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雲搖在最近處,聽得清慕寒淵被她激得暴怒後,一字一句近乎殘忍地耳語:
“隻待司天宮之主神魂歸位時,你,便會被徹底吞噬。”
“——”
雲搖僵在了原地。
無數個畫麵與記憶衝刷過腦海,她這幾百年來曾懷疑又被一次次打消的時刻,她異於常人的一切,原來不過是為了所謂的往生輪認主準備的。
原來,她注定是被仙界獻祭給往生輪與“初”的祭品。
“仙界人人想要你死,想要他們的初聖歸來——”
慕寒淵低聲,勾起她下頜,迫她顫栗的瞳眸與他對視。
“想要我救你嗎?”
他終於將這個可憐的小仙子逼到了懸崖儘頭。
他要她認清,她想要護在身後的那一張張麵孔在至深至暗處有多麼的醜陋可憎。
他還要報複她,竟敢讓他想起她,竟敢像她一樣、為了螻蟻性命而以自己的命作為要挾和賭注——
“多可憐……”
慕寒淵垂低了身,吻她微顫的睫。
他的唇是燙的,而從中啟聲的,卻如冰冷劇毒的利刃:“可惜仙界沒人會救你——”
“我也一樣要你死,為了複活我的師尊。”
“……”
雲搖的睫終於顫動。
一滴淚從她緊閉的睫羽間滾下,滴在了惡意地俯身假作吻她的魔的下頜。
慕寒淵僵了下。
他忽覺燎天的怒火與悔恨,再一次在他無邊空蕩的胸膛裡燒起。
灼得他肝膽俱栗。
他僵硬著直回身,抬手,想要去拭身前落淚的小
仙子的麵頰。
然而沒來得及。
她忽退後了一步,揚起慟然至極的眸:“好,那便如他們所願。”
“……什麼?”
慕寒淵聲音僵硬。
“初聖是很好很好的神仙,為了三界可以赴死,那我自然也能為祂而死。祂若能歸來,定比我厲害上一萬倍,足夠殺了你這個殺人不眨眼、隻會為禍世間的魔頭。”
小仙子一抹眼淚,冷硬著心腸,紅著眼眶朝那魔勾起個嘲諷的笑:“你真心想我死嗎?”
慕寒淵攥緊了手,同樣回以嘲諷:“不然呢。你不會以為——”
“若你真心想我死,為何要告訴我這一切?”
雲搖打斷他。
“你就不怕,我知道以後要拚命脫離往生輪,讓你救不回來你想救的人了嗎?”
“!”
慕寒淵眼神微僵。
他眼底驚濤驟起,聲線卻壓得平寂殘忍:“沒關係,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樣會把你帶回來,祭往生輪。”
“……”
小仙子眼底最後一絲強抑的委屈與怒意終於被激發作最鋒利的劍刃。
她死死扣緊了掌心:“若我不願叫你們如願,一死了之呢。”
慕寒淵眼神一晃。
那分毫的慌亂終於叫雲搖捕捉到了。
淚意盈盈裡,她揚起個得逞的笑:“怎麼,原來你還是怕我死掉嗎?是這張臉讓你舍不得、讓你同情、讓你為我不平了嗎?那你對你師尊的愛,還真是膚淺的可憐!”
“——住口!”
轟隆。
如天怒之聲淩空驟降,無邊煞氣化作一道劫焰,劈向了司天宮中門前,身單影隻的小仙。
隻是在雲搖闔眸的前一秒。
刷——
劫焰偏離了分寸,擦著她眉鬢掠過,撞上了司天宮主宮的正上方。
“當啷!”
負責查來看往的天照鏡沒能經受住這一下,重重地摔進了塵土裡。
雲搖睜開了眼。
麵前除了魔焰解開後,滿地呻'吟但尚有命在的仙人們之外,已經不見了滔天蔽日的魔焰。
魔的身影也隨風散去。
唯有冷怒至極的餘聲留在她耳畔。
“你若敢自戕,我便叫仙界陪葬。”
魔冷聲低哂——
“我是不會看你死,但你不過是個替代的祭品。這份不忍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
雲搖在那一片狼藉中站了許久,終於動了。
她慢慢回過身,在身周來來往往慌忙救死扶傷的仙人們間,無人理會,無人問津,像個獨自來到這裡的孤單的影子。數百年來一直如此,隻是她忘了。
她好像注定不會被任何人看到。
唯一可憐她的,也不過是要拿她的命去救他的師尊而已。
確實。
魔說得對。
她當真是活得可憐又可笑。
雲搖想著,僵硬挪動的腳尖踢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吭啷一聲輕響。
她低頭望去。
是一麵被拋在了塵埃裡的鏡子。
雲搖彎腰,撿起了它。
鏡麵上金光流淌,如雲霧消散。
下一刻,照著她的鏡子中,忽然顯出了一片混沌的光影——
上有光華耀世,下是魔焰焚天。
而至為神聖與妖邪的天地之間,還有兩道身影。
她看見了穿著司天宮的小仙娥宮裝的自己,躺在了那個魔的懷裡,了無生息。
原來這便是能預卜仙魔未來的天照鏡。
……她最終還是死了啊。
雲搖微微睜大了眼,漠然又疑惑——
隻是鏡子裡的魔。
為何抱著她哭得那般傷心欲絕。!,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