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寒玄玉棺在天懸峰的洞府內待了多久,天懸峰上就寸草不生了多久。
眼見著無論怎麼精心栽培細心嗬護,天懸峰上都以不可阻擋之勢日漸禿頂,乾門內,專司職料理花草靈植的輪值弟子們終於坐不住了。
畢竟是師叔祖的地盤,弟子們都不敢造次冒言,隻能將總管宗門靈植之事的宗內長老請了出來——
好巧不巧,冤家路窄,正是當年便與雲搖有些齟齬不和的昔日長老閣首座,褚天辰。
自那日浮玉宮攻破乾門之後,褚天辰為護宗門乃至慕寒淵重傷垂死,休養了數月才救回來。
可惜功不抵過,他與浮玉宮交往深切、引狼入室,亦是難辯之辭,於是在慕九天回到山門之後,便同他麾下其他長老弟子一並,被從長老閣的首座之席上絀落下來。
慕寒淵的存在痕跡雖然被天道抹除了,但他所在的因果之線卻無法消除,隻是由旁人旁事替代了。
於是,如今,褚天辰還是正在宗門內,領這個看照靈植藥草的閒差。
雲搖對他的遭遇有些微妙的感懷和同情。
不過這點同情並沒有堅持過他們再次見麵的第一炷香——
“天懸峰是歸乾門所有,不是小師叔祖你一人的,”褚天辰依然是那張冷漠老臉,幾l年不見更加討人厭地瞥著她,“勸你速速將洞府內為禍山門的妖邪之物交出來,免得禍及宗門。∞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妖邪之物?”
雲搖靠在洞府門前,懶洋洋地抱著劍,“怎麼,褚長老不認識的,便是妖邪之物?”
“一夜之間就能冰封整座山峰,前幾l日甚至還引得山門上空天雷暗動,持續一月方休——這難道不是妖邪之物?”
褚天辰給她一個“我聽你狡辯”的冷臉。
今日慕寒淵起色大好,雲搖心情也好。
她朝褚天辰耐心地眨了下眼:“修者修行,本就是逆天地萬物歸散之道,褚長老若這麼怕天打雷劈,還修什麼行呢?”
“小師叔祖伶牙俐齒,褚某在辯詞上確不是你的對手,”褚天辰冷聲,看向她身後黑黢黢的洞府內,“但是不是妖邪之物,一探便知——小師叔祖若是問心無愧,那何必攔在洞府外?”
見褚天辰有上前的征兆,雲搖輕眯起眼,往洞府正中一攔:“我的天懸峰,還輪不到小輩撒野。”
“師叔祖!國有國法,門有門規!這乾門不是你的一言堂!”褚天辰終於動了怒色,“無論洞府內有什麼,我今日都要進去看看。若無妖邪之物,褚某自去戒律堂領罰便是!”
“……”
這褚天辰可是倔驢轉世。
雲搖腹誹。
不攔不行。
可若是要強攔,褚天辰身後那麼多跟來的或是本就在的弟子眼巴巴地看著呢,她身為乾門小師叔祖,散漫憊懶些還沒什麼,但若帶頭仗勢欺人,未免也太傷教化……
雲搖正遲疑著。
“轟隆。”
身後忽傳來洞府石門洞開的聲響。
◎曲小蛐提醒您《魔尊徒弟買一贈一》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
洞府外的劍拔弩張與悄然議論,頃刻化作冰封似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了洞府門內。
山風浮掠,將那人身後的燭火修剪。
一道鬆形鶴骨的清臒身影,如一寸霜雪或者月色,從那片濯然的昏昧中緩步踏出。
日光徐徐剝落他身上的翳影,顯出真容來。
那人生得一張清疏而又豔絕的臉,神色猶帶幾l分似病中的倦懶,肩上披著件紋繡了金線的玄黑鶴氅,襯得他露出裘領外的那截脖頸與下頜,愈發冷玉似的白。
而最叫眾人驚豔的,還是那雙如清月覆蒼雪的眼。
像時間都在他眸底亙古留駐。
雲搖最先回神,蹙眉走過去:“你怎麼出來了?”想起什麼,她下意識側身,攔了慕寒淵眼前的幢幢人影,“你先回洞府休息,這裡我來處理就好。”
“我身體已經無礙了,”慕寒淵抬眸,目光越過雲搖,對上了她身後不遠處目光警惕提防的褚天辰,他微微頷首,“褚長老。”
褚天辰噎了下:“你,你怎麼知道我?”
……完了。
還是沒攔住。
雲搖心底扶額,幾l乎有些不忍心去看慕寒淵的神色——想也知道,前後不過幾l年,就被整個乾元界忘得乾乾淨淨,從前仰慕他親近他的人全都當他陌生,換了誰都受不了這打擊。
然而還未等雲搖想好托詞,就聽身前那人溫聲啟唇,音色如玉石落泉:
“雲搖與我提過,二位相交莫逆,褚長老亦是乾門棟梁砥柱。”
褚天辰:“……?”
雲搖:“?”
不止他們二人被這一句“相交莫逆”砸得愣神,就連後麵的一眾乾門弟子們也像被驚雷劈了。
不過這一劈,總算叫他們從驚豔中醒回來。
“這,這位莫非是宗門內藏著的太上長老?”
“不可能吧,各宗的太上長老都是老頭子,哪有長得這般年輕貌美——啊不,這般容姿天人,風華絕代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依我看,生得這般絕色,必然不是本相,很可能是幻化的山精野怪啊!”
“莫非,是隻千年道行的狐狸精?”
“你們彆胡說,什麼精怪能瞞得過咱們小師叔祖的法眼?”
“萬一小師叔祖是被美色所惑……”
弟子們壓低的議論細密地被山風拂過耳畔,雲搖顧不得驚訝慕寒淵為什麼會對眾人都認不出他的反應如此淡然,她輕咳了聲,轉過身。
“沒錯,是我說與他的,我自出關以來,與褚長老也算……嗯,交情頗深。”
雖然都是交惡。
雲搖壓下腹誹,無辜地對上褚天辰複雜的眼神,“難道褚長老是不願聽我這樣稱道?”
褚天辰梗了許久,像是咽下句噎死人的話,表情
又複雜又難言地做了個禮:“小師叔祖胸懷寬廣,褚某自愧不如。”
雲搖:“……”
雲搖往後仰了仰身,小聲與慕寒淵咕噥:“他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慕寒淵淡淡莞爾,輕托住她薄肩:“弟子們正看著,小師叔祖端莊些。”
“…嘖。”
雲搖正回身去。莫名地,明明比這親密上千倍萬倍的事情都做過,但隻叫慕寒淵在身後這樣一托,那裡的皮膚就像是要灼起來了似的。
她壓下將要翻湧上麵頰氣血,假裝無事:“褚長老在宗內修為也是名列前五,依你看,我身後這位是狐狸……咳,是山精野怪,或者什麼妖邪之物嗎?”
這句雲搖刻意揚聲,叫後麵弟子們都聽得到。
而眾人豎起耳朵睜大了眼睛的落處,褚天辰正身,微微皺眉,第不知多少次以神識掃過那道清臒身影。
答案仍是同一個。
此人身上莫說妖氣,就連他將自己的靈力神識落上去,都覺著像是在玷汙什麼不染塵俗的先天靈體。
褚天辰自詡活了數百年,什麼樣的仙才鬼才都見過了,但這般毫無修為、更無半點靈力,卻叫他如臨淵海的存在,實在是奇異至極。
“此人並非精怪妖邪,”褚天辰回身掃過弟子們,“不許妄議。”
弟子們連忙避開,目光四散去。
褚天辰轉回,見雲搖就要牽著慕寒淵往洞府裡回了,他連忙上前了步:“等等。”
“等什麼?”雲搖耐心即將告罄,“要不褚長老再進我洞府查驗一番,看看我是不是還藏了第三個——唔。”
雲搖話未說完,就被牽著的手輕捏了下掌心軟肉。
她無辜回眸。
慕寒淵正低了睫羽,似溫似涼地笑睨著她:“師尊還想藏什麼第三個?”
雲搖:“……”
有些人回來以後,這醋性也長進得了不得。
“小師叔祖不必誤會,我隻是對你身旁這位有些事想問,”褚天辰向來愛給宗門攬才,這會不惜腆著老臉對雲搖放軟話,“這位可曾踏上修行之路?若沒有……”
“若沒有,也輪不到褚長老你。”
雲搖笑眯眯地給了對方致命一擊。
“我還站著呢。”
褚天辰嘴角抽了下:“小師叔祖雖然個人仙才了得,但未必精通教化之道,不如還是我等為師叔祖代勞——”
不等他說話,雲搖牽上慕寒淵,扭頭就往洞府裡回:“走走走,彆理他,竟然敢來挖我的牆角。”
“小師叔祖!”
褚天辰急聲。
“轟隆。”
洞府石門被逃進去的雲搖隨手一揮,再次關上。
如今嫌疑已除,沒理由再踏師長洞府,褚天辰不敢逾矩,隻能腆著老臉眼巴巴在即將合上的洞府石門前著急:
“小師叔祖,教徒弟勞心傷神——”
“小師叔祖,弟子修行之初
,打好根基很重要!”
“砰!”
洞府門在兩人身後徹底關合。
褚天辰最後一句撕心裂肺的傳音還蕩了進來:“莫誤棟梁啊小師叔祖!!”
回音盤旋在洞府內。