磨合。”他遞出張單子,“那兒氣息濁重,需得提前服用丹藥。你瞧瞧這上麵有沒有什麼不能吃的草藥?”
桑褚玉接過,仔細看了遍。
“沒有,都吃得。”
“行。”巫召野拿回丹藥方子,折了揣進袖裡,“我聽父親說,你昨天去了溫師兄那兒?”
巫盞把這事告訴他了?
桑褚玉麵不改色:“他怎麼說的?”
巫召野走至桌旁,坐下:“他說你大半夜闖進野林子裡。”
“沒提起其他事嗎?”
比如說她差點中蠱咬了他之類的。
“其他事?”巫召野目露疑色,但須臾又壓回。琢磨片刻後,他道,”還真提起了一件事兒,說你跟溫師兄……一時半會兒我也想不起來了,大概是說你找他是因為——”
“巫召野。”桑褚玉打斷他。
“怎的?”
“彆扯謊試探人。”桑褚玉眼也不眨地盯著他,“小心將你牙敲了。”
巫召野一怔,隨即朗聲大笑。
他道:“那可要將力氣放小些,再乾脆些,省得我疼。”
桑褚玉正要說話,忽聽見裴雪儘提醒:“彆忘了正事。”
……
不提醒還真差點忘了。
她拖了把椅子走到巫召野身旁,坐下。
“彆動。”她往前傾身,抬手伸向他的臉,“你眼睛上有東西。”
巫召野的背不由得繃緊了些:“什麼東西?”
他尚未得到應答,她的指腹就已按在了眼尾處。
外頭還下著小雪,哪怕已經進屋一小會兒了,他的臉還是冷冰冰的。
相較之下,她的手卻要暖和許多。搭在眼尾的溫熱如茫茫雪原中的一點薪火,細微渺小,但又無法忽視。
她的無名指並沒挨著他,而是隨著輕撫掃過眼睫。
很癢。
不光是眼瞼,就連眼珠子都感受到了這陣微弱的癢意,使他忍不住眨了下眼。
“彆動。”桑褚玉又提醒一遍。
“嗯。”巫召野勉強擠出聲應答,卻連呼吸都收斂些許。
也是離得這般近了,他終於聞見那股同門曾經提過的淡香。
很淺。
像是一株靜幽幽長在深山密林裡的花。
他下意識覺得眼下要是做出任何嗅聞的動作,都會顯得不妥,便將呼吸屏了再屏。
但許是因為屏氣,心跳更重。
搭在臉上的手指輕掃過眼尾,似是在描摹他眼睛的形狀。
他彆開眼,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這些年她雖沒應過他的戰書,但兩人並非沒有交過手。
太衍劍派和無上派的關係向來不錯,時不時就會安排兩派間的弟子比試。
劍術比試就是其中之一。
自他進入無上派的十年間,太衍劍派沒一人打贏過他。
他在比試台上站了整整十年。
直到第十一年,總想從他手中爭奪首位的萬年老二突然拉過一人,說:“今日我腿受傷了,小師妹替我上場。”
他站在高高的比試台上,俯瞰著被推出來的那人。
眉眼微垂,臉白,烏黑長發僅拿根係繩束著,看起來很沒精神。
瞧著沒精打采的人,發繩上卻彆了簇野茉莉。
那會兒他對她已經有些印象了——鑄出來的劍竟能讓修士越階應敵,天底下沒幾個鑄器師能做到此事。
他也因此遞出過幾封戰書。
不過被拒絕了幾回後,他便漸漸淡了跟她比試的想法。
因此再見著她時,他還有些許訝異。
“不是說不跟人打嗎,怎的又願意出來了?”他斜過視線,落在她手上,“——還拎了把沒開刃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