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被這話激出什麼情緒,而是慢吞吞將劍鞘遞給了推她出來的那位師兄,並道:“師兄說,贏了給錢。”
她身後那師兄幸災樂禍地看著他,遠遠兒地送來一聲:“他都按著我打了十年了,小師妹,千萬彆留情麵!贏了師兄再另送你往後一年的吃穿用度。”
她沒出聲。
而是規規矩矩地走上比試台,又像模像樣地跟他問了聲好。
隨後舉起了手中不算鋒利的劍,劍身上漸有赤金妖火卷裹。
兩人僅過了一回合——他甚而未看清她的劍從何而起,手中劍便被她生生劈斷。
半截劍身在未消的嗡嗡劍鳴裡落了地,被妖火融得有些變形。他錯愕看她,隨後聽見她說:“如果要換把劍,可以找我買。”
若非因為此事,他也不會整天追著她要切磋。
但當日在比試場上過招的人,現在卻坐在身旁描摹起他的眼睛。
她的指尖劃過眼眸,另一手則捧在他的頰邊。
巫召野一時隻覺口乾——這很不對勁。
自打他辟穀以來,就再沒想過吃喝的問題。但現在,他的喉嚨卻跟火燒過一樣,梗塞得厲害。
桑褚玉的心思全在任務上。
等捧著臉摸著眼了,她忽頓住,在心底問道:“再做什麼?”
裴雪儘:“……你直接衝上來,我以為你已經想好了。”
桑褚玉索性回憶起先前看過的話本。
片刻,她傾過身。
眼見她的臉越離越近,巫召野無意識地微仰起頸,似在期盼一件連自己都沒想清的東西。
但突然間,他想起件事——
前些天,她總是有意無意提到他的眼睛。
巫召野倏地站起。
桑褚玉的手還頓在半空,抬眸看他:“怎麼了?”
“你……”巫召野以一種從未有過的錯愕眼神審視著她,“你彆不是把我當成了——!”
話音戛然而止,他到底沒挑明開。
桑褚玉也起了身:“我隻是覺得你的眼睛好看。”
這話不作假。
他的眼睛確然漂亮,一雙桃花目如盛著春水般,毫不遮掩地透出疏狂勁兒。
神氣又朗快。
但這聲誇讚落在巫召野耳中,卻成了欲蓋彌彰。
他一時陷入思緒混雜的境地,半晌都沒能蹦出一個字。到最後,他拋下一句“還有其他要事”,便大步離開了。
門開了又合上,腳步聲漸遠。
半晌,桑褚玉問:“怎麼樣,這法子能行麼?”
“確然有效。”裴雪儘說,“方才你碰了他的眼睛,數值漲了十點有餘。”
這麼多?!
桑褚玉思忖片刻,突然語出驚人:“早知道剛才就該親下他的眼睛了。”
說不定能漲個百十來點。
裴雪儘:“……你從何處學來的法子?”
“話本。”桑褚玉一本正經,“書上都這麼寫。”
“你……”裴雪儘頓了瞬,語氣聽不出是好是壞,“總要一步步來。”
也是。
桑褚玉坐回椅子。
總不能將人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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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鑄器閣,巫召野便撕了道瞬移符回了無上派。
雪簌簌往下落,冷風直往身上刮,卻沒法吹走那股子火氣。
正低頭走著,他忽聽見有人喚道:“召野師弟。”
巫召野頓步抬頭。
卻見溫鶴嶺從不遠處走來。他身上的鬼咒已被驅散,但行動仍然不大利索,臉色也蒼白如紙。
走近後,他道:“召野師弟,我方才去藥閣取丹。丹藥尚未煉成,藥師說是你取走了方子。”
巫召野卻不搭聲,隻緊緊盯著那人的眼睛。
從微挑的眼尾,到眼睫,再到瞳仁的色澤與形狀……每處細節都看得詳儘。
到底哪兒像了?
“召野師弟?”溫鶴嶺微蹙了眉。
巫召野麵色越發難看。
那股複雜心緒總算找著出口,儘化作又酸又澀的惱怒宣泄而出,使他口不擇言道:“喊什麼喊,當是隻有你長了雙眼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