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褚玉抿出一點兒笑,這笑並沒使她的麵容變得親和多少,反倒透出些戲耍人的惡意。
“你便這般厭惡自己?”她問。
溫鶴嶺微怔,蹙眉:“何出此言。”
桑褚玉緩移過視線,落在他的發頂。
“隻是覺得好奇,溫仙友分明也是妖,又何故拿那種眼神刻薄彆人。”
她剛一提到“妖”字,便清楚看見他的瞳仁微縮一陣,眼神中劃過些許錯愕。
尚未思慮清楚,他就已下意識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蒲棲明在旁露出更為明顯的驚愕:“褚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溫鶴嶺也是妖?
哪怕他不常在劍派,與無上派更沒多少來往,也知道溫鶴嶺出身修仙世家。
而他所在的溫家向來排斥妖族,他又如何會是妖?
桑褚玉並未看他。
“不明白?”她再不多言,運轉妖息,直接打在溫鶴嶺的腹部。
僅一掌,便將他勉強維持的氣海平衡打破。
溫鶴嶺避閃不及,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掌。喉頭湧起股腥甜的同時,他也明顯感受到妖氣在氣海中橫衝直撞。
妖形開始不受控製地外顯。
起先是頭痛。
沒過一陣,他便見餘光瞧見了一點毛絨耳尖——應是耷拉下來的兔耳。
再是尾椎骨。
無端起了陣癢意,且在她的冷視下,開始緩慢順著脊骨往上攀爬。
又癢又疼,使他渾身近乎顫栗。
最後,是那股被他壓抑住的妖欲,催生出往深壑墜去的懼意。
“你……何時……”他渾身僵硬到難以動彈,似連血液都凝住了。
她為何會知道。
那不該……是個夢麼?
始終沒聽到回音的巫召野終於按捺不住,往外打出道靈力,又以符籙封存,轉身大步趕往地穴。
“桑褚玉,怎的半天沒——”他頓停在洞穴口,麵露愕然,“溫師兄,你怎的——”
他沒看錯吧?
那是……兔耳朵?
兔耳?!
不過采些樹液,怎還長出兔耳朵了?
溫鶴嶺此時才終於回神,踉蹌著往後退了步,似欲解開芥子囊。
但桑褚玉反應更快,抬手便攥住了那對白淨兔耳,再狠往下一拽。
他吃痛趔趄一步,被迫躬低了身。
桑褚玉看向巫召野。
“你不知道麼?”
她像拎著隻荒野兔子般,緊攥住溫鶴嶺頭上的那對妖耳,晃拽兩番。
“你師兄慣是個虛偽性子,分明自個兒也是妖,卻總擺出副清高模樣,見誰都不快。”
她確然是存了兩分報複的心思,可剛說完,便聽見聲輕微的、壓抑到極致的低喘。
桑褚玉怔住,垂下眼眸。
夜明珠映照出那人的如玉麵容,不光眉眼,就連麵頰間泛出的薄紅也一清二楚。
一雙素來瞧誰都冷然的眼眸,此時竟溢出淡淡水色。又因化出半妖形態,眼尾暈著一點淡緋。
麵容間卻無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