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侍立一旁的小江咳了一聲,出言提醒“趙大人,您還沒行完禮呢。”同樣沒有行完禮的,還有跟在他身後一起進來的兩個女子。段姨娘和她所出的二小姐,趙清容。她們倒沒有趙逢春那樣的膽子,會指望著在皇後娘娘麵前能不施全禮。隻不過因為她們是跟著趙逢春進宮來的,一行一止全跟著他來。所以才會跟著沒磕下那第二個頭。“趙大人?”見趙逢春沒反應,小江不覺將聲音又拔了拔。趙逢春打了個激靈,連忙接著磕頭。直到磕足了三個,趙嫣容才微微點頭說“父親請起,來人,看座。”宮侍們抬了一隻錦凳放在下首,趙逢春謝了座,左右一看,見愛妾和女兒還站在他身後,並沒得一個位子坐,便開口說“娘娘,也賞你段姨娘和妹妹個座吧。”趙嫣容眉毛微抬了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便盯上了站在那裡的兩個女人。☆、世家妻12 世家妻見皇後的視線投向自己,段姨娘抿唇笑了笑,臉上帶著十分自如的親昵與熟絡。她已年過三旬,保養得卻如雙十年華的少女一樣,細白的皮膚上連道細微的皺痕也沒有。若論容貌,段氏其實比不上裴氏,年紀也要比裴氏大不少,可有時候,人的感情並不是簡單的憑外貌或是年紀可以較出長短來的。段氏論起來是趙逢春的表妹,也是趙老太太中意的兒媳婦人選。如果當年不是冠軍侯府招婿,隻怕段氏現在就是正經的趙夫人,而不是一個姨娘了。趙老太太自然偏心這個外甥女,看裴家的女人怎麼看怎麼覺得不爽。在她心裡,兒子那是千樣百樣好,趙逢春能出頭人地都是因為他有本事,跟裴家有個屁關係。偏偏裴家嫁了兩個女兒來,害她親外甥女隻能委委屈屈當了妾。這麼多年來,段氏在家裡的地位穩如泰山,一方麵有老太太偏護的原因在,另一方麵隻怕也是趙逢春心虛氣短,感情裡加了一份虧欠在。可虧欠她的是趙逢春,跟裴家沒有半毛錢關係,跟她趙嫣容更沒有半毛錢關係。憑什麼裴家的女人就要讓段氏壓到頭上來作威作福?趙嫣容看了看神情僵硬著的裴氏,將眼簾半垂下,低頭喝了一口茶。就像完全沒聽到她爹說的那句話。段姨娘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她覺得有些不安,拿眼去看臉色已十分不豫的老爺。在家的時候,大小姐對她還算是親近,這固然有老夫人從小的灌輸影響,但也跟她的努力分不開。老太太可是打小就這麼教育大小姐,說段氏是實實在在的親戚,對老趙家全心全意的,裴氏雖然是姨媽也有血緣關係,但到底是繼母,是後媽。並用無數血淋淋的例子和故事告訴趙大小姐,後媽是個多麼可怕的存在。然後段氏就會出麵,對大小姐噓寒問暖,麵上做得比親媽還要親。她對

趙嫣容是很上心思的。因為這位不是嫡子,將來不會與自己的兒子爭位爭財,借著與她的關係,將來她的兒子們還可以借著冠軍侯家的勢力謀得好出身。而且裴氏軟弱可欺,趙嫣容身上的花費再多,用的也是裴家的嫁妝銀子,並不用趙家貼補什麼。所以結合以往大小姐的表現,段氏覺得,比起裴氏,皇後娘娘應該與她更加親近。可為什麼今天會如此冷淡,甚至連她父親的話也不順從?莫非是知道了她今日前來的目的,心裡對她有不滿和怨氣?段氏一想到今天進宮的目的,沒來由就是一頓心虛。“娘娘,你段姨娘和妹妹適才已站了許久。”趙逢春儘量軟和了聲音,如今不比在家裡,他可以直接指揮命令。嫣容現今已是皇後,是君,是天,他首先是臣子,之後才能是父親。想想女兒在宮中被軟禁了那麼久,也許是還在埋怨著自己不肯出力,又不進宮來看望,所以從他一進門就冷著臉子,趙逢春又釋然了。她年輕還小,當然不明白這裡頭的奧妙危險。不過就是小孩子脾氣,再怎麼著,她也是趙家的女兒,趙家才是她在宮外最有力的助力和依靠,女兒怎麼能不向著他?“前些日子,我們是想進宮來探望,不過宮禁森嚴,不是爹不想進來,實在是進不來。”趙逢春微眯著雙眼,臉上的慈愛之意幾乎要滿溢出來,“你段姨娘在家哭了好幾回,清容也去了廟裡為你祈福。皇上聖明,如今總算是撥雲見日,娘娘大安了,咱們一家子也就能放心了。”趙嫣容微微一笑“有勞父親費心。”隻說趙逢春,還是提也不提段氏和趙清容。趙逢春麵上僵了僵,覺得女兒今天頗有些油鹽不進,也不知是不是裴氏在她麵前說了什麼,竟然會跟段氏母女生分了這許多。他看向裴氏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淩厲。裴氏隻低著頭,並不看他。隻是放在膝上的手無意識地攪著帕子,將指頭勒紅了也渾然不知。“那賜個座……”趙嫣容眼皮子也沒抬,隻將手上的茶盞輕輕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對侍立一旁的小江招了招手。“宮裡頭賜座有沒有什麼規矩?”她不輕不重的聲音問道。小江子頭腦靈活,特彆有眼力界兒,一聽皇後娘娘這樣問話,心裡已有了計較,當下笑著回道“回娘娘,宮裡賜座兒是按著命婦品級高低賞的位子,各品級賜的座兒各有講究,不好亂安排座位。”趙嫣容十分欣賞這位新提拔的副總管太監,對他笑了笑,心想著一會兒封個大點的銀包賞這小子。“那沒品級的,能有座兒嗎?”小江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來“這能進宮見主子回話的,全都是有品級的內外命婦,沒品級又不是宮裡奴婢們的……還真沒遇上過。不過宮裡的規矩,奴婢們來回主子話的,都是站著或是

跪著回。若主子體恤勞累,賞個小墩子坐一坐也是有的。”給下人坐的小墩子就在牆角擺著,隻比蒲團子高出有限,小小圓圓的一隻,連個滿屁股也盛不下。人坐上去,膝蓋高過屁股,跟跪坐著也沒太大差彆,解乏是能解乏,但想著好看體麵,那是不能夠的。段氏和趙清容看著了小江指著的那幾隻小圓墩子,臉都綠了。裴氏一臉的尷尬,眼底卻有了一絲笑意,而婉容到底還是個孩子,心思不大能繃得住,雖然拿著手捂著半邊臉,但看那眉眼彎彎身子發顫的樣子,分明就是在笑。“這如何使得?”趙逢春第一個不答應了,段氏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趙婉容是他的心頭肉,怎麼能像個奴才一樣抱膝去坐小圓墩?這要傳出去,她們母女在人前還怎麼抬頭?“那是給奴才們坐的,怎麼能讓她們坐?”“可是父親您不是說她們站太久都累了嗎?”趙嫣容的目光向她們腳下掃了掃,“既然累了,還是歇歇腳,不然累壞了身子,父親要心疼了。”趙逢春看自己的大老婆和小女兒還在高背鬆木八仙椅上老神在在地坐著,也不說幫忙遞個話,便死盯著裴氏,想讓她出聲說一說。就算不能坐她那樣的椅子,也不能讓段氏母女去坐了那不成體統的小圓墩兒。可是不管怎麼看,妻子始終低著頭,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嗯哼!”趙逢春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到底是被丈夫壓製了八|九年的,原本想置身事外的裴氏聽著丈夫不滿的警示聲就控製不住地抖了一下,而後抬起頭來……趙逢春摸著頜下短髯,正等著妻子開口讓座,卻沒想到一向軟弱聽話的妻子輕聲細語地說了一句“皇後娘娘賜了座,怎麼還不快些謝恩坐下?這樣杵著不成體統。”趙逢春的手一僵,微眯起的雙目陡然睜大,訝然地看著妻子。裴氏卻是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口,如老僧入定一般,就這麼一句,再也沒了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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