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又在編排我,”許辰文不屑的嗤了聲,“還忽悠清衍也跟著說出這等違心之語。”
“這分明是肺腑之言!”
兄弟二人又吵起嘴來,一屋的人,連著簷下的侍人也都見怪不怪,鄭清衍躲在許安珩身後,借機以手做扇朝臉上扇風,想讓漲紅的臉色快些消退。
“行了,不和你爭辯了,”察覺到自己又要落入下風,許辰文果斷叫停,“說正事兒。”
“你說。”見二哥認輸,許安珩也順勢而下,主要是天太熱,彆說繼續爭論下去,就隻是情緒激動些,都能出一腦門汗,不值當。
“我剛剛將那胥餘汁端回去給你二嫂喝了些,”許辰文說到這,臉上露出些笑意,“她說味道很好,吃的很舒服,不犯惡心。”
鄭清衍也是知道許二嫂有孕在身的,剛才聽許安珩說她害喜嚴重還有些擔心,這會兒聽了許二哥的話倒是安心了許多:“那這胥餘帶來的也是適時,二嫂若愛吃,我便回家和爹爹說一說,看看能不能讓人多送些過來。”
許辰文拱手道:“那邊多謝清衍了。”
“既是能喝的下胥餘汁,那我便用它入菜了?”許安珩問道。
“行。”
要說用胥餘做菜,許安珩最先想到的便是做一道椰子雞。
剖開兩個胥餘,倒出裡麵的汁水,再將其完全劈開,劈成兩半。
“這殼可真是硬,”廚子撿起對半劈開的青殼,“多開幾個,刀都要懷了。”
先前在屋裡開的胥餘殼還在,許安珩也讓人把它劈開來了,鄭清衍拿著半邊青殼有些驚訝:“這胥餘裡頭竟這麼白淨!”
許安珩尋了把乾淨的小刀,在胥餘殼裡麵白淨的果肉上劃了一道,再用刀尖挑起個縫隙,順著刀痕將果肉撕了一條下來,送到鄭清衍嘴邊:“來,嘗嘗。”
周圍還有其他人,鄭清衍自是不會就著許安珩的手吃東西,紅著臉接過,咬下一小口:“香味雖濃,吃起來味道卻不濃鬱。”
許安珩又多切了幾條下來,分給廚房眾人嘗嘗味道。
“雖說味道寡淡,多吃兩口卻有些生膩。”廚子吃的快些,倒是有些不同的感受。
鄭清衍點頭附和:“確實如此。”
許辰文聞言有些焦心:“這可要入菜,吃起來會不會也生膩。”
“二哥放心,吃起來絕對清爽不膩。”許安珩安慰道。
將雪白的果肉全都挖出來,切成小段,連同胥餘汁一起倒進鍋中,再將已經焯過水的雞肉一起倒進去,再放幾粒紅棗、枸杞子和薑片,問了二哥後,許安珩又額外切了一段山藥一起放進鍋中,燒小火慢燉。
開的胥餘多,做完一道菜還剩下不少果肉,和胥餘汁,許安珩想了想,打算再做個胥餘飯。
果肉切碎,煮飯時將其鋪在米飯上,再倒入胥餘汁一起蒸煮。
飯菜在灶火上燉著,也不需再做些什麼,許安珩便帶著人先出了小廚房,畢竟這天氣實在是熱,廚房又燒著火,一眨眼的功夫便出了不少汗。
許辰文不留在歲安院討人嫌,說了聲飯點會派人過來端菜便回自己院裡去了。
一時間,屋裡隻剩下許安珩與鄭清衍,院裡的下人們都悄摸的退到兩位主子看不見的地方,靜靜侯著。
距離兩人上次見麵也有一段時日了,許安珩雖空閒,可鄭清衍每日都要去武館,兩人也不好日日都等下午武館散學後約著見麵,彆的倒還好,主要是許安珩想著鄭清衍每日在武館中已是疲累,偶爾自己約他出去走走逛逛倒還好,日日一起,反倒有些像枷鎖了。
不過雖說有段時日沒見,可兩人之間的信件可是沒斷,幾乎是每天都有一封甚至幾封信。
信中也沒什麼大事,除了一些生活中的趣事、許安珩不知從哪本話本子裡看來的奇詭故事還有就是偶爾冒出來的一兩首繾綣情詩。
兩個寫信人借著信箋傳情表意,可把一天來回跑幾趟的傳信小廝給累壞了,兩個府上的小廝還曾商量著要不然一人出一半銀錢養隻信鴿,最終還是想著府上不久之後便要操辦的喜事才打消了念頭。
“安珩哥,上次你說的那個風扇怎麼樣了?”說話間,鄭清衍突然想起上次許安珩自己畫的那張圖紙,也不知道過了這麼久,到底做出來沒有。
“還沒做好呢,”許安珩搖頭,“前幾天工匠拿了個過來,我用著是覺得不太靈便,就又和他們一起畫過了張圖紙,改了些地方,又重新做過了一個,現在應是還沒做好。”
“倒也無妨,好事多磨,這風扇聽著就精細,多花些功夫也是應該的。”鄭清衍邊說便給自己倒了杯涼茶。
“本也是一時興起,實在做不出便也罷了。”許安珩看的很開,主要是以現在的材料工具,想要做出風扇確實不易,若是做出來了定是再好不過,可要是真不成,也是意料之中。
外麵日頭烈,許安珩與鄭清衍自然也沒想著要出去,在屋裡坐著喝了盞茶,兩人又各自去尋了本書看。
屋內靜謐,偶爾有細微的翻書聲與茶盞的磕碰聲,許安珩看完一小段文章,又挨蹭到鄭清衍身旁,嘰裡咕嚕的和他探討起來。鄭清衍看著話本裡老套的富貴小哥兒與貧窮書生私奔的戲碼,搓搓手指,捏了下靠在桌邊撐著下巴一臉正經卻滿眼笑意的人的臉頰。
挨著鄭清衍在屋裡坐了一下午,許安珩半點都不覺得無聊,打發走了二哥院裡來端菜的下人,他又拉著鄭清衍的手讓人留下來用過飯再走。
下午燉的胥餘雞湯還有胥餘飯都是原來未曾吃過的,鄭清衍也很是好奇它們的味道,夏季的天色暗的晚,這會兒太陽還大的很,並不急著回家,這麼想著,他便欣欣然留了下來。
湯和飯都份量多,除去二哥那兒,其餘院裡他也都送了一份去,這麼一分,自己院裡的份量便剛好,不多不少。
白瓷花口碗中,盛著碗清澈透亮的雞湯,不似平常雞湯煲出來上頭飄著金黃的油,看起來便十分清爽。
“我特意把皮給去了,喝起來就更清爽些。”許安珩夾起塊白嫩雞肉,“好吃,又嫩又滑。”
鄭清衍碗中有隻雞腿,是許安珩特意盛進他碗中的,雞腿肉質細膩鮮嫩,胥餘的香味也完全燉煮了進去,吃起來清甜鮮嫩,讓人吃的停不下來。
本來還以為果子入菜味道會有些奇怪,嘗過味道後鄭清衍便放下心來,沒一點怪味不說,還有種奇特的風味。
因為兩人口味都偏重,許安珩還特意調了個醬汁,若是覺得雞肉味道太淡還可以蘸著料吃。看著鄭清衍吃的筷子都停不下來,許安珩覺得自己這料汁還真是做對了。
湯色鮮甜味美,胥餘飯味道也不差,飯香濃鬱,吃起來有清淺的甜味,許安珩吃著,覺得這味道家裡的兩個小蘿卜頭肯定喜歡。
“倒是也怪,胥餘的香味濃厚,它的汁水喝起來味道卻一點都不重,連帶著做出來的飯菜也是這樣,”鄭清衍用完飯後,放下筷子,看著盛飯的瓷碗有些好奇,隨後又道,“這湯一點都膩味,娘應該會喜歡。”
“那我明日就去給師娘煲湯喝!”許安珩來了精神,這可是討好師娘的一個好機會。
“安珩哥還是給我方子,我自己回去煲給娘喝吧,”鄭清衍麵露笑意,“爹最近心情有些不太好。”
許安珩不由想起師父那柄大刀,瞬間頭皮一緊,正想說些什麼,院裡來了個不速之客。
47 製冰
“二哥怎麼又來了?”許安珩看著許辰文信步而來, “飯菜二嫂吃著可還適口?”
“正是要來和你說這事,今晚的飯菜你二嫂吃了不少,真是難得, ”許辰文拍拍小弟的肩, 繼續道,“這段時間就勞你費心,想想還有什麼開胃可口適合你二嫂吃的菜。”
許府關係簡單, 兄弟間感情和睦,這種小事許安珩自然不會推脫, 隻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二哥……”
許安珩朝許辰文伸出手。
“啪”的一聲,一疊銀票拍進許安珩手心。
“好嘞,謝謝客官。”許安珩樂滋滋的接過銀票數起來。
許辰文被坑了一把銀票, 也不想再多留, 又交待了兩句,轉身便走。
“客官慢走, 下次再來!”許安珩壞心眼的在身後喊, 把許辰文驚的一個踉蹌,腳步都快了不少。
鄭清衍看著他們兄弟倆,躲在一旁偷笑, 此時見許二哥走了, 看看外麵的天色,也站起來道:“也不早了,這會兒太陽還未落山,我也先回了。”
許安珩雖是有些不舍, 卻也沒多說什麼, 送人出門, 看著他上了馬車。
“明日我再來。”鄭清衍捏下許安珩的指尖,留下這麼一句,飄飄然上車走了,隻餘許安珩還站在原地看著遠去的馬車。
正如鄭清衍所說,武館下午並不開館,每日有大把空閒時間,無事時他便常往許府去,兩個有情人見麵的次數便多了許多,許安珩本有些心疼他日日往返途中,也往鄭府去過幾次,可每次他一去,不是鄭將軍就把他拎去演武場,就是鄭將軍與他和鄭清衍三人麵麵相覷的坐在大廳裡,正反是沒有與清衍獨自相處的機會,幾次下來,許安珩知道師父這會還看他有些不順眼,便也不再試圖往鄭府跑了,每日下午都乖乖坐在院中等著鄭清衍過來。
晴空明媚,天色湛藍,耀眼的日光照在院內的葡萄藤上,紫紅的葡萄串被打上一層隱隱綽綽的光影。
“哢嚓”一聲,綠皮紅瓤的西瓜被切成兩半,許安珩抱起半邊放進鄭清衍懷裡,又遞給他把勺子:“這瓜看起來就甜,快嘗嘗!”
鄭清衍打小也習慣了這種抱著半邊瓜用勺子挖著吃的吃法,接過勺子在瓜正中心舀起一塊瓜肉:“挺甜,吃起來沙沙的還有點冰,挺解暑的。”
“我放在井裡湃過了,現在這樣正好,吃起來也不涼的過分。”許安珩也抱著剩下半個西瓜吃起來,“這瓜挑的好,熟的正正好,又沙又甜。”
鄭清衍吐出幾粒籽:“今年夏季雨水少,瓜自然更甜些,去年雨水多瓜被打落了不少,價錢也比往年高了不少,今年的價就降了回來。”
“去年雨水不是一般多,”許安珩也想起了去年的天氣,“每到下午就有場大雨,還打雷閃電的。”
鄭清衍吃著瓜,抬眼看了眼外頭的驕陽:“今年從端午過後就沒下過幾場雨,比往年都要熱,照這麼下去,家裡存的冰都不夠了,若是能下場大雨,也好涼快些。”
鄭清衍這些年也跟著鄭夫人學著管家,家中的開銷份例他都一清二楚,今年天熱,用冰的時間比往年早了許多,這樣下去,去年存的冰確實是不夠用的,隻是夏日裡冰也金貴,想要買也不一定有賣的。
許安珩不像鄭清衍知道的多,家裡內外都有母親操持,這些事兒他還真不太清楚,隻是若鄭府的冰不夠用,那他們府上的冰應該也是不夠的,不過這也好辦,他正好知道個能製冰的法子。
“硝石?結冰?”鄭清衍杏眼滾圓,很是不可置信。
許安珩也隻是知道這個方法,可也從沒真正試過:“對,不記得從哪本書上看到的,你要不說這事兒我都要想不起來這個方子,反正也不耽誤什麼事,試試也無妨,怎麼樣?”
鄭清衍點點頭:“好!”
這製冰聽起來好似很複雜,其實隻要用上硝石和水便夠了。
硝石放進裝滿水的大缸中,再將另一桶盛滿乾淨水的桶放進大桶中,接著就隻需耐心等著小桶的水結冰就行了。
鄭清衍看著放在陰涼處的兩個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轉頭問道:“這樣就行了嗎,不需要再做些什麼嗎?”
“不用。”許安珩信誓旦旦。
這一等,就等了一整個下午,等到晚上鄭清衍歸家時,冰還能凝結出來,隻是桶中的水的確是涼了許多。
“水冰冰的,這方子應該是有用的,隻是可能還要些時辰,說不定明日就好了。”鄭清衍臨走前安慰道。
許安珩送走鄭清衍後,一臉困惑的盯著院中的桶繞了個圈,站在缸邊仔細回想,確定沒出錯後,又往大缸中多加了些硝石。
次日,鄭清衍剛到,許安珩便拉著他湊到了大缸邊:“看,成了!”
缸中的小桶中,赫然結了一層冰。
“真結冰了,”鄭清衍驚訝的碰了碰桶中冰塊,“這冰乾淨嗎,能用來做吃食嗎?”
“放心,是乾淨的,隔著桶成的冰,沒被什麼弄臟。”
“這方子挺好,也不要多金貴的東西,這樣就不怕冰不夠用了。”鄭清衍將桶從缸中拎出來,放在一旁的地上。
許安珩看了眼缸中混了硝石的水,道:“做法是簡單,就是有些費時,從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整整一天,才得了這一桶。”
“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我覺著這方子挺好,總沒有十全十美的事。”鄭清衍聽完許安珩說的製冰方子的不足之處,看著桶中的冰勸慰道,“有了這方子,夏日也不愁沒冰用了。”
“說的是,”許安珩也沒多糾結此處,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清衍,我想開家鋪子。”
鄭清衍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鋪子?”
“算是食鋪,昨兒我看見這冰就起了這個念頭。”
許安珩將他的想法仔細的說了說,“鋪子裡賣的東西,除了常有的菜式,還可隨著時節的變化來推出不同的招牌,春季可賣鮮嫩野菜,夏日可賣清涼冰品和解膩清爽的菜肴,秋季……”
許安珩絮絮叨叨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末了有些興奮的看向鄭清衍:“你覺得怎麼樣?”
鄭清衍仔細聽著許安珩的話,手中拿著顆滾圓的葡萄遲遲未吃,聞言道:“我覺得不錯,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將鋪子開起來?”
“倒是不急這一會兒,隻是突然有了這個念頭,”許安珩也從盤中拿了顆葡萄,放低了聲音道,“最早也是要到成親之後我才有心思去著手此事。”
鄭清衍微微紅了耳尖,睨了他一眼。
“鋪子雖說還沒著落,冰品卻還能吃,”鄭清衍紅著耳根認真的看著許安珩,“今天有冰品吃嗎?”
許安珩左右看看,四下無人,伸手輕輕捏了下鄭清衍通紅的耳垂,笑道:“當然有。”
昨天許安珩便有了做冰品的心思,隻是昨日冰沒凝出來,便沒做成,等晚些時候,鄭清衍已經走了,晚上許安珩便提前準備好了要用的食材,就等著今天鄭清衍這句話。
用硝石製度出來的冰並不很堅實,有點像沙瓤的西瓜,也是沙沙的,有些軟綿,許安珩要的正是這種效果。
夏季果子多,院裡成熟的葡萄,還有吃不完的西瓜,許安珩都給拿進了廚房,下人們很有眼色,眼見著兩位少爺進來,忙都退了出去,不在裡頭礙眼。
許安珩倒騰冰塊,鄭清衍便按照他說的將葡萄去皮,西瓜切塊。
冰塊鬆軟,許安珩刮的很輕鬆,沒幾下就刮了一小碗,垂著眼刮的認真,嘴唇突然被一個冰涼的東西碰了一下,側頭一看,是塊無籽的西瓜,順著西瓜往上看,是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再往上便對上鄭清衍圓潤的杏仁眼。
見許安珩不張嘴,鄭清衍動了動手指,又把西瓜往他唇上湊了湊:“張嘴,西瓜最中間那塊,又甜又沒籽。”
許安珩張嘴,一口咬下西瓜,不覺鼓起半邊臉頰,趁著廚房沒其他人,湊到鄭清衍身邊,在他唇角吧唧一口,又迅速退了回去,指尖輕點自己唇上,含笑道:“真的很甜。”
鄭清衍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一層粉,接著由粉變紅,他用手捂住唇,杏眼瞪的滾圓。
許安珩捏捏他紅透的臉頰:“是我輕薄了,但是清衍真的很可愛,我有些忍不住,不要生氣好不好?”
“沒,沒有生氣,就是有些……”鄭清衍聲音越來越小,漸漸的沒聲兒了。
許安珩見狀也不再逗他,把人逗過頭就不好了,正好碗裡刮出來的冰沙已經夠了,許安珩將葡萄和西瓜和沙冰倒在一起,用木杵搗成汁,混了杯西瓜葡萄汁。
西瓜葡萄汁冰冰涼涼,西瓜的甜完全掩蓋了葡萄的微酸,喝起來清甜爽口,許安珩讓鄭清衍端著喝,自己又去外頭拿了碗東西進來。
許安珩昨晚用蛋清打了許多奶油出來放在冰鑒裡冰著,這會兒拿出來,已經被冰的有些硬了,放在一旁讓它解凍,又將凍好的牛乳端出來,和方才一樣刮成綿密的沙冰,將沙冰與打成果汁的水果搗打融合,再倒上奶油,最後再淋些胥餘汁,放上各種果子,綿綿冰就做成了。
“好吃嗎?”許安珩舀了一小勺送到鄭清衍嘴邊,看著他吃下。
入口綿密細膩,而且入口即化,水果的清甜完全融入到每一口冰沙中,讓人吃的十分享受,鄭清衍吃完一口後,投桃報李也喂了一勺到許安珩嘴邊:“好吃,你也吃一口。”
綿綿冰隻做了一份,許安珩與鄭清衍相對而做,一人拿著把小勺挖著吃,隻是許安珩卻不肯安安分分吃完眼前的這道冰品,舀著一勺綿綿冰不往自己嘴裡送,偏要往對麵送。
“安珩哥,我自己來。”鄭清衍吃著冰品,卻覺得自己臉熱的不行。
許安珩眉眼彎彎,拿著勺子的手穩穩將冰品送到鄭清衍嘴邊:“這塊桃子很甜。”
鄭清衍覺得許安珩在瞎扯,桃子果肉他剛才也吃到了一塊,並沒有很甜。
許安珩動了動勺子,無聲催促。
鄭清衍看著他含笑的桃花眼,眼睫微顫,啟唇將冰品吃下。
“桃子甜嗎?”
“甜。”
48 涼麵
連著熱了近兩個月, 盼了許久的雨終於在一個午後聲勢浩大的落了下來。
今日鄭府無人,鄭清衍上午從武館出來後,略想了想, 便直接往許府去, 路上正巧碰見個賣花的阿婆。
阿婆竹籃中的荷花朵朵嬌嫩,含苞待放,瓣尖還有幾滴晶瑩的露水, 隨著阿婆的走動順著柔軟的花瓣滾落到莖乾。
“小郎君,可要買花?”見路邊品貌不凡的小哥兒一直往這邊看著, 賣花阿婆笑著問道。
鄭清衍輕輕碰了碰將放未放的花苞, 點點頭:“阿婆,你這籃花我都要了。”
花枝不少,賣花阿婆連帶著花籃一起給了鄭清衍, 見麵前的哥兒滿眼笑意, 慈祥問道:“小郎君可是要去見心上人。”
鄭清衍杏眸微微睜大,看著麵前慈祥柔和的阿婆, 眨了眨眼, 有些害羞:“是。”
提著一籃花到許府時,許安珩正在院裡作畫,鄭清衍輕輕擺了擺手, 讓下人不必通傳打擾, 自己尋了個扁平的陶盆,著手將手中的花插好。
許安珩上完最後一筆色,滿意的點點頭,待顏料乾後, 又自己獨自欣賞了一番, 才小心將這幅清衍賞花圖卷起來放在隔間收好, 豈料一出裡間,剛才還在畫中的人此刻已在麵前,而且也正在賞花,隻是畫中賞的是院裡的藍白繡球,此刻輕撫的是碗中的紅蓮。
“今日怎麼來的這麼早?”許安珩驚訝愣神隻一瞬,下一刻便挨在鄭清衍身邊坐下,討嫌拿起一枝放在桌麵的紅蓮輕蹭心上人的臉頰。
臉頰被花瓣蹭的有些癢,鄭清衍笑著輕拍了下許安珩的手,接過花枝尋找合適的方向將它插入陶盆中:“爹娘今日出門了,我懶的回家,直接過來了,路上正巧碰見個買花的阿婆,見這花開的好,便都買了下來。”
鄭清衍插花插的認真,許安珩便不再與他多說話,隻坐在一旁遞遞剪子。
荷花都是些花苞,插在盆中便太過單一,鄭清衍拿過一枝花,輕輕敲擊花頭處的將花瓣敲的鬆散,再從鬆散的花頭縫隙中伸進手指將花瓣一層層剝開,最後用手將打開的紅蓮理齊,將它插進盆中。
許安珩看的有趣,也學著鄭清衍的樣子催開花瓣,雖說手法不及鄭清衍的熟練,最後理出來的花卻也有模有樣。
最後擺弄了一下荷花朝向,鄭清衍往後靠了靠,仔細看了眼自己插出來的盆景,轉頭問道:“好看嗎?”
許安珩自然是極具溢美之辭,把這盆花誇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要不是鄭清衍攔著,他還想讓院裡的人都來觀賞一番,再讓他們都說說自己的感想。
鄭清衍聽的耳熱,甚至想伸手捂住許安珩的嘴:“好了,安珩哥,說的太過了。”
“哪有,我說的都是事實,我真的是這麼想的。”許安珩伸手碰了碰低垂下來的荷花,手上小心的控製著力度,生怕給碰歪了。
鄭清衍不想和他爭辯,因為每次自己都會被說服,便隻好撇開話頭:“我有些餓了,中午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天氣悶熱,想吃些味道重的開開胃,鄭清衍撐著下巴想了會:“想吃上次你做的那種涼麵,多放辣油和香醋。”
說完,鄭清衍頓了頓,有道:“還有麵嗎,若是沒有便算了,弄些上的快的就是了。”
做涼麵的麵條和平常的麵條不太一樣,若是臨時揉麵就有些費時,鄭清衍在武館待了一上午,也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已經有些餓了,雖說沒吃到涼麵會有些遺憾,可還是先填飽肚子要緊。
許安珩見不得鄭清衍這有點委屈的樣子,伸手捏了下他的臉:“放心,備著堿麵呢,你想吃怎麼會讓你吃不到。”
鄭清衍鼓鼓半邊臉頰,將許安珩捏著他臉頰肉的手抖落,接著又抓住他支在半空中的手,貼著蹭了下。
許安珩看著鄭清衍的動作,喉結輕動,眼神中染上些不明色彩,他握住鄭清衍細白的手腕,在他的手背骨節處輕輕吻了吻。
鄭清衍覺得手背處被吻過的那塊皮膚有些發熱,他手腕微動,沒掙動許安珩的大手,又試了一次,手腕還是被抓著不放,於是他惡從膽邊生,就著被抓住手腕的姿勢,手微微靠前,向許安珩的臉伸去。
許安珩順著他的意,將臉湊過去,下一瞬就被手指捏住了下巴,他眨眨眼,覺得這個發展好像有些不對,接著側臉便覆上一隻溫熱的手掌,然後——
就被狠狠捏了臉皮。
“嘶,怎麼用這麼大力,臉都被捏紅了。”許安珩鬆開手,捂住自己被捏紅的臉,委屈巴巴。
鄭清衍轉轉手腕,哼哼兩聲:“誰讓你抓著不放。”
雖是這麼說,鄭清衍還是伸手揉了揉許安珩臉上被自己捏紅的一小塊臉肉,收手時還不忘戳了戳:“好了,不疼了,快去做涼麵吧,我真的餓了。”
許安珩聽此,也不再逗趣,走進廚房調涼麵的醬料。
涼麵想要好吃,就要在醬料上下功夫,辣椒油是涼麵的精華,廚房中的辣椒油是用了十來種香料炸成的,香味濃鬱,層次豐富,讓人愛不釋口。
堿麵不需煮太久,煮的過了,拌起來就太過黏糊軟爛,煮至七八分熟,從鍋中撈出,再放進涼水中過一遍,不僅防止麵條粘連,還能讓麵條吃起來口感更勁道。
過完水的麵條,澆上辣椒油,加醬油、鹽、醋、蔥花,還有切絲的黃瓜和紅蘿卜一起拌勻,一大碗開胃的涼麵便做好了。
涼麵放了足量的辣椒油和香醋,吃起來麻辣酸爽,開胃爽口,麵中的配菜也清新爽口,黃瓜清甜脆嫩,蘿卜爽口清脆,夾在勁道彈牙的麵條中,一起吃進口中,不同的口感在口中蹦躂,讓人吃的格外舒爽。
鄭清衍已然有些餓著了,吃的臉頰微鼓,吃完後又再去添了一碗。
“這個味道是不是剛好?”許安珩放下筷子,探出帕子擦擦嘴角的辣油。
“是我喜歡的味道,夠辣,吃的很開胃,”鄭清衍吸了吸鼻子,點點頭,“我今日中午吃的都比平常吃的多些。”
“嘿嘿,我就說這個味道剛好,張叔還說辣子放多了。”許安珩得意洋洋。
鄭清衍好笑的看著他:“是,你最厲害了。”
兩人在屋內用午飯,外麵的天色也在悄悄變化,等到發現時,飯前還高懸的豔陽已經被烏雲遮擋的嚴實,天空一片昏沉。
“變的好快啊!”鄭清衍站在簷下,抬頭看黑沉沉的天。
許安珩從廚房出來,手上不知端著一盤什麼,放在簷下擺著的小桌上,又端來一壺茶:“趁著這會風大,我們也在外頭吹會兒風,盛會兒涼。”
像是在附和許安珩的話,涼風席卷,吹起兩人的衣袍,鄭清衍撫平被風吹亂的發絲,坐在小桌旁,用筷子從盤中夾了塊看不出模樣的東西問道:“這又是什麼?”
“炸荷花,”許安珩夾了塊放進嘴裡,“哢嚓”一聲,聽著很是清脆,“插花不是還剩了幾隻花,我便拿來做這個了。”
鄭清衍隻知道荷葉能入菜,荷花做的吃食他還真沒吃過,而且這盤東西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荷花,他挑了塊小些的,試探的咬了一口。
許安珩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笑道:“是裹了麵糊炸的,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不用許安珩說,鄭清衍入口後便嘗出來了,這炸荷花其餘倒也沒什麼奇特之處,外頭的麵糊也就是普通的味道,無甚稀奇,唯有一點,便是因為包了荷花,多了些荷花的清香。
炸物吃多了便容易口乾,鄭清衍拎著茶壺給兩人各倒了杯茶。
“這茶好清涼!”鄭清衍讚道。
許安珩笑著指了下窗邊放著的一盆綠:“是薄荷,不僅味道清涼,還能防蚊蟲,我今年夏天都沒怎麼被蚊子咬,我給你也栽了一盆,晚上便一起帶回去。”
薄荷的綠葉被風吹的亂顫,鄭清衍看著點點頭:“謝謝安珩哥。”
“轟隆,轟——”
雷聲響的突兀,不僅嚇的許安珩忘了自己想說的話,還嚇的他渾身一顫。
“這雷也太突然了。”雷聲過後,許安珩心有餘悸。
鄭清衍抓著他的手,安撫的拍了拍,嘴上卻笑他:“不怕不怕,安珩哥,我護著你,不怕啊!”
許安珩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被笑了,反倒順著鄭清的話,兩手抱著鄭清衍不放,一個勁往人家身上貼:“打雷好可怕,清衍你要好好護著我。”
鄭清衍也沒想到許安珩這麼沒臉沒皮,扒拉著他抱著自己的手想把他推開,可沒想到這人平日不顯,這會兒手勁還挺大,怎麼都扒拉不開,鄭清衍試的幾次,便也算了,紅著耳根任他抱著。
許安珩感受到懷裡人對他的縱容,靠在他的肩上無聲的笑了笑,看著眼前紅透的耳垂,輕輕用鼻尖蹭了下。
鄭清衍捏了下橫在自己腰間的手,有些羞惱:“哥,彆太過分了。”
“唔,沒有。”許安珩靠在他肩上嘟囔了一句,隨後便老實了下來,乖乖抱著人不再亂動。
風來的猛烈,兩人抱在一起也不覺的熱,天邊的雲如濃墨,又是幾聲悶雷,疾風裹挾著驟雨灑落。
雨來的急切,豆大的雨點連成線,眨眼間便墜落,濺起點點星光。
屋簷下成串的雨滴接連落下,有幾滴水花濺濕許安珩的褲腿,他並不在意,隻伸出隻手指,小心的接了顆渾圓晶瑩的雨珠在指尖,接著將這顆顫巍巍的雨珠移到鄭清衍麵前。
屋外濺落的雨珠千千萬,沒什麼好特彆的,可眼前這顆圓潤的雨珠,鄭清衍卻無端覺得十分可愛,他輕輕吹了口氣,將雨珠吹的微微顫動,朝著身後人小聲笑道:“真可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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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風扇
久候兩月之餘的一場大雨, 衝刷了連月來的暑氣,可惜暴雨過後,當日下午便又出了豔陽, 灼熱的烈陽炙烤著濕潤的大地, 仿佛更熱了幾分,讓人感覺自己是置身於熱鍋中的魚,就快要煮熟了一般。
之後的日子總是斷斷續續的有雨落下, 雖說雨後依舊燥熱,可雨落下的時候總歸是涼快了些許。
許安珩這些日子心情極好, 蓋因月前改過的風扇圖紙, 如今已經做出了實物。
剛剛下過一場暴雨,空氣中還帶著幾分水氣,鄭清衍拿著根木棍走到院中的藍白繡球前, 仔細比劃了兩下, 剝開花瓣葉片,將木棍插進土裡。
“屋裡隻有這個, 先綁著吧。”許安珩遞過來條廢舊衣帶。
夏日的雨來的急切又猛烈, 院裡的幾株繡球花經過幾場暴雨的的擊打,枝乾有些承受不住,許安珩看著, 怕不小心折斷了, 便打算用木棍固定一下。
鄭清衍手法乾脆利落,拿著布條避開繡球枝乾上的葉片,將它固定在木棍上,隻一瞬, 佝僂了幾日的繡球花頓時精神挺拔了起來。
“好了, 這樣就不怕折了。”鄭清衍拍拍手, 退後兩步,站在許安珩身側。
許安珩隻略略看了繡球花一眼,便將視線轉回鄭清衍身上,剛才固定花枝時,花球上的雨水都沾染到了他的衣擺腰間,就連臉側也不知在哪片花葉上蹭上了水珠,他卻渾然不知。
“怎麼了?”餘光掃見許安珩朝著自己臉側伸手,鄭清衍也沒躲,隻有些疑惑的問道。
“有水落在臉上了都不知道,傻乎乎的。”許安珩伸手抹去他臉上的水珠。
鄭清衍撇嘴,杏眼滴溜溜一轉,伸手在麵前圓滾滾一大團的繡球花上抹了一把,沾了滿手水,然後對著許安珩的臉彈了幾下,接著轉身就跑。
許安珩沒防備,被水彈了個正著,反手一抹臉,抹了一手濕,當下也朝著鄭清衍追了過去:“好啊,清衍,恩將仇報啊你!”
“傻乎乎的,都不會躲開。”鄭清衍跑到葡萄藤下,又沾了一手水,見許安珩追過來,故技重施,想甩他一臉水。
許安珩看他往葡萄架下跑,就猜到他沒心思,見人一揚手,當即便抓住人的手腕,不讓他動彈:“哼哼,動不了了吧,這下到我了!”
鄭清衍兩隻手雖被抓著,可許安珩的兩隻手也沒空,鄭清衍趁機又彈彈手指,又往人臉上灑了幾滴水。
“哈哈哈哈哈,笨死了!”
許安珩也覺得自己有點傻,正欲反擊,夏荷匆匆從院在走了進來。
“少爺,西街鋪子裡的劉木匠來了。”夏荷在兩位主子麵前站定,像是沒看見兩位主子打鬨一般,垂頭通稟道。
許安珩下意識與鄭清衍對視一眼,紛紛整理了一番衣著:“快請進來!”
劉木匠跟在夏荷身後,手上還抱著用布巾遮住的東西,走到許安珩身前,還未行禮,便被扶了起來。
許安珩看著他手中抱著的東西,甚是激動:“可是做成了?”
“是,前兩日便做了出來,因著不知道能否可行,便在鋪子裡試了兩日,見無異狀,才敢帶來給少爺一觀。”劉木匠也是滿臉喜意,一邊說著,一邊將布扯下,露出風扇的真容。
許安珩一見,眼睛登時一亮,隻看著外觀,便於他記憶中的相差無幾,隻是不知是否如記憶中那般實用方便。
鄭清衍也是見過許安珩畫的那張圖紙的,圖紙上密密麻麻的圈點勾畫,隻粗略一看便知此物的精巧細致,如今看見風扇做出來,想來定是花費了不少功夫,當即也上前細細觀詳。
“少爺請看,”劉木匠按下一個開關,裡麵的扇葉便“吱嘎”一聲,轉了起來。
涼風隨著葉片的轉動,吹拂到眾人臉上,不比其他幾人多多少少心中有數,夏荷最是驚訝欣喜——有了這般神奇的物價,以後夏日裡當差便舒服多了!
劉木匠還在指著風扇各個部位一一講解,許安珩雖都知曉,可見鄭清衍聽的認真,他也饒有趣味的多問了幾問。
說到最後,劉木匠又指了下最先按下的那個開關,有些遺憾道:“隻是如今還做不出少爺說的可以調節風速的開關。”
“無妨,如今這般也儘夠了,若是以後有了想法,再改也不遲。”許安珩卻不是很在意,能做到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是出乎他的意料。
“是,”劉木匠低頭應道,又問,“隻是不知少爺是否要做這風扇的生意?”
“這是自然。”許安珩點頭,他最開始有這個念頭時,便是衝著做生意去的。畢竟自己也要成親了,俗話說成家立業,自己空有個秀才功名,卻又不打算入仕,便隻好從經商方麵下手——正好他從小到大出過不少方子,娘將這些方子用於家中的生意上,每月都會依據當月鋪子的盈利給自己分成,這麼多年下來,他也因此攢有不少積蓄。這種掙錢的法子對他來說即簡單又不怕踩坑,隻要他做出來的東西能夠好,能賣的出去,後續便不用他多插手,坐等著分錢就好,這樣對他而言簡直是再好不過的。
“具體事宜等我問過後再行商討,”見劉木匠問出一連串的問題,許安珩連忙叫停,“你們便先行準備好足夠的貨便是。”
鄭清衍在一旁聽著,一直都沒說話,此時開口道:“我有一點想說,這風扇精巧,夏日用著也比扇子方便許多,自是尋常百姓、王公貴族都會需要,既如此,何不在外觀上多做些文章。”
“若是尋常百姓,自是更看重風扇用起來如何,吹出的風是否解熱,對外觀上倒是無甚要求,如此便可做的簡單這,不必有過多的雕花裝飾,這樣也可賣的相對便宜,價錢便宜了自是有更多人爭相購買,反之,若是富貴人家……”
鄭清衍如此一說,幾人便是豁然開朗,許安珩聽罷也是連連道好,開心的直想往鄭清衍身邊靠,卻被一眼瞪了回來。
輕咳兩聲,理理衣袖,許安珩拿出一包銀子,往劉木匠手裡一塞:“這風扇能做出來,也多虧幾位師父為此勞心勞力,銀兩不多,就當是請幾位師父喝酒。”
劉木匠本想推辭,對上許安珩含笑的桃花眼後,卻又默默將銀子收了起來,拱手道:“多謝少爺。”
正事既已說完,劉木匠將手頭的風扇留在府中,趕回鋪子裡繼續做風扇去了,許安珩與鄭清衍自然是拿著風扇去往許夫人院內。
將風扇交給母親,許安珩一身輕的從母親屋裡出來:“好了,剩下便不用我們管了。”
鄭清衍聽得此話,笑道:“安珩哥做生意真是容易,東西一交,便全然當上甩手掌櫃了。”
許安珩是半點不覺得羞愧的:“娘做生意那麼厲害,我自是比不過的,能讓娘幫忙也是我的本事。”
鄭清衍笑他:“厚臉皮。”
“哪有,”許安珩哼哼,轉念一想,壓低聲音湊到鄭清衍耳邊又道,“你若是心疼娘辛苦,等我們成親後,我的這些方子就都交給你,好不好?”
鄭清衍推他一把,紅著臉快步出了院子。
“等等我呀,清衍!”許安珩大步追上去。
“閉嘴,你不許再說話了!”
劉嬤嬤站在房門口,笑著看兩人打鬨著走遠,轉頭回去便將這事兒說給許夫人逗趣。
許夫人邊擺弄著兒子送來的風扇,一邊搖搖頭笑道:“這個臭小子,就知道給我找事。”
話雖如此說,這生意還是要做的,更何況還是個一看便能掙著錢的生意。
許夫人雷厲風行,沒過幾日,便撤了家中一個生意較為冷淡的鋪子,選了個吉日,重新掛過招牌,又請了銅鑼隊來敲鑼打鼓,熱熱鬨鬨的開張了。
京中最是少不了愛熱鬨的人,一見有新鋪子開張,又聽門口攬客的店小二說的神乎其神,最重要的還是聽說開業前三日有優惠,街邊百姓自是紛紛湧入店中。
“小二,這風扇真如你說的這般?”有個大娘半信半疑,抓著店小二問道。
“自是如此,”店小二邊說,邊拿下擺在架子上的風扇,按下開關對著圍觀的百姓,“您瞧瞧,是不是沒騙您,您瞧這風多大,夏天家裡邊要是有個風扇,可不得涼快多了。”
“吹著是涼快,這天熱的,我家孩子晚上都睡不著,身上起都熱的起了痱子,連帶著家裡人也睡不好,有了這個,倒是解了我的難處了!”一個婦人牽著自己娃娃當即就賣了一個。
“可不是,”小二繼續道,“夏天家裡麵有了這個,晚上睡覺都舒服,這風扇也方便,放在個平地上就行,也不占手不耽誤事兒,可比扇子用著方便多了!”
“說的是!”
“我要一個!”
“我也要,小二給我來三個!”
“彆搶啊,小二,我先說的,先給我來一個!”
……
“鋪子開業前三日,每買一個風扇,便宜十五文,想要的客官抓緊啊!”
此話一出,鋪子裡的風扇更是被百姓們哄搶。
許安珩坐在鋪子對麵的酒樓二樓靠窗的位置,喝著茶看著鋪子裡人山人海的景況,咋舌道:“這人也太多了!”
鄭清衍坐在他的對麵,拿著塊糕點慢慢吃著,聞言道:“東西確實好,又實用,這幾日買又能便宜,肯定是能吸引人的。”
“這樣來看,鋪子裡的風扇可能還不夠賣的,還得再多做些。”許安珩收回視線,看向鄭清衍,目光灼灼。
鄭清衍有些習以為常,撚起塊荷花酥喂到許安珩嘴邊:“是要多做些,等今晚打烊後盤點一番後再看吧,畢竟這風扇買了便能用許久,用的愛惜些,一個能用上好幾年呢!”
“說的是,”許安珩滿足的吃著心上人喂的荷花酥,“那就先等等。”
50 打球
這一等, 便等到夜晚盤點,庫房中的庫存已是去了大半,這還隻是頭一天, 便有如此成效, 連帶著掌櫃與店中夥計也是欣喜非常。許安珩見狀,心喜之餘也是不忘讓家中的木匠師父再多備些貨物。
京中出了這麼一個新鮮玩意,自是受到追捧, 除卻平民百姓就是王孫貴族也對此頗有興趣,再加上許夫人參加一些宴會時, 有意無意向各位官家夫人們透露的消息, 這風扇算是徹底打出了名聲,直至又過了一月,天氣都漸漸轉涼, 還有些供不應求。
“我單知道風扇的生意好, 卻沒想到竟然好到這個地步!”許安珩數著剛剛到手的銀票,不禁有些咋舌。
鄭清衍也從木盒中拿出了張銀票, 左右翻看著好玩:“最簡單的風扇價錢並不貴, 大多數人家都是買的起的,再加上夏日裡風扇的確有大用,故而多數人家願意買一個, 至於富貴人家, 更是不必說,他們還隻怕你做的不夠精巧細致,上不了台麵,很是多花些銀錢買那些精雕細琢的花紋暗飾。”
許安珩聞言一笑:“也是這麼個理。”說完, 將銀票一張張放回盒裡, 又將木盒推至鄭清衍身前。
“留在你這兒, 我又不缺銀子使。”鄭清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免好笑。從小到大,許安珩就愛給他塞錢,鋪子裡的分紅,每回都要分給他一半,也不知是不是怕自己沒錢使,可他也不想想,他是家中的獨子,爹娘待他也是極好,要星星不給月亮,怎麼會少了他的銀錢花銷。
許安珩被拒絕了也不多說什麼,照舊笑著將盒子收起來,隻是嘴巴欠欠的說了句:“你現在不拿著也無妨,沒過多久,我的全部身家都要交到你手中了,也不急這幾日。”
如今離兩人成親的時日不過月餘,許安珩說的倒也是實話,鄭清衍聽的卻是又喜又羞,當即就揪了下許安珩的耳朵。
“嘶,”許安珩裝模作樣的喚了一聲,“一點都不疼。”
鄭清衍本就是裝裝樣子,聽得他的話倒是有些真惱了,“哼”了一聲,捏了下他的耳尖,便撒開了手。
許安珩笑著揉揉耳朵,麵對著鄭清衍坐下:真生氣了?”
“才沒有,”鄭清衍垂著眼喝了口茶,耳垂染上一層薄粉,“本來就沒生氣,就是有點……你不許老把……掛嘴邊!”
許安珩隻覺得鄭清衍這幅坦率又害羞的樣子可愛極了,忍不住牽起他搭在桌上的手,挨個捏捏他圓潤的指尖。
手中握著的手掌白皙有力,不似彆的哥兒一般肌膚柔軟細膩,鄭清衍的手因為常年舞刀弄槍,掌心指腹處早已生出一層細繭,許安珩愛憐從這些繭上摸過,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
鄭清衍對他最是了解不過,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憋了什麼話想說,不由動動手指,見人看過來,對著他挑了挑眉。
“我是在想——”許安珩也沒想瞞著他,隻是看著鄭清衍這直白率性的樣子,偏要逗逗人家,拖長了尾音,就是就是不說出口。
鄭清衍見許安珩這樣,“啪”的一聲,乾脆利落的打了下他的手。
挨了下打,許安珩心滿意足:“我就是想到你身法靈活,武功不俗,走在大街上,看起來好像是個柔弱可欺的哥兒,實際上能打贏三個壯漢!”
鄭清衍被許安珩描述的畫麵逗笑,拍拍他的肩膀:“那不是正好,以後出門我護著你,出門就不用怕壯漢攔車打劫了。”
許安珩一點都不覺得被哥兒保護有損自己男子氣概,反倒很是高興的將下巴搭在鄭清衍的肩上,歪頭蹭了下他的脖頸,道:“那你可要好好護著我,我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裡了。”
“那是當然,”鄭清衍像個浪蕩的公子哥,側過身子,捏著許安珩的下巴抬起些許,讚道,“公子真是好顏色。”
……
兩人仗著院裡沒人,演的有來有回,壓根沒注意院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直到聽見院門口奶聲奶氣的聲音才回過神來,霎時感覺空氣都凝滯了幾分。
“哥哥,我們不進去嗎?”許知禾牽著哥哥的衣袖,疑惑問道。
許景言捏捏妹妹今天紮的額外圓潤的小揪揪,耐心解釋:“我爹說,看見小叔和清衍哥哥在一起時,不要湊上去,要避嫌。”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正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突然飛了起來,下意識晃晃小腳,扭頭往後看去,正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杏子眼,接著就被捏了下小臉,許知禾撲騰兩下:“清衍哥哥!”
相比許知禾隻是被捏臉,許景言則是被許安珩抱起來拍了拍屁股:“又在說什麼呢?”
許景言眨巴眼,道:“爹說,我要是被發現,又挨了打,就說明小叔惱羞成怒了。”
許安珩咳嗽兩聲,正色道:“你爹亂說。”
“哦。”許景言點點頭,若有所思。
兩個小孩兒著實有段時間沒來許安珩院裡,一是前些日子太熱,怕他們在屋外待久了容易中暍,便拘著人不讓出門,二也是因為兩位少夫人都知道這些日子小弟常與鄭小公子待在一起,便也不讓自己孩子老跑過去打擾兩人。
今日兩個團子過來,還是因為去許夫人院裡碰見了,兩個孩子一人抱著一個,直說許久沒見到小叔和清衍哥哥,許安珩與鄭清衍也是許久沒見他們倆,當即抱起他們逗著玩了會兒,又讓他們有時間就來歲安院玩,沒想到,這一來,正好撞見許安珩兩人打鬨,這也是有些沒料到。
許知禾被鄭清衍抱在懷裡,早忘了剛才看見了什麼,她兩手環著鄭清衍的脖頸,白嫩的小臉蛋貼著他蹭了兩下:“清衍哥哥,小叔早帶我們玩什麼呀?”
“知禾還記著呢?”鄭清衍捏捏她的鼻尖,有些驚訝,上回逗她玩的時候,確實說了這也一句,沒想到小姑娘記性這麼好,過了幾天還沒忘,鄭清衍將視線轉向許安珩,滿眼狡黠,“哥,帶著我們玩什麼?”
許安珩抱著許景言顛了顛,又摸了下小姑娘圓滾滾的腦袋,又好似不經意般揉了下鄭清衍的頭,滿意的見人眼睛微微睜大了些,含笑道:“帶你們打球好不好?”
許景言歪歪頭:“打馬球?”
許安珩失笑:“你們倆都沒馬腿高,怎麼打馬球。”
“蹴鞠!”
“也不是。”
“那是什麼,小叔,我們猜不出來了。”
許安珩看向鄭清衍,鄭清衍下巴壓在小姑娘的腦袋上,杏眼也直直的看向他,接著輕眨了下眼睫,語氣無辜:“我也猜不出來了。”
“咳,咳咳。”許安珩移開視線,將許景言放在地上,“我去屋裡拿出來。”說著,轉身進屋。
鄭清衍抱著小姑娘,看著他耳尖處透出的一抹紅,靠在小姑娘背上偷偷笑了笑。
“看!”不過幾個呼吸,許安珩便拿著東西出來了,想來是早有準備,隻是他手中的東西卻是幾人從未見過的,不過兩個孩子還懵懂不知事,鄭清衍也早就習慣了許安珩隔三差五就折騰點從未見過的新奇事物出來,倒也沒人覺得奇怪。
“這是什麼?”許知禾伸出手想摸一摸,鄭清衍順勢將她放下,許安珩便將手中的球拍遞了過去,當然,也不忘給一支給沒出聲的景言。
許安珩拋起手中的白球,落下時卻沒接住,被鄭清衍截了胡,他笑著走過去,解釋道:“這是羽毛球,最少要兩個人一起,兩人分彆站兩邊,用你們手上的球拍擊打我手中的這個球,把球打到對麵,對麵的人再打回來。”
許景言與許知禾懵懵懂懂,許安珩也沒想著兩個孩子能聽懂,這麼說隻是為了讓鄭清衍知道大概的規則:“清衍,我們來打一場,景言知禾你們注意看。”
說著,許安珩已經和鄭清衍拉開了一段距離,球被拋到他的手中,許安珩將球拋起,右手揮拍,白球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
“啪!”
一聲脆響,鄭清衍狠狠將球打了回來,許安珩跳起接球,可惜白球還是從他的頭頂劃過,掉在他身後幾步之遠。
“就是這樣打,”許安珩笑著揮了揮拍,“就是力氣用大了些,打的有些遠。”
“剛才的高度實在是太好用力了,一下沒控製住,我待會注意些。”鄭清衍有些不好意思,握著球拍的手無意識的拿著球拍拍打著另一隻手,感覺到手上的觸感,他仔細摸了摸球拍,有些驚訝:“怪不得能打這麼遠,這球拍中間的這些絲線有彈力,這樣打起來球來就不用費很多力。”
“這球也是一樣,你瞧!”許安珩將球打過去,鄭清衍接到手中仔細看過。
“小叔,我們也想玩!”許知禾拉著許景言跑過來,知道了這個新玩意怎麼玩,兩個小團子也有些迫不及待。
許安珩低下頭,壞心眼的將長長的球拍放在兩個小團子身邊比量——羽毛球球拍略長,差不多與兩個短手短腳的小團子一般高,看起來實在有些逗。
“哈哈哈哈哈,清衍,你看!”許安珩自己憋不住笑,還不忘叫上鄭清衍一起看。
鄭清衍抬眸一看,也是忍俊不禁,捂著嘴笑起來,兩個團子許是也感覺到不對勁,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左右來回看。
“小叔,你和清衍哥哥在笑我們嗎?”許景言仰頭問道,語氣又疑惑又有點委屈。
“怎麼會,我們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許安珩怕真把孩子給逗哭了,連收斂了笑,“這拍子太大,你們拿著不方便,我專門讓人做了兩個小的。”
說著,許安珩趕緊把兩個小球拍拿了出來,一人一個打發人上旁邊玩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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