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淵低緩地托起了她手腕,借著她腕心在頸旁輕蹭了下:“沒關係,師尊不必解釋。”
興許是沉睡日久的緣故,他聲音透著種低啞的磁質,語氣像周身一樣涼冰冰的,輕淡雋永,但又格外撩撥人心。
在話尾,他輕抬眼睫,漆眸如蠱。
“反正無論師尊想做的是什麼,都可以。我不介意。”
與他聲線相反的,是他頸上傳來的溫度。
再也不是絕望的冰冷,叫雲搖心生貪戀,一時竟隨他肆意,不想將手收回去。
不過還是理智回得早一些。
雲搖紅著臉頰想抽回手:“你不介意,我介意,”她輕咳了聲,有些不自在,“……還麻煩寒淵尊不要把我當成這種時候還會占便宜的禽獸師尊。”
然而她的手在他掌心隻鬆脫了半寸,就又被那人握了回去。
“師尊錯了。”
“嗯?”
雲搖不解回眸,對上了慕寒淵漆黑如星的眼眸,還有那裡麵漾著的一點斑駁笑色。
他壓著她手腕,再次在頸旁輕蹭過。
“明明是我占你便宜。”
雲搖屏住,壓下了要往臉上湧的氣血。
——怎麼有些人遭了一場天道之劫回來,還真跟脫胎換骨了似的,壓都壓不住呢。
“好了,彆鬨,”雲搖艱難地從慕寒淵的魔掌中把自己的手解救回來,“你感覺如何了?五感已經儘數恢複了嗎?”
“嗯。”
“嗯?這麼快?”慕寒淵應得太過輕鬆,反倒叫雲搖不放心地輕眯起眼,“不許為了不讓我擔心而說謊。”
慕寒淵神色間露出了一丁點遲疑。
雲搖見狀把握更大,她朝這具冰棺靠近兩分,威脅道:“你若是敢說假話,那我就——我就……”
慕寒淵耐心等著。
直到雲搖自己越憋越卡殼,有些無以為繼,他才掀起像是綴了笑意的睫羽,眸子碎星似的熠熠:“就什麼?”
雲搖腦海裡過了八百個答案。
但哪一句都怕重了,或者應驗了什麼。
他大劫初過,好不容易從三界冥冥中隻逃得出這麼一點神魂來,要她放什麼狠話都心緊。
於是憋了半晌,她乾脆抿住唇,不說話了。
慕寒淵望得莞爾,情不自禁微微傾身,勾著雲搖的下頜輕吻了下,然後又克製地倚回去。
“五感還有些遲滯,但已無礙了。餘下的,會慢慢恢複的。”
慕寒淵靠在棺槨側,垂眸安然地笑著。
方才那一吻實在太快,某人做了壞事之後的反應又實在太過雲淡風輕理所當然,叫雲搖連個發難的緣由都沒有。
她隻能權當吃了個啞巴虧,微紅著臉頰正色:“那也不許鬆懈。在徹底養好之前,你就一步都不要想著能踏出這個洞府了。”
慕寒淵淡淡莞爾:“師尊是要將我在這裡關上一輩子嗎?”
“怎麼?”雲搖順勢作欺,似笑非笑地睖他,“我若說是,你不願意?”
“師尊隻要不怕山門間有閒話……”慕寒淵啞聲輕哂,“那我甘之如飴。”
“閒話?”
雲搖想起關洞府後聽到的那一兩句,玩笑,“哦,說我豢養美人嗎?你都不怕被當做柔弱可欺、還以色事人的美人,那我有什麼好怕的?”
慕寒淵忽止了話聲,隻望著她,眼神流深。
雲搖眨了下眼,正遲疑是不是這類議論多少惹得他有些不快了。
就聽慕寒淵忽笑而語:“那我就當是師尊應許我的了。”
雲搖一時被眼前的美色所惑,飄了下神:“嗯……啊?”
“這天懸峰上,能柔弱可欺又以色事人的位置,隻許留給我,”慕寒淵傾身,握住了雲搖手腕,眼神的淩厲像藏在柔軟的綢緞裡,他輕緩而意欲強烈地將她拉向自己,“……師尊可不能再許給旁人了。”
“——”
雲搖幾乎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關鍵時候,冰棺替她架住了——
她衣袂間垂著的塊玉玨,好巧不巧,掛在了冰棺的棱角上。
兩人一同低頭。
慕寒淵眼神微涼:“?”
雲搖:“…噗。”
於是慕寒淵的眼神又轉回雲搖那去。
雲搖笑著脫開身;“你看,連棺材都看不下去了——想做壞事,還是等你好好地,不用睡棺材了再說。”
“……”
慕寒淵眉眼間難得見幾分頹意,更惹得雲搖笑意難止。
不過還是正事要緊。
雲搖起身,去乾坤袋料理她讓慕九天安排送來的乾元界內的各種靈物,儘皆是幫慕寒淵調理根基的。
如今終焉之力儘除,他的修為也幾乎要從頭重來。
好在他靈脈靈府內便如源渠早成,又浩如天海,餘下的,隻需要靠年歲往裡麵注入新的活泉。
雲搖一邊擺弄著,一邊忽想起什麼。
她側身靠在桌案旁,望向慕寒淵:“在幽冥界時,你魂未歸體,五感不存,是如何認出我的?”
慕寒淵仍在那塊天寒玄玉做的冰棺中調息,聞言未作思索:“因為是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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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早在魔域,師尊對我試全容丹那時,我便說過,看來師尊忘了。”
慕寒淵睜開眼,淡然定眸望她。
“即便五感儘喪,隻要師尊出現,我也一定能認出來。”
“……”
雲搖溺在慕寒淵眼底,隻覺得心口像是有什麼東西跳了過去,撲通一下,沉甸甸的。
大概是個兔子吧。
還在她心窩裡偷偷踹了一腳。
雲搖藏住了微紅的臉,假裝無事發生地轉了回去:“嗯。”無辜的靈草葉子被她揪掉了兩片,安靜裡她學著開口,“這次記住了……以後都不會再忘的。”
“隻要你不再突然消失,我全都會記住的。”
“……”
慕寒淵眼神晃了下。
洞府內死寂半晌。
雲搖正覺著奇怪,就忽聽得身後傳來衣袍拖過地麵的窸窣聲響。
她茫然回頭:“慕寒淵……?”
洞府內的燭火將那人清臒身影投下,覆落了她滿身。
雪色長發在她眼前流瀉,委下。
慕寒淵折膝,長身跪抵在她坐著的軟墊上,然後俯身籠住了她。
黑與白的發絲糾纏。
它們在氣息裡微微濕潮,直到雲搖的唇被那人漉濕的睫羽掃過,他折身吻她的頸,感知脈搏的躍動。
“師尊,”他低聲念著,給她最溫柔的撫慰,“雲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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